第八章 第二個秘密基地
1
“姐姐,你和羅術到底是什麽關係?”我殺氣騰騰地衝進病房,對坐在病**的人問道,“你還對羅術說了什麽?羅術是不是向你表白了?你是不是喜歡他?”
“喀喀……”
正在喝粥的姐姐被我嚇了一跳,一下子嗆到了,瘋狂地咳起來,蒼白的臉上染上了淡淡的紅暈,更顯得楚楚可憐。
看著姐姐柔弱的樣子,再想想我向來強悍的表現,我內心的鬱悶就像一個大大的氣球,“啪”地一下破掉了。
唉,也難怪會被羅術看出破綻。要我無時無刻不裝成姐姐的樣子,實在是太難了。
平時在學校,我雖然會和同學嘻嘻哈哈地聊天,但由於我的目的是“不再當透明人”,所以我雖然在迎合別人的話題,但也會巧妙地不涉及自己。再加上別人以前對姐姐也沒有多少了解,因此雖然我偶爾會表現出和姐姐不同的地方,但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唯一會注意到的人——洛洛,已經和我絕交了。
羅術嘛……姐姐的日記本裏藏有他的照片,再加上他和文隸楷合奏的事,讓我將他劃為了需要遠離的對象。即使後來為了打探真相,才願意和他見麵,我也依然對他充滿了警惕。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盡管我已經非常小心了,卻依然被他逼得露出了馬腳。
現在隻要我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在咖啡廳的那個驚險時刻……
“你不是藍初晴,你是誰?”羅術舒適地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的心髒被這句話嚇得差點兒停止了跳動。
“你……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不是藍初晴了?”
“不,你不是。”羅術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讓我冷到骨子裏的可怕笑容,“藍初晴非常討厭草莓,而你卻非常喜歡草莓。藍初晴根本不會去看劉天王這種偶像明星的演唱會,你卻同意去看演唱會。藍初晴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委屈,都不會生氣,可你隻是被我問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耐煩了。再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雖然你和她長得很像,但還是有細微的差別。”
在他的眼裏,我就是一顆毫無還擊之力的洋蔥,被他用一把鋒利的刀一層一層地將我的偽裝剝開。
我從來沒有想過姐姐竟然討厭吃草莓,更沒有想到,為了表現得更像姐姐才同意去的演唱會竟然是一個陷阱——
一個確認我身份的陷阱。
“所以,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真正的藍初晴去哪裏了?”
怎麽辦?
我要承認嗎?
還是死不承認?
如果我承認不是藍初晴,他會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文隸楷?
不對,仔細回想一下剛才文隸楷的行為,很有可能羅術已經告訴過他藍初晴是假的了。
雖然我很想從羅術這裏得到線索,但是在還沒弄清楚他的立場前,我不能冒險。畢竟姐姐摔下樓梯不是意外,而是蓄意傷人,說不定傷人者也相信我失憶了,才一直沒對我動手。
一瞬間,我的腦海裏閃過了許多念頭,最終我做出了決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咬著牙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就是藍初晴。如果你約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奇怪的話,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走了,拜拜。”
說完,我站起來飛快地離開了。
羅術並沒有阻攔我,也沒有說什麽。
他這麽平靜,反而讓我心裏更慌。從咖啡廳出來後,我就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
“姐姐,你討厭吃草莓?”我盯著已經不再咳嗽的姐姐追問。
姐姐沒有回答,她低頭看著手裏的粥,像一座美麗的雕像。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再也忍不住了,衝到她身邊,抓住她的肩,大聲說:“我本以為我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是一個大傻瓜。你為什麽要騙我?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為什麽?”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我眼裏湧出來,滴落在雪白的被子上。可姐姐依然沉默不語,甚至都沒有抬頭看看我。
“我想了解你的生活,所以我想去你就讀的學校。我以為你被欺負了,所以想去學校裏找欺負你的人報仇。我以為你是被別人推下去的,所以決定要找出凶手。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的真實生活和你告訴我的竟然天差地別。除了洛洛,根本沒有什麽是真的……姐姐,你說話啊!大聲反駁我,說是我誤會了……”
“沒什麽好誤會的!”原本一動不動的姐姐忽然抬起頭,冷冷地說,“我確實一直在騙你。我在學校就是一個不起眼的普通學生,和是風雲人物的你完全相反。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都很羨慕你,甚至可以說是嫉妒你。明明我們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妹,為什麽你永遠是大家矚目的焦點,而我隻能成為燈光下的陰影?為了不輸給你,我隻能不停地編織謊言。”
“姐姐……”
“不要叫我!為什麽有了你,還要有我?你擁有太多我沒有的東西,你過得越精彩,就越襯托得我的人生暗淡無光。”姐姐緊緊地抓住被子,歇斯底裏地叫喊起來。
“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想法呢?”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姐姐。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啊!”
姐姐的聲音越來越大,連值班護士都驚動了。
“病人家屬,請不要讓病人的情緒太過激動。”中年護士快步走進來,嚴肅地對我說。
姐姐說完就鑽進了被子,此時她背對著我,對護士說:“麻煩你讓她走好嗎?我想休息了,她在這裏,我沒辦法休息。”
護士彎下腰,輕輕地拍了拍姐姐的背,站直後,客氣地對我說:“病人的身體受不了任何大的刺激,你有什麽事,還是等她的情況好轉一些後再說吧。”
我看著姐姐,想說些什麽,可是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根本發不出聲音。
最終,我隻能輕輕地說:“姐姐,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後,離開了病房。
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喧囂繁忙,像另一個世界。
我坐在路邊棕色的木椅上,想起了很久以前,跟著媽咪第一次回到以前的家的情景……
“哥哥,嫂嫂,未未這段時間就拜托你們了。”
“說什麽拜托,未未也是我們的孩子啊。”
媽咪牽著我坐在沙發上,爸爸媽媽坐在對麵的沙發上激動不已。這時大門被推開,穿著粉紅色公主裙的姐姐雙手抱著一本書走進來。
“初晴,快看是誰回來了?”
姐姐看著我,露出靦腆的笑容:“未未,歡迎回家。”
我定定地看著姐姐,聽到爸爸和媽媽還有媽咪笑著說“未未,你不是忘了初晴吧”,才慢慢露出微笑說:“姐姐。”
誰也不知道,看到姐姐的那一刻,我才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
其實從成為媽咪的孩子那天起,我就覺得自己不再是原來家裏的一員了。
所以這次重新回到家,盡管爸爸和媽媽激動萬分,抱著我說了好多話,我卻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來的客人。
直到姐姐出現,我才重新有了“回家”的感覺。
對我來說,姐姐是具有特殊意義的人。我喜歡她、依賴她,也希望她喜歡我、依賴我。
我所有的東西和經曆都願意與她分享。
同樣的,她所有的東西和經曆也必須和我分享。
可是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姐姐對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想法。
我所以為的天經地義的事情,在姐姐的心裏卻是一場為了不輸給我的驚天謊言。
姐姐,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你的心態變成了這樣?
2
“未未,你在哪裏?”
手機裏傳來巴蒂斯特關切的聲音。
我茫然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天早就黑了。馬路上的路燈不知什麽時候已亮起,行人減少了許多。
“咕……”
肚子也叫了起來。
明明下午在咖啡廳吃了那麽多點心,現在卻又餓了,我到底發了多長時間的呆?
“未未?”
巴蒂斯特的聲音將差點兒又走神的我拉了回來。
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驚訝地發現竟然過了4個小時。平時這個時間,我早就乖乖地回家了,還從來沒有在外麵逗留這麽晚呢。
“巴蒂斯特,我在路上,等會兒就回來。”我努力讓聲音變得輕快活潑一點兒,可惜鼻子和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根本沒辦法輕快起來。
“別動,告訴我你在哪裏,我來接你!”巴蒂斯特的聲音變得非常嚴厲。
我吸了吸鼻子,左右看了看,說出了地址。巴蒂斯特叮囑我不要亂跑,就掛了電話。
我把手機放進口袋,抬頭看著天空。
深夜的天空是深藍色的,掛著彎彎的月牙。幾顆星星像被小孩子隨手丟棄的玩具,在薄薄的雲中時隱時現。
在正北方,有一顆星星格外閃亮。
“未未,那是北鬥七星,無論什麽時候,都會掛在正北方,而且非常閃亮哦。”
我和姐姐趴在陽台上,凍得哆哆嗦嗦。為了轉移注意力,同時也為了解悶,姐姐指著天上的星星告訴我,這是什麽星,那是什麽星。
“阿嚏!”我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把身上的毛毯裹得更嚴實後,說,“姐姐,你確定今天有流星雨嗎?”
“當然確定。新聞裏說了,是3號淩晨1點半到3點半。”姐姐向往地說,“流星雨一定很美,而且還能許好多願望。”
“阿嚏!”我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後,揉著鼻子說,“可現在都兩點了,怎麽一顆流星都沒看到?”
姐姐用手撐著下巴,眼神迷離地說:“一定是因為它們離地球太遠了,所以誤點了。”
我無奈地說:“它們不會誤點太久,白天才到吧?”
“不會的,肯定會晚上到的。”姐姐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開始祈禱,“請流星雨快點兒來吧。”
看著姐姐祈禱的樣子,我覺得姐姐真是一個小淑女。和我這瘋丫頭比起來,真是好太多了。唉,想必當初爸爸和媽媽就是因為這個,才決定把我送到媽咪家的吧。
不過,流星雨怎麽還不來?我都快凍僵了。
如果今晚沒辦法睡覺,天亮後我就沒精神去玩了。難得爸爸同意帶我們去遊樂場,我可不想浪費機會。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那位不知名的阿姨呢,送給爸爸幾張遊樂場的門票,截止時間是4號,所以才能說動爸爸帶我們去玩。
等等,似乎有什麽不對!
“姐姐,流星雨是什麽時候來?”我小聲問姐姐。
姐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3號啊。”
“3號淩晨1點半?”我回憶著剛才姐姐說過的話,重複道。
“對啊。”姐姐鬱悶地說,“這都快兩點半了,怎麽還不來?”
我又好氣又好笑:“姐姐,你弄錯時間了。”
“沒弄錯啊!”姐姐斬釘截鐵地說。
我幽幽地說:“可現在是4號了。現在是4號淩晨,不是3號淩晨!”
姐姐睜大眼睛,剛想開口,仿佛想起了什麽,整個人都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像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轉過頭,輕輕地說:“我……弄錯了……”
看著如同受到了重大打擊的姐姐,我忍不住笑了。擔心被爸爸和媽媽聽見,我連忙用手捂住嘴,但笑聲依然從手指縫隙裏溜了出來。
姐姐的臉變得紅撲撲的,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我們快去睡覺吧,等天亮了,爸爸還要帶我們去遊樂場玩呢。”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拉著姐姐回房間睡覺。
也是因為這件事,我徹底記住了北鬥七星,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認錯。
啊,還有一次……
“姐姐,你快看,媽咪給我們帶回來的。”我端著一大盤洗幹淨的草莓,興衝衝地推開姐姐的臥室門。
姐姐正在認真地寫作業,聽到我的聲音後,回頭望著我說:“咦,是草莓啊?”
“對,可好吃了。姐姐,我已經把它洗幹淨了,和我一起吃吧。”我把草莓放在姐姐的書桌上,高興地說。
草莓對我來說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而這次媽咪帶回來的據說是一種新品種,有價無市,還沒有大量栽培上市,是媽咪的朋友送的。
這麽珍貴又好吃的草莓,當然要和姐姐一起分享了!
沒想到姐姐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把盤子推向我:“我要先做功課,你吃吧。”
“功課等會兒再做嘛,又不著急,你還是先吃草莓吧。”我的嘴裏塞滿了草莓,同時不忘勸說姐姐品嚐草莓。
“沒事,你先吃吧,我要做功課呢。”說完,姐姐低下頭重新開始寫作業。
媽媽在外麵叫我:“未未,聽說你媽咪帶了好吃的草莓回來,你可以讓我嚐嚐嗎?”
“未未,你快把草莓端給媽媽吧。”姐姐催促我。
“好吧。”
我端起草莓走到客廳。
記得那盤草莓很快就吃完了,而姐姐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絲毫對它感興趣的樣子。
後來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出去玩,還是在家吃零食,似乎姐姐從沒有選過草莓口味的東西。
我隻是以為姐姐不是特別喜歡吃草莓,卻沒有想過原來姐姐根本就是厭惡草莓的。
為什麽姐姐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呢?難道是因為她覺得這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值得說?
還有羅術和文隸楷,究竟和姐姐是什麽關係呢?
天啊,再這麽想下去,我的頭一定會爆炸的。
這座由姐姐構建出來的迷宮,我雖然早已身在其中,卻舉步維艱。
解開謎團的鑰匙究竟在哪裏呢?
是等姐姐主動告訴我一切?
還是找羅術和文隸楷坦白身份?
或是去欺騙洛洛,套取情報?
又或者說,這些其實都不可取,我幹脆等到假期結束,就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直接出國?
啊,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3
“未未,總算找到你了。”就在我苦惱的時候,巴蒂斯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回家?給你發短信和郵件,你都不回。給你打電話,也總打不通。”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我根本沒注意到有短信和郵件,手機被我調成靜音了,所以也沒聽到鈴聲。”
“你呀。”巴蒂斯特用力地揉著我的頭發,“又鑽牛角尖了吧?”
“哪有鑽牛角尖。”我努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隻是今天被羅術嚇到了而已。”
“他說什麽了?”巴蒂斯特好奇地追問。
“也沒說什麽,就是發現我不是姐姐了。”我故作輕鬆地說,然而當“姐姐”兩個字從我的舌尖繞過時,一股壓抑了很久的難過忽然爆發出來。
它像一隻頑皮的老鼠,即使路上布滿了各種誘捕它的陷阱,也沒能阻止它的腳步,它成功地衝破了阻礙。
“嗚嗚,巴蒂斯特,我好難過,好難過啊,嗚嗚……”我怔怔地看著巴蒂斯特,淚水無法控製地滴落下來。
“未未,你怎麽了?”巴蒂斯特愕然地看著我,急忙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幫我擦眼淚。
紙巾很軟,巴蒂斯特的動作很溫柔,臉上擦過的地方明明一點兒都不痛,可為什麽我覺得更難受了呢?
巴蒂斯特離我很近,我們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一直知道巴蒂斯特長得很好看,也曾有好幾次看他看呆了。但是這一次,我卻看到了極為陌生的巴蒂斯特。
雖然他在溫柔地笑,眼神裏充滿了關心,但是他的眼睛飛快地眯了眯,同時還皺了一下眉頭。
我曾經見過這樣的表情。
雖然巴蒂斯特在我麵前永遠都是嘻嘻哈哈的,在別人麵前也表現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但是我知道,巴蒂斯特的心裏有一道底線。
無論是誰,踩到這條底線的時候,都會遭到巴蒂斯特毫不留情的打擊報複。
隻是我從來都不知道,巴蒂斯特的底線究竟是什麽。
隻記得在小時候曾經見過巴蒂斯特露出過這種表情,後來有人氣勢洶洶地質問巴蒂斯特,說他幹了什麽讓對方倒黴的事情。但是因為沒有證據,加上巴蒂斯特的人緣一向很好,根本沒人相信那個家夥的話。
後來我又好幾次見過巴蒂斯特露出這種表情,但被質問的人變成了我。我當然什麽都沒有幹過,也什麽都不知道,理直氣壯地把對方斥責了一頓,然後聽說對方更倒黴了。
我並不傻,將前後一些蛛絲馬跡串起來後,心裏隱隱也明白了。但是我相信巴蒂斯特不是心地惡毒的人,他那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現在為什麽巴蒂斯特會露出這種表情?難道他以為羅術欺負我了?
“未未不哭,乖,我們回家。”巴蒂斯特像哄小孩子一樣環抱著我,不停地輕拍著我的背。
我吸了吸鼻子,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搶過紙巾,用力擤了擤鼻涕後,才說:“羅術沒有欺負我。”
“是嗎?”
巴蒂斯特的臉上明顯寫著不相信。
“真的。”我拚命點頭,然後將咖啡廳發生的事情以及質問姐姐的經過都告訴了巴蒂斯特。
巴蒂斯特聽完後,並沒有和我分析情況,而是拉著我就走:“咱倆別傻站著了,先回家再說吧。再晚點兒回家的話,叔叔和阿姨說不定就要報警了。”
看著巴蒂斯特的背影,感受著從手心傳來的暖意,我心裏的難過慢慢地消失了。
“呃,巴蒂斯特……”我小聲說,“你能夠永遠不欺騙我、不隱瞞我任何事情嗎?”
我的聲音非常小,近乎呢喃,從嘴裏吐出的時候,仿佛被微風帶走,輕不可聞。
巴蒂斯特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應該是沒有聽到。
沒聽到也好。
就連姐姐都會欺騙我、向我隱瞞許多重要的事情,我又怎麽能相信巴蒂斯特能做到對我毫不保留呢?
畢竟我隻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我的手忽然被握緊,巴蒂斯特的聲音從前麵清晰地傳過來:“我可以向你保證,永遠不欺騙你,永遠不向你隱瞞任何事情,隻要你願意聽。”
“巴蒂斯特……”
“我以莫泊爾之名保證。”
淚水再次湧出來,然而我卻無法抑製地揚起了唇角。
“你這個笨蛋……”
謝謝你,巴蒂斯特。
謝謝你,哥哥。
校園小故事裏說得沒錯,你真的是最忠誠、最英勇,也最完美的騎士。
“未未,以後你不準在外麵逗留到這麽晚!”
“是是是,對不起。”
“如果想在外麵玩,要先打電話回家。”
“是是是,對不起。”
“手機不準調成靜音!”
“是是是,對不起。”
“你這孩子真是……”
“是是是,對不起。”
“未未!”
“啊,對不起……”
客廳裏,我正老老實實地站在爸爸和媽媽麵前接受批評。由於心不在焉,無論他們說什麽,我都下意識地敷衍應付,結果被發現我的態度“不端正、不認真接受父母的教育”,又被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最後因為“時間太晚了,明天還要上學”才被放過。
我垂頭喪氣地趴在**,根本不想去上學了。
待在學校也沒什麽意思,如果不是想找出害姐姐的人,我才不想去呢。在發現姐姐一直在欺騙我後,我就更不想去了。
我拿起手機,給巴蒂斯特發短信:“我不想去學校了,覺得自己好傻,老是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巴蒂斯特很快回複我:“怎麽會是沒有意義呢?你這也算是更了解初晴了嘛。”
“哼,還不如不了解呢。我現在腦子一團亂,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唉,如果我沒有回來就好了……”
“乖,別鬱悶了,要不我們明天逃學出去玩吧。”
“這個主意很棒,我喜歡!”
“就這麽定了。”
我興衝衝地把手機上的鬧鍾關掉,然後關燈,睡覺……
根本睡不著啊!
在**輾轉反側了不知多久,我不得不承認,向來睡眠質量超好、碰到枕頭就能在三秒鍾內睡著的我,破天荒地失眠了。
我睜著眼睛,將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曆認認真真地回想了一遍,得出了幾個結論:
一,洛洛很有可能隱瞞了什麽事情。她的道歉應該是真誠的,但也可能是在試探姐姐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二,羅術是不是真的喜歡姐姐,我不能確定,但姐姐一定是對羅術有特殊的感情,不然不會在日記本裏夾他的照片。
三,文隸楷就是個路人甲。雖然他和羅術關係很不錯,也給姐姐帶來了一點兒麻煩,不過並不重要,可以無視。
四,這個學校的學生本質並不壞,雖然針對姐姐動過一點兒手腳,但是並沒有做更多出格的事情,所以姐姐日記本裏記錄的被欺負,極有可能另有隱情。
我把台燈打開,靠在枕頭上,把姐姐的日記本翻開,仔細地看起來。
在這段時間裏,我由於先入為主,隻在剛找到姐姐的日記時看過一兩次,再就是巴蒂斯特發現摩斯密碼的時候翻開過。但那時的目的是為了尋找隱藏的摩斯密碼,對日記裏的內容並沒有認真地閱讀。
說不定我遺漏了什麽重要的訊息呢?
日記一頁頁地翻過去,講述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漸漸地困了。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準備合上日記本睡覺時,一個不起眼的、像塗鴉的圖案闖進了我的視線。
我覺得這個符號有點兒眼熟,可是我太困了,所以還是明天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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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未,起**學了……”
巴蒂斯特敲著我的房門,誇張地喊個不停。
我睡眼惺忪,想睜開眼睛,眼皮沉重得根本睜不開,頭更是疼得不得了。
失眠好難受,難怪那麽多人失眠時間久了就會生病。
我像夢遊般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巴蒂斯特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還揉了揉我的頭發,說:“小懶蟲終於起床了。”
回答他的是我大大的哈欠。
等我洗漱完走到客廳時,驚訝地發現坐在沙發上的巴蒂斯特沒有穿校服。
“咦,你怎麽沒穿校服?”
巴蒂斯特靠在沙發上,側著頭對我擠擠眼,說:“親愛的未未,我們昨晚不是說好了要逃學嗎?”
我眨了眨眼,終於想起了昨晚的對話。
“叔叔和阿姨今天有事出門比較早哦。”巴蒂斯特笑得賊兮兮的,“你快換衣服,我們出去玩。”
我猶豫了一下。
畢竟現在我是以姐姐的身份在上學,如果我逃學,會不會給姐姐帶來麻煩呢?
“沒關係啦。”
聽到巴蒂斯特的話,我才發現原來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就說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一天嘛。”巴蒂斯特毫不在意地說,“你不是覺得初晴什麽事都瞞著你,還欺騙了你,很生氣嗎?那你也給她製造一點兒小麻煩。”
“你說得沒錯。”我想起姐姐的態度,一股怒火冒了出來。
我衝進房間,飛快地將校服脫下丟到**,打開衣櫃選了一套衣服換好。正準備出門,我想了想,把校服拿起來準備掛到衣櫃裏。
這麽做是為了防止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看到校服,就會知道我們沒去上學。
把校服從**拿起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日記本,昨天晚上臨睡前看到的那個圖案忽然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明明看上去隻是隨手的塗鴉,不知道為什麽我卻非常在意。
我把校服放回**,拿起日記本開始翻找那個圖案。
本來是漫不經心地一頁頁翻著,但是漸漸地,我的眼睛越睜越大。
天啊,原來這個日記本裏還藏著這麽明顯的暗語,為什麽我之前沒有發現呢?
“未未,你還沒換好衣服嗎?”巴蒂斯特在外麵喊道,“都快半個小時了。未未,你什麽時候也變成那種嬌滴滴的、出門起碼要換十套衣服的女孩子了?”
我打開門,跑到巴蒂斯特身邊,急切地說:“錯了,原來我之前的方式是錯的。”
巴蒂斯特被我嚇了一跳,說道:“未未,你冷靜點兒,發生什麽事了?”
我用力深呼吸,拚命控製住激動的心情,慢慢地說:“摩斯密碼是錯的!你聽我說……”
姐姐日記本裏的摩斯密碼,因為我使用的破譯方式是錯誤的,所以得到了錯誤的內容。昨晚我發現的那個塗鴉,才是摩斯密碼真正的破譯方式。
我按照這個正確的破譯方式破譯後,真正的內容終於呈現出來。
可是它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這幾個漢字完全沒有意義啊。”巴蒂斯特看著我破譯出來的幾個字,完全不明白它們代表什麽意思。
它們看起來毫無關聯,既無法組成詞語,更不可能組成句子。
我努了努嘴,說:“姐姐嘴上說對推理小說沒興趣,其實她還是看過一些呢。這些漢字其實也是用來隱藏真實信息的,轉換方式是拚音。”
說完,我按照那幾個字的順序,把拚音寫出來,然後再按照文字在日記本裏的組合方式重新組合。
現在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網址和一串字符。
我打開手機裏的瀏覽器,輸入網址,然後搜索。
幾秒鍾後,那個網址所代表的網頁出來了,是一個比較小眾和隱秘的網站。登入需要帳號,我將那串字符打進去,但密碼是什麽呢?
“未未,密碼應該也在日本記裏吧。”巴蒂斯特低頭想翻日記本,我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密碼是什麽。”
我把那串代表帳號的字符按照反過來的順序輸入密碼欄。
成功登入!
巴蒂斯特眼睛都瞪直了:“你怎麽知道密碼是這串字符反過來?”
我笑著說道:“如果是我的話,為了省事,也為了方便記錄,我的密碼一定會采取這種方式。姐姐和我是雙胞胎姐妹,所以也很有可能和我是同樣的思維方式。”
“不愧是雙胞胎姐妹,果然心有靈犀!”
如果在以前,聽到巴蒂斯特的誇獎,我一定會驕傲地抬起頭,可是現在,隻會讓我黯然神傷。
“好啦,快看看這裏麵究竟藏著什麽吧。”巴蒂斯特應該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馬上轉移話題,“看她這麽神神秘秘的,說不定藏著什麽驚天大秘密,比如古代皇帝的藏寶圖,又或者傳說中的武功秘笈!”
他的話把我逗笑了:“笨蛋,怎麽可能!”
“還沒看呢,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呢?說不定真的就是呢。快把手機給我看看,我看不到了。”巴蒂斯特催促道。
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於是我選擇了主頁麵,然後進入。
屏幕黑了!
不,應該說,瀏覽器的背景色竟然是純粹的黑色。
看著漆黑一片的屏幕,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各種恐怖小說、電影還有電視劇的場景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的腦海裏飛快地閃現。
當我以為下一秒手機裏會爬出一個披散著黑長發、看不清臉的可怕白衣女人時,一行行金黃色的字徐徐浮現出來。
就像在黑暗的荒野中燃燒的烈焰,詭異可怕。
“咕咚——”
巴蒂斯特吞了吞口水。
“天啊,這是什麽東西啊?”巴蒂斯特驚呼道,“是專門講恐怖故事的網站嗎?”
震驚過後,我看向那些浮現出來的字。
第一句就讓我徹底愣住了。
“5月18日,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未未的生日。爸爸和媽媽在商量怎麽為我慶祝生日的時候,說姑姑因為工作又不在家,不知道未未是不是很失落。我很生氣,明明是我在爸爸和媽媽的身邊,為什麽他們想得更多的卻是未未!”
“5月19日,爸爸和媽媽送給我的禮物是我早就想要的那條漂亮的裙子。因為未未有兩年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回來,所以沒有給未未買禮物。中午的時候,爸爸給未未打電話,未未很開心地說她正在學校的禮堂裏舉辦生日派對,全校師生都參加了。爸爸掛了電話後說未未好受歡迎,他覺得好驕傲。那一刻,我的心好痛。我沒辦法像未未那樣討人喜歡,更不可能讓全校師生為我舉辦生日派對,是不是在爸爸和媽媽心裏,我比未未差遠了?”
“8月12日,我拿到了小提琴比賽的第三名,可是我一點兒都不開心。因為別人都說,如果不是因為誰誰突然拉肚子,導致發揮失常,我根本進不了前三。我沒有才能,沒有天賦,隻有靠努力才勉強站在前列,可是未未根本不學習,成天就是玩兒,卻也能得到好成績。上天為什麽如此不公平?給了她健康的身體,連才能和天賦也給了她,我卻什麽都沒有!我好恨!”
“這……這是初晴的日記!”巴蒂斯特的聲音有點兒顫抖,“未未,我們一定是弄錯了,別看了!”
他想把手機拿走,我卻死死地握住:“巴蒂斯特,你放手。”
“我不放……好吧,我放。”
巴蒂斯特鬆手後,訕訕地說:“初晴一向都喜歡寫作,也許這是她寫的小說。”
我站起來,拿著手機走進了房間,並在巴蒂斯特追過來時狠狠地關上了門。
“未未,未未,你開門!”巴蒂斯特焦急地敲門,“你千萬別生氣,有什麽話出來說,說不定真的是誤會呢?”
我躺在**,對巴蒂斯特的話充耳不聞,將手指點在手機屏幕上,慢慢朝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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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未又得獎了!”
“好討厭她的笑容!”
“為什麽當初交換的是她,不是我?”
“我也想要哥哥!”
“我不該這樣想,可我忍不住。有時候會慶幸,慶幸未未成為了姑姑家的孩子,而不是和我在一起,否則我一定是她的陪襯。”
“未未又在吃草莓。她為什麽那麽喜歡吃草莓?明明草莓是噩夢的代名詞,為什麽她可以笑得那麽無憂無慮?”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
“站在他身邊的人如果是我該有多好?”
“如果我跟未未一樣,也會很受歡迎吧。”
網上日記是從幾年前開始的,日期並不連貫。我拿過姐姐的那個日記本,一頁頁對照。
原來它們合在一起才是姐姐真正完整的生活記錄與心情記載。
我將手放在眼睛上,試圖將淚水壓回去,可是眼淚依然流下來了。
姐姐一直恨著我!
姐姐覺得她非常不幸,而不幸的源頭是我!
姐姐想和我交換!
原來姐姐不喜歡吃草莓,是因為當年爸爸和媽媽帶我們去了草莓園。
那次去草莓園,是爸爸媽媽決定給我和姐姐最後的團聚時光,因為那時爸爸媽媽已經決定將姐姐過繼給姑姑當養女。
姐姐無意中偷聽到了爸爸媽媽的對話,她假裝被刺激到心髒病發作,成功地讓爸爸媽媽改變了主意,讓我變成了姑姑的養女。
從那個時候起,姐姐內心就產生了沉重的負罪感,所以她再也不吃草莓了。
姐姐喜歡羅術,但羅術對姐姐若即若離。我回想起咖啡廳裏羅術對我的試探,也許姐姐對羅術而言也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吧,因為沒有人會去關注陌生人的喜好。
姐姐對洛洛早就不滿,隻是保持著表麵的友誼。因為姐姐在班上沒有別的朋友,又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獨來獨往的孤僻者,所以才和洛洛繼續做朋友。
第一個以羅術和文隸楷為藍本寫故事的人就是姐姐。
姐姐喜歡羅術,又仰慕文隸楷,覺得自己不可能和他們有所交集,所以才寫了許多以他們為主角的故事。這些故事裏的女主角都是姐姐。
這個網上日記才是姐姐真正的秘密基地——第二個秘密基地。
洛洛看到的第一個秘密基地上並沒有寫日記,而是寫了幾篇故事。
洛洛以為是姐姐在看別人寫的故事,在不知道作者是誰的情況下,洛洛將它打印出來,並通過文學社社員陳斌流傳出去,引發了校園內的故事熱潮。洛洛因此加入了文學社,還得到了分紅(地下故事由文學社裝訂成冊,私下販賣,每個社員都能得到獎金)。
這讓姐姐非常生氣,但是姐姐又不能主動說出是自己寫的這些東西——如果說出來,會立刻變成全校的笑柄。
姐姐無意中發現文隸楷對羅術很好奇,因為文隸楷並不認識羅術,卻莫名其妙和羅術成為了故事裏的主角。她知道洛洛喜歡文隸楷,自己又認識羅術,於是設了一個小小的局,文隸楷上當了。
“校園王子公開向不起眼的女生發出合奏邀請”,姐姐如願以償,成為了全校矚目的焦點。接下來受到的一些小小的欺負,姐姐一邊暗喜,一邊裝出受傷的樣子。
姐姐根本不溫柔,也不文靜,更不沉穩,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是顆充滿不甘與嫉妒還有憤怒的心。
姐姐的秘密日記讓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出現,打破了我內心的迷惑。
雖然它非常不合常理,我也拚命地想要否認,然而它卻越來越清晰,讓我無法否認。
我跳起來朝外跑去,巴蒂斯特正在沙發上看書,看到我急匆匆地朝外跑,連忙追過來:“未未,你要去哪裏?”
我眼中燃燒著怒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去醫院!”
“我也……”
“你別跟來!”我的臉繃得緊緊的,“我需要和親愛的姐姐單獨談一談!”
如果是以前,巴蒂斯特一定會嬉皮笑臉地說:“哎呀,多大的事啊,值得我家的小公主這麽生氣嗎?來來,笑一個。”然後開始做鬼臉逗我笑。
但是這次,他沒有笑,也沒有做鬼臉,而是歎了口氣,然後把我擁入懷裏。
“別哭了。”
我瞪著巴蒂斯特襯衣上的白色扣子,氣呼呼地說:“我沒哭。”
“你的心在哭。”巴蒂斯特歎息道,“雖然我不知道初晴究竟寫了什麽,但是我知道,她徹底傷了你的心。未未,你平時雖然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我知道,你的內心比玻璃還脆弱,比果凍還柔軟。你的怒氣越大,代表你內心的淚水越多。”
“我才沒有!”
我握緊了拳頭,用力推開巴蒂斯特,沒想到巴蒂斯特這個時候也鬆了開了手。
“啊啊啊……”
我尖叫著,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試圖抓住什麽東西來阻止我摔倒。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眼看地板離我越來越近,我可愛的小鼻子即將遭受重創的時候,一隻手摟住了我的腰。接著天旋地轉,我安安穩穩地落入了熟悉的懷抱。
“對不起,對不起,全是我的錯。”巴蒂斯特好脾氣地安撫我。
我看著巴蒂斯特碧綠的眼眸,想起姐姐秘密日記裏對我的羨慕嫉妒和對擁有哥哥的向往,艱難地開口:“巴蒂斯特,我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做錯了?”
巴蒂斯特奇怪地問:“未未,你在說什麽?你做錯了什麽?”
“我和姐姐明明是雙胞胎,可她從小就有心髒病,而我卻很健康。她隻能安靜地坐著的時候,我可以盡情地嚐試各種運動,遊樂場裏所有的遊樂設施也可以毫不顧忌地去玩。還有,如果當初爸爸和媽媽決定讓姐姐和姑姑生活的話,被你嗬護照顧的人就是姐姐,而不是我了,也許這樣會比較好。”我低著頭說,“姐姐是柔弱的鮮花,需要被捧在掌心才能生存,而我是堅強的大樹,靠自己也可以……啊,好疼啊,巴蒂斯特,快放手!”
巴蒂斯特捏著我的鼻子,眉毛都豎了起來:“不放!”
“快放手啊,真的好疼啊!”我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可惡的巴蒂斯特,他想幹什麽啊?
我又蹦又跳,還用力地打他,可他不動如山,就是不鬆手。我鼻子疼加上心裏難過,“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嗚嗚,真的很疼啊,快放手,嗷嗷……”
“哼!”巴蒂斯特終於鬆開了我可憐的鼻子。
我正準備摸摸它是不是快被揪掉了,巴蒂斯特又揪住了我的耳朵:“以後不準你再說這種話,我承認的家人隻有你。”
“啊,放手!”
我捂著耳朵,完全不明白平時不認真的巴蒂斯特為什麽忽然變得這麽嚴肅,好嚇人啊。
“未未,你聽好了,能被我捧在手裏嗬護的隻有你!就算你在別人眼中是大樹,但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是一朵嬌嫩的小花。”巴蒂斯特的話讓我的臉一下子紅了。
“討厭,幹嗎忽然對我說出你哄女孩子的話?”
我手足無措地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巴蒂斯特又朝我走了一步,將距離重新拉近。我心慌意亂地再次後退,他繼續逼近。
“咚!”
我的背撞上了牆壁,發出響聲。
巴蒂斯特靠過來,伸出雙臂撐在我身旁。我抬起頭,在巴蒂斯特碧綠的眼眸中,看到了驚慌失措的自己。
“巴蒂斯特,你……你怎麽了?”我怯生生地問。
這樣的巴蒂斯特好陌生,讓我有種想逃跑的衝動。
雖然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可我總覺得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至於究竟是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我不敢想。
巴蒂斯特的氣息輕輕地噴在我的臉上,癢癢的。
巴蒂斯特身上熟悉的香皂清香緩緩地包圍了我,讓我想起了那些和他共同度過的日日夜夜。
那些因姐姐的日記揭開的醜陋真相而引發的怒火,在不知不覺中化為烏有。
發熱的頭腦像一根正在熊熊燃燒的木頭,“嘩”地被潑了一盆冷水,立刻冷卻下來。
冷靜下來後,我的理智迅速恢複,我的臉“唰”地紅了。
天啊,我的頭剛才是被驢踢了嗎?我竟然表現得像那些被巴蒂斯特吸引的花癡少女!
謝天謝地,幸虧巴蒂斯特不會讀心術,百分之兩百不會發現我剛才竟然對他犯花癡。我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否則他一定會笑到肚子疼。
不過我為什麽會對巴蒂斯特犯花癡?啊,姐姐不正常,所以連帶著我也變得不正常了嗎?
“很好,看來你已經冷靜下來了。”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巴蒂斯特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嬉皮笑臉地把我的頭發揉成了鳥窩狀。
我憤憤地推開他,尖叫道:“啊啊啊,你這個壞蛋,這樣子讓我怎麽出門啊。”
“把頭發梳一梳就好了嘛。”巴蒂斯特坐回到沙發上,還拿起報紙把臉遮起來。
我正想撲上去報複,他慢悠悠地說:“你不是要去醫院嗎?再不去,小心碰到阿姨哦。如果讓阿姨知道你逃學了……”
這簡直就是威脅啊!
我咬著牙衝進洗手間,迅速地梳好頭發,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就急匆匆地朝醫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