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悸祖母綠

1.

而等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帳篷裏了,而是在琥珀川的家裏。

“戀薰,你醒了?感覺好點了沒?”若茶和塚愛守在我的床邊,“醫生說你嚴重缺乏睡眠,所以才昏迷的。戀薰,你老實告訴我和塚愛,這些天你是不是一直都失眠?”

“其實我真的沒事……嗬嗬,讓你們擔心了。”我用力地揚起嘴角,對若茶和塚愛笑了笑,“我想過一陣子就會好的,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事再找我們好不好?”若茶輕輕地幫我把劉海撥到耳後,“乖乖地好好休息哦。”

門被緩緩地帶上了。

倒在**,卻沒有絲毫睡意,隻要一想起木殤的話,我便再也熬不下去了……

就仿佛身體裏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著骨頭一般讓人坐立難安。

無論如何,我要找木殤問個清楚才行。

我掙紮著從**坐起來,留了一張字條後便從別墅的另一張門衝了出去,朝著冷殤之館的方向跑著。

是身體太過虛弱還是因為正午的太陽讓人難以忍受呢?

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即使腿重得像灌了鉛一般,我仍然咬緊牙慢慢地跑著。

隻是每跑一步,都讓我有種快要倒下去的危機感。

可是……當冷殤之館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仿佛這一切的難受都化為了淡淡的甜。人有時便是這樣奇怪的動物。

為了自己愛的那個人無論受多深的委屈,無論受多大的痛苦與折磨,都可以心甘情願地默默忍受下去,不知疲倦,不知痛苦。

我對木殤便是這樣的吧。

見到他的一刹那,我便知道,這一生也許都注定無法再離開了……這就是書上講的“宿命”!

嗯,就是這樣的吧……

“冷殤之館”四個字映在瞳孔裏,融化在心底,明明隔得那麽近,可是,為什麽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呢?

“冷戀薰,如果你真的不認識我,那麽,從今以後,希望你不要再來冷殤之館了。”

“為什麽?為什麽從今以後不要再來找你了?給我一個原因,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情了?”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當這樣的話一遍又一遍回響在耳朵裏時,我輕輕地蹲下去,眼淚掉得悄無聲息。

David……

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假如這是我需要付出的代價,我願意承受,可是,我真的很害怕,甚至比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更讓我害怕。

因為那時候我還擁有你,而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是因為真的不夠堅強,對不對?

我蹲在冷殤之館的對麵大哭了起來。

即使哭到無法呼吸,又有什麽用呢?

愛情中,除了自己以外,誰也幫不上忙,可是,假如自己能夠幫到自己的話,我還會陷入這樣輪回的痛苦中嗎?

眼淚混著汗水一起讓我更加的狼狽不堪!

木殤,可不可以不要這麽殘忍地對待我?即使你討厭我,恨我,也不要這麽冷酷地對待我。

知道嗎?

木殤,你是我心底唯一的希望!真的,真的就是唯一的希望!

無論受到怎樣的傷害,我仍舊幻想著能看到你的微笑,仍舊幻想著某天你會對我輕輕地微笑。

狠狠地抹掉臉上的淚,慢慢地,一步一步朝著冷殤之館的門口走去……就像暗夜中唯一的光源,唯一可以吸引我堅持下去的光。

木殤,即使被你討厭;

即使讓你覺得我是臉皮很厚的女生;即使你打從心底看不起我……我還是無法放棄你,就是無法放棄!

用盡全力地去愛一個人,就已經不可能再收回了,真的收不回來!

“小心——”

我轉頭,那一瞬間,有一輛紅色的車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就那樣傻傻地待在那裏,假如就這樣死掉,便不會再有痛苦了吧?

可是,正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身體卻猛地跟隨著另一個身體滾到了冷殤之館的門邊,一股熟悉的氣息把我的嗅覺占得滿滿的。

“想死了嗎?”耳朵裏劃過的是那個熟悉卻冷漠的聲音。

是木殤!那個曾經出現在我夢裏數億次的臉!

我抬起頭隔著很近很近的距離看著他,終於再也無法憋住心底的委屈。

“木殤,我喜歡你……求你!求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緊緊地摟著他,大滴大滴地掉著眼淚,“請不要對我這麽冷漠……求你,求你……”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抽泣著:“你知道嗎?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便在努力地做著一切,對於你的冷漠、你的殘忍、你的視而不見……我全都不在乎,隻是因為我喜歡你,隻是因為愛而已。請你,請你一定要為我成為Tattoo師……”

“你……”那一刻,木殤的臉上有著我無法形容的驚訝與溫柔,“你受傷了,先不要說話了。”

David!你相信嗎?我終於見到你了,終於見到你了!

“David!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緊緊地抱住木殤,我叫出了那個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名字。

“David!不要離開我,答應我!永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戀薰……”

被木殤輕輕地抱在懷裏,感受著他的體溫與鼻息,那是集結這世間一切的溫暖也無法匹敵的。

“為什麽不好好照顧自己?為什麽到冷殤之館來就一定要受傷呢?”木殤把我放在靠椅上,然後轉身去櫃子裏拿藥,“還有,我不是 David。”

我並不想跟木殤說關於David的問題,因為看著眼前溫柔得讓我產生錯覺的木殤,突然間心底的深處如泉水般湧出一股莫名的勇氣來。

“木殤,為什麽不接受我?請你告訴我原因。”

他突然停下正幫我上藥的手,臉上的溫柔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的冷漠。

“因為我已經有一個深愛的女生了。所以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再愛上其他任何一個女生!”木殤抬起頭直視著我,“所以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你的出現真的讓我討厭!”

“我不信!你騙人!”我有些歇斯底裏地朝木殤吼叫著,“就算你討厭我,恨我,也不用編這麽爛的理由來騙我!”

“我不需要你相信!”

“為什麽?木殤,你怎麽可以不遵守約定?怎麽可以?”我用力地推開木殤,朝門外瘋狂地衝了出去。

用盡這輩子最大的力氣朝前跑著,可是能跑到哪兒去,又該往哪兒跑呢?

沿海公路仿佛沒有盡頭,為什麽我總是要因為木殤而折磨自己?

雖然失去了愛的能力,可是,愛應該是幸福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痛苦的折磨。

假如,愛淪為了一種痛苦的輪回,那麽,還是愛嗎?還是嗎?

David,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對我說“約定”兩個字?

原來……

這個世界上的“約定”都是可以改變的!而且可以改變得那樣徹底,那樣翻天覆地!

2.

我提著從便利店買的一大袋酒和一個紅色的杯子跌坐在沙灘上。陽光猛烈地灼燒著皮膚,可是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大口大口地灌著酒,任所有的**流到身上、衣服上……

什麽都沒有了……早在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我便已經什麽都失去了……隻是……隻是我為什麽還要堅信著你給的希望?

為什麽還要堅信我們是有未來的?

我狠狠地用一口氣灌下一整瓶酒,隨之而來的卻是胃部極度恐懼的反應。

我猛地朝前栽了下去,大股大股的**又被我從胃裏吐了出來。

David……

我以為,我以為隻要這樣反複地折磨自己,便不會再覺得痛苦,然而卻加倍痛苦。

一心一意想要知道的答案竟然會是那樣的,竟然會是那樣的……酒精在我的胃裏反複地奔騰著,眼前的影像漸漸有些恍惚,是因為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嗎?所以,所以對方才無法感受到我的愛,是這樣的吧……猛烈的陽光混著連自己都可以聞到的濃烈酒味在空中囂張地膨脹著,眼前的光也逐漸變得迷離起來,晃晃悠悠的,分不清什麽景是實,什麽景又是虛。

我胡亂地在包包裏翻了起來,在包包最底層的內袋裏,我掏出那瓶叫做“ABEL”的基因藥物素,那是一種可以通過注射而讓人獲得“愛的能力”的基因藥物素。

從三年前開始,我便隻能依靠這種基因藥物素來獲取“愛的能力”。

看著那透明的**一點一點地被注射進身體裏的時候,眼睛裏又滑落出鹹到苦澀的淚水。明明知道糾纏是沒有任何結果的,可是在愛情裏,有多少人懂得?又有多少人是可以真正放得開的呢?

至少我做不到,做不到不去糾纏!也做不到真正放開!

把袋子裏所有的酒都灌進胃裏之後,一股莫名的勇氣再度衝進我的整個身體裏。 我要見木殤,一定要去見木殤,至少這是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愛情,終究是我這一輩子都學不透的課題啊!

無論怎樣認真、努力,無論多麽用功,永遠都隻是白費力氣。當我明白的時候,“冷殤之館”四個字又重新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走了那麽遠,繞了那麽大一圈,卻又重新回到了原地。嗬嗬!多麽可笑啊!

“咯吱——”我一邊拿出那個紅色的杯子,一邊用力地推開了冷殤之館的大門。

“戀薰,你怎麽來了?你喝酒了嗎?”琥珀雪急忙扶住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木殤呢?我要找木殤,他人在哪裏?”是因為胃裏的**,所以我才會擁有無比的勇氣嗎?

我把包包用力甩在牆角的桌子上,然後倒在琥珀雪的懷裏:“木殤為什麽不出來見我?他是不是不敢出來,不敢麵對我?木殤……木殤……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木殤剛剛出去了,戀薰,我要我哥馬上來接你!”

“不要!我誰都不要!我隻要木殤……我……隻要他……”我眼前一個眩暈,便朝前麵栽了下去。好溫暖的懷抱,一定是琥珀雪的懷抱吧。這樣絕望、這樣自暴自棄的時候,被人抱著的感覺真好。

好到不管那個懷抱到底是誰的,都讓人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嘴裏被輕輕地灌進了一種苦澀的**:“戀薰,喝點茶。為什麽要喝這麽多酒?女生要好好愛惜自己的道理你為什麽就是不懂呢?”

嗬嗬!有很多很多的道理我都不懂……我為什麽要去懂呢?

就像……

曾經我一直堅信著的東西到頭來卻什麽都不是,那麽,我還有什麽道理是需要去明白的呢?

對我而言全都毫無意義……

借著酒力,我在冷殤之館肆無忌憚地咆哮著,哭喊著……我不堅強,真的真的一點兒都不,可是為什麽三年前那個夜晚的秘密卻要我那麽辛苦地去隱藏,沒有任何人和我一起分擔?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都曾經幻想在自己經曆的時候,一定可以強撐下去,而經曆的那一瞬間,才知道那是多麽幼稚的想法,真的真的很幼稚!

“咯吱——”又是一聲厚重的聲音在耳邊隱隱地響起。

是木殤嗎?

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木殤、木殤……一千零……”

“戀薰,你醒醒,戀薰……我不是木殤,我是琥珀川!”

不是木殤,是琥珀川……真的不是木殤嗎?耳邊隨即又響起若茶和塚愛的聲音來:“戀薰,戀薰……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若茶、塚愛……原諒我,原諒我……“砰——”

恍惚中我聽到杯子碎裂的聲音。

“杯子,我的杯子……若茶、塚愛……”

倒在那個溫暖懷抱中的我無論怎樣也睜不開眼睛了……對不起……對不起……

整個世界都變得黑暗無比,是不是在沒有一絲光線的地方,我就可以忘記木殤呢?

是不是……

因為木殤的拒絕而把大家搞得人仰馬翻的我,終於在酒醉了兩天一夜後,才從酒精中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雖然之前意誌一直處於模糊狀態,可是,我知道,大家都一直守著我。若茶、塚愛、千植、驚蜇和琥珀川都一直在靜靜地守候著我清醒過來。

“杯子,我的杯子……”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大家都以各種不同的睡姿倒在我的房間時,心底的內疚感如同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戀薰,你醒了?”所有的人在聽到我清醒的聲音後都欣喜地圍在我的床邊,“戀薰,沒事了,沒事了。餓不餓?想吃什麽?”

“我的杯子呢?”

“在這裏,你的紅色杯子。”若茶遞給我一個紅色的杯子,“嗬嗬,我知道你喜歡紅色的杯子,之前那個摔碎了,這個是新買給你的,喜不喜歡?

“我不是喜歡紅色的杯子,而是……”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那是不能再說下去的秘密,“若茶,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很不懂事?”

“沒有,真的沒有。”若茶輕輕地用手拂過我的額頭,“你隻是愛得太認真了,隻是不懂要怎麽好好保護自己。”

“戀薰,看到你這樣我便會想起從前的自己,可是以前的我並沒有你和若茶在身邊,而現在你卻擁有我們。相信我,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有我們和你一起分擔。”塚愛的眼神是對我滿滿的疼惜。

“哼!木殤那個臭小子要底是怎樣的?不行!戀薰,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就這樣被他欺負,我已經發過誓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你們。我要去找木殤算賬去!”驚蜇剛說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房間的門口之外。

“驚蜇,驚蜇 ,不要啊……”雖然我知道驚蜇是心疼我,雖然我知道她的方式通常都是衝動的,雖然我知道她隻是不想讓我受到傷害,但是她和木殤,我不希望其中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琥珀川,你和千植快去看住驚蜇,千萬別讓她做出讓戀薰傷心的事來。

”若茶又轉過身小聲地安撫著我,“別擔心,有琥珀川和千植在,驚蜇和木殤都不會受傷的。”

“嗯。”看著琥珀川和千植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我便安心了。

靜靜地躺在**,若茶和塚愛小心翼翼地陪著我,給我喂食物,說她們曾經經曆過的苦痛與挫折,於是我便知道了她們兩個人的過去。

知道了塚愛曾經因為北至的“花心”而自殺,知道了最初接近若茶的樹夏隻是為了要利用她,知道了忽爾為了讓若茶重回第九天堂、寧願用自己的命去保護樹夏的故事……這些都是隱藏在她們身體中最痛最深的記憶。

那段時光一定是她們最難熬的時候吧,她們之所以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內心世界也是這樣慢慢磨練出來的,那麽我呢?

在經曆了這一切後,我,也會擁有那麽強大的內心嗎?

若茶和塚愛說,她們的愛情都是經曆過無數磨難的,就因為那樣,所以她們的愛才會如此深刻,才會如此堅而不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我是不是也該感謝上帝同樣給了我這樣的機會呢?

第九天堂對我而言是天堂也是地獄,它讓我失去了David,可是卻又讓我得到了若茶和塚愛。

心,慢慢地靜了下來。我能感覺到內心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那是依靠友情的光芒而漸漸平靜下來的。

當嘴裏的粥流進胃裏的時候,腦中卻是空白一片,那是一種放鬆之後才會獲得的狀態。閉上眼睛,不再去想曾經的一切,不懂得愛惜與保護自己的冷戀薰該怎麽辦呢?

“戀薰,好好休息。我和塚愛會在這裏陪你的。好好睡吧。”若茶放下手裏的粥,直視著我,“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相信我!”

“嗯。”我轉過身,把頭埋在枕頭裏,世界頓時淪為一片黑暗…… 3.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樣啦?說了要好好教訓木殤那個臭小子一頓的,你們幹嗎要阻止我?”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樓下傳來了驚蜇的吼聲。

“你們沒有看到戀薰被他害得有多慘嗎?我怎麽可以忍得下這口氣?”驚蜇的聲音仍舊有些歇斯底裏,“戀薰到底是不是你們的朋友?看到朋友受傷,你們居然都可以坐視不理!”

“我隻知道如果你對木殤動手,戀薰會更傷心……”

“是驚蜇他們回來了嗎?是嗎?”我立馬從**坐了起來。

剛坐起來,驚蜇他們便出現在了房間的門口。

“驚蜇,都是我自己不好,不懂得好好愛惜自己,你不要怪木殤。”我拉住驚蜇的手,“看到你這樣對我,我心裏真是有一萬個感動。驚蜇,謝謝……”這些都是發自心底深處的話,身邊有那麽多肯為自己拚命的朋友是多麽值得驕傲與慶幸的事情啊!

“戀薰,其實我……我也曉得不應該衝動地去找木殤,但是看到你受傷害的樣子我就已經氣得失去理智了。”

“我懂,我懂!嗬嗬,是我自己不爭氣。”我朝驚蜇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以後一定好好地愛惜自己好不好?而且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戀薰……”

“嗬嗬,好了啦!看來雨過天晴了哦!”若茶朝我笑了笑。

“好吧,看來晚上要好好慶祝一下啦!戀薰,我可很少看到驚蜇會主動承認她的衝動,看來你的溫柔和善解人意把她給打敗了哦!”琥珀川伸了伸懶腰,“這次我要好好盡一下地主之誼了,晚上我下廚好了。”

“什麽?”所有的聲音全都發出了這兩個字音。

“拜托你們不要小看IQ200的人好不好?”琥珀川突然斜倚在門邊,擺出一副帥氣十足的姿勢來,“你們等著看吧。”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IQ200的人是怎麽丟臉的,哈哈!”驚蜇依舊直白得完全不給麵子。

“喂,要不要幫忙?”千植最近似乎跟琥珀川混得很鐵了。無論什麽事情,他們都站在同一戰線。

“OK啦,千植,放心!你兄弟絕對不會給你丟臉的!”琥珀川扔給千植一個OK的手勢,便消失在房間的門口。

於是,心裏的那股暖流又再次翻湧著。

“哈哈,好啦!總算一切都恢複平靜了!”驚蜇揉了揉她的頭發,“要是被第九天堂的人知道我們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估計以後就沒安寧日子過了。”

“看來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你們看這是什麽?”千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瓶蓋遞到我們麵前。

“什麽啊?”驚蜇大大咧咧地拿過瓶蓋看了半天都沒有反應。

“這是‘ABEL’基因藥物素的瓶蓋!”塚愛確定的口氣讓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懷疑,她是這裏對於“ABEL”基因藥物素最為了解的人。

“千植,這是從哪裏來的?”若茶的臉突然陷入了深思,“不會,不會是剛剛在冷殤之館裏……”若茶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驚蜇打斷了。

“啊!我知道了!剛剛我們去冷殤之館,本來我差點就教訓到木殤了,可是千植這小子不知道突然發了什麽神經,拽住我就走。”

“嗯,這個確實是在冷殤之館發現的,塚愛、若茶,你們怎麽看?”

“兩種可能,也許是去冷殤之館的客人留下的,又或許是木殤……”若茶看了塚愛一眼,“塚愛,你的意見呢?”

“我覺得是木殤的可能性多一點,你們怎麽看?”塚愛拿起瓶蓋認真思考著,“如果是冷殤之館的客人,他們去的目的隻是要刺Tattoo,有什麽理由會選擇在冷殤之館注射基因藥物素呢?這種基因藥物素並不會導致人的身體產生依賴感,用2008時空的說法來解釋的話,就是它並不會像毒品那樣一發作便馬上需要注射才能使人鎮定,所以我覺得沒有人會在公共場合注射這種基因藥物素。”

塚愛的話很有道理,可是我絕對不相信木殤會和第九天堂的人有任何關係!

這些天和木殤的接觸中,我可以感覺到木殤內心深處的矛盾與掙紮。可是這種矛盾與掙紮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有很多的疑問都在心底堆積著,那也許都是沒有辦法去解開的結。

“那除了木殤以外,到底還有什麽可能使冷殤之館出現基因藥物素呢?”

千植緊皺的眉一直沒有鬆開,“看來我們需要調查的東西還有很多。雖然線索還不明確,但是起碼我們還是有個方向的。”

“你的意思是調查冷殤之館和木殤?”若茶緩緩地搖著頭,“隻怕這不是容易的事情。木殤的個性我們都很了解,如果我們這麽多人貿然出現在那裏,一定會引起他的懷疑或是不滿的。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線索便中斷了。”

“沒錯!所以這次我們隻能靠戀薰了!”千植看向我,“唯一可以去調查的人隻有你。”

“我?可是……”我有些猶疑著,“可是木殤很討厭我,如果我天天出現在冷殤之館,不是會更讓他討厭?”其實天天可以見到木殤當然會很開心,但如果木殤覺得痛苦的話,那我寧願放棄這樣的念頭。

“戀薰,這裏除了你不會引起木殤的懷疑外,我想其他人都是做不到的。

”千植頓了頓,“戀薰,我知道要你去調查冷殤之館,在你心底一定會有排斥,可是身為第九天堂的人,任務是高於一切的。還有就是我想告訴你,木殤其實一點兒都不討厭你,甚至……甚至對你可能有種很特別的感情。”

“不討厭我?對我有種很特別的感情?”我重複著千植的話,“那怎麽可能?木殤對我的態度比對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要糟糕。真的!假如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麽痛苦了。”

“嗬嗬,戀薰,請你相信我對於男生的直覺。就在驚蜇對他大吼的時候,我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他內心的痛苦和矛盾。一個人無論又多麽冷漠,他的眼神都是騙不了人的。在木殤聽到你大醉了兩天一夜後,他眼中的自責與疼惜分明就映在瞳孔裏。”

“真的?真的嗎?”我有些不敢相信地聽著千植說的一切,他真的會自責與疼惜嗎?真的會嗎?

“哎呀!那我怎麽沒有看出來?木殤這個家夥到底喜不喜歡戀薰啊?”驚蜇完全忽略了我們的正題,而是關注著木殤喜歡我的可能性。

“這個我不敢說,嗬嗬,但是從他那麽抗拒戀薰卻不抗拒琥珀雪這點來看,我覺得木殤喜歡上戀薰的可能性要比琥珀雪大。”

“這是什麽鬼理論啊?完全不懂!”驚蜇一臉迷茫地甩著腦袋。

“哈哈,拜托!如果這麽感性的理論你都能明白的話,那就見鬼了!”千植又開始和驚蜇抬杠了。

4.

我認真地思索著千植的每一句話。雖然並不確定,可是卻寧願相信他的話是有道理的。

這到底是自欺欺人還是不願意麵對現實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有時,在某些情況下,人都是需要支撐下去的勇氣的!隻是如此而已。

“塚愛,我想知道關於基因藥物素的一些情況,這也許會有助於我們接下去的調查。”若茶的話似乎提醒了大家。

“‘ABEL’基因藥物素其實是一種人為地讓那些失去‘愛的能力’的人重獲這種能力的基因藥物素。它是需要每個月注射一次的。而且這種基因藥物素在第九天堂是屬於A級基因藥物素。也就是說並不是在基因藥店可以隨意購買的。隻能根據申報的資料去第九天堂下屬的基因醫院注射。”

“那麽,就是說個人是絕對不會擁有‘ABEL’基因藥物素的?”

“可以這樣說!假如個人擁有的話,那是違法的。”

天漸漸暗了下來。從窗口望去,除了一些零散的光點,便什麽都看不到了……

這樣平凡而自然的夜晚,每天都會如期地來臨,視覺上沒有任何的不同,可隱藏在視覺之下的又會是什麽呢?

關於“ABEL”基因藥物素、冷殤之館、木殤,還有琥珀雪口中的“她”和木殤心底所愛的那個女生等等,一切都交織成了一個謎。

如同黑夜一般的謎!

而我心底一直苦苦隱藏著的那個秘密到底還要隱藏多久呢?

在那條漆黑的、獨自一個人行走的路上,哪裏才是盡頭?哪裏才會有黎明呢?

“塚愛,那這樣看來的話,在第九天堂個人擁有‘ABEL’基因藥物素都是違法的,那麽在2008時空有人擁有‘ABEL’基因藥物素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嗯!就是這樣。所以……我們最好先調查木殤。他的背景來曆,包括他接觸過的任何人都需要好好地調查。”塚愛轉過頭拍了拍我的肩膀,“戀薰,勇敢一點,說不定這次是你和木殤之間的轉機也不一定。”

我和木殤之間的轉機?

塚愛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雖然我不理解塚愛的話,可是我相信我和木殤之間一定會有希望的!

“好吧。那大家從明天起就分頭行動吧。我和塚愛還有戀薰來監視冷殤之館的一舉一動,千植和驚蜇去調查木殤的一切背景,越詳細越好。”

正說著,千植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幹嗎?現在嗎?OK啦……”千植掛掉電話便朝塚愛指了指樓下。

“嗬嗬,去吧。”塚愛和若茶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喂,小子,你去哪裏啊?”驚蜇一副“去哪裏都不跟老娘匯報一聲”的樣子看著千植。

“嗬嗬,你少管,總之你別跟著來就行!”

“什麽!你不要老娘跟著,老娘偏就要跟!”千植剛踏出門口,驚蜇便如同風一樣地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若茶和塚愛拉著我:“戀薰,雖然名義上是要你去調查木殤,可是,我和塚愛卻希望你能和木殤有進一步的發展。嗬嗬,我相信千植剛剛說的話。

“嗯,我也相信千植的話。你知不知道那晚在海邊露營的時候,是木殤叫我們去找你的,說你一個人會怕黑?”塚愛舒了一口氣,“嗬嗬,如果不是關心你的話,我想木殤是不會這樣說的。”

“真的嗎?他真的這樣關心我了?”聽到塚愛和若茶的話,心底凋零的花猛然間盛開得豔麗無比。

大朵大朵的花,就那樣真實地怒放著,不知疲憊,不知厭倦。

人的堅強與脆弱有時也隻是一線之間吧……而我的堅強與脆弱呢?也許是木殤的一個眼神,又或是一句話的區別。這,就是愛一個人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哇!若茶,你們快下樓看看,哈哈……保證讓你們吃驚到爆!”神經大條的驚蜇突然像陣龍卷風似的衝進房間裏。

“哈哈,驚蜇,你幹嗎打扮得這麽奇特啊?”驚蜇居然一身中世紀騎士裝的打扮出現在我們的麵前。

“嗬嗬,你就已經讓我們吃驚到爆了!”塚愛終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幹嗎?你們難道不覺得我超帥嗎?”驚蜇邊說邊大笑了起來,“哈哈,琥珀川那臭小子真是絕了!我們快點下去啦!”

我和塚愛、若茶懷抱半信半疑的態度下了樓。

“歡迎戀薰公主、若茶公主、塚愛公主!”樓下的琥珀川、千植和琥珀家的所有家傭全都換上了中世紀的裝扮朝我們三個人紳士地鞠躬。

那場麵配合著樓下的精心布置,簡直可以以假亂真,讓人陷入真正的公主夢中一般。

“你們……你們這是?”我有些驚訝得不知該從哪裏說起才好。

千植與琥珀川一身王子的裝束,簡直帥呆了!

“是為了迎接戀薰公主重新振作的化裝Party哦!”琥珀川靜靜走過來,“這些日子,大家都被傷感折磨得一塌糊塗。所以才會想到要送你們這個禮物的,希望你們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哈哈……”驚蜇極其不雅觀地搭住琥珀川的肩膀,“還是你小子夠厲害,哈哈,隻可惜你遇到的是若茶,不然這世界上恐怕沒有你泡不到的女生!”

呃——

所有人的頭上又冒出了三條粗大的黑線……整晚的化裝Party,真的讓我很開心。這三年來,我從來都沒有這麽開心過。

David,從你離開的那天起我便忘卻了笑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你能看到嗎?

看到戀薰現在臉上掛著的微笑…… 5.

當海風微微拂過柔軟的窗簾時,橘紅色的光淡淡地灑進了房間。

我坐起來打了個嗬欠,回想起昨晚的化裝Party,嘴角仍然有些不自覺地上揚著。接下去將會是新的開始了。嗬嗬,而且這是來到蘇美亞島第一個完全沒有失眠而睡到自然醒的一覺。

想著可以明正言順地去冷殤之館接近木殤,便更加白癡地笑出了聲。

然而就在我整理包包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立即讓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的事實——

包包裏“ABEL”基因藥物素的瓶蓋居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糟糕——

冷殤之館裏被千植撿到的那個瓶蓋該不會……該不會就是我的吧?心底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隨著窗外溫柔的光緩緩投下一片影子。

那天在海邊灌了很多酒之後,便莫名其妙地注射了包包裏唯一一瓶從第九天堂帶出來的“ABEL”基因藥物素。

可是,我明明把基因藥物素的瓶子放在包包裏了,隻把注射器扔進了海裏,為什麽包包裏卻隻有瓶子而沒有蓋子呢?

呼——

我用力地拍了拍腦門!

也許……也許是那天把包包隨意甩在桌子上的時候,瓶蓋從包包裏掉出來了……一定是這樣的!

而我卻還在害怕木殤是否真的會跟第九天堂或是2520時空有任何的聯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要馬上阻止驚蜇和千植對木殤的調查!如果不阻止的話,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可是該怎麽阻止呢?就像塚愛說的那樣,2520時空的人都不會個人擁有“ABEL”基因藥物素的。而我擁有的這瓶又該怎麽向若茶和塚愛解釋呢?

笨蛋!白癡!傻瓜!我怎麽會做出這麽大意的事情來呢?

不行,不管怎樣,我都要先阻止驚蜇和千植對木殤的調查。

我飛速換好衣服衝下樓去,卻隻看到若茶和塚愛兩個人悠然地倒在沙發上看電影。

“若茶,千植和驚蜇去哪裏了?”

“嗬嗬,戀薰,你醒了?氣色不錯哦。”若茶從沙發上撐起來,然後揉了揉我的頭發,“想吃什麽晚餐?”

“吃晚餐?現在幾點了?”我朝牆上的掛鍾看去,果然已經是吃晚餐的時間了,“隨便,吃什麽都好啦。驚蜇呢?”

“哦,她和千植一大早便回第九天堂了。”若茶邊說邊起身遞給我一杯牛奶。

“什麽?他們回第九天堂了?為什麽?他們幹嗎要回去?”我一激動,連杯子裏的牛奶都灑了出來。

“戀薰,你怎麽了?”塚愛從沙發上回過頭看著我。

“沒……沒什麽,嗬嗬。”我猛地一頭栽進沙發裏,便不再出聲了。

暖色係的夕陽透過落地玻璃窗恬淡地灑下一片溫柔的影子,似乎可以聽到漲潮的聲音。那聲音一點兒都不美,就像戀人的哭泣聲。

“若茶,塚愛,我去海邊散散步。”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沒有回頭地走了出去。

我能想象得到若茶和塚愛會以怎樣一種情緒靜靜地看著我走出門口。有時候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多說什麽的,即使沒有交集,可默契卻像一張隱形的網,把大家牽在一起。

獨自走在去海灘的小路上,一股怡人的風迎麵而來。天邊是鎏著金邊的雲,細碎細碎的光從紫紅的雲層中折射出瘦弱的光柱。遠遠望去,似乎有一種充滿生命力的感覺!

可是,可是心底的生命力去哪裏了呢?

剛剛燃燒起來的勇氣卻又在瞬間被澆滅了。

驚蜇和千植已經回第九天堂了,雖然他們並不一定可以帶回什麽消息,可是假如,假如他們發現了什麽,那麽我該怎麽辦呢?

如果她們知道我所隱瞞的這些事情,會不會很生氣呢?會不會不再理我呢?

踏入細軟的沙灘,心情卻更加沉重了。

呼——

天邊沒有任何的預兆,豆大的雨點便打到身上,讓人猝不及防。

空曠的沙灘上沒有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隻是,在海灘的那一邊,我能很清晰地看到沒有雨。有時候,明明近在咫尺,想要靠近時卻又發現是那麽遙遠,遠得難以企及。

David,為什麽你不可以告訴我這一切該怎麽做呢?

任雨點打在身體上,遠處的海與天有著明顯的分割線,可是在心裏,我卻依然分不清楚所有的輕與重。

被打濕的劉海緊緊地貼在額頭上,於是臉上便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從眼睛裏溢出的淚水。

頭頂上的雨似乎突然停止了,可是眼前的雨絲分明還在細細地落著。

我回頭,看到若茶撐著傘站在我的身後。雨仍在細細密密地下著,若茶的神情有些擔憂。

“戀薰,我們回去吧。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若茶並沒有說出她心底對於我的擔心,也許是她真的了解吧!有很多事情,假如是願意說的,那麽一定會說。

“嗯。”我朝若茶點點頭。

不管心底有多少煩悶,有些事情終究還是無法說出口的,也許隻能慢慢等待了。等待可以把所有事情公布的那一天。

可那一天到底會是什麽時候呢?

和若茶一起撐著傘並肩走在小路上。雨依舊還在下著,天空是一種很幹淨的青色。

“若茶,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我打破了沉默。

“呃?”若茶轉頭看向我,“說吧。”

“若茶,當你失去對樹夏的記憶的時候,是什麽感覺?”我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隻是希望能夠在若茶的嘴裏聽到最為真實的答案。

“戀薰,那時對於樹夏我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和忽爾長得一模一樣,也許我根本就不會接近他。”提到“忽爾”這個名字的時候,若茶嘴角微微地顫動著。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傷害都是無法消除或是忘記的,隻能任它沉溺在心底。偶爾被打撈起時,才會讓人感受到曾經的痛。若茶對於忽爾,便是這樣的吧。

“為什麽……樹夏可以喚醒……你已經消除的記憶?”每一句、每一個字我都問得那樣小心翼翼,生怕觸到她的傷口。

“戀薰,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為強大的是什麽嗎?”若茶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輕聲地反問著我。

“最為強大的東西?”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隻好有些猶疑地看著若茶,“是……愛的能力嗎?”因為那恰恰是我所缺少的!

“若茶,你的意思是……”看到若茶對我微微點頭的樣子,心底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無法形容。

“嗯。如果不是樹夏用愛喚醒了我對於以前的記憶,也許接下去的一切都會不同了……”若茶的表情有些凝重,我能感覺得到。

“我想我明白了。”拉住若茶的手,“若茶,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有事瞞了你和塚愛,你們會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