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誰才是抄襲者
沒多久，會議廳裏響起了悅耳的輕音樂，隨著一群年齡各異的“怪物”走進會場，來到主席台上坐定，亞米才意識到評委來了。
真的不是她眼花，而是評委這種人物就是這麽酷炫。有人好像把麻袋披在身上就出門了，有人一身酷酷的男裝，一說話卻根本是女聲，還有一個老爺爺一坐下來就靠著椅背打盹兒。
喂喂，如果您老人家沒睡夠的話就回家睡覺好了，您這樣能當評審嗎？
一個看上去在評審中最接近正常人的中年女士做了個非常簡短的開場白後，根本不屑什麽鼓勵的話，直接就扔了一句：“開始吧，第一輪先刷掉一半人下去再說。”
什麽叫“先刷下一半再說”？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這群人裏，比完一輪後就有一半要揮揮小手說再見嗎？
太嚴格了吧。
但是不管怎樣，考試就是評審說了算。第一輪沒有特殊要求，那麽大家隻能秀出早已準備的才藝。
有人搬上昂貴的鋼琴大彈一通狂想曲，有人把二胡別在腰間瀟灑地來一曲現代電子版的民樂獨奏，還有人一上來就揮毫潑墨現場作畫，甚至有人搬上來一堆泥巴五分鍾之內捏出一個惟妙惟肖的雕塑！
亞米看得歎為觀止，老實說她現在有點兒緊張了，原來麥倫藝術團的考試是全方位多角度無死角的藝術招生啊？
“為什麽我覺得我們的學習麵太窄了？”在中心裏，她好像從沒學過這些東西。
小鶴悄聲說：“不是中心沒教，而是這些才藝都是要從小苦練的，短時間別想速成。這些人也多半是衝著獎金來的，最後不一定會加入藝術團，隻想要那筆獎金。”
“哦。”亞米表麵上一片平靜，可心裏的小人卻緊張得都怪擰成顏藝臉了。她的對手未免也太強了吧？
即使再緊張也遲了，直到評委叫到她們的名字，亞米隻能呆呆站起來，險些順手順腳走上台。
“咳咳！”羽生弦在背後一身低咳，這一打岔讓亞米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那個為首的中年女士冷漠的眼神掃過羽生弦，在亞米身上掠了過去，淡淡說道：“可以開始了。”
亞米緩緩閉上眼睛。
隨著熟悉的天鵝湖音樂響起，她的心逐漸平靜了。一切的焦慮都是多餘的，她走到了今天，並不僅僅是幸運而已。也許會失敗，也許會變得一無所有，可是沒有試過，她怎麽能讓自己灰溜溜地轉身逃走呢？
來吧，屬於我的戰場——當睜開眼睛時，你們都將是我的俘虜。
“啪啪啪……”
當第一個掌聲響起來時，亞米還沉浸在自我催眠般的氣氛裏。她忘記了這是考場，也忘記了勝負，隻是在唱，也隻為了唱而唱。掌聲意味著她們的表演已經結束，但她的情緒還沒有從表演中抽離。
“這個表演很完整。”最嚴肅的中年女士說道，“是你們老師為你們編排的嗎？”
“不是，是我們自己編排的。”小鶴氣喘籲籲，她也在這次表演中爆發了，尤其是腳傷好了以後，她的舞蹈也更具表現力。
“能夠跳過海選來到這裏的都是各個培訓中心重點推薦的人才，你們三個都有明顯的短板，憑什麽認為自己可以來這裏？”
迎著評審逼人的目光，亞米終於清醒了。她和兩個朋友拉起手來，抬頭挺胸地大聲說：“因為我們相信，是金子就一定會發光，中心的老師能推薦我們，是因為他們相信我們的演出一定可以征服你們！”
嗡。
一陣不小的驚呼聲從後麵的等候席響起，其他考生都紛紛露出“你們好大膽子”的表情。隻有評委們毫不在意，反倒是笑了笑說：“行了，大話說早了可是要後悔的，你們現在可以坐到那邊去了，等二次考試的通知吧。”
指了指右方，手勢依舊隨意。可那是象征著通過的位置，亞米高興地蹦起來，她們通過了！
考核還未結束，她們之後上場的就是羽生弦。
“他會做什麽？”亞米很好奇，羽生弦的封閉式訓練到底有什麽內容。
“看了就知道。”小鶴同樣好奇。
當老師叫到“羽生弦”時，羽生弦閉上眼簾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簾時一股懾人的氣勢迸發出來。刷的一聲，他脫掉了身上那件長長的風衣，五指在頭發上緩緩一梳，柔軟的發絲順著他的手指貼服下來，變成露出額頭的發型。當他站起身來時，大家都意外地“啊”了一聲——
“燕尾服？”
“連馬甲都是黑色的？”正當大家略感意外時，更吃驚的事情發生了，羽生弦傲然的目光掃過全場，像一個睥睨天下的貴族一樣優雅華麗地漫步出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掠過座椅上的人們，一邊抬手在臉上扣下一個白色的麵具。
“半邊麵具，是魅影！歌劇魅影的男主角魅影！”座位上一個少女驚呼出來。
她立刻遭到評審嚴厲地阻止，趕緊捂住嘴巴低下頭。可是這一點小插曲在羽生弦麵前就好像從未有過，他不是一個現代的少年，而是19世紀浪漫華麗的法國幽靈。
他傲慢、自矜，眼神冰冷卻又渴望真愛，他才華洋溢卻隻能生活在最陰暗的地下世界裏。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傷痕累累的側臉，即使是麵具也無法掩蓋這深深的傷痕所帶來的醜陋與憎恨。
他大聲斥責勞爾傲慢無禮，竊取他培養多年的果實，那是克裏斯丁的愛情，他渴望已久卻始終遙不可及的東西。他的憤怒來自於他的自卑與驕傲，他強大的意誌雖然可以摧毀所有敵人，卻無法動搖心上人的芳心。
噩夢醒了，玫瑰凋零。蒼白麵具，使人畏懼。血與玫瑰譜寫了他黑暗的世界裏最深沉的旋律，他在陰影中消失，把希望的陽光留給了心愛的克裏斯丁。
這一段看似冗長的獨白，是魅影最精彩的片段之一。
這個曆經百年依舊絢麗奪目的角色，可以說是歌劇史上最經典的人物之一了，可見表演的難度有多大。
羽生弦卻另辟蹊徑，沒有用歌劇的形勢來展現他的魅影，反倒摘取了電影版的片段，用自己的理解來詮釋出一個活著的魅影。
當麵具摘下，屬於魅影的陰魂散去，整個會議廳裏鴉雀無聲。既沒有掌聲也沒有噓聲，空氣仿佛被什麽東西凍結住了。
“咦？”
突然之間，那個從開頭就一直在睡覺的小老頭突然醒過來說：“怎麽停了？我剛剛覺得還挺不錯的呢。”
“殷老師你確定你知道剛才表演的是什麽嗎？”那個看起來像主考的中年女士板著臉問道。
被稱作殷老師的老頭子嘿嘿一笑，非常缺心眼地說：“不就是一個小孩在念魅影的台詞嗎？”
“那作為國家劇院的掌門人，國藝的首席導演兼劇作家劇評人殷老師，你看這個小孩的表演還行嗎？”
“嗯，非常爛，我還以為他在幫我催眠呢。”老頭子搔著下巴說，“不行不行，太稚嫩太稚嫩了。”
一席話，等於把羽生弦的表演打入地獄。
“怎麽這樣啊，你明明都沒在看！”亞米忍不住說道。
小鶴和小薰趕緊把她拉住，幸好聲音沒傳開來，不然她們就闖禍了。
“不過呢，”老頭子這時話鋒一轉，“我現在手上正缺這號膽大包天敢挑戰經典的小子，讓他先過吧。”說著，看也不看羽生弦就又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起來。
喂，你不是來當評委是來拆台的吧！亞米心裏狂吼，而中年女士則毫不遲疑地宣布羽生弦過關了。
剩下的人還有很多，可是通過的人已經不少了，想到要“刷掉一半”的目標，剩下沒考的人頓時坐不住了。
“對不起，我想問一下，既然評價不好為什麽還讓他過關？”第一個發言的就是和亞米吵了一架的男生，他雖然是在問評審，但矛頭直指羽生弦。
中年女士頭都不抬，另一個總是笑眯眯的娃娃臉男人反問他：“你是不滿意我們的評審標準，還是不滿意我們的評審資格？”
“這……”男生頓時語塞。
“你知道殷老師是誰嗎？”娃娃臉追問，“如果你少見多怪，那你至少該知道麥倫藝術團的創建初期有幾個元老吧？”
“三個？五個？”男生有點兒慌了。
“是三個。殷老師就是那三個元老之一。”娃娃臉說道，“我敢保證，你們中間至少有一半會被刷掉。而剩下的那一半裏，多數人得不到全票通過，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在我們這裏獲得一致好評。還有一個隱形的標準就是，誰能在考試中讓殷老師在意，誰就可以通過。”
這個說話牙齒都漏風的老頭竟然是麥倫藝術團的元老？
一瞬間，所有人看向羽生弦的目光都變得羨慕嫉妒恨。這小子哪裏好了，為什麽會得到元老的賞識？不就是學了一段電影台詞嗎，穿上燕尾服戴上麵具而已，怎麽就能通過呢？
但不管大家的心情如何，羽生弦已經通過了。
“擊掌。”攤開的雙手帶著雪白的手套，亞米愣了一下才明白羽生弦是說要她擊掌。
啪。
輕輕扣在一起的掌心，好像有一絲喜悅在傳遞，望著彼此的眼睛，就能讀懂彼此心裏的聲音。
重點推薦生人數畢竟少，在緊張有序的考試結束以後，一半的重點推薦生被刷了下去。雖然他們還可以再次通過海選報名一層層考，但看得出被淘汰的心情都很差。
有趣的是那個被亞米整了一通的男生竟然順利過關了，他和他的隊友們組成的五人組合，竟然是唱跳俱佳的演唱組合，表現異常搶眼。
不得不說，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亞米看著那家夥重振旗鼓跑過來，像隻驕傲的鬥雞一樣刻意從她麵前走過，心裏就忍不住想……
“你是不是想絆他一腳？”羽生弦突然問道。
亞米有種“你竟會讀心術”的驚訝。
“因為我也這麽想。”羽生弦邊說邊笑出來，被小鶴聽到了，趕緊推著他倆離開會議廳。
開什麽玩笑，一看就是惹禍包。自家有這麽幾個熊孩子，她真是好擔心。
離開會議廳，回到樓下大廳找到星宇宙的帶隊老師，老師問過他們的成績後都欣慰地笑了，說已經有學員考完了，但是沒有通過的。不如他們先回專車上休息，羽生弦卻搖搖頭說他要在這裏等櫻田翔出來。
“你擔心他嗎？”亞米走過去。
“不，他一定沒問題的。”羽生弦堅定地說。
“也對哦。”亞米心裏卻想起那天櫻田翔在地鐵站前的樣子，他到底把什麽東西給了那個人？
“出來了，出來了！”聽到老師們暗自欣喜地喊著，亞米發現1號大廳門外正陸續走出幾個熟悉的身影。
她們的心情挺好，看樣子海選是過了，羽生弦走過去問：“櫻田翔呢？我怎麽沒看到他，他還沒考嗎？”
那個女生說：“不對啊，櫻田翔的號排在前麵，他應該考了吧。”
“櫻田翔沒有通過，他說他先回去了。”
這個女生的話，讓大家喜悅的心情稍稍蒙上了一絲絲遺憾。
一路上羽生弦都顯得沉默，回到中心後，櫻田翔總算出現在大家麵前。
“你們都回來啦！”櫻田翔嗬嗬笑著，看不出很失落的樣子。
“櫻田翔你走太早了，都不知道羽生弦今天有多猛！聽說他連麥倫藝術團的元老都驚動了，元老親口說要留下他。”一些男生興致勃勃地說。
“我們女生比較厲害，海選是我們女生過的比例高，小鶴她們也是順理通過，還比羽生弦先一步呢。”
“嗬嗬，要我說今天最出風頭的是亞亞才對。我都聽說了，別的考生嘲笑我們小薰，結果亞亞把他削得暈頭轉向，丟臉死了。”
亞米大吃一驚，沒想到會有人誇她。
“亞亞我們服了你了，沒想到你這毒舌還真有用。”那幾個反對她最凶的女生，今天竟然態度大轉。
“你是誇我還是誇我的嘴巴毒啊？”亞米翻了白眼說。
“一起誇。”
“嗬嗬，我一點兒被誇的感覺都沒有。”亞米誇張地倒向椅子裏攤著。
她的樣子頓時招來大家的笑聲，就在這時，櫻田翔忽然迸出一句：“真羨慕啊，有人輕輕鬆鬆就可以過，哪怕是搞怪也被誇成仙呢。”
這句話酸溜溜的，意向不明卻聽起來很怪異，大家頓時看向他。
櫻田翔一愣，隨後立刻露出歉然的表情：“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這麽說的。大家請原諒我吧，我真的隻是羨慕他們能順利過關而已。”
“嗯，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大家立刻把他的酸話丟開了。
畢竟中心裏的學員們還是很開朗的，櫻田翔平時人緣不錯，大家都不會在意他一時失言。
老師走過來說：“大家回去早點兒休息，通過海選的明天要參加複選，重點推薦們要參加2輪考核。按往常經驗第二輪刷人不會太狠，但是對節目內容的要求可就高多了。羽生弦、小鶴、小薰還有亞亞，你們幾個跟我來。”
先解散回家的學員們散開，亞米四人跟隨老師到了辦公室。老師先是詢問亞米她們的準備情況，然後才詢問羽生弦。
“你已經被殷老師看中，那麽入選的可能性非常高。中心在你身上花了很多精力，從第二輪開始，你的所有節目編排都集中了中心最好的老師，你不要讓大家失望。”
亞米撇撇嘴：“老師，這樣說太有壓力了吧？”
“亞亞，我沒事。老師說得很對，如果怕輸就不該去，我的節目編排確實是非常強的團隊製作的，你不要擔心。”羽生弦淡淡地說。
“那好，我就期待你的表現了！”
第二天很快就來臨了，去參加海選、複選的考生還是去酒店二樓飛天會議廳，亞米她們則是被專車帶到了國家大劇院——這個傳說中藝術家的搖籃。
巨大的貝殼造型建築物，就像坐落在海邊的美麗鸚鵡螺，所有人都被這氣勢恢宏的場景征服了。
“喂，那邊的！”一個囂張的聲音響起。
亞米轉頭一看，樂了：“這不是昨天那個眼神不好不懂裝懂的那個誰嗎？”
“我是司相宇，你這個女人竟敢瞧不起我！”男生氣得炸毛，被他的四個隊友拖回去。
“好吧，那個誰，你又在這裏鬧什麽啊？”亞米故意掏耳朵說。
司相宇非常氣悶，他總想找機會扳回一城，卻次次都被洗涮。臉漲得通紅，哪裏還帥得起來？
眼珠轉了轉，他問：“喂，女人。你說說看，我們國家大劇院和奧地利國家歌劇院比，哪個更好？”
這話問得好惡意，連旁觀的人都眯起眼睛。
奧地利國家歌劇院是世界著名的大劇院，但對普通人來說，這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國家大劇院是他們即將要使用的考場，同時是麥倫藝術團的幾個主場之一，問這種問題跟挖坑讓人跳沒什麽區別。
說奧地利國家歌劇院不好？嗬嗬，這不是說瞎話嘛！那可是世界上最著名的。
說國家大劇院不好？嗬嗬，你是看不起麥倫藝術團嗎？你知不知道麥倫藝術團的三元老裏殷老師就是國家大劇院的一把手？
要是不回答，嗬嗬，你就是個沒見識沒文化的家夥，這種問題都答不上來，星宇宙的推薦生真爛。
“亞亞，別理她……”小鶴拉住亞米。
可亞米是那種怕事的人嗎？她叉腰指著國家大劇院說道：“我們第一市的國家大劇院是十年前竣工的，曆史不長但是各種設備都是當今最先進的，在業界的口碑之好不用我多說了吧。至於奧地利國家歌劇院，有人說劇院的音響設備太老化了，但我覺得倒還好，曆史感更能凸顯劇院的地位。非要比的話，奧地利勝在有曆史積澱，我們的勝在夠大夠新。真正能讓一個劇院成名的，不是建築有多華美，而是在這裏演出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巨星！”
“說得很好。”一個儒雅的聲音，輕輕打斷了亞米的高談闊論。
亞米渾身一僵，這個聲音？
海風吹亂了發絲，空氣中飄來淡淡的冷香。穿著無袖西裝的少年肩披一件廓形優雅挺直的西裝外套，及肩的發絲在風中曼舞。
沒有傲慢的輕視，也無須刻意釋放威壓，藤千羽的出現是如此自然，卻又是如此的叫人震驚。
“藤千羽？”同樣的年齡，卻有著不同的命運。
藤千羽是高中生，可是他又好像早已經一步跨入了成人的世界，遙遙領先地俯瞰著還被稱作“孩子”的同齡人們。
亞米的喉嚨像著火一樣幹幹的，她沉著臉挪動腳步，想退回到不起眼的位置。
可偏偏她已經被藤千羽鎖定，“花冠貴公子”露出一抹笑意：“看來星宇宙的推薦生非常優秀，我們家方舟的學員們有點兒危險呢。”
“千羽，我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司相宇和他身後的同伴表情很堅定地說道。
“我當然相信你們。”藤千羽笑著看向亞米，“不過星宇宙實力很強，你們也不要輕敵。”
輕敵個鬼啊！原來這個蠢家夥就是你的手下是吧，看我不狠狠欺負他才怪！亞米心裏一陣火起，眼睛瞪得圓滾滾亮晶晶的。
“這位小姐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很有深意，難道我們認識嗎？”藤千羽敏感地注意到亞米的反應。
“不認識。”壓下心裏的不爽，亞米用力轉開臉，突然，一個穿黑衣的男人從一輛豪華轎車裏下來，徑直朝她們這邊過來。
“這輛車？”以及某些片段飛速閃過，亞米眯起眼睛看向車牌。
可惜，她並不記得什麽車牌，反倒是這個走來的人更吸引她的注意。
很普通的外表，卻有著異常沉穩堅毅的氣質，連走路的速度和姿態都很特別。
“少爺，需要我陪您進入嗎？”那人走到藤千羽跟前低聲問道。
“你把車開到車庫去，在咖啡廳等我就可以了。”藤千羽顯得很寬厚。
這人立刻走了。
“他是你的保鏢？”亞米下意識問道。
藤千羽目光一閃：“你怎麽知道？”他的保鏢是從上千個退役特種兵裏選出來的，平時裝成他的司機，怎麽會被一個普通少女一眼識破。
“我猜的。”亞米暗自心跳。
糟糕，她好像說了不該說的。因為哥哥身邊也有這樣的保鏢，所以她才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想到這裏，她不敢再和藤千羽說話，快步走向劇院大門，藤千羽還想再說什麽，羽生弦一步上前擋住了他。
狹長的丹鳳眼輕輕一眯，藤千羽的注意力終於落到了羽生弦身上。
如果說藤千羽像是水邊的幽蘭，給人一種寧靜而高貴，清雅而淡然的感覺的話，羽生弦則像是盛放的玫瑰，怒放的薔薇。即使眼神裏有著無法隱藏的冷傲，羽生弦的容顏也給人一種近乎於豔麗的感覺。
“我們要進去了，請不要擋路好嗎？”聽著像問句，卻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羽生弦帶著毫不退讓的氣勢走在亞米後麵，讓藤千羽不得不停下腳步。
好像被小看了呢。藤千羽輕輕一笑，轉身向內部專用通道走去。
第二輪的考核，評審全部換人，也許是考試地點的改變讓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吧，除了那幾個繪畫、雕塑特長生以外，其他人幾乎都選擇了歌舞表演。
這當然是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場地的優勢而選擇的節目。更何況麥倫藝術團雖然包羅萬象，但在麥倫藝術團內部最有市場號召力的還是麥倫藝術團培養的歌唱家、舞蹈家，甚至是未來巨星。
正當大家抽簽完畢時，藤千羽居然出現在了評委會的主席台上，一個工作人員為他拿來一把椅子，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坐下來了！
“難道他也要當評委嗎？”亞米頓感不妙。
“對了，他說過要和麥倫藝術團合作的事難道是真的啊？”小薰也擔憂起來，“他們方舟的學員就在下麵，他在上麵當評審，這不是球員兼裁判了嗎？”
可是沒人敢公開質疑，第二輪考試就在不安的氣氛中開始了。首先上場的就是抽到1號的司相宇等人。他們的組合表演形式很明確，除了歌舞還是歌舞，本來沒有太大的期待值，可是衝著他們五個人帥氣的亮相造型，還是在第一時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司相宇站在中間，擺出炫目的造型，另外四人半跪下來，造型也頗有設計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司相宇是被突出的那一位。
“看不出這傻瓜還是主秀呢。”亞米正要諷刺，音樂聲就響起來了，極具電子風格的前奏。
“咦？”羽生弦突然坐直，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舞台上的人。這一次的表演有燈光配合，在炫目的追光下，五人一段閃瞎眾人眼的舞蹈造型後，開始了酣暢淋漓地唱跳演出。
“他們好帥哦。”
“這首歌從來沒聽過呢。”
“肯定是方舟自己做的，這麽有實力的才藝訓練中心，要量身定做一首歌還不簡單？”其他的考生議論紛紛，而就在這時，司相宇突然被其他四人高高地舉起，拋向空中。
“危險！”有膽小的已經叫出聲來，可司相宇淩空一個飛鷹展翅造型，穩穩落地後開始了一串異常激烈炫目的獨舞。
所有人都被他們的表演吸引住了，唯獨亞米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羽生弦竟然站了起來。
“羽生弦？”一個莫名的預感跳入亞米的腦海。
她的心猛地一抽，還來不及摸到懷疑的尾巴，就見羽生弦飛身躍起，像憤怒的獵豹一樣猛地躍上舞台！
“你們這群小偷！”
高高揮起的拳，就像是離弦的箭再也無法回頭，音樂與燈光還來不及暫停，可是舞台上卻已經亂作一團。羽生弦抓住司相宇一把按住，另外四人立刻撲上去，很快驚叫聲四起，大家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住手！快住手！”評審們怒吼道。
“快拉開他們。”工作人員想當救火隊員，卻無法靠近這混亂的戰圈。
“怎、怎麽回事啊！我眼花了嗎？亞亞，那是我們家羽生弦嗎？”小薰拉著亞米的袖子想說點兒什麽，可是亞米已經沒空安慰她了。
“嘖！”她把小薰塞進小鶴懷裏，“喏，給你！”
小鶴拉住小薰，緊張地點點頭：“你去吧。”
不須太多解釋，朋友之間就是有這麽強的心靈感應。在小鶴看來，亞米有太多神秘的能力，許多原本困難無解的事，在亞米麵前迎刃而解，反倒是很多普通人覺得理所當然的小事情，能把亞米難倒。
現在這種情況她也無法理解，甚至可以說，這混亂的場麵讓她腦海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
“羽生弦你給我住手！聽到沒有，本小姐命令你給我停！停！停！”
高亢的回音在劇院內部環繞，羽生弦的拳頭停在半空，很快就被一擁而上的工作人員架開，司相宇他們都有掛彩，雖然不重但臉上卻有明顯的痕跡，看到這一幕，亞米沉默了。
“你們星宇宙的人有病吧，竟然在考試的時候打人，你們是瘋狗嗎？”司相宇大罵。
他本來就有氣，現在被羽生弦打，更是暴跳如雷了。
“羽生弦才不會隨便動手呢。”不管怎麽樣，先把事件性質從暴力扭轉成事出有因才行。此時此刻，亞米的腦筋異常清醒，從小到大見過無數次哥哥處理危機的場麵，她知道自己必須冷靜。
羽生弦激烈地喘息著，起伏的胸膛上是一道道被拉扯的皺痕，嘴角一道破開的傷口，黑曜石般的眼睛裏燃燒著旺盛的鬥誌——
那是憤怒的火焰嗎？
亞米小聲問：“羽生弦，到底發生什麽事，你怎麽了？”
“音樂、還有那段獨舞……”羽生弦沒有說完，但亞米腦子裏一閃，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音樂、櫻田翔、那輛眼熟的轎車，所有看似無關的事情，被一條透明的線連了起來，呈現在亞米的眼前。她睜大雙眼，看向站在旁邊的藤千羽。
藤千羽輕輕蹙眉，在亞米莫名的瞪視之下，“花冠的貴公子”緊緊地抿起唇，微微抬高了下巴，露出嚴峻而深思的表情。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幾乎沒有人能對現在的局麵做出一個準確有效的判斷，唯獨有兩個人，彼此看著對方，似乎都嗅到了一絲絲熟悉的氣味，從而表情詭異起來。
藤千羽和亞米，就這樣站在一個混亂的場景裏，沉默地用眼神角力，彼此都明白對方察覺到了什麽。無關理性和證據，純粹是出於一種直覺。
這是來自陰謀特有的氣味，一種隱藏在深處的，隻有身在高位的人才會有機會遇到的危機感。
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背後做了什麽，而被利用的正是羽生弦！
意識到這一點，讓亞米瞬間憤怒了。
她的高級品，連她都舍不得欺負的高級品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被陷害，她絕對不會放過背後那個黑手的！但是現在，她必須要處理眼前這個大危機。
“打斷一下，有一件事我們要事先聲明，羽生弦並不是故意鬧事，事實上羽生弦才是受害者！”她飛快地把出場順序冊卷起來做成一個話筒，在一片嘈雜吵鬧聲中，響亮地說了出來。
沒錯，她就是先下手為強了。
“先下手為強”第一要訣：絕不道歉，一個“對不起”都不能說。隻要一說，就證明你自認理虧，所以先要把自己摘出來。
這句話瞬間讓混亂的場麵安靜了點兒，評審們吹胡子瞪眼地看著亞米，心想你這小丫頭是要顛倒黑白嗎？
“我們家羽生弦受到了極為不公正的待遇，在憤怒之下有些失控，這不是暴力，而是生氣到極點的一種表現。”
“先下手為強”第二要訣：撇清關係，事件性質一定要從輕劃分，絕對不能沾上“暴力”二字。
評委們頓時氣笑了：“小丫頭，那你說說看，他現在不是打架是在幹什麽？”
沒見到這小子像個凶獸一樣嗎？
亞米一臉正直：“任何一個人，親眼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抄襲、被剽竊都會憤怒吧？尤其是這樣的抄襲行為竟然大張旗鼓地擺出來，評委席上還有抄襲者的支持者。老師們都是藝術創作人，應該最能理解羽生弦同學的心情吧！”
“先下手為強”第三要訣：同情分要大大地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需要煽情時記得灑淚兩滴。
於是，亞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後，成功地流淚了。
看到亞米含淚的樣子，評審們頓時表情嚴峻起來了。
麥倫不是普通學校，不僅要求文化課要好，更重要的是培養未來的藝術家。藝術是最尊重原創的，每個創作者的成果都不容侵犯，這是藝術界最大的共識。現在竟然敢有人在考試時公開抄襲，這是要打麥倫藝術團的臉嗎？
藤千羽狹長的眼眸眯了起來，寒星般的眸子閃過清冷波光，深深地看著亞米。他意識到亞米看似普通的爭辯，不但起到了作用，甚至明顯地要把罪責丟到方舟的頭上來了。
這個狡猾的女孩！
“可不管怎麽說，在這裏動手打人應該受到懲罰吧。”藤千羽淡淡地道。他不能站出來替司相宇開脫，但卻不妨礙他撇清方舟的嫌疑。
“那是不是抄襲者就該受到更大的懲罰呢？”亞米毫不猶豫地把矛頭對準藤千羽，“羽生弦衝動的行為，僅僅隻是因為悲憤而犯錯，那些抄襲剽竊的人，才是踩著創作者的功勞往上爬的無恥者吧！”
藤千羽，你不是最會玩這一套嗎？當初你是怎麽讓我在學校裏待不下去的，現在我通通還給你！最會冠冕堂皇的你，現在倒是反駁我看看啊。
此時此刻，亞米隻覺自己渾身鬥誌昂揚，小宇宙完全爆發了。
這麽明顯的恨意讓藤千羽微微一愣。他確信他不認識對方，為什麽對方要這樣針對他呢？如果羽生弦是私下鬧事倒好解決，偏偏羽生弦這麽公開就鬧起來了，現在他絕對不能偏袒任何人，隻好靜靜站在一邊看麥倫的評審們怎麽處理。
“小姑娘，你怎麽證明你說的就是真實的呢？”一個評審嚴肅地問道。
亞米笑了，笑得自信而張揚：“任何創作都不是空想出來的，我們有創作的視頻，也有羽生弦練習的記錄，如果我們拿出來了，就請老師們原諒羽生弦這次小小的錯誤，再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一番話讓所有的評審都點頭同意。既然是創作，那麽肯定是有修改記錄的，編舞更是要錄下視頻一次次刪改才能完成，這是不能作假的。
“抄襲的行為是絕對不能姑息的，我們要看到你們的證據，否則誣告跟抄襲一樣，都不被原諒！”評審們嚴厲地表明了立場。
司相宇他們急紅了眼：“我們沒有抄襲，舞蹈視頻是老師給我們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在藤千羽銳利如刀的逼視中自動消音。藤千羽看著自家的學員，再看著亞米得意地露出挑釁的微笑，慢慢地笑起來。
有趣，這是把他當成壞人了嗎？那就走著瞧吧。
“既然如此，今天的考試因為臨時原因取消，考期延後另行通知，大家各自回去後可以關注麥倫官方網站或是與訓練中心保持聯係，現在先解散。”
就是說，今天的考試沒了？以後什麽時候考得看他們老人家的心情？
看著評審們一個個板著臉不爽地離去，所有人都氣呼呼地瞪著司相宇他們。
“搞什麽啊，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練習了。”
“如果你們沒抄襲就趕緊拿證據出來吧，現在把我們耽誤了什麽意思啊。”
“我們是無辜的，我們沒抄襲！”方舟的學員們不肯同意，紛紛大聲辯解。
“現在吼有什麽用，評審在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喊冤？沒做虧心事就拿出證據啊！人家星宇宙的都說他們有證據了，你們呢？”
“我、我們也有。”雖然司相宇他們在爭辯，但在大家的聲討中顯得非常無力。
亞米走到羽生弦麵前，一把拉起羽生弦：“我們走。”
“你為什麽相信我？”羽生弦翕動著裂開的唇，憂鬱的眼睛讓人心疼。
“因為你是羽生弦！”亞米甚至沒有想過羽生弦會說謊。
她拉著受傷的羽生弦走下舞台，藤千羽卻刻意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米白色的西裝長外套像披風一樣搭在肩頭，“花冠的貴公子”即使是在最不利的情況下依然優雅自得。
他輕輕湊到亞米耳邊：“幾句話扭轉局麵，把黑的說成白的，我該為你鼓掌。”
優美的聲音像絲滑的巧克力，可惜卻是裹著蜜糖的毒藥。亞米無視藤千羽的挑釁，跳下舞台。
藤千羽毫不在意她的無禮，微微一笑，轉身從專用通道離開。亞米回頭看著他的背影，那飄揚在空中的米白色衣角仿佛一道華麗的戰旗。她知道，藤千羽不會就這麽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