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不可以愛我

01

夏鈺探身看了一眼被紮爆的車胎,拉開車門走了下來,朝陶櫻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陶櫻扭頭一看,微微愣住了。

她以為把車子弄爆胎了,夏鈺就不會再跟著自己,沒想到他居然把跑車扔在路邊追了上來。陶櫻轉身就走,步速越走越快,她覺得今天的運氣真是背到家了。

先是感到心裏低落,想一個人靜靜時結果還倒黴地遇上夏鈺。

“跑那麽快幹什麽?”夏鈺長手一伸,一把抓住陶櫻的手臂將她拽停下來,“我好心安慰你,結果你還整我……”

“那還是我大發慈悲,下手輕了!”陶櫻把夏鈺的手甩開,沒好氣地說道,“我現在沒心情和你抬杠,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夏鈺卻笑了,在路燈的映照下,他的笑容似乎會發光,他抱著手彎腰看著陶櫻,笑得有些痞氣:“如果我一直跟著你那又怎樣?”

陶櫻瞪了他一眼,故意惡狠狠地說:“你要是再跟著我,那下次我還會繼續想辦法整你,整到你怕了為止!”

“我喜歡你的勇氣。”夏鈺愉快地打了個響指,“不把我放在眼裏還能整到我,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你去找別人行不行,別再煩我了。”

“可是,這裏隻有我們。”夏鈺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聳肩道。

“夏鈺,你真是夠了!”

陶櫻無語地搖搖頭,之前她還覺得夏鈺是無聊,現在覺得他完全是無可救藥。她收回視線,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夏鈺,重新邁開步伐向學校走去。

夏鈺哪有輕易放棄的道理,他挑眉一笑,繼續跟在陶櫻身後,與她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夜色漸深,路上的行人慢慢地開始變少,路燈光投下的影子讓陶櫻內心突然生起一陣孤獨感,以前她都是一個人回學校,但今晚她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陶櫻不自覺地低下了頭,步伐開始慢了下來。正常步速的夏鈺很快又走到她的身旁,與她並排而行。他用餘光瞟了陶櫻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還在為葉嘉書而悶悶不樂?”

陶櫻覺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耗光了,惱懊地瞪了他一眼:“你打算跟著我到什麽時候?”

“那你打算無視我到什麽時候?”夏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好歹我也是在關心你,並且關心到車胎都爆了……”

陶櫻又翻了個白眼,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傻瓜,居然跟夏鈺這種人理論。

夏鈺收起不正經的表情,長腿一邁,繞到陶櫻身前攔住了她,兩人再度停了下來。

頭頂昏黃的路燈投下一個柔和的光圈,將他們兩人困住原地。夜幕中,他的眼眸閃爍著認真,他對陶櫻問道:“你要怎樣才能對我改觀?”

陶櫻眉心擰起一個結,不知道夏鈺又在唱哪一出戲。

“改變你對我那些不好的印象……”夏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我是認真的。”

陶櫻卻說:“永遠不會。”

夏鈺微微皺眉。

陶櫻不知道為什麽夏鈺的態度會突然間180°轉變,但他不依不饒的糾纏已經把她最後一絲耐心耗光了,她現在隻想快些回到學校,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你還是省點兒力氣,不要白費工夫了。”

“說說原因。”

“沒有原因。”陶櫻有些不耐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你改觀的,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個花心大少,專門玩弄女人感情的討厭鬼!”

陶櫻說完以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有些錯愕的夏鈺。

他看著陶櫻的背影良久,最後卻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夾帶著一絲無奈,沒想到他在陶櫻的心目中是那麽惡劣,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

02

第二天沒有課程,所以陶櫻照常到餐廳去打工,進了更衣室正準備換工作服上班,陳麗麗卻神秘兮兮地走了過來,將她拉到一旁小聲說道:“陶櫻,你又有麻煩上門了。”

“什麽事?”

陳麗麗指了指餐廳那邊,說:“A卡座那邊有個女生等你好久了。”

陶櫻托腮想了一下,會來這家餐廳找自己的隻有宿舍裏三位好友,除此之外,還有夏鈺上一次的女朋友。想到這裏,她不禁疑惑,難道是那個女生又來糾纏自己了?

於是她向陳麗麗求證道:“是不是上次來鬧事的女生?”

“不是。這個女生我不認識,但她長得很漂亮,很有氣質。”

“她有沒有說是因為什麽事情?”陶櫻繼續問道。

陳麗麗搖了搖頭:“她沒說,隻是交代我通知你過去。”

陶櫻點點頭,然後讓陳麗麗先去上班,她放下工作服轉身走出了更衣室。

帶著滿腹狐疑來到了A卡座區,當看見那一頭褐色波浪長發時,陶櫻已經知道那女生是誰了。

葉嘉書的前女友——洛詩媛。

陶櫻微微皺眉,她想不通為什麽洛詩媛會來找自己,在葉家時洛詩媛完全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意思,甚至懶得多看一眼,怎麽這會兒就跑到自己打工的地方來了?

帶著疑惑,陶櫻在離桌子前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試探性地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洛詩媛沒有馬上回答,她優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抬頭看向陶櫻說:“我這次來是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麽交易?”

“我會給你一筆錢,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再出現在嘉書麵前。”

“你……”陶櫻有些摸不著頭腦,“我不明白你這是什麽意思?”

洛詩媛抬起下巴微微掃視陶櫻一眼,然後嗤笑道:“接近嘉書無非是為了錢,你給我裝什麽。”

陶櫻微微一愣,眼前的洛詩媛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與自己在葉家所見的簡直判若兩人!

見陶櫻遲遲沒有回應,洛詩媛又繼續說了一句帶有嘲諷意味的話,那嘴臉跟葉媽媽如出一轍。

這突如其來的羞辱讓陶櫻心底升起點點怒火,她冷著聲音回應:“洛小姐,麻煩你把話說清楚點兒,我願意來見你但不代表願意讓你無端羞辱!”

“惱羞成怒是不是因為被我說穿心事了?”洛詩媛抱著手,不懷好意地笑道,“站著太難看了,坐下來我們慢慢談價錢。”

她從手提包裏拿出一本支票,拿起筆飛快地在上麵簽了名,然後扔到陶櫻麵前:“我們洛家多的是錢,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但是……”洛詩媛收起了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陶櫻說,“你收了錢之後就不能再破壞我的好事,更別想趁機親近嘉書!”

聽到這裏,陶櫻總算明白了,眼珠一轉想到了那天葉姑姑的話,腦海裏猛地跳出一個想法:這是來自前女友的挑釁?

03

這個想法讓陶櫻哭笑不得,怎麽來找她的盡是別人的前女友?

事情搞清楚以後,陶櫻變得冷靜了些,她在洛詩媛對麵坐了下來,好笑地反問道:“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在破壞你的好事?”

洛詩媛冷笑道:“我這次從俄羅斯回國就是為了和嘉書複合,結果你卻利用嘉熙的身份趁機和嘉書走得太近,導致他根本沒時間理我!”

平白被誤會,陶櫻忍著冤屈無奈攤手道:“你誤會了,我沒有故意親近葉嘉書。”

“到這個時候你還裝,葉阿姨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你接近嘉書就是為了葉家的錢……”說著,她又寫了一張支票扔了過去,“嫌少我可以再加,希望你結束這一場鬧劇,不要在扮演葉嘉熙了,以後我會跟嘉書一起照顧好爺爺的。”

陶櫻覺得洛詩媛突如其來的攤牌很可笑,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趁機接近葉嘉書,被洛詩媛這麽一說反倒成了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

“我留在葉家隻是因為葉爺爺需要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洛詩媛臉一沉:“這裏沒別人,你不需要演戲。”

陶櫻氣結,不管自己怎麽解釋,洛詩媛就是不相信,總認為她在演戲,她不得不懷疑洛詩媛是不是腦子有病,或者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到底要說多少遍你才相信?我和葉嘉書不熟,甚至連他的喜好厭惡都不清楚!”

洛詩媛得意地一笑,她看得出在提及葉嘉書時,陶櫻的情緒還是有波動,於是計上心來,說了一些刺激她的話:“看來嘉書也沒多喜歡你,不然,怎麽連喜好都不告訴你?”她換了一副笑容,跟陶櫻第一次見到她時那般清新無害,“你知道當年嘉書有多喜歡我嗎?”

陶櫻白了她一眼,沒有想搭理她的意思。洛詩媛也不惱,反而認為這是讓陶櫻知難而退的好機會。

“你跟嘉書認識沒多久吧?”

陶櫻瞟了她一眼,依舊沒有回應。

她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笑容帶著一絲炫耀的味道:“我和嘉書很早就認識了,他對我好得簡直不能再好,為了能跟我上同一所大學不惜放棄保送出國的機會,留在國內跟我一起考了S大學……“他清楚我的一切喜好,並且每年我過生日都會為我準備一個超大的驚喜……”

洛詩媛將她和葉嘉書過往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如果她說的內容都是真實的,那麽不難看出當年葉嘉書真的很喜歡她。

為她寫詩,為她放棄保送留學的機會,為了她做盡不可能的事……洛詩媛口中說的葉嘉書是那麽溫柔深情,而陶櫻認識的他卻是一副冷淡的樣子。

這樣喜歡著洛詩媛的葉嘉書,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洛詩媛沒有發現陶櫻在走神,顧自說了下去:“我喜歡跳芭蕾舞,他為我收集很多著名舞者的演出影像資料,目的是為了讓我獲得更深一層的進步……”她略微一頓,像是陷入了回憶當中,眉毛微微擰了起來,“可惜我那時年紀太小太任性,執意去俄羅斯學芭蕾舞,沒有念及他的深情挽留,跟他分手出國去了。”

說到最後,洛詩媛歎了口氣,像是感歎也像是在炫耀:“在和我分手之後,嘉書還頹廢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再也沒有找過女朋友。”

陶櫻默默聽著,覺得心裏好像打翻了一壇陳醋,有些酸酸的、澀澀的。

那種說不清的酸澀感充斥在心頭,讓她不自覺微眯起眼睛,視線偏到一處:“故事挺好聽的。”她努力將心中那股感受壓下去,表麵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既然故事說完,那我該去上班了。”

陶櫻說完匆忙離去,不管洛詩媛在後麵說什麽,她都沒有回頭,同時,她也不想再繼續聽下去。

04

談判失敗之後,沒多久洛詩媛就讓服務員結賬了,在踏出店門時,回頭朝陶櫻狠狠瞪了一眼,銳利的眼神好比一把刀刃,仿佛要在陶櫻身上刺穿過去。

臨了,她還對陶櫻說了一句話才扭頭離開。

由於距離隔得太遠,陶櫻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隻好當作沒這回事,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工作上麵,打算拚命工作來度過這一天。

然而,她越想摒棄雜念反而越無法集中精神,工作時還不小心打破了一隻咖啡杯被店長責罵一番,導致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低落,顯得鬱鬱寡歡。

同事們都安慰陶櫻不要把這點兒小事放在心上,隻有陳麗麗看出她的不對勁,心裏琢磨是不是與剛才的事情有關。

“陶櫻,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陳麗麗走到陶櫻身旁,小聲問道,“是不是那個女生跟你說了不好的話?”

然而陶櫻隻搖搖頭,說自己累了而已。

就算陶櫻不說,陳麗麗也知道與早上的事脫不了幹係,隻好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膀,鼓勵她打起精神來。

好不容易熬到換班,其餘的同事紛紛到更衣室換衣下班,而陶櫻卻不想走。

她一個人留下來跟換班的同事默默地打掃衛生,然後又到廚房把杯子清洗了一次,直到時鍾上的時針又走過一圈。

她心不在焉地擦著桌子,直到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才扯回她飄散的思緒。

葉嘉書不知道何時來到了餐廳,他淡淡地掃視一圈,然後輕易找到了陶櫻。他走到她身後的不遠處停了下來,問道:“你今天加班?”

陶櫻猶豫著要不要借機默認下來,誰料陳麗麗在另一旁搶先說:“她早就下班了,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麽不走。”

葉嘉書淡聲道:“我等了你兩個小時。”

陶櫻微微一怔,然後悶聲回了一句:“我不去你家了。”還沒等葉嘉書開口,她又說了一句,“我以後都不會去了。”

眼裏閃過一絲不解,葉嘉書稍作停頓,淡淡地說道:“找個地方,我們談一談。”

……

陶櫻返回更衣室換好衣服之後就跟葉嘉書來到附近的一個小公園,由於這一帶沒有什麽小區住宅,傍晚時分小公園顯得特別安靜,對他們來說非常適合談話。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公園,走在前麵的葉嘉書停下腳步,轉身對陶櫻說:“現在可以好好說了。”

陶櫻走到秋千旁坐了上去,雙腿用力一蹬,秋千慢慢地**了起來。

她以為耗著時間不到約定地點,葉嘉書就會放棄,但讓她料想不到的是,他非但沒有放棄,還主動來到她打工的餐廳,在來之前,還在約定地點等了她兩個小時。

她有些飄忽不定,原先想好了犀利說辭,這一刻竟猶豫起來。她無聲地歎了口氣,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沒什麽好說的,要說的剛才在店裏已經跟你說過了。”她咬了咬下唇,接著說,“我以後都不會去葉家。”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

葉嘉書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陶櫻。

他的目光有點兒灼人,陶櫻下意識地撇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你預支的那些錢已經被我拿去給林媽媽支付醫藥費了,所以我現在沒有錢馬上還你。”她望著不遠處的人工湖,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那些錢就當我繼續欠著,接下來我會努力打工還你的。”

“我不要你還錢。”

“那你想怎樣?”

葉嘉書向陶櫻走近一步,說道:“我要你履行職責。”

“我說過了,怎麽你還是聽不懂?我不會再去葉家扮演葉嘉熙了!”

“我想聽的是你不來的原因。”

陶櫻懊惱地看了葉嘉書一眼,她不明白今天的葉嘉書怎麽變得不依不饒起來了。過去,他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更不會主動過問那麽多事情,偏偏現在一副非問出原因不可的樣子。

“沒有什麽原因,就是不想來而已。”陶櫻並不像在開玩笑,她說道,“反正我以後都不會再去葉家了。”

葉嘉書目光一銳,說道:“你是認真的?”

在他的注視下,陶櫻重重點了點頭。

葉嘉書目光微微漾動,眼神不自覺暗了下去。

他回憶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兩人之間雖然有過互損,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並沒有切實發生過爭執,他不明白陶櫻為什麽會突然之間就說出這種話,更不知她是在什麽時候做了這個決定。

他皺了皺眉,又問:“最後問你一次,是不是決定以後都不來看爺爺。”

抓著秋千兩旁繩子的手緊了緊,陶櫻抬頭看向葉嘉書,她的神色像是賭上所有,決絕地說道:“是,我以後都不會去。”

陶櫻一臉的堅定決絕讓葉嘉書有些惱怒,臉色微微變了變。

沉默數秒後,他的目光又恢複以往的淡定沉著,隻是隱隱透著一絲不悅,聲線不自覺冷了下來:“隨便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眼看著葉嘉書的背影消失在公園門口,陶櫻嘴唇動了動,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05

陶櫻一個人在小公園坐了很久,直到太陽完全消失在地平線,天空換上深藍色的夜幕。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9點多,距離宿舍關門還有兩個小時。她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然後坐上了回學校的班車。

下車後,距離學校還有一段路,她一個人默默經過一盞又一盞路燈,看著自己的身影被拉長然後又被壓扁。

在回學校的路上,她一直在走神,兩隻眼睛好像在看著前方,卻失了焦距。就在她發呆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後麵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的思緒扯了回來。

陶櫻一回頭就看見了夏鈺。

夏鈺出現得沒有任何征兆,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他彎腰湊近陶櫻看了看,然後說:“怎麽又一副受氣小媳婦的臉色?”

陶櫻沒心情搭理他,隻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讓我來猜猜原因……”夏鈺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手掌誇張地道,“難道是在葉家被那老妖婆的兒子欺負了?”

見陶櫻沒有反應,夏鈺又裝出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對著陶櫻痛苦地擺擺手:“你不要告訴我,我猜對了你的不幸遭遇。”

陶櫻在心裏默默搖搖頭,夏鈺不僅台詞爛,演技更是難得一見的爛。

沒有預期中爆笑的情景,夏鈺恢複了原來的表情,哀怨地看向陶櫻說道:“真沒意思,一點兒都不捧場。”

陶櫻歎氣:“要磨煉演技請白天到路邊擺攤賣藝去,你別再跟著我了。”

“白天賣藝,晚上練習,你看,這不正好。”

“我不想跟你瞎扯。”陶櫻板著一張臉對夏鈺說,“你再跟著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夏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饒有興味地問道:“快給我說說,你想怎樣對我。”

陶櫻欲哭無淚。

不管她是好言相勸,還是惡語相向,夏鈺一副軟硬不吃的樣子,讓她徹底沒轍,心裏都快高舉小白旗投降了。

“你要怎樣才肯罷休?”

聞言,夏鈺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是不是又和葉嘉書鬧矛盾了?”

陶櫻不想理他,結果夏鈺纏著她又問了一遍。

陶櫻忍無可忍,最後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在暗戀葉嘉書!”

“你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

“三句話不離葉嘉書,這才是真愛吧!”

夏鈺頓時臉一垮,誇張地搓了搓手臂,皺眉道:“別說了,大半夜的說這個話題太嚇人了,我怕睡覺時做噩夢……”

陶櫻又好氣又好笑:“我不說也行,但你以後也不許再問我和他之間的事。”

“行了,我不問就是。”陶櫻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結果夏鈺又說,“我保證以後老老實實地跟著你,再也不提葉嘉書。”

“你……”陶櫻氣得想要爆粗口了。

她覺得遇上夏鈺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每次都被他氣得快瘋了,她想不通天下怎麽會有臉皮這麽厚的人。

“我真的沒有心情陪你玩……”

“那咱們不玩了,我送你回去。”

陶櫻一口拒絕:“不用。”

夏鈺沒有回答,用行動證明了決心,一路上跟在陶櫻身後,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惹得同是回校的校友紛紛向他們投來八卦的目光。

陶櫻沒好氣地白了夏鈺一眼:“你到底想幹嗎?”

夏鈺攤手道:“我不幹什麽。”

“那你離我遠點兒行不!”

夏鈺左右瞟了幾眼,然後往旁邊挪開幾步,一臉認真地說:“隻能這麽遠了,再遠點兒我就到馬路中間了。”

陶櫻哭笑不得:“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惹上你了。”

夏鈺搖頭:“沒有。”

然後他又低下頭認真想了一會兒,說:“你害我被甩了兩次。”

“那是你活該!”

06

陶櫻一路上都沒有給過夏鈺好臉色,但是夏鈺臉皮厚,不管陶櫻怎麽不待見他,他都會屁顛屁顛地跟過來,兩人一路鬧鬧騰騰,漸漸地,陶櫻臉上的氣色沒有一開始難看了。

兩人拌嘴的話題從餐廳惡作劇事件又扯到跑車輪胎被紮爆的事,陶櫻似乎漸漸忘了心中的鬱悶感,但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她和夏鈺跟葉嘉書還有洛詩媛狹路相逢了。

回學校的路上附近有一個公園,那裏有一個很大的人工湖。人工湖的東麵方向有一條小路延伸到公園外麵,可供遊人直接從小路進入裏麵散步。

陶櫻和夏鈺經過時,夏鈺無意瞥了入口一眼,他指著那條小路好奇地問陶櫻這是通往哪裏。兩人停頓的那一會兒,路口的路燈映出了另外兩個人的影子。

影子越來越接近,直到影子的主人出現在眼前時,他們倆不由得臉色微變。

夏鈺是最淡定的一個,他的眼神沒有半點兒驚訝,兩手插在褲兜裏,直勾勾地看向葉嘉書。而陶櫻在看到葉嘉書時則一臉錯愕,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以及在他身邊貼得有些近的洛詩媛。

而洛詩媛也有些意想不到,但很快,她立馬換上一副笑容甜美的表情,朝葉嘉書默默地靠得更近,仿佛向陶櫻彰顯自己的擁有權。

至於葉嘉書,看到夏鈺和陶櫻的那一秒,他的臉色沉下來,目光冷如寒冰,眸中似乎燃燒著一簇怒火。

幾個人僵持著沒有說話,夏鈺百無聊賴,向葉嘉書身邊的女生淡淡瞥了一眼,就是這一眼,他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詫異。

夏鈺距離路燈的位置不是很近,所以在一開始他並沒有看清葉嘉書身邊的女生是誰,當看見她的麵孔時,他眼底卻泛起了一絲鄙夷。

“陶櫻,你以後可別再說我的臉皮厚了。”夏鈺這句話看似是跟陶櫻說的,實則在嘲諷洛詩媛,“我看有些人的臉皮厚得堪比城牆。”

洛詩媛知道夏鈺在暗諷自己,隻好忍著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夏鈺笑容裏帶著幾分邪魅和玩味,這種笑容足以讓洛詩媛更覺得難受:“洛詩媛,你瞪我幹嗎?我又沒說你去了俄羅斯之後又厚著臉皮回來。”

“夏鈺,你別太過分!”

“我哪裏過分了?”

洛詩媛被氣得不輕,從前夏鈺就不喜歡她,隻是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他依舊是這種態度,一見麵就開口嘲諷,不留一絲情麵,盡管兩家有生意上的來往。

“你剛才說的話明擺著在嘲諷我,你還狡辯什麽。”洛詩媛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她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對夏鈺破口大罵。

聽罷,夏鈺笑意更濃了:“你這是在承認自己臉皮厚?”

“……你!”洛詩媛氣得身子微微發顫,由於葉嘉書在身旁,她不好破壞形象,隻好忍著怒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我去俄羅斯學芭蕾舞是為了夢想,學成歸來這是自然。”

“為了追求那狗屁夢想甩了男朋友跑到俄羅斯去……”夏鈺摸著下巴,眼裏的玩味更深了一層,“那麽你現在跑回來是想找他複合?”

夏鈺留意到兩人距離挺親密的,嘴角的笑容越發玩味,帶著諷刺的目光看向葉嘉書說:“我說葉嘉書你這人挺有肚量,當初說被甩就被甩,現在居然跟她和好了。”

洛詩媛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抬頭偷偷瞥了冷著一張臉的葉嘉書一眼,難堪得簡直想在地上挖個洞躲進去。

07

麵對嘲諷,葉嘉書沒有理會,甚至看都沒有看夏鈺一眼,他的目光隻看向陶櫻,仿佛身旁的兩人都不存在一樣,談論的內容與自己更沒有半點兒關係。

陶櫻皺了皺眉,把目光撇向另一邊,兩個人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裏。

葉嘉書徑直走到陶櫻麵前,壓抑著怒火望向她,聲音低沉地道:“夏鈺是不是你的新金主?”

陶櫻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

葉嘉書瞥了夏鈺一眼,然後又把視線轉到陶櫻身上,他想起她今天突然拒絕再去葉家的事情。

在小公園談心時她閉口不談原因,到了現在,他似乎有了些許頭緒。但占據大腦更多空間的是,他沒想到陶櫻會因為這樣而突然改變主意。

他的目光定定看向陶櫻,聲音透著一絲冷淡:“是不是有了新金主,所以你就不再需要葉家?”

陶櫻咬著下唇沒有回答。

陶櫻覺得內心好像被刺了一下,隱隱作痛。她下意識想開口否認,就在這個時候,她無意間瞟見了站在葉嘉書身後的洛詩媛的表情。

洛詩媛的表情帶著一絲譏諷,也帶著一絲勢在必得。

陶櫻想起了早上洛詩媛說過的話,她嘲諷陶櫻愛錢,否認陶櫻對爺爺的真情真意,那些刺痛內心的話瞬間全部湧現在腦海之中。

雙手緊緊握成拳頭,陶櫻抬起頭,嘴角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意:“我是找到了新金主,所以不想再扮演什麽葉嘉熙了。”說到最後,她像是在發泄,也像是在賭氣,對葉嘉書大聲吼了一句,“而且我也受夠在葉家的日子了。”

又是一陣無言的尷尬,葉嘉書目光一暗,似乎壓抑著一股怒氣,但是他盡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平靜:“知不知道你這番話會讓爺爺很傷心。”

陶櫻忽然頓住,感覺眼角有些酸澀。

“我看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葉嘉書身後的洛詩媛突然開口道,“要是她是真心的,又怎麽會因為錢而拋下爺爺不顧。”

洛詩媛一副憂心的樣子:“今天爺爺沒有好好吃飯,都不知道身體會不會因為這樣而變差。”

陶櫻雙手攥緊裙擺,淡聲道:“葉家有醫生有護工,他們可以照顧好葉爺爺。”

“但今天爺爺因為看不到你所以鬧別扭不吃藥了。”

陶櫻不語。

“藥物他每天都要吃,不然他的身體就會越來越差。”

陶櫻無言以對。

洛詩媛抱怨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質問的意味:“難道你在葉家就真的隻為了錢,從來都沒有動過半點兒真心?”

這句話讓場麵變得異常嚴峻,陶櫻和葉嘉書之間的氣氛緊張得就像一條繃緊的弦,如果她的回答稍有不慎,便會徹底觸發他的怒火。

洛詩媛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容,目光像冰箭一樣向陶櫻射去,從他們爭執開始,她就在等這個機會,一個給陶櫻致命一擊的機會!

她巴不得葉嘉書從此恨透陶櫻,這樣她就能用溫柔善良的姿態留在他的身邊,重獲他的愛意。

良久沒有聽見陶櫻的回應,洛詩媛有些沉不住氣,她主動從葉嘉書背後走了出來,與他並肩站立,一臉痛心地看向陶櫻:“枉費爺爺這麽疼你,你怎能那麽狠心,難道你對他老人家就沒有半點兒感情?”

洛詩媛言詞中的否認幾乎快要把陶櫻對葉爺爺的真心全部抹殺,她不自覺向葉嘉書看去,希望可以聽見他為自己反駁洛詩媛一句,但他卻沒有。

他微微皺著眉,冰冷的眸子帶著疑惑,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陶櫻收回視線,努力把心中的那股酸楚壓下去,用一副毫不在乎的口吻說道:“這本來就是在演戲,哪裏來的感情。”

葉嘉書依舊沒有說話,但眼裏已經蘊蓄了一絲怒氣。

陶櫻移開了視線,低聲道:“葉爺爺確實對我很好,但那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說著,她又自嘲一笑,“如果我不是葉嘉熙,他連正眼都不會看我一眼。”

葉爺爺確實對她很好,甚至比對葉嘉書還要好,她是知道的。

在葉家的日子,凡是有好吃的東西,葉爺爺總會給陶櫻留一份,有時候甚至連葉嘉書都沒有。葉爺爺友人送來一些神奇有趣的玩物時,她總是第一個碰觸的人,直到她失去了興致,葉爺爺才會收起來或者放到書櫃一角。

諸如此類的事數不勝數,如果真要算起來,葉爺爺投放的感情並不比她少。

在這一刻,陶櫻很想改口,但話已經說到這裏,她已經沒法回頭了。

08

葉嘉書的拳頭漸漸握緊,眼底迸發出一絲火光,周身的怒氣形成一個讓人感到壓迫的氣場,站在他身旁的洛詩媛不安起來。

她頭一次看到葉嘉書這麽生氣。

在她的印象裏,葉嘉書一向淡定從容,不管做什麽事都不會亂了方寸,不會輕易為一件事情生怒,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處於一種怒火中燒的狀態。

怒火幾乎要衝破最後一絲理智,葉嘉書氣憤得揚起了手想要甩陶櫻一巴掌。

她本能地閉上了眼,身子發顫,不知道是害怕抑或是身體本能反應。

等了好一會兒,預期中的巴掌沒有落到臉上,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葉嘉書一臉認真地看著陶櫻,那雙茶色的眸子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他揚起的手又放了下來,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叫上洛詩媛,便一個人轉身離開。

葉嘉書走後,洛詩媛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向陶櫻走了過來,一臉得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轉過身朝葉嘉書的方向追去。

陶櫻一臉疲倦,難過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頹然地看著葉嘉書越走越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最後一點兒光亮處。

等到他們走了以後,她慢慢地蹲下身去,自己有些想哭的感覺。

心髒好像被人狠狠揪扯著,心疼得呼吸都艱澀起來。葉嘉書那冰冷的眼神像是一根根刺,狠狠紮在她心上,痛得她身子忍不住戰栗起來,淚光一閃,眼淚馬上流了出來。

淚水布滿她的臉龐,就在這時,一張紙巾遞到了她的麵前。

陶櫻淚眼婆娑地抬起了頭,接過紙巾之後又低頭悶聲哭了起來。

夏鈺原來沒有走。

他在陶櫻身旁蹲了下來,眉心微微擰成一個結,他有無數哄樂女人的辦法,但對女人的淚水卻完全沒招。指尖微微一動,有那麽一瞬,他想輕輕給她一個擁抱。

一個安慰的擁抱。

夏鈺默不作聲地蹲在陶櫻身旁,直到她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才開口說道:“剛才洛詩媛說那些話時你為什麽不反駁?”

陶櫻沒有開口回答,用哭聲回應了他。

夏鈺皺皺眉:“死鴨子嘴硬。”他將目光投向前方,漆黑的夜裏除了路燈映照出的景物外,其餘盡是一片黑暗。他收回了目光,看向陶櫻道:“別人傷害你的時候他都沒有幫忙,你確定要喜歡這樣的一個人嗎……還不如考慮考慮我呢。”

陶櫻慢慢停止了哭泣,難過的語氣夾帶著責罵的意味:“到這個時候你還要開玩笑,我現在沒心情搭理你。”

“我是認真的。”

“夏鈺,你真的夠了。”夏鈺的認真卻換來陶櫻的一記白眼。

流淚宣泄過後,陶櫻的情緒平複了不少,她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站起來對夏鈺說:“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今晚到此為止。”

夏鈺並沒有再追來,陶櫻又一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一路上,她在心底對自己說,這一切不管有多麽難受,都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睡醒以後,明天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