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夏夜微涼

有一首歌這麽唱:“有一種想見不能見的傷痛,有一種愛還埋藏在我心中,我卻隻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在你還有機會把她追回來的時候,總覺得還有很多時間,然而,就是這樣的“覺得”,才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將最後的時間虛耗殆盡……

彈指間一年的時間已經悄然走過,日子過得太快,我根本無法停下來細細回想。一切仿若曇花匆匆一現。回想這一年,似乎要留住什麽,似乎希望過什麽,但最後在2009年年末,我一個人走回到原點,卻發現早已物是人非。

我停在綠化廣場的中央默想:安諾,此刻你身邊是否依然有人陪你一起迎接新年?

人山人海的廣場上到處都是小販在兜售煙花。身邊有女孩揮舞著手裏的仙女棒,我被眼前這小小的閃爍的光束吸引。笑容在女孩臉上一路**漾開,溢滿了甜蜜。我的心頭一軟,心底的某些東西被觸動,千般滋味湧上心頭。

“蘇涼,什麽時候回W市呀?”文雯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握了握手裏的電話,轉身離開,朝著廣場正中的音樂噴泉慢慢靠近。

“蘇涼——你還在聽嗎?”

“嗯。”我應了一聲,在噴泉前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靜靜地坐在地上。起起伏伏的噴泉,絢爛如銀河,那自上而下的跌宕起伏,潮起潮落,近似我心情一樣波瀾雲湧。電話那端一片靜默。我突然問文雯:“如果你一直喜歡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會怎麽樣?”

“我……”

她突然一頓,似乎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我站起來,單手插在褲口袋裏,笑了笑,截斷她的話,說:“行了,新年過完,我就回W市了。”

我不等她開口就把電話掛掉。文雯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對待感情向來執著。在W市摸爬滾打的這一年裏,她給了我很多幫助。想起她每次有鬼點子的時候臉上掛著的俏皮笑容,我的心就會柔軟下來。

我抬起頭,看向夜空。閃爍的霓虹把五彩的燈光拋向天空,燈光下是來來往往的人們,看不清楚誰正在與我背離而去,誰又正朝著我緩緩前行。

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再有半個小時,新年的鍾聲就要敲響。記憶裏,一年之前也是這一天,盛大的煙花綻放在夜幕下,點亮了安諾整張臉。人潮刹那間停止流動,無數人驚呼,停下腳步抬頭仰望天空。隻有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大朵大朵的煙花盛開、炫目、凋謝,淚水夾雜在她的眼角。她是那樣地專注,那樣眷戀地凝望著天空,而我隻是注視著她,幾乎克製不住要開口告訴她:安諾,喜歡你,我喜歡你啊,再也不想看到你哭了。

可是安諾眼角的淚還是滾落下來了,她輕呼著:“韓莫,我愛你。”那一刻,我不能說,我什麽都不能說。如果可以,如果來得及,我願意用一切去換一個從頭開始的機會。

手機信息鈴聲突然響起來,我低頭看了一眼短信內容,文雯發來短短一行字——“不如選擇讓自己釋然。”

我一仰頭,笑起來。

回得了故地,回不到當初。安諾,愛上不屬於我的你,是我心底永遠的傷,但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記得第一次注意到安諾的時候,是高一第一學期末的最後一天。期末考試對於我來說毫無意義,我照例提前交卷出來,打鈴後看到從教室裏一臉漫不經心地走出來的韓莫,於是問他:“韓莫,下學期你選文科還是選理科?”

“我選理科。”

我轉身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突然看見一個女生朝我們看過來。她的表情很特別,白皙的臉蛋上印著淡淡嫣紅,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閃著光彩,整個人生動得不可思議。這是我第一次這麽形容一個女孩子,可是她的眼光卻沒有停留在我的身上。

很快人流就淹沒了她的身影。

“哎,剛剛那個女生是誰呀?”韓莫推了推我問。

我莫名地覺得有點不耐煩,故作驚訝地四處張望:“誰呀?你說的是哪個呀?”等我再朝她剛剛站的地方看過去,那個女生早就無影無蹤了,心裏湧起一陣莫名的失落和遺憾。我不禁想:她是誰?到底是誰呢?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那驚鴻的一瞥,竟會在我記憶裏種上神秘的種子,日後開出花來。隻是待到秋天,花兒卻沒能結出果實,結出的隻是一次次的失之交臂和無能為力。

高二分班考試前的那天早上,我被韓莫的電話吵醒,抓起電話有氣無力地問:“你今天不是去接餘微嗎?”

韓莫歎了一口氣說:“她生氣坐車先走了。”

“行啊,她真是夠可以的,你坐半個小時的車去她家接她上學,她居然自己走了。”我已經記不起這是第幾次聽到韓莫說被餘微放鴿子了。

眾所周知,餘微為了韓莫放棄了保送上高中的資格,退而求其次地來到了我們所在的高中。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天生一對,卻不知道其實在私下裏,高傲的餘微總是一次次地將韓莫耍得團團轉,還大言不慚地宣稱,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當我趕去校門口和韓莫會和時,正好看到一個女生風風火火地撞在韓莫身上,剛想過去嘲笑他幾句,卻驚喜地發現,那個女孩竟然是她——那個在學校走廊上曾經看到過的,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

在這個遲到的早晨,陽光大片大片地照在道路兩邊,淡淡夏風拂麵而來,帶著清新的芳香,層層綠葉**起一股起伏的波濤,擦過耳邊時響起一陣沙沙聲。我臉上抑製不住地微笑起來。

好不容易克製住心裏的喜悅,想起她剛剛不小心撞到韓莫身上時一臉窘迫的樣子,我惡作劇般地問韓莫:“這是誰呀?你新的小跟班嗎?”

韓莫很配合地附和:“是呀,還是撲上來主動獻身的小跟班呢。”

她憤恨地看著我,對我大吼:“說誰是跟班,你這隻死猴子!”

我愣住了,第一次有人指著我的鼻子說我像隻猴子,她的聲音清脆如鈴。

我抬起目光,看著眼前這個身材消瘦、容貌幹淨的清澈女生。在這所坐擁無數美少女的省重點學校裏,她不是最漂亮的,性格也不算討人喜歡,但是卻出人意料地讓人難忘。

她叫安諾。她總是在覺得窘迫的時候,皮膚變得異常透明,眼神變得清亮。在夏日的陽光下,淡淡地微笑,臉頰薄薄的皮膚下滲出一抹紅暈。

16歲的安諾,天真無邪。

我和韓莫一唱一和地逗弄著她,全然忘記了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接下來我們還要參加分班考試。最後我們三個人一起錯過了考試。她漲紅著一張臉,拚命向監考老師解釋著自己是因為公交車爆胎才會遲到的。

韓莫突然從背後輕捶了我一下,隱藏著惡趣味的嘴角浮起一個邪魅的微笑。他說:“老師,我們的公交車也爆胎了。”

教室門口,老師油亮的腦門泛出一道寒光,所有人均是一愣。吃驚過後,我很快發覺韓莫這個家夥是故意撒謊的,心裏暗笑一聲,順著他說:“老師,我們跟她一樣都是受害者。”

老師狐疑地看了我們一圈後,把我們安排到辦公室補考。當我們幾個在看到試卷最後老師新加的附加題之後都無語了。這道題居然是——“今天早上公交車爆的是哪一隻輪胎?”這道題的分值居然在100分的試卷裏占了95分。監考老師果然陰險,居然想到用這種方式測試我們,隻要誰答錯了,那誰就是撒謊的人。

我抬頭看了一眼韓莫,他也看向我,朝我眨眨眼,輕輕晃了晃手指,用嘴形對我說:“不要寫。”我才了然,韓莫根本就隻是想逗逗她,並沒有真的想要連累她的意思。

我會意地點了點頭,卻百思不得其解。平常的韓莫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怎麽今天這麽愛玩愛鬧了?是因為那個女孩嗎?

後來,韓莫一次次地捉弄安諾。我想,這絕對不僅是惡作劇那麽簡單。我是男生,所以我明白,拿自己喜歡的女生逗趣是男生慣用的把戲。難道韓莫也喜歡上了這個女孩?我的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麽不好的情緒突然滋長出來。

考試結果很快出來,最後一題我和韓莫什麽都沒有寫,結果不言而喻,安諾肯定是擺脫了老師的懷疑。可是當她再次怒氣衝衝地站在我們麵前,質問為什麽卷子什麽都不寫時,我和韓莫都愣住了。麵對一次次的戲弄,她不屈不撓地抵抗著,雖然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可是當她得知我們並沒有在試卷上寫任何東西的時候,依舊會露出欣喜、感激的表情。真是個有趣的女孩。

曠課、早退、不交作業、上課睡覺、考試成績吊在全班最後……我和韓莫就是老師眼中標準的差生,可安諾不顧這些,依然成為我們的朋友。

說真的,和安諾這樣單純善良的女生成為朋友,讓我和韓莫都有些受寵若驚。她的身上就像是塗了某種明亮水彩,能夠折射出整個夏天的熱烈,在我和韓莫的心裏不斷膨脹、擴大。

一開始,我和韓莫並不明白,這種感覺就叫“喜歡”。

有一天,韓莫問我:“你不覺得安諾特好玩嗎?隨便一逗,就變得滿臉通紅。”

一想到韓莫對安諾有好感,我整個人就被攪得心煩意亂,又害怕被人發現自己心底的秘密。我一邊抗拒著自己對安諾的過分在意,一邊假裝不以為然地和韓莫談起她,說:“有什麽好玩的,就像隻張牙舞爪的兔子!”

韓莫以為我還在介意安諾說我像猴子,突然撲哧一聲笑起來:“悟空,你度量真是太小了。我覺得她挺可愛的啊。”

我一愣,幾乎是立即下意識地說:“安諾也就一般吧,還不如她身邊那個叫蔚然的朋友,又漂亮又出色。”

韓莫笑了笑,別有深意地講了一聲:“哦,原來你看上了安諾的好朋友——蔚然呀。”我知道他誤會我了,可是我懶得解釋,就隨他怎麽想吧。

我想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真正錯過了安諾。我沒想到誤會一旦形成就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一發不可收拾。

韓莫竟然自作主張地幫我寫了封情書給蔚然,還慫恿我對蔚然發起攻勢。我騎虎難下地捏著手裏的桃心信封進退兩難,韓莫調笑道:“你不是常說天下沒有你追不到的女生嗎?怎麽現在怕了?”麵對這樣的擠兌,我硬是把信塞到了蔚然手裏,然後掉頭就走了,連信的內容都來不及去看。這樣沒有誠意的我,自然也不會被蔚然接受啦。

新學期分班以後,餘微自然而然地去了快班,和安諾、蔚然的教室在同一層。韓莫每次去樓上找餘微的時候總是拉上我一起,美其名曰,讓我不要放過每一個泡妞的機會。我好笑地看著他,卻也隻能無奈地跟著他一起上樓。也正是因為這個機會,讓我以追蔚然為借口和安諾更加熟悉起來。

當我、韓莫、安諾和蔚然成為死黨玩伴之後,時間過得好快。難道是因為太幸福了嗎?也許老天都開始嫉妒了吧,所以,不幸很快就發生了。

那天午休,我和韓莫照例躲到了教學樓的天台上。天台是我和韓莫都喜歡的地方。那裏很空,耳邊沒有班主任的督促,沒有放肆的吵鬧,很靜很靜。視野很大很寬闊,大得包納了整個晴空,不會有人來打攪,不會有煩惱,不會被逼著去想該怎麽麵對今後的人生。

我和韓莫一起趴在天台護欄上,望向遠處湛藍的天,準備將整個午後的時光在這裏虛度過去。

“韓莫,也許我讀完這個學期就不讀了。”我終於把我猶豫了很久的話講了出來。韓莫猛然轉過臉看著我問:“真的到這麽困難的地步了?”

我苦笑一下。其實走到退學這一步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即使不是因為家裏經濟條件的原因,我也早就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又何必去做無謂的堅持?現實本來就是殘酷的!

我想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這樣吧。我和韓莫沉默著,誰也說不出話。就在這時,安諾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整個天台的平靜,也打亂了我整理清楚的思路。麵對這樣一張純淨到一眼見底的臉,我卻隻是想好好“欺負”一下這個讓我覺得心暖的女孩。

今天,安諾和蔚然也來到了樓頂午休。這讓開闊的夏日天台少了一份寧靜,多了一份輕鬆愉悅。不知不覺地,這個地方變成了我們四個人的秘密基地。聚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總是會找事情打發無聊的時間,比如打撲克,比如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話大冒險,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做一件事。這個遊戲是蔚然提出來的,見我麵露難色,她挑釁地問:“怕了?”

“笑話,世界上還沒有我怕的東西。”很顯然她激到我了。

一輪遊戲以後,安諾運氣很好地贏下一局,倒黴的人居然是我。她得意地陰笑兩聲過後,跳到我麵前,要求我擺一個奇醜的姿勢以供她拍照留影。

我的字典裏怎麽會有醜的概念,真懷疑她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還有多少麵是我所不了解的。對於這樣變化無常的安諾,我覺得越來越好奇。

第一輪遊戲被我成功敷衍過去,可是第二輪遊戲,贏的人居然是蔚然。誰也沒想到她提出的要求居然是要韓莫向安諾告白。震驚的同時,我也真想知道安諾的心底到底是怎樣看待韓莫的,於是我跟著蔚然一起起哄。

韓莫迫於我和蔚然的威脅加利誘,無奈隻好照做。他告白的話剛到嘴邊,安諾就落荒而逃。

悶熱的午後連一絲涼風都沒有,壓得人透不過氣,天台上突然變得出奇地安靜。韓莫很快也追下樓去。我抱著取笑的心態跟在韓莫身後,想過去嘲笑安諾的笨拙,可就在教室前我停住了腳步。

“你不會是真的喜歡我吧?喜歡上我就糟了,因為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韓莫的聲音刺穿了模糊不清的迷霧,掀起午後的熱浪。他的臉上依舊是溫水般的笑容,我卻看到安諾眼裏閃爍的淚光。這張臉天生就不會隱藏自己,做事又總是容易衝動,可是此刻卻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

無奈,安諾喜歡的人是韓莫。

關於愛情,沒有誰對誰錯,可是當我真的麵對安諾喜歡韓莫這個事實的時候,所有的思緒仿佛被抽空,隻剩下落寞的心。也就僅是落寞而已吧!我悄悄轉身,靠在了教室的門上,太陽的熱度直射在我的皮膚上,手在不自覺中捏緊,又慢慢鬆開。

種在我心裏的第一顆感情種子在剛剛開始萌芽的時候,就注定要枯死。但是我阻止不了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新生的嫩芽已經破土而出,不斷蔓延,滋長。

我喜歡安諾,安諾喜歡韓莫,而韓莫早就有了女朋友——餘微。這樣複雜的關係,注定了我們之間的麻煩才剛剛開始。從餘微和韓莫之間的感情戰爭爆發開始起,我就猜到我們四個人的友情終於要開始變化。我們之間不再隻是單純的玩伴那麽簡單,於是一份幸福被分成四份,有人滿足,有人落空。

韓莫生日這天,餘微還在為韓莫沒有和她一起考上重點班而大發脾氣,最後吵到要分手。我實在是搞不懂,去重點班和戀愛怎麽會有衝突,一切的一切隻是在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脆弱得不堪一擊。

當天晚上韓莫原本約了一幫人在錢櫃KTV慶賀生日,可最後他卻因為和餘微吵架,而獨自一個人在角落借酒澆愁。我勸他少喝點,他卻突然問我:“蘇涼,我今天碰到了安諾。她對我說‘感情從來都不是選擇題,要聽從自己的心’,你說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愣住了,原來韓莫並不知道安諾對他的心意,我無奈地苦笑道:“你為什麽不去問一問她自己呢?”於是我撥通了安諾的電話,她來得很快。

坐在昏暗的KTV包廂裏麵,我看到了推門而入一臉驚慌失措的安諾。她的視線從一進來就從未離開過韓莫。那樣充滿無限眷戀的眼神,灼灼地落在韓莫身上,卻如芒刺一般直射入我的眼睛。

韓莫也看到了她,眼神一柔,輕輕向她招手。他們靜靜對視,空氣裏四處都流動著曖昧不清的味道。哄鬧的包廂裏,笑聲、鬧聲、嘶喊聲,將我的神經擾到麻木。然後隔著各種各樣的人影,我看到韓莫吻上了安諾。那一瞬間,我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手指漸漸握緊,掌心有微微刺痛的感覺。

我努力用笑顏的麵具,掩藏著內心世界的孤獨幽暗。我想要的隻是一份寧靜生活,好讓我不再盲目徘徊。安諾的到來,讓我像在激流中抓到了一根浮木,那是黑暗中的光明。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是真正喜歡上了安諾。

當晚在KTV的人挺多的,韓莫和安諾的事情很快傳到了餘微的耳朵裏。餘微居然跑過來質問我:“韓莫和安諾到底是什麽關係?”我好笑地看著她說:“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你不是跟韓莫分手了嗎?”

餘微雙眼冒火地瞪著我,說:“分手確實是我提出來的,可是韓莫他卻一直沒答應。”我無言以對,原來韓莫並沒有真的和餘微分手,那麽安諾的位置在哪裏?

我急匆匆地打電話給韓莫,告訴她餘微來找過我的事情。找到韓莫的時候,我說:“韓莫,餘微要我告訴你,她不會讓你好過的。”

韓莫臉色大變,一個轉身,我這才看到了站在韓莫身後眼神呆滯的安諾。我沒有發現,原來她也在!我的視線再移到他們十指緊扣的手上,原來,安諾和韓莫居然已經在一起了。我那顆不上不下的心終於塵埃落定,開始無限下沉。

韓莫瞪了我一眼,我才意識自己說錯了話,慌亂地為自己圓場,說完還朝安諾做了一個鬼臉。安諾這才勉強笑了笑,但是對上她受傷的眼神時,我忍不住輕問她:“你們真的是想好了,開始交往嗎?”她堅定地回答,阻斷了我最後一絲殘念。即使心裏總是會不自覺衡量,究竟自己和韓莫到底誰更能夠給安諾幸福,但是這一刻,答案很明顯,隻因為兩情相悅。

我不是感情的聖人,倘若沒有後來一次次地看著安諾因為韓莫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我想我真的會悄無聲息地抽離他們的世界。

安諾的受傷幾乎是必然的,雖然她和韓莫終於走到了一起,可是爭強好勝的餘微卻受不了自己失敗者的角色。她已經不愛韓莫了,卻又始終不願意放手,故意橫在安諾和韓莫中間,一次次趾高氣揚地向安諾挑釁。

我原以為自己也喜歡安諾的秘密會隨著時間腐爛在心底,但我沒想到,那天會接到韓莫電話,他說:“我要去上課了,可是安諾一個人要守在補習班外麵,我不放心。你能不能來?”

我問他:“安諾守在外麵?是不是餘微?”

他頓了頓,簡短地說:“是。”

我毫不猶豫地就朝補習班的方向跑去,腦海裏想著這樣的畫麵:在教室門外被餘微執意拉住的韓莫,以及被韓莫丟下的安諾的瘦小身影。心,止不住地痛。

在這個夏末,我放棄了自己的計劃,隻是因為擔心那個自己惦記著的女孩。

見到安諾時,我原以為她會大哭一場,可是她卻倔強地不肯流一滴眼淚。安諾,安諾,我在心裏輕輕默念著這個名字。我要怎麽安慰你?從你決定和韓莫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不是就已經做好了受傷的準備嗎?為什麽偏偏要對這些會傷害你的事刨根究底?我想這是因為你喜歡他,非常喜歡。

安諾,我不能給你一個溫情脈脈的擁抱,就隻能守在你的身邊,說著我自己都覺得怪異的安慰話。在你為愛執著的時候,我隻希望盡全力守住你的微笑。

這一天的夏日黃昏,夕陽異常平靜,我陪著安諾一路沉默,晚風從指間不動神色地流過,比空氣還要無形無量的悲傷鋪滿了一整條道路。看著她拙劣地掩飾著自己源源不斷的傷痛,我說:“要不哥借個肩膀給你吧。”

安諾仰著頭笑起來,眼淚被她硬生生地逼回去,我心裏又是一陣疼痛。

韓莫下了課從補習班趕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他想上前拉住安諾。我對他說:“韓莫,你過來把話說清楚,我先走了。”

“等一下,蘇涼,你不準走!”安諾叫住我的那一刻,我的身體一震。心裏湧起一點點莫名的喜悅,可是就在下一個瞬間,因為安諾的一句話,氣氛又冷到了極點。

安諾說:“韓莫,我們就像**的情人。”

她把“**”兩個字咬得那麽重,卻在喊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緊抿住嘴唇,眼中延伸出無邊的苦楚。那裏麵是豁出一顆心去愛卻得不到回應的悲傷。我的心中微波泛起,將目光從她眼中撤離,劃過一道隱隱作痛的痕跡。原來把一個人埋藏在心裏是這麽痛苦,原來痛也可以轉嫁。

送安諾回去以後,我和韓莫一路無語。夏夜裏熙攘的人群已經隱入林立的高樓,深長的街道上隻剩下昏黃的路燈與一明一滅的霓虹。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對韓莫講:“和餘微散了吧。”

讓事情就這麽了結吧,我想著。可是韓莫的沉默澆滅了我最後的安慰。這麽久以來的默默陪伴、安慰、隱忍,化成了克製不住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我轉身就狠狠一拳揮在韓莫的臉上,我罵他:“你還是不是男人?腳踏兩隻船,心裏放著一個,手裏握著另一個,你還想讓人覺得你很無奈是不是?”

韓莫怔在原地半天,盯著我,夜裏的巷子靜默得隻有蛙鳴聲,以及我急促的喘息聲。很快反應過來的韓莫擋住我繼續揮過去的拳頭,吼道:“蘇涼,你瘋了是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也不想這個樣子,餘微她不肯分手呀。”

我將他用力一推,自顧自地坐倒在牆角,抬頭看著零星閃爍的星空,仿佛又看到了安諾那張明亮的臉,那個不遺餘力製造淚水卻拚命忍住不讓它落下的女孩,那個在教學樓天台上有著明朗笑聲的女孩。如果不是為了韓莫,她怎麽會變得這般遮遮掩掩,拒人千裏!

“韓莫,安諾她遇到問題隻會逃避,做事衝動不顧後果,從來都是那麽情緒化,脾氣又不好,可是她對待感情卻很執著,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就隻會一根筋通到底地去愛。”看著天邊的那輪上弦月,我嘴角露出無奈的笑容,然後繼續說道,“說起來,她有那麽多小毛病,可我卻鬼迷心竅地喜歡上了那樣的她。”

韓莫一次次回應給我的混亂眼神,讓我心裏的失望肆意滋生。我轉頭看著韓莫,用從沒有過的嚴肅表情說:“韓莫,你再猶豫不決的話,我會把安諾搶過來!”

韓莫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僵硬的臉頃刻間流露出進退兩難的神色,讓我有種泄氣的感覺。受不了這折磨人的目光,我迅速將視線移開。

黑夜,籠罩了我們的身影,路燈投影下來的昏黃光影照在韓莫的側臉上,讓我看不清他迷離的眼。沉默了很久,韓莫走出了那昏暗與光亮交界的灰色地帶。他的臉逐漸清晰,鄭重其事地望著我,最後緩緩走到我麵前,突然笑起來,輕輕彎起眉眼,一副溫和的表情,嘴裏講出的話卻有著十足的殺傷力。

韓莫不客氣地一把挽住我的脖子,說:“我決定了!也知道該怎麽做了!你晚了哦。雖然這麽說很自大,但我確實是比你先一步。”我不覺一怔,緊繃的身體卻全然放鬆下來,真是敗給了這個笑麵虎。韓莫說的沒有錯,早在一開始,我就放棄了最有利的時機。

我把韓莫纏繞我脖子的手甩開,徑直走開,突然覺得就這麽走掉非常不甘心,於是回頭說:“快點去對安諾說明白吧,不然就晚了。”韓莫一愣,瀟灑地將手向空中一揮,隨即笑起來。

我和韓莫從小學認識到現在,彼此看似散漫不著邊際地混在一起,雖然沒有轟轟烈烈、**氣回腸的成長曆程,但必要時也會傾蓋如故,也會兩肋插刀。

麵對感情,如果韓莫躊躇不定傷害了安諾,我可以對他大打出手,卻不會真的把眼眶蓄滿淚水的安諾擁進懷抱。朋友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讓人很無奈。

沒多久我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在18歲這年,放棄學業,去叔叔介紹的W市一家公司上班。在辦完退學手續那天,我接過叔叔幫我開到的介紹信。叔叔拍著我的肩對我說:“自己好好加油。”語氣裏流露出的無奈我很清楚,可我並不認為放棄學業就代表失敗,相反我將這次去外地工作看作人生新的開始。那些遺憾、痛苦、漫長的段落,都會隨著時間的衝蝕慢慢消散。

臨走前,我看著剛整理好的簡單行李發呆。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起,手機上閃爍著刺眼的兩個字——安諾。我久久地盯著屏幕,最後還是猶豫地按下了接聽鍵。我保持著一貫的玩笑語氣問她:“怎麽,小兔子,想我了呀?”

“蘇涼,我離家出走了。”

所有完美偽裝都在頃刻間崩潰,我臉色大變,著急地問:“出了什麽事情?你在哪裏?我馬上過來。”我丟下手裏的行李箱,騎著臨時借來的一部破自行車,穿越了大半個城市焦急地找到安諾。在偏僻的街道上,熟悉的身影朝我奔跑過來,仿佛跨越了一整個酷暑的崎嶇來到我的麵前,但最後,她卻隻是笑著看我。

我問她:“你笑什麽?”

紅著一雙眼睛卻始終倔強微笑的安諾說:“剛剛有一刻的錯覺,我以為你才是我的男朋友。”時間停頓下來,遠處夕陽正在緩緩下墜,染紅了整個天際,霞光異彩,滿心的洶湧卻在一襲清風過後歸於平靜,心口有種不言而喻的苦楚。那一瞬間,我伸出手試圖跨越一切擁抱住她,隻是在她的眼睛裏我看到的不是我自己。那眼角的淚,亦不是為了我。

夕陽西下,遠離市區的街道上,沒有太多的樓宇,公路上隻有極少飛馳而過的汽車,天地間好像隻有單車後座的她和我。安諾長長的馬尾在風裏飛舞,耳邊是自行車發出斷斷續續的哐當聲。這是我們之間難得的安靜時光,明亮得如同電影膠片。這一幕沒有憂傷,沒有難過,破舊的自行車劃亮我的青春年華。

對於韓莫沒有及時趕到她的身邊,安諾心裏有著無數的埋怨和怒氣,可是即使是遲到,隻要韓莫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她麵前,她眼裏那避無可避的歡喜之情,就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於是我告訴安諾我要離開學校去W市,這一次是最後的轉身離開。安諾,你努力承受的那些傷痛隻與他有關,也隻有他能解。我知道這一次我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來了。

第二天,安諾來找我和韓莫,想要韓莫勸我。我心裏明白她眼裏的擔憂和愛情無關,即使如此也依然讓我溫暖。我打趣她:“舍不得我就直說吧。”她卻受刺激一般大叫:“我也不讀了。”韓莫的臉黑了下來,最後我們三個人不歡而散。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時我不是那樣輕易地放棄,或者再堅持一點,那麽事情是不是不會朝著我們完全預想不到的軌道偏離開來?

在我要離開學校前往W市的前幾天,我接到韓莫的電話,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安諾和她家裏鬧翻了,她媽讓她也去W市。”安諾要和我去同一個城市!我大吃一驚。

我趕到KTV的時候,韓莫已經喝得不省人事。原以為安諾說不讀了隻是一時氣話,沒想到這次她竟然是鐵了心要走,倔強起來的安諾總是讓人頭疼不已。

韓莫對於安諾一走了之的逃避態度萬般苦楚,我能理解卻無法安慰他。

麵對醉得不省人事的韓莫,最後我還是撥通了安諾的電話。安諾用她窄小的肩固執地依護著韓莫。看著兩人緩緩離開的身影,緊密依靠的兩個人,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那一刻,我是真的沒有任何留戀了。

第二天,我和韓莫最後一次一起坐在學校天台上發呆。這樣散漫的日子終於要一去不複返了。

我依然記得17歲的韓莫在天台上對著無人的空曠校園喊出“安諾,我愛你永遠”的誓言,現在回想起來也依然曆曆在目。直到今天,盡管我們不再是小孩子,盡管我們已經變成大人,也知道了沒有永遠,可是時間靜止在那一刻,世界變得隻剩下兩個少年的背影。雖然隻是短短一瞬間,卻帶給我們永恒的感覺。在年輕如我們的心中,“永遠”是的確存在的,隻是在那之後,我們每個人會很快長大。

工作的事早就定了下來,現在終於可以義無反顧地走掉。之所以刻意選擇和安諾同一天前往W市,是因為韓莫的要求。韓莫即使逃課也執意要和我一起上火車,他要給安諾一個驚喜。隻有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才會不顧一切地去為她做任何事。

韓莫的愛,愛得豁達,愛得明亮。安諾在火車上看到韓莫的一瞬間,眼裏由心而生的驚喜,閃爍著雀躍的光芒,她的怦然心動,都是我無法給她的。

火車到站後,分離的時刻終於來臨。韓莫嘴上將安諾鄭重其事地托付給我,卻在下一瞬間輕輕湊到我耳邊說著:“你要是敢對安諾出手,我就殺了你!”然後他被狠下心來的安諾推出了站口。

愣在當場的我,看到這一幕,突然笑起來。韓莫,你真是太高估我的自信心了。

這一年的夏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先是韓莫和安諾的開始,然後,是我的離開,是安諾的離開,每一次的分離都將我們心裏僅存的信念一寸寸瓦解。

在W市,這裏有我新的挑戰,新的人生。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第一份工作中,忙著熟悉各種業務,忙著奔波於宿舍、公司之間,忙著整理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每一天都充實而忙碌。隻是初入職場,業務慘淡,無依無靠。我立刻嚐到了工作的辛苦,一個人寂寞無聊的時候,就更加想念在校園裏的日子,除了那隱去的一部分。

單位分給我的宿舍離公司很近,每天我都會步行一小段距離回家。有天晚上加班後,我在回去宿舍的路上,不經意在前一棟宿舍撞見一對拉拉扯扯的男女。女的麵孔有點麵熟,是公司的同事文雯,平時打過照麵。

我不自覺地把腳步放慢下來,經過他們身邊時,那男的突然抬起手就往文雯的臉上揮去。居然打女人,我大吼一聲:“你想幹什麽?”

那男的一愣,文雯已經迅速擺脫了那男的糾纏,用力把對方一推。男的憤怒地盯著她,文雯不但沒有半點慌張之色,反而指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我說了我不會再喜歡你了,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來找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我走過來,一把挽住我的手。她朝我很快擠了一下眼睛,笑眯眯地轉身對呆立在一邊那人講:“我都說了我有男朋友,你還不相信。”

那男的死死地瞪著文雯挽著我的手,眼裏都快冒火了,可是從他嘴裏發出的聲音卻帶著一絲沙啞:“文雯,你就真的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看著眼前的一幕,我在心裏嘀咕著:“這都哪兒跟哪兒呀,拍電影啊?”

感覺到文雯挽著我手的力氣大了一些,我突然眼前一花,文雯突然衝進我懷裏,順勢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個吻。

做完這些,不等我反應過來,文雯就拖著我走了很遠。直到回頭確定背後那個人心灰意冷地離去之後,文雯才鬆開我的手,不好意思地說:“你叫蘇涼是吧?對不起,非禮你了。”

我好笑地摸摸頭,自嘲地說:“小事了,我也是被非禮慣了的。不就是演戲嗎?要做就做足一整套戲碼。我看今天那男的氣得也不輕,他是誰呀?”

她也不避諱地告訴我:“前男友。”麵對前男友的苦苦哀求,從始至終無動於衷,這樣鐵石心腸也算是極品。

送文雯回家的路上一路無話,也許是太憋悶了,她突然對我說:“不是我不給他機會,而是我們已經錯過了,再回頭也回不到從前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朦朧月色下視力模糊,文雯利落短發下那張清秀的臉閃過短暫的黯然神傷。

那之後,不知不覺中我跟文雯熟稔起來。相處久了,才發現她是一個很爽朗的女孩子,工作上各種各樣的創意層出不窮,看似大大咧咧的個性,關鍵時刻卻總能讓人覺得體貼細心。從工作的夥伴到生活上的朋友,這樣的日子看似平靜如水,心裏的寂寞卻也慢慢消散。

公司業務擴展項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負責的一個銷售商突然取消了一筆大的訂單,忙得焦頭爛額的我在這個關鍵時刻,被公司派出去想辦法挽回損失。

失敗過後,我又回到生我養我的那座城市,但卻知道了一個讓我無比震驚的消息——韓莫和安諾分手了。

有些事情人們總是無法預料,不能理解。比如,文雯不明白我為什麽一定要回去;比如,我不懂為什麽相愛的兩個人卻還是會分開;比如,我不顧一切地試圖挽回被我掩藏心底的愛戀。於是我又回到了這座有韓莫、有安諾、有我們回憶的城市。

當我站在韓莫麵前質問他為什麽要分手,為什麽要拋下安諾,難道以前的那些愛都是假的嗎?一直那麽開朗灑脫豁達的韓莫,第一次,身上籠上濃濃的憂愁和哀傷。他說:“那麽你來告訴我,我要怎麽去接受她的背叛,去接受她和另一個男人上床的事實?”

一瞬間,萬念俱灰。在我腦海裏閃過的,不是韓莫的臉,不是我自己的臉,而是安諾那張天真無邪的麵容。

我願接受一切,卻始終無法忘記安諾。在冰天雪地裏,我看著她倔強地麵對著韓莫和另一個女孩離去的背影,冰涼的淚水流過她溫熱的雙頰,卻寒在了我的心裏。嗬,我還真是高估了自己置身事外的瀟灑。

我用手撫了撫她臉上殘留的雪粒,連同她睫毛間凝固的水霧。初雪在頭頂蓋上一層白色的銀霜,滲進絲絲入扣的灼痛和茫然。夠了,我再不要看到這張臉上有淚水圈起的一片汪洋。

當天我就急急地打電話給文雯,告訴她我暫時不準備回W市了。文雯也不問我為什麽突然不回去,她隻是說:“你先把那邊的貨款追回來吧,其他的事情我幫你想辦法。”文雯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聲自語一般,“蘇涼,我能為你做的也就隻有這些吧?”心裏莫名地一動,閉上眼的瞬間,仿佛看到一年前的自己,心裏那個聲音對安諾訴說著要守護住她的諾言。

後來我費盡心思終於重新找到願意出資買下所有貨物的買家,那批貨的損失終於被挽回。我打電話去公司才知道,是文雯把我當時手裏所有的工作都接了過去,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一句。這個和安諾截然不同的女孩,用她的臂彎承接住我的憂愁。那份似曾相識的倔強,讓我心裏有了一種恍然。

一片永久青翠的綠葉,一位永遠忠誠的騎士,連夏日裏閃爍的螢火蟲都齊齊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就這樣,夏天一秒一秒地從沙漏頂端遷徙,最後在深冬來臨之際,化為嘴邊呼出的白霧,記憶在此終結。

又是一年年末。

“砰!”禮花劃破藍絲絨一般的天幕,開出絢爛奪目的花朵,照亮了此刻廣場上每個人臉上最真摯的笑容。

仿佛感覺到什麽,我突然轉身回頭,文雯居然站在了我的身後,無數的禮花直直衝入雲霄。天地萬物,隻此眼前人最為真實,其他事物頃刻間都化為灰燼。她走到我的身邊,原來我從來沒有發現她看著我的眼睛那麽專注。她說:“愛情不是單方麵的付出,幸福卻是一種占有,在他快樂時與他一同分享,悲傷時同他一起分擔,想他的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麵前,這樣的愛情才能讓人幸福。蘇涼,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

萬物尚在思考剛剛那一幕,那一席話,文雯已經站在悠長的地平線上給了我一個暖意薰然的漫漫擁抱。

已經很久了,好像失去了重心一般縹緲地活著。可第一次有一個這般認真的女孩想要替我擋風遮雨,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尋求一份安寧,那麽,借一下她的懷抱可不可以?

文雯的到來仿佛是一次拯救,結局我們無法預知,隻是輕易地看到了感動。心裏久久不曾悸動的那顆心有了複蘇的痕跡,裏麵火熱熱的,不再是寒冷。

2009年的最後一天,滿天星光下,戀愛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