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報複你？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那麽卑鄙嗎
天行學院圖書館的鎖是密碼鎖，平時學院圖書館周末是關閉的，但皇城社團的成員擁有特權，所以每個人都知道這鎖的密碼，方便清校或者周末的時候過來查閱資料。
“好好待著吧，明天就會有人放你出來了。”裴欣一臉得意地說完便轉身離開。
黎紅葉快步跑到電子門前，試著推了推，確定門真的被那位任性的大小姐鎖上了。
在確定裴欣走遠後，黎紅葉轉身，冷冷地說道：“她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曲靖軒緩緩地從書架的角落鑽了出來，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走向黎紅葉。
“你是皇城的社長，應該知道怎麽出去吧？”黎紅葉無奈地倚在門上，用指節敲了敲電子門。
原本一臉慶幸的曲靖軒，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他立刻撲到門上，用力扯了扯門把，可大門紋絲未動。
“她瘋了嗎？居然把門鎖了！”
“你不是知道密碼嗎？”黎紅葉見他那麽氣急敗壞，不禁取笑道。
曲靖軒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這門得從外麵開，就算我知道密碼也沒用。”
“什麽？這麽不人性化。”黎紅葉一怔，立刻放眼整個圖書館，“應該還有其他出口吧，例如窗子。”
雖然曲靖軒不想打擊她，但還是不得不出聲：“這裏的玻璃窗隻是為了采光用的裝飾品，都是封死的，因為有中央空調，所以兩年前翻修圖書館的時候拆掉了所有的活動窗。”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真會如裴欣所說，要被困在這裏直到明天？”黎紅葉難以置信。
“也不是沒辦法，隻是我的手機剛好沒電了，你用手機打電話求救就可以了。”曲靖軒並不著急，倚著門等待她拿手機求救。
黎紅葉脊背一僵：“可是我……沒帶手機。”
由於早上出門的時候被鍾曉宇念煩了，她一氣之下沒將手機放進包裏，免得他打電話問東問西，沒想到這麽一個舉動，後果會這麽嚴重。
“什麽！”曲靖軒眯起眼睛盯著她，居然會有人不帶手機，原本他認為萬無一失的逃生方法，被她一句沒帶手機徹底粉碎了。
“還有其他方法嗎？”黎紅葉第一次見曲靖軒那麽糾結的模樣，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曲靖軒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然後走到閱讀區坐下：“你說呢？”
黎紅葉頓時感到挫敗，如果不是來找他，如果不是為了幫他隱瞞行蹤，她會被關在這裏？像跟他鬥氣一般，她背對著他坐了下來。
一時間，誰也沒再說話。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得一片漆黑，曲靖軒打開了大堂的燈，原本昏暗的環境變得亮堂起來。
不知道門衛會不會因為發現這裏亮著燈而跑過來查看情況，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被救出去。黎紅葉趴在巨大的玻璃窗上，認真觀察外麵的動靜。
“沒用的，我常常在這裏待到很晚，門衛早就習慣了這裏晚上亮著燈。”曲靖軒又一次打擊了黎紅葉。
她轉過身，有些埋怨地盯著他，他卻聳聳肩，仿佛在說“這又不是我的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曲靖軒疲憊地趴在閱覽桌上休息。
“咕嚕——”一陣輕微的聲響傳來。
黎紅葉本能地側頭看向曲靖軒的方向，他依舊埋著頭一動不動。
“你是不是餓了？”黎紅葉試探地問道。
“不餓。”曲靖軒斬釘截鐵地說道，可下一刻，又一陣輕微的“咕嚕”聲傳出，他的身體陡然一僵。
黎紅葉歎了口氣，仿佛是慶幸自己中午的時候和金雅莎在舊區那邊吃了點東西，不然剛剛出糗的可能就是她。不過看在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分上，她還是很善意地從背包裏掏出了紅豆麵包：“這是前天買的，不知道過期沒有，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填填肚子。”
曲靖軒略顯嫌棄地瞅了那個其貌不揚的麵包一眼，這讓黎紅葉有種好心被驢踢的感覺，於是她打算收回麵包：“你那是什麽眼神？現在這種時候，你隻有兩種選擇，一是吃了它，二是餓著。”
他掃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才接過那個麵包。
即使已經很餓，但他還是吃得很有儀態。黎紅葉坐在旁邊，忽然覺得看他吃麵包也是一種享受，他的動作很優雅，咀嚼得很緩慢，明明隻是一個很普通的麵包，可在他手上，仿佛變成了人間美味。
麵包剛吃完不久，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
“你是不是在麵包裏下毒了……”他說完便起身奔向廁所。
黎紅葉也被他那一下子變得慘白的臉色嚇到了，於是急忙跟了上去，站在男廁所門口。可許久之後，他都沒出來。
黎紅葉心下一驚，他不會暈倒在裏麵了吧？
她在門口躊躇了半天，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情況。
不一會兒，寂靜的廁所裏傳來了曲靖軒的聲音，聲調聽起來充滿了猶豫與尷尬：“喂，你有沒有帶紙巾？廁所裏的紙用完了。”
站在門口的黎紅葉腳下一滑，差點跌倒，回神之後迅速從包包裏翻出了一包未開封的紙巾：“我進來了。”
她說著，便緩緩邁進了男廁所，隻見第三格蹲廁的門縫下麵伸出一隻手：“我在這裏。”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顯然他是極不情願在這種情況下求助於她的，可這裏沒有別人，他根本別無他法。
在他接過紙巾後，她就默默退出了男廁所。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進男廁所，有一種“男廁所原來是這樣”的感慨。在她還在那裏感慨的時候，曲靖軒已經扶著牆走出來，雙腿顯得有些無力，整個人就像紙片一樣搖搖擺擺，似乎隨時可能倒下。
“這是報複，絕對是報複，你這個無恥的女人。”曲靖軒怨恨地瞪著黎紅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蒼白臉色的映襯下，顯得有些無辜。
黎紅葉蹙了蹙眉：“我報複你？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那麽卑鄙嗎？”不說還好，說起來她就想起鍾父被開除的事情。
卑鄙？居然有人用這個詞形容他，這倒是挺新鮮的。曲靖軒眨眨眼，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你明明答應沈冀揚暫時不對付我的，可沒想到轉頭就向我的家人下手。我的表叔在你旗下的印刷廠做排印工，明明沒犯錯，你卻開除了他，難道不是因為他是我的親戚？”
曲靖軒突然覺得她的想法很可笑，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表叔是誰，又怎麽可能因為那個人是她的親戚而故意開除他？
見他一直默不作聲，黎紅葉以為他默認了，便更加生氣地說道：“有什麽不滿你衝我來就行了，為什麽要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知道你一個決定會毀掉別人整個幸福的家庭嗎？”
“決定？你是指印刷廠的排印工？”曲靖軒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是因為操作不謹慎，將舊版本下印，導致整批幾十萬張宣傳海報作廢才被開除的，我是公事公辦。”
“嗬嗬，公事公辦？說得輕巧！”黎紅葉毫不客氣地攻擊道，“如果沒有上頭的命令，他怎麽可能會下印，顯然是給版的人出了錯，把責任推給最下麵的人，你難道一點推斷力都沒有嗎？還虧你是皇城的社長，說得好像有多了不起，這麽點小事都沒看穿！”
“你！”曲靖軒氣得眉梢輕顫，不過很快臉色一變，也顧不上反駁，徑直重新回了廁所。
片刻之後，他虛弱地扶著牆走出廁所。
“你表叔的事情等我回公司會找人查的，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會還他一個公道。”話說到這裏，他臉色又是一青，隨即轉身又進了廁所。
“不過是一個表親而已，至於讓你這麽上心嗎？”曲靖軒的聲音從廁所裏傳出來，說到表親，他就不自覺地想到陳文正，他可真是一點也不想和陳家扯上任何關係，可黎紅葉在提到表叔的時候，神情卻是那麽緊張，就像是家人出事一般。
“表叔、表嬸對我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如果沒有他們收留我，在國內無親無故的我可能早已經露宿街頭了。”提到表叔、表嬸，黎紅葉臉上滿是感激的神情。
“就算要為你表叔討回公道，你也不用這麽狠，在麵包裏下毒吧？”廁所隔間裏的曲靖軒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可沒那本事。大概是你吃的麵包過期了，我不是說了嗎？那是前天買的。”黎紅葉事不關己地說道。
“黎紅葉！”他的吼聲響徹整個圖書館。
黎紅葉站在廁所門外都隱隱覺得地麵震了震，不過她很聰明地捂住了耳朵，這確實不是她的錯，她真不知道麵包有問題。
在廁所進進出出十來次之後，曲靖軒終於用光了男廁所全部隔間裏的紙巾，再次從廁所裏出來時，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得像一張紙，腳步虛浮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黎紅葉見他這麽虛弱，便好心地攙扶他走到二樓的閱讀區，剛坐下，他的眉頭就不自覺地一皺，額頭沁出一層冷汗，看樣子十分痛苦。於是他索性不坐了，而是平躺在了閱讀區的長桌上。
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閱讀區的桌麵上，黎紅葉的心裏產生了小小的罪惡感。於是她朝他身邊挪了挪，擔心地看著他。安靜下來的他，其實看起來並不是那麽討厭，相反還挺養眼的。
“你還好吧？”黎紅葉小心翼翼地問，隻見曲靖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最好給我閉嘴！”曲靖軒抬起手放在額頭上，遮去略顯刺眼的燈光，然後調整好姿勢，準備睡覺。
黎紅葉在旁邊靜靜觀察了片刻，見他不再說話，便調整姿勢，趴在了他旁邊的桌沿上。
輕輕地，她用食指的指尖敲擊著桌麵。
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迎合牆壁上的時鍾。
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數著秒數。
一下一下又一下……
曲靖軒起先對她的舉動感到有些不悅，可又實在沒有力氣出聲提醒，於是隻得任她這樣敲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敲擊聲還在有節奏地持續著，而他也似乎習慣了這種響聲，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也不知道那種敲擊聲是何時停止的，他隻覺得冷，迷糊地睜開眼，發現周遭一片漆黑，應該是黎紅葉為了讓他好好睡而關掉了燈。他緩緩起身，借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摸索著上了閣樓。那裏放著他午睡時用的毯子，而且相對來說空間比較小也會比較暖和。
他輕手輕腳地邁上閣樓，睡意依舊濃烈的他昏昏沉沉地根據感覺翻找了一下放毯子的位置，卻沒有找到自己的毯子，又朝旁邊移了幾步，腳下突然踩到類似毯子的柔軟物，於是他迷迷糊糊地躺倒在地，順手扯過那條毛絨毯子為自己蓋上了……
清晨，當曲靖軒睜開眼，瞳孔裏映出黎紅葉被放大的臉時，不禁一怔，腦海裏有片刻的空白。他眨眨眼，重新睜開，黎紅葉的臉依舊近在眼前。
他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由於動作太大，驚動了身邊的人。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後睜開惺忪的雙眸。
一秒，兩秒，三秒……
她的目光漸漸聚焦，最後定格在他身上的時候，她清亮的瞳孔中射出驚愕的光芒。
“你怎麽會在這兒？”
“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質問對方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樓下似乎有什麽動靜，腳步聲從遠至近，閣樓的隔板被緩緩推開，一張茫然的臉出現在兩人麵前。
那是一個女生，曲靖軒認得她，是皇城社裏的一員，同時也是學校選定的圖書管理員之一薑綺。
“社長……你們……”
“什麽你們，我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在這兒！”曲靖軒怒吼，一把扯過毛毯。
黎紅葉很快將毛毯扯了回去：“昨晚是我先在這裏睡的，你跑上來幹嗎？”
“你昨晚居然把我一個人丟在樓下，自己跑到閣樓裏蓋我的毯子。你這個女人瘋了嗎？居然這麽對我！”閣樓裏除了書以外的一切東西都是屬於他的私人物品，昨晚她居然丟下虛弱的他，自己跑到閣樓裏睡覺，最重要的是蓋的還是他備在閣樓上的毯子。
“可是，毯子就隻有一條啊。哦，這麽說來，你是故意半夜跑過來占我便宜的！”黎紅葉瞪大眼睛，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占她便宜？
曲靖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是想氣死他嗎？
“社長……”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薑綺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插話。
“滾！”他已經懶得和黎紅葉爭辯什麽，隻是冷冰冰地吐出這麽一個字。
黎紅葉見他那麽開不起玩笑，也就不再作聲，想到自己在圖書館裏待了一夜，家裏人應該要擔心了，於是她丟下毯子，迅速地朝閣樓的出口走去。
順著閣樓的樓梯走下去，剛走到一半，她就愣住了。因為此刻圖書館裏已經有不少晨讀的學生，以剛剛他們說話的分貝，估計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都意味深長地盯著她，有些甚至還在偷偷地笑，這讓原本鎮定且略顯憤怒的黎紅葉瞬間漲紅了臉，匆匆跑出了圖書館的大門。
待她走後，還在閣樓上的曲靖軒似乎並不知道樓下的狀況，於是無比嚴肅地說道：“今天的事情，當作什麽都沒發生，聽到了嗎？”
接下來，他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聲音，無數人同時答道：“是，聽到了……”
瞬間，他崩潰地撫額，有一種想死的衝動……
很快，“圖書館夜宿事件”簡直在天行炸開了鍋，各種八卦消息滿天飛，寫過眾多曲靖軒與黎紅葉之間愛情故事的作者凝玉璃還實時報道一般寫了一篇《圖書館之約》，劇情惟妙惟肖，仿佛親眼見到他們被困圖書館時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黎紅葉離開圖書館後先回了一趟鍾家，鍾曉宇已經去學校了。鍾家父母一看到她，就焦急地衝了過來扶住她的雙肩，反複打量著她，確定她安然無恙後才鬆了口氣。
“表嬸，你們今天沒上班嗎？”
“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表叔厲聲問道。
黎紅葉不由得一愣，這是她來到鍾家這麽久，他第一次對自己發脾氣。
鍾母急忙上前，將黎紅葉護到自己身後：“紅葉都平安回來了，你發什麽脾氣啊？”
“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又不帶手機，你難道不知道家人會擔心嗎？”鍾父氣不過，繼續出聲責備。
家人……黎紅葉的心猛地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怔怔地望著鍾父。他那麽生氣，是因為他們已經將自己當成家人，因為重要的家人忽然不見了，所以他們擔心了一整夜。想到這裏，她的鼻子頓時泛酸，晶瑩的**在眼中打轉。
鍾母見狀，立刻用責怪的眼神看向鍾父：“你看你，把孩子都罵哭了。”
她輕柔地撫了撫黎紅葉的頭發：“紅葉不哭，下次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交代一聲，昨天我和你表叔以為你人生地不熟在哪裏迷路了，所以整整找了你一夜，如果你今早還不回來，我們就要去報警了。”
黎紅葉將頭埋進鍾母的懷裏，認錯道：“對不起……”
接下來她向鍾家父母說明了自己昨天被困圖書館的事情，並不是她不想回來，而是沒帶手機又被反鎖在室內，根本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聽完她的解釋，鍾父的臉色才稍稍緩和，心疼地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回來就好，下次別這樣了。”
“嗯。”
黎紅葉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上第二節課了。
昨晚她失蹤的時候，鍾曉宇也和父母一直尋找到深夜，今早來學校已經先一步聽到傳聞，知道她和曲靖軒一起在圖書館被困了一宿。他明明知道她去找曲靖軒是為了自己父親的事情，可一想到他們昨晚共處一室，他的心情就忍不住變得很低落。
他好像對她產生了一種不該有的情愫。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也不知道。隻知道當他意識到的時候，那份情感已經在心裏了。
下課鈴一響，他就跑到黎紅葉麵前，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金雅莎搶先一步。隻見金雅莎一臉欣喜地跑進教室衝到黎紅葉桌前，將立在她麵前的鍾曉宇撞到了一旁。
“偶像！昨晚你和社長……”說到這裏，她雙眼發亮，顯然對這個八卦的真相異常感興趣。
黎紅葉的臉一陣泛紅，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她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心跳就不由得加速。
注意到她失措的模樣，鍾曉宇的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在他印象中，黎紅葉是從來不會臉紅的，無論遇上什麽事，她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怎麽今天變得怪怪的？難道他們真的發生了什麽？
“偶像，你臉紅了！”金雅莎意味深長地眯了眯眼，笑得有些詭異。
“怎麽可能。”黎紅葉拿出手機，用屏幕當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
“聽說社長早上一出圖書館就請假了，你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想到曲靖軒狂拉肚子的囧樣，黎紅葉忍不住撲哧一笑。
金雅莎見她笑得那麽莫名其妙，更加料定她和曲靖軒在圖書館裏發生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在她還想追問下去的時候，上課鈴聲卻響了起來，無奈之下，她隻得先回自己的教室。
老師在講台上神采飛揚地講著課，黎紅葉的腦子裏卻全是昨夜與曲靖軒在圖書館裏的畫麵。
他那貴族式的用餐方式，以及他反複上廁所時虛弱無力卻強撐的模樣，甚至連他疲憊的睡容都異常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裏。
其實他不裝酷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地彎起唇角，一抹淺淺的笑意躍然臉上。
坐在旁邊的鍾曉宇一直在偷偷注視著她，此刻看到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難受。
黎紅葉顯然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兀自陷入昨夜的回憶裏，她猛然想起金雅莎說的話，曲靖軒今天一大早就請假了。那他會去哪裏？難道是回去換衣服？
他昨晚腹瀉那麽多次，應該去醫院才是。
突然間，黎紅葉發現了自己的怪異，曲靖軒現在在幹什麽關她什麽事，她那麽在意幹嗎？想到這裏，她猛地甩了甩頭，打消了自己大腦裏有關曲靖軒的一切念想。
“黎紅葉同學，你不舒服嗎？”老師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於是出聲詢問，實際上是想提醒她上課得認真聽講。
片刻的驚慌後，她很快恢複了常態，接著她捂著肚子，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虛弱地說道：“老師，我肚子不舒服，可以請假嗎？”
執教多年的老師從沒見過這種將計就計的場麵，頓時忘記了如何反應。
“那……去醫務室看看吧。”
“謝謝老師。”做戲做全套，她起身的時候還故意弓起背，舉步艱難地挪出了教室大門，這舉動讓原本懷疑她做戲的老師信以為真。隻有在最後關頭看到她突然直起背健步如飛的鍾曉宇知道，老師被她精湛的演技欺騙了。
躺在醫院病**輸液的曲靖軒，右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那顆七彩塑膠球在指間變化著位置。
“裴佳……”他低聲呢喃著這個深藏在他心底多年的名字，每一次呼喚，他的腦海裏都會浮現出她柔美的笑靨，那一刻，他就算再煩躁，也會一下子變得平靜。可這一次，他腦海裏浮現的容顏竟不再是裴佳，而是黎紅葉那嘴角輕勾、傲氣囂張的模樣。
他的指尖猛地一滯，神誌一下子清醒過來。
怎麽可能？
已經不止一次，當他想念裴佳的時候，眼前卻莫名其妙地閃現出黎紅葉的容顏了。
為什麽會是她？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躺在掌心的七彩塑膠球，似乎注意到了一個問題，就是自從黎紅葉出現之後，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她身上。他似乎也不像最開始見到她時那麽討厭她了。可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討厭她的？他明明一開始恨不得立刻將她趕出天行。
難道是因為她說自己的父親過世了，所以解除了他對她的戒心，才使得他不再抗拒她？
是啊，一開始他討厭她，完全是因為擔心她會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如果黎紅葉的父親另有其人，不管對方是死是活，她都不該再被自己怨恨與排斥。想到這裏，他不由得一陣欣喜。
將塑膠球放到枕下，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閉上雙目沉沉睡去。
出了教室，黎紅葉第一時間就給沈冀揚打了電話。短暫的音樂後，他柔和的聲音傳進了耳朵，富有磁性的中低音，就像五線譜上跳躍的音符，唯美而悅耳。
“這個電話，我可以理解為你想我了嗎？”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說，上課時間，打電話騷擾學長是不對的，不過，他很開心能被她這樣惦念著。
黎紅葉輕笑，這幾天的相處，她感覺他還真是個隨時隨地都能調侃別人的人，不過可惜，這個電話並不是因為她想他了，而是有些事情必須通過他才能知道想要的答案。
“曲靖軒上午請了假，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在哪裏吧？”
沈冀揚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用很受傷的聲音說：“打電話給我卻是為了靖軒，我好傷心。你不會是移情別戀了吧？”
移情別戀？這詞新鮮，問題是她什麽時候戀過啊？
“冀揚學長！”她加重語氣。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他咳嗽了幾聲，話筒中傳來了跑步的聲音，黎紅葉猜測他可能是在上體育課，“他在城東星河醫院。”
“謝謝。”
“你打算去看他？可我記得你說過你討厭他的，怎麽關心起他來了？”沈冀揚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沒有討厭他，隻是不喜歡而已。”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可這次說這話的時候，她明顯覺得底氣不足，不喜歡嗎？或許是有那麽一丁點喜歡的……不對！如果他不是因為吃了那個過期的麵包才住院，她才懶得這麽費心。
有了這個借口，她才稍稍安心，她怎麽可能喜歡曲靖軒呢，不可能的。
“記得你說的話，你不喜歡他……”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認真起來。
這倒是讓黎紅葉有些驚訝，他特意強調到底是什麽用意？
掛了電話之後，她坐出租車到了城東。
城東的外環街，是本市最熱鬧的街區之一，大型商場、中型娛樂中心、小型特色餐飲，應有盡有，凡是能想到的吃喝玩樂的地方，都可以在這條街上找到。
“老地方”就在這條街上，所以在去星河醫院之前，她先繞到了“老地方”，向威廉為前一天的無辜曠工道歉。
打開古樸的木質大門，竹板串聯起來的DIY風鈴響起悅耳的清脆聲音。
“歡迎光臨。”威廉禮貌地說道。
“是我。”黎紅葉有些疑惑地看了風鈴一眼，記得前天來的時候，並沒有這個風鈴，“這個風鈴……”
“是大老板讓我掛起來的，怎麽樣？不錯吧。”他走出吧台，神情柔和地盯著風鈴，“這是很多年前，他親手做好準備送給喜歡的女生的，可那個女生和別人在一起了，他沒機會將它送出去，就一直保存著它。後來女生病逝了，他整整封存了這個風鈴兩年，直到今天，才打電話讓我把它掛出來，看來他似乎終於放下了。”
“聽起來很動人，就像張小嫻的言情小說裏的情節。”黎紅葉聳聳肩，並不在意。
威廉輕笑：“我就是那個女生的男朋友。”
黎紅葉詫異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威廉。
“我女朋友過世後，她兩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合股買下了這間店鋪，延續她當初取的名字‘老地方’，因為這裏充滿了她和我們的回憶。”威廉說這話的時候，雙眼迷離，仿佛沉醉在這段已經逝去的戀情中。
“可你明明知道大老板喜歡你的女朋友，你們見麵時難道不會尷尬嗎？”黎紅葉覺得不可思議，在這個世上，有誰願意屈就在情敵之下？
“開始會有一點吧，可後來漸漸就不會了。因為我們都意識到，隻有同心協力，才可以延續她的夢想。”威廉說著隨手拿起了吧台上的一個相框，伸出指尖輕輕摩挲著。
“我不是很懂……”她輕聲呢喃。
見她滿臉迷茫，威廉笑著轉移話題：“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學校上課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黎紅葉被他這麽一提醒，才猛然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哦，我請了假去星河醫院看個朋友，順道過來和你道個歉，昨天因為發生了一點意外，所以沒來。”昨天如果不是被裴欣關在圖書館，她也不至於曠工，所以想到這裏，她還是有點鬱悶。
“昨天可真是忙得我夠嗆，這次就原諒你好了。反正我都頂過去了，下次可不準無故曠工。”威廉故作嚴厲地說道，卻掩不住眼裏的笑意。
黎紅葉感激地點了點頭：“下次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黎紅葉無比鄭重地保證，店長威廉還真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是其他老板，估計早就讓她卷鋪蓋走人了。
告別了威廉之後，黎紅葉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到星河醫院。
這所號稱本市最豪華的私立醫院，所有光顧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大堂來往的醫生、護士每一個臉上都掛著溫和的微笑，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看來這裏成為豪門專診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請問曲靖軒在哪個病房？”黎紅葉走到谘詢台問。
谘詢台的護士抬頭審視了一眼她的校服，然後拿出一小張卡片紙遞交給她，輕聲細語地交代：“請您填寫一下探病卡，然後將身份證交予我掃描一下。”
探病都這麽麻煩？
黎紅葉填寫了探病卡上探望人姓名、與病人關係、聯係方式、住址一共十來項資料，掃描完身份證後，護士才將曲靖軒的病房號告知了她。
“A號樓三樓307室……”黎紅葉嘴裏反複念著這個地址，然後坐上了A號樓的電梯。由於是上午，所以醫院裏探病的人比較少，來來往往的基本都是護士與醫生。她很快就找到了307室，輕輕推開門，發現曲靖軒正靜靜地躺在病**，右側是掛吊瓶的智能架。
她輕手輕腳地邁進病房，這是一間普通病房，醫院大堂的簡介裏有提及，這種病房適用於無需住院觀察的病人，等於是私人注射室，每十分鍾便會有護士前來巡視，床頭也有緊急呼叫按鈕。
曲靖軒雙目緊閉，身體均勻地起伏著，似乎睡得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