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很好欺負嗎？可有人說我像個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
皇城辦公室裏。
曲靖軒饒有興致地看著論壇上針對這件事衍生出來的原創故事，不禁笑出聲來。
沈冀揚聞聲，疑惑地看向他：“什麽東西這麽好笑？”
“你和黎紅葉的事情，有人都掰出前世今生的故事了，難道你不覺得好笑？”曲靖軒說著將帖子的內容給沈冀揚看，字數很多，由“課外追殺令”為引子，牽扯出一段**氣回腸的輪回孽緣，細節細膩到好像作者親眼見證了他們前世的恩怨情仇一般。
沈冀揚隨手點擊了“返回”，然後掃視著整個頁麵的所有帖子，最終將一條帖子打開，然後將電腦屏幕轉回曲靖軒麵前：“這是我昨天看到的帖子，寫的是你和黎紅葉之間的愛恨情仇，我看過內容了，很有發展成偶像劇的潛質。”
“什麽？”
曲靖軒眉毛一挑，隨即認真看起帖子的內容。這個故事的標題挺有“八卦”意味，叫《“課外追殺令”的背後隱情》，作者的名字是凝玉璃。作者首先寫了對這個事件的看法——得不到，所以就要毀掉。
接下去樓主就結合了自己多年來看偶像劇的心得，將曲靖軒與黎紅葉寫成一對八字不合的冤家，更推測曲靖軒之所以會邀請黎紅葉進皇城就是因為對她一見鍾情。可王子有心，神女無意，誠意邀請被拒後，曲靖軒因愛生恨，決定要用眾人的壓力迫使她屈服，於是使盡手段欺負她，哪知黎紅葉堅強不屈，於是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微妙……
“我們學校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才！如果我不是當事人，還真會被這個故事給騙了。”曲靖軒看完後歎了口氣，對那個編故事的人感到十分無語。
他欣賞這個人的才華，居然可以用“課外追殺令”作為核心線索，編出一個這麽符合邏輯又精彩萬分的故事。但他同時又氣憤這個人無中生有，敗壞他的威名。
喜歡黎紅葉？那是下輩子都沒可能的事！
任性霸道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她，簡直讓他討厭到家了。如果不是沈冀揚求情，他恨不得馬上將她踹出天行。
“怎麽樣，比起我的那些，你這個可真實多了。”沈冀揚忽然來了興致，一臉好奇地盯住曲靖軒，“你……不會真的是因愛生恨吧？說不定連你自己都沒發現呢！”說著，他用手指戳了戳曲靖軒心髒的位置，笑得就像狡猾的狐狸。
“無聊，我怎麽可能喜歡上她？”曲靖軒還以為他會說什麽呢，沒想到也和那些無聊的人一樣瞎起哄。
聽他這麽說，沈冀揚歎了口氣：“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到底是傻呢，還是太癡情。”
曲靖軒對裴佳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暗戀，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一種習慣，誰又知道，這種感情到底算不算是愛？
“課外追殺令”被解除後，黎紅葉再也不用在下課後疲於奔命，照理說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現在她一點也不開心。
經曆了幾天緊張刺激的“逃亡”生活之後一下子歸於平靜，這讓她很不適應。校園生活就應該多姿多彩一些，現在的情況已經讓她感到有些無聊，不，是很無聊。
趴在桌上一臉無精打采的她，慵懶地用圓珠筆在本子上畫圈圈，一圈一圈再一圈，毫無目的地畫著，最後厭煩地拋開圓珠筆，整個人癱軟在桌麵上：“啊……好無聊。”
在她發出感歎的時候，一個頎長的身影在眾人的關注下踏進教室，步履輕盈地徑直走向她的座位，沒有片刻的遲疑。那一抹溫和的笑意瞬間引起周遭無數羨慕的目光。
頭朝下趴著的黎紅葉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她本能地抬起頭。
當視線正好對上那雙好看的眸子時，有一股柔柔的、暖暖的感覺湧上心頭，被他這樣凝望著，就好像沐浴在陽光中一般溫暖，她無法用言語去描繪這種感覺。
寂靜的教室裏仿佛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他們就這樣對望著，完全忽略了周遭的一切，似乎整個世界，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一般，靜謐而溫馨。
“那個，你們要看到什麽時候？”鍾曉宇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走到沈冀揚的麵前，擋去他凝望黎紅葉的視線，“沈學長，找我表姐什麽事？”
沈冀揚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鍾曉宇一番：“她是你表姐？”
“沒錯。”鍾曉宇的語氣中隱隱帶著敵意。
這讓黎紅葉有些意外，要知道，沈冀揚也是皇城的人，鍾曉宇不是一直都很畏懼皇城嗎？
“表弟你好。”沈冀揚伸手，像揉寵物一樣輕輕撫摸著鍾曉宇的腦袋，這畫麵看起來有些許怪異，他本人卻像並未察覺一般，依舊溫和地笑著。
鍾曉宇厭惡地撥開沈冀揚的手，就像一隻生氣的小獅子一樣瞪著他：“誰是你表弟！”
“真凶啊，不知道你會不會被他欺負呢？”沈冀揚別過腦袋，一臉關切地看向黎紅葉。
黎紅葉眨眨眼，隨即攤手：“他很少有勇氣跟別人發脾氣的，看來是你太好欺負了。”
這話就像利箭一樣戳中了鍾曉宇的心，他幽怨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氣鼓鼓地走到了一邊。
他明明是在保護她，可她居然一點都不領情！沈冀揚是天行學院出了名的花心公子哥，憑著他如暖陽一般溫柔的性格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生，可他的戀情沒有一段超過三個月的。所以在聽到“課外追殺令”暫緩三個月的時候，鍾曉宇大概已經猜到沈冀揚對黎紅葉是什麽心思。可介於前段時間他懦弱地選擇與她劃清界限，所以現在又不好意思找機會和她說沈冀揚過往的種種劣跡。
“我很好欺負嗎？可有人說我像個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沈冀揚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臉委屈。
“似乎也有人這麽說過我。”黎紅葉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瞥向鍾曉宇，後者急忙抬頭看天花板，假裝沒有發覺到她正看著他。
“這麽巧？那我們真是很有緣分。”
沈冀揚雙眸一凝，視線直直地鎖定在她的臉上，她那柔和的線條，精致的五官，以及那似邪非邪的眼神，實在太迷人了。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就在碰觸到她下巴的瞬間，她輕巧地抬了抬頭，正好避開他修長的手指。
她躲開了，毫不猶豫地。
這讓他稍稍愣神，如果是其他女生，在他這樣深情的注視下，肯定會淪陷得任由他擺布，可她的眼神清澈得好像萬裏無雲的晴空，絲毫沒有被他的笑容迷惑。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他不動聲色地縮回自己的手，然後動作迅速地抬起自己手中的相機，食指輕動，按下了快門。
黎紅葉在他按下快門的瞬間，下意識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最後在相機中成像的畫麵是——一張被手遮住的臉部寫真。
“好可惜啊，我以為可以抓拍個特寫呢。”他感慨道，臉上的表情仿佛很失望。
“下次拍照的時候，提前說一下，不然，我會本能地避開。”
“這一點，你和靖軒還真是像。”沈冀揚說著，找到前幾天抓拍的曲靖軒的那張照片給黎紅葉看。
望著照片中曲靖軒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動作，黎紅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陰沉：“和他像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見她這麽說，沈冀揚稍顯訝異。
曲靖軒作為皇城的社長，可以說是天行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王子，大家都想盡辦法靠近他，博取他的好感，她卻背道而馳。難道她使的是欲擒故縱的伎倆？不過能夠在“課外追殺令”的環境下平安地度過那麽多天，也的確算是一種本事。
“你好像很討厭靖軒？”沈冀揚關掉相機，然後抬頭看向黎紅葉，想通過眼睛來探究她的真實想法。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有時候一個人撒謊，是可以從眼神中捕捉到蛛絲馬跡的。沈冀揚就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口是心非。
“算不上討厭吧，隻是不喜歡。”很平淡的語氣。
那雙墨色瞳眸中並沒有什麽值得觀察的東西，平靜得就像凝固的水麵一樣，沒有半點波瀾。
那一刻，他的心再次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她，的確與眾不同。
初次見麵時，她給他的感覺是自信中帶有一絲邪魅，這一次，她就像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木偶。
這種奇特的變化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可他習慣捕捉視線中所有事物的細節，特別是人。
黎紅葉要麽就是一個表裏如一的人，要麽就是一個很懂得偽裝自己的人。
無論她是哪一種人，都讓他充滿了興趣。
“下午有空嗎？我布置好了攝影棚，你該正式上崗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攝入自己的相機，那種心情就好像等待一頓神秘大餐，興奮而激動。
“在哪拍照？我也去。”聽到沈冀揚約黎紅葉拍照，鍾曉宇本能地插了一句嘴，他可不想給他們兩個人機會獨處。
黎紅葉沒有理會鍾曉宇的提議，隻是淡淡地看向沈冀揚：“七點前可以結束嗎？我要打工。”
“打工？”沈冀揚愣了愣，不禁想到有趣的事情，於是詢問，“你別告訴我，你的學費是自己負擔的。”
“我表姐自力更生很奇怪嗎？”鍾曉宇繼續插嘴。
“嗬嗬……我覺得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沈冀揚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一笑了之，臨走時對她說，“放學後在皇城活動室等我，七點前一定放人。”
目送沈冀揚離開之後，黎紅葉被鍾曉宇迅速拉到了一邊，看他一臉緊張的模樣，好像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今天放學不要去了，實在太危險了。”沈冀揚的事跡可以說是天行學院學生茶餘飯後的談資，身為皇城元老級人物，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做兩件事，一件是帶著相機去旅遊，另一件就是和女生交往。
比起高高在上的曲靖軒，沈冀揚就顯得平易近人許多，所以很得女生們的青睞。可他天使外表的背後，擁有一顆花花公子的心。
他對每一個女生都可以甜言蜜語，而陽光般的性格很輕易就可以打動女生的心，因此身邊的女朋友換得就像走馬燈一樣迅速。
“你覺得我會喜歡上他？”黎紅葉聽鍾曉宇講了一大堆關於沈冀揚的過去後，大致算是理解了他的用意。
“難道不是嗎？曲靖軒邀請你進皇城的時候，你可是拒絕得毫不猶豫。可沈冀揚讓你做模特，你居然沒有考慮就答應了。你敢說你不喜歡沈冀揚？”鍾曉宇越說越激動。
黎紅葉看著他手舞足蹈地表現自己的憤怒，頓時覺得有些茫然：“就算我喜歡沈冀揚，那又怎麽樣？”
“他不是個好人！”鍾曉宇說完之後一頓，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一般。
黎紅葉喜歡誰，不喜歡誰，和他有什麽關係？他為什麽要那麽在意？明明前幾天還對她退避三舍的他，憑什麽多管閑事……
“我是為了你好……”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無力，“笨蛋！”看著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他感到很鬱悶，隨即轉身跑出了教室。
黎紅葉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最近是怎麽了，好像身邊盡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上課鈴聲響起時，鍾曉宇氣鼓鼓地回到教室，那神態好像她做了什麽傷害他的事情一樣，讓她感到一頭霧水。
皇城活動室。
曲靖軒全神貫注地看著校園網最近剛剛上傳的一個帖子。
這個帖子的作者就是上次寫那篇《“課外追殺令”的背後隱情》的凝玉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他開始追這個人寫的那些由八卦話題引發的各種原創愛情故事。這次這篇故事還是以他與黎紅葉為原型，隻是背景改成了古代。
他一邊看著電腦屏幕，一邊伸手去端桌旁的那杯紅酒。因為看得太過入迷，一不小心打翻了紅酒杯，他察覺的時候迅速將筆記本電腦抱了起來，但由於動作太大，整個人慣性地向前傾了傾，身體很不湊巧地撞上了桌沿，於是，大攤紅色印跡迅速在他白色的長褲上彌漫開來。
“該死的！”他匆忙將筆記本電腦放到椅子上，然後抽了大堆紙巾想要擦掉褲子上的紅酒印跡，卻發現越擦範圍越大。
擦了許久沒成效後，他果斷放棄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褲子上大片的紅色酒漬，頓時萬分糾結：“要是倒在褲腿上就好了，偏偏……”
他無奈地撫額，紅酒灑在這麽尷尬的位置，他顯然不能大搖大擺地出門，必須趁有人來這裏之前，趕緊換一條褲子！
於是，他迅速拿起手機撥通了管家的電話：“十分鍾內，帶一條幹淨的褲子來學校皇城活動室給我。”
“好的，少爺。”管家應聲道。
掛掉電話後，曲靖軒第一時間在活動室裏東翻西找，企圖找到點可以遮掩的東西。最後他的視線落到了活動室的東南角，那裏鋪著一塊白色的背景布，旁邊還有秩序地擺了兩組攝影燈。這讓他猛然想起中午時沈冀揚和他提過要約黎紅葉放學後過來拍照，而現在正好是放學時間……
門沒鎖！
他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於是急忙朝門口跑去！
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他一邊想，一邊去鎖門。可偏偏在他的手指剛觸及到門把的時候，門被人推開了。
暖暖的陽光順著門縫傾瀉進來，一條纖細的手臂順著門把映入他的眼簾。他猛然改變主意想要停住腳步，可思想傳達到大腦的速度顯然比不上腳下慣性促使的前進速度，於是在大門敞開的時刻，他不由自主地撲了上去，毫無懸念地將準備從門外進來的黎紅葉壓倒在地。
“這算是對我上次撲倒你的報複嗎？”黎紅葉吃痛地蹙了蹙眉，冷冷地望著將她壓倒在地上的曲靖軒。
曲靖軒聞聲，急忙從她身上蹦開，迅速背過身道：“我才沒那麽無聊，剛剛是意外，誰讓你突然開門的？”
黎紅葉揉了揉撞疼的後腦勺，狐疑地盯著他的後背：“幹嗎背對著我說話？”
“我喜歡。”曲靖軒的俊臉爬上一抹微紅，心裏暗暗祈禱管家快點來，要是被她看到自己此時窘迫的樣子，還不丟臉死了？
見他說話的語氣有些異樣，像極了那次在閣樓上衣服破了時的樣子，黎紅葉不禁輕笑：“怎麽，這次難道是襯衫的扣子掉了？”
說著她起身走到他身邊，搭住他的肩膀將他扳過來：“其實根本不需要那麽在意的，不就是扣子嗎……”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被拖得老長，當她看清這次他“出事”的部位後頓時羞紅了臉，急忙轉過身去。
“你看到了？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見她閃電一般背過身，曲靖軒焦躁地問。
“我……”黎紅葉很想矯情地說自己沒看到，可那大片的紅色印記是那麽明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知道，每次遇見你就沒好事。”曲靖軒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麽黴，自從認識她後，每每都會被她看到自己的醜態。
“我也沒有想要見到你啊，我隻是依約來這裏。答應沈冀揚做他的模特，總不能食言吧，再說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你！”如果不是那該死的“課外追殺令”，她會欠下沈冀揚的人情？要知道她其實很不喜歡別人拿鏡頭對著她。
就在黎紅葉喃喃抱怨的時候，曲靖軒忽然臉色一變，動作迅速地將她扯進了皇城活動室，並且反手關上了大門。
“你要做什麽？”黎紅葉瞪大雙眸，驚詫地盯著將她箍在懷中的曲靖軒。
他不耐煩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噓……有人。”
這棟樓裏不僅隻有他們一個活動室，別的課外社團這個時間也會陸續來人，他可不想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再被其他人看到。
在他小心翼翼地用另外一隻手挑開窗簾，從縫隙中觀察門外的情況時，黎紅葉透過他的肩膀，看到了不遠處辦公桌上翻倒的高腳紅酒杯，隨即對他褲子上出現汙漬的原因了然於心。
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走廊上又恢複了一片寧靜。
曲靖軒鬆了口氣，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捂著黎紅葉的嘴巴，視線下落的時候，正對上她那波瀾不驚、深如夜幕的雙眸。
一瞬間，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黎紅葉定定地迎上他的視線，他長得真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王子，琥珀色的瞳孔裏閃耀著桀驁的光，鼻梁高挺，就像經過藝術家的精心雕琢。說話時，會露出一對兔牙。
他這種時刻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的男生，居然會有一對可愛的兔牙？最重要的是，它們在整排牙齒裏並不顯得突兀，因為他有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所以很容易讓人忽略那兩顆隱藏其中的可愛兔牙。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仔細地觀察他的五官，也許隻是因為覺得這樣的情境下需要找點事做，於是她毫不避諱地打量著他的容顏。
在她默默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她。
和裴佳相比，她算不上漂亮，卻有一種獨特的魅力，有點讓他移不開視線。
細碎輕盈的短發，不大卻正好迎合臉部比例的漆黑雙眸，小巧而高挺的鼻子，以及一張嫩如粉水晶一般的嘴唇……
那翻倒在桌上的酒杯裏，並沒有多少紅酒是被他喝進肚子的，他此刻卻有一種朦朧的醉意，臉頰變得微燙，心跳有些超速，甚至連呼吸都似乎有些紊亂。
這一切使他不經意間越來越靠近她，仿佛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控製他的思想與動作。
“你想幹什麽？”平靜而冰冷的問句從黎紅葉的口中緩緩發出。
曲靖軒一怔，匆忙別開視線，隨即縮回了自己的手。
“沒什麽，你先出去吧，等我的管家把褲子送過來，我就把活動室讓給你們拍照。”他蹭了蹭鼻尖，掩飾自己的心虛。
該死的，剛剛那一瞬間，他居然想要吻她！這對他來說太不可思議了！所以他此刻隻想讓她快點離開自己的視線。
黎紅葉沒有理會他的話，與他擦肩而過，隨意地走到沈冀揚做好的布景處。
“我有點困，在這裏睡一會兒，不會打攪到你。”她打了個哈欠，然後用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到了白布鋪陳的布景上。
曲靖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這是想要偷看我換褲子嗎？”
“你覺得我睡覺會睜著眼睛？”黎紅葉突然覺得和他溝通是一種很難的事情，既然說了是睡覺，當然會閉上眼睛，到時候他換褲子也好，脫衣服也罷，都不關她的事。
“出去。”曲靖軒快步走到她麵前，冷著臉說道。
黎紅葉無奈地望著他：“外麵連張椅子都沒有，你是希望我躺在地板上睡覺嗎？”
“那是你的事。”說話間，他已經伸手去拽她。
黎紅葉自然不會乖乖就範，於是兩人拉扯起來，最後聽到“刺啦”一聲，兩人都怔住了。隻見黎紅葉身上的校服從肩膀處被撕裂，露出一片潔白的肌膚。
就在曲靖軒完全不知所措的時候，大門再次被打開，曲家的管家拿著一條幹淨的長褲出現在門口，目光直直地看向東南角地麵上的兩人，臉上寫滿了震驚。
“少爺，呃……我是不是打攪到你們了？”說著，管家已經識趣地退到門外，順手將門再次關好。
聞言，曲靖軒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立馬從黎紅葉身前彈開，跑去打開活動室的大門：“老許，別誤會。”
管家眨眨眼，視線不自覺地落到了曲靖軒褲子上的那片紅色印記上。曲靖軒的臉瞬間緋紅，急忙抽過管家臂彎上掛著的那條長褲，趁沒人看見的時候，趕緊將他拉進了活動室。
走進活動室的老許，終於看清了黎紅葉的容貌，不禁愕然。
“黎……您是黎小姐？”
管家的話讓在場的兩人不由得一驚，曲靖軒急忙問道：“你認識她？”
“不對，黎小姐不可能那麽年輕，如果是黎小姐，應該三十幾歲了。”管家歎了口氣，一臉的感慨。
黎紅葉迅速從地上爬起身，跑到老許麵前：“你口中的黎小姐，是不是黎雨寧？你認識我母親？”
“黎雨寧小姐是您的母親？”老許先是詫異，隨即了然，“怪不得長得這麽像……”
“你既然認識我母親，一定知道她以前的事吧，能不能跟我講講，我很想知道。”黎紅葉也不顧自己此刻衣裳不整，緊緊拉住老許，目光裏充滿了期待。
“嗬嗬……我隻是一個管家，當年也隻是見過黎小姐幾次而已，對於她的情況並不了解。”
“這樣嗎？”黎紅葉的臉上閃過失落，聲音也低低的。
“是的。”老許點了點頭，“隻是沒想到黎小姐的女兒會和少爺在一起。”
老許說到“在一起”三個字的時候，眼神透露出了曖昧的意味，這讓曲靖軒感到很冤枉。就在他想解釋的時候，沈冀揚一臉茫然地抱著相機走了進來。
“這……是怎麽了？”曲家的管家突然出現在皇城活動室，曲靖軒一臉尷尬地拿著一條幹淨長褲，黎紅葉衣衫不整地拉著管家老許的胳膊，這畫麵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換好褲子後，曲靖軒花了大約二十分鍾，終於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了。
“哈哈……靖軒，你最近怎麽總是笨手笨腳的？”沈冀揚一邊擦著眼角笑出來的淚，一邊取笑道。
這次他從國外回來，發現曲靖軒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做事時常心不在焉，小事上出差錯的概率比以往多了幾十個百分點。
沈冀揚越笑越大聲，而曲靖軒的臉色則越來越陰沉。
站在一旁的老許很快就察覺到少爺的臉色不對勁，於是開口說道：“少爺，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曲靖軒點了點頭，起身將放在椅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收了起來：“我們走。”說話間，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黎紅葉，他此刻正在考慮一個問題。
黎雨寧……黎紅葉……
為什麽黎紅葉會隨母姓？
難道她真的是曲浩卓的私生女？由於一直由女方撫養，所以才隨母姓？
帶著一肚子疑問，他與老許離開了皇城活動室。
一下子，偌大的活動室裏隻剩下黎紅葉與沈冀揚兩個人。
沈冀揚為了避免尷尬，開始著手整理布景與燈組的位置。
“時間來得及嗎？”她說過，晚上七點要打工，剛剛曲靖軒的事情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加上她一心想多從老許口中打聽母親的事跡，差點忘記了自己還要打工的事情。
“老地方”距離天行學院不遠不近，步行大約需要半個小時，而現在已經將近六點，這麽算起來，時間已經相當緊迫。
沈冀揚停下動作，轉身微笑著走近，修長的手自然地伸向她，撩開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
夕陽較之先前已經沉下去很多，灰橙色的光芒從門口斜射進來，映照在她身上，發絲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朦朧而唯美的氣息彌漫在整間活動室裏。
他動作優雅地舉起相機，聲音格外輕柔：“別動，這個角度很好。”
說話間，他緩緩退後，找到了一個正好可以將她的麵容隱沒進陽光的角度，“哢嚓”一聲，快門輕響。
這時的她就像是一個困在城堡裏的美麗公主，眼中有著迫切地希望被營救的光芒，右邊肩膀處破損的衣服，將她的淒美襯托得十分到位。
當他拿相機裏的照片給她看的時候，她不禁被眼前的畫麵驚到了。
這是她嗎？
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樣的一麵。剛剛她的眼神明明是放空的，他卻用微妙的角度將她拍出了楚楚可憐、等待救贖的神情。
她不得不承認，攝影是一種奇妙的藝術，可以美化許多人們不經意表露出來的細節。
“好了，你現在可以去打工了，我們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他說話間，將相機的鏡頭蓋上了。
黎紅葉微微怔忪：“就一張？”
沈冀揚嘴角微揚，伸出了食指：“精品，往往是為數不多的。”
精品……
她不自覺地笑了。如果說照片裏的一切是一種魔法，那麽沈冀揚就是那個施展魔法的魔法師。她覺得這個男生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那麽，我先去打工了，照片衝洗出來，記得給我一張。”說著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被沈冀揚一把拉住，整個人因為慣性而後傾，順勢倒入了他的懷中，詫異間隻聽他輕笑了一聲。
“你準備就這樣走出去？”說著，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地投到她衣服破損的部位。
她立刻掙脫開他的懷抱，攏了攏肩上的衣服，可缺口還是很快露了出來。
“來不及回家換衣服了，今天真是夠倒黴的。”黎紅葉喃喃自語。
等回過神時，一件幹淨的校服已經出現在她麵前，她不禁詫異地抬頭看他，他難道真的是魔法師？
“這是我一個朋友的遺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去應急。”說話的時候，他依舊在微笑，可她察覺到他的笑容有些苦澀，顯然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往事，“不過，這件事不能讓靖軒知道。”
不能讓曲靖軒知道？
“這件衣服的主人，是不是你們很重要的朋友？”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該關心這件衣服主人的事情，可就是好奇，人都過世了，他們卻還留著她的衣服。最重要的是，從沈冀揚的態度可以看出，曲靖軒萬分珍惜這件衣服。所以他把衣服借給她這件事，必須保密。
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顆七彩塑膠球，曲靖軒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卻異常在乎那顆七彩塑膠球。還記得她當時詢問他是不是女朋友送的，他雖然沒有回答，表情卻出賣了他的心思。
“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沈冀揚指尖輕撫那件校服，“她對我們來說，就像神話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可惜上帝給了她幾近完美的一切，卻沒有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
“她是病逝的？”
“白血病。”
黎紅葉靜靜地聆聽，她一直以為，白血病這種事情隻有在電視劇中才會出現，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她沒有親眼見到那個女生病危的模樣，卻可以想象得到她生病時蒼白的臉頰以及因疾病消瘦的身體。
沈冀揚說著眼中泛起晶瑩的水光，蒙著一層水霧的目光柔柔地看向黎紅葉：“抱歉，我失態了。”他嘴角彎起，露出一絲歉意的笑。
黎紅葉輕輕地吸了口氣，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擦拭他眼角的濕潤。忽然，手腕一緊，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後整個人被扯到了他麵前，若不是有相機的阻隔，可能此刻她已經貼上他的胸膛。
“你剛剛是在憐憫我？”
從她的視角隻能看見他輕動的嘴唇，聽著他的問話，她默不作聲。
憐憫？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