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不施舍給你

10什麽都不施舍給你

最終,蘇綠還是順從白大小姐的心意,把那些可以評比“年度精品笑話”的東西給處理掉了,之後,從來一進家門就會陷入“死宅”狀態的她出了門,原因嘛,是要買衣服。

將近一年的旅行除了讓白姑娘的身體變得健康,也讓她的身材發生了些許變化,去年葬禮上所穿的黑裙,如今再穿已經不太合身了。忌日是一件莊重的事情,白雪雯希望能將一切做得最好。不是太在意形式,而是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將自己的“改變”傳達給他們,雖然清楚地知道父母早已看不到也聽不到……

行動派的蘇綠認真做起事來很是麻利,很快就試好選好衣服,順帶還買了雙同樣是黑色的平底皮鞋後,她提著包裝袋走出了店門。曬著溫暖的陽光,注視著春日街頭五彩繽紛的場景,她舒了口氣,不得不說,布滿店中的黑白兩色衣物真的給人帶來了巨大壓力,尤其是,在其中挑選商品的人,臉上的表情雖不至於哀傷,卻也都十分肅穆,身處那樣的環境中,的確讓人覺得壓抑。

隻能說幸好現在不是冬天,否則走出門冷風那麽一吹,大雪那麽一飄,才真讓人身心絕望。

她正一邊享受日光一邊隨意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了這麽一聲:“雪雯?”

蘇綠:“……”喂喂,不是這麽巧吧?

“雪雯,真的是你?太巧了。”隻憑一個側影就把人認出的青年三兩步走過來,有點欣喜地看著眼前的女性。

沒錯,來人正是許彬。

他現在過得不是那麽好,起碼遠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麽好。

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許彬頭上“副”的帽子依舊沒有去掉,而公司去年夏天招來的新人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威脅,尤其在那家夥連續談成幾個大單子後,老板落在這位新人身上的目光明顯比落在他身上的多。

許副經理敏銳地察覺到,正經理的寶座恐怕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而新人進公司之初,他還給對方下了不少絆子,如今再想搞好關係就是千難萬難了。等到對方一上位,他在公司的地位恐怕就更加岌岌可危,除非老板願意施以援手,可是……老板憑什麽幫他呢?

他家庭出身不高,也沒有什麽重量級的死黨,別看周末的時候呼朋引伴熱鬧的厲害,但那群人不過是一堆狐朋狗友而已,可以共富貴,等他一稍有倒黴的跡象,就全部一哄而散了。

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就又想起了白雪雯。

最初之所以拚命郵寄信件和明信片,說到底還是不死心也不甘心,在他的潛意識裏,白雪雯本就是“自己的東西”,可是這本來已經煮熟的鴨子就那麽在眼皮子底下飛了,不重新抓回來加把大火繼續煮,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一邊這麽做,他一邊安慰自己:郵寄幾張明信片,對我來說不是多艱難的事情,小投入可能有大回報,沒有與自身而言也沒什麽損失,賭一把又何妨?

可在又一次被扭送進警察局後,他意外地得知白雪雯早已離開那裏,自己“一番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後,就沒再堅持下去了。

當時許彬還非常憤憤不平,認為白雪雯不回到自己身邊,是她自己的損失!等到他事業有成的時候,就看她怎麽跪下來懇求!

但YY終究不會成真,現實如同一盆冷水般無情地潑灑在他的頭上,為許彬過熱的腦袋好好地降了個溫,那些過去一度被遺忘的事情,也終於被他再次回想了起來——為他帶來巨大成功的那個單子,雪雯也出了許多力氣。為了幫他,那一段時間她拚了命地啃那些繁雜的書籍資料,兩個人一起很多天都沒好好合眼,最後奇跡般地做出了一份讓他很是驚豔同時也讓客戶非常滿意的企劃書。

以至於簽訂合約時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為她所做的事,也為她所創造的奇跡。有驚訝,有感激,有羨慕,同時……也有嫉妒,她很聰明,很有天分,即使找了份比他差的工作,他還是比不上她——他許彬還是低低在下的那個泥腿子,而她白雪雯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當時他很在意這一點,但如今想來,千金小姐又怎麽樣?這一路走來,肯為了他許彬而拚盡全力的,除了父母,就隻有她了。

他是真真正正地有了幾分悔意。

為白雪雯自身,當然,也為了白雪雯的家產。白富美的真意就是,隻要娶了她,就能少奮鬥幾十年。不動心的那是傻子!頂多……這次他真的對她好,這樣還不行嗎?

這種悔意與貪欲相交織的複雜心理,直到現在依舊如同星火般殘存在他心中——驅使他在快到白家父母忌日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請假來到這個城市,當再次見到白雪雯的這一刻,它終於再次燎原。

本來他隻是在街頭隨意走走,卻沒想到“喜從天降”。幸福來得太突然,真是讓人難以適從。

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驚喜味道,蘇綠知道裝不認識那是必然不可能成功的,再加上,不樂意見這家夥隻是嫌麻煩而已,並不是害怕。所以也就淡定地轉過了身:“嗯,是很巧。”

許彬注視著眼前的女性,非常深情地說:“雪雯,我一直想見你。”

“可我不怎麽想見你。”蘇綠的毒舌技能出去對熟人起作用外,對她看不太順眼的人也一樣起作用,準確來說,後者的攻擊力還要大一點。

“……”許彬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那還不知趣離我遠點?”

“……”雪雯!你怎麽不按劇本來啊!許彬再次被噎住,他堅強地繼續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

“你既然知道,”蘇綠雙手抱臂,挑眉看人,“還癡心妄想什麽?我這樣的白富美是你這種人可以覬覦的嗎?”

“……”許彬深吸了口氣,再接再厲,“雪雯,我沒想到曾經單純善良的你居然會變得如此現實。”

麵對這樣的指責,蘇綠卻微笑了起來,熟悉的人絕對能察覺——她的心情開始轉差了。

“你知道明天的彩票號碼嗎?”

“……”雖然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許彬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知道我剛出來的店裏有多少人嗎?”

“……不知道。”

“你知道我穿的鞋子買了多少錢嗎?”

“不知道。”

“你怎麽什麽都想不到?”

許彬咽了口唾沫:“……這種事情我想不到很正常吧?”

“你既然知道自己沒想到的事情多得很,還問什麽?”心情已經相當不美妙的蘇綠用語言攻擊粗暴地糊了他一臉。

“……”許彬發現從會麵到現在,自己的無語次數似乎有點多,但在金錢和美女的誘惑下,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在掙紮下,“雪雯,你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聽完這句話後,蘇綠的神色驀然一變,不是因為她驚訝過度,而是因為,白雪雯在此時開口。

“小綠,可以讓我自己來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確定自己真的沒問題?”

“嗯,沒關係的。”現在的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親自與眼前這個人告別,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也絕不會後悔。

許彬緊張地注視著眼前女性的臉孔,在發現剛才那個幾乎讓他不認識的“雪雯”表情似乎回到了以往後,他的心快速地跳了起來,仿若看到了希望,緊接著,他聽到她說——

“不可能。”

被從前往天堂的路上直接打落地獄的許彬不甘心地說道:“雪雯,曾經的那些誓言呢?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我的記性沒有你那麽差,我一直都記得,你呢?中途真的忘記過嗎?”

這一刻,許彬覺察到了一股“無言相對”的強烈難堪感,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讓他微微別過頭去,不敢直視眼前人清澈如往日的眼睛。

白雪雯仿若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繼續說出了這樣的話語:“許彬,你為什麽找我,你自己明白,我心裏也一樣明白。我不會再重蹈覆轍,無論如何都不會,而如果你再繼續糾纏下去,我會采取措施。”

“……你會怎麽做?”

“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知道。”白雪雯溫和地笑了下,眼神中沒有憤恨,沒有不平,唯有釋然,“我們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是貧富的差距,而是性格,各走各的對雙方來說都很合適。許彬,到此為止吧。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真的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說出這句話時,許彬恍惚間覺得它很耳熟,似乎在很久前的一次爭吵後,眼前的女性哭著問他“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真的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而的他回應,似乎是摔門而去,把背影留給了她——這難道就是冥冥中的報應嗎?

“是的。”曾經哭得很傷心的女性如今表情沉靜,她點了點頭,“你走吧。”

“為什麽?”事到如今,為什麽她還要看他的背影?

不明不白的話語,白雪雯卻領會到了其中的含義,她語調淡然地回答:“因為我不放心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你。”

“……”

時至今日,他已經再不可能得到她的半點信任……不,應該說她已經連半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