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微妙錯誤的租賃客

清晨。

整條道路的燈都已經黑了,四周彌漫著輕柔而透明白霧。街道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路兩旁有著厚厚的積雪,空氣清新得如同夢境一般。送走程蘭,海公主把之前做好的手工作品打包好,步出家門,準備在上課之前送到商店寄售。

她在雪地上很起勁地走著,因為每走一步,腳下就會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厚重踏實。其實她大可以選擇走清潔工打掃出來的路麵,可她就是喜歡踩在雪地上的那種感覺。

她邊走邊看著路邊幾個堆雪人的孩子玩耍,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揚起。

“啊——”

她全神貫注地看著堆雪人的孩子們,沒注意腳底一滑,一個趔趄身體已經歪向了一邊。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大手很及時地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臂。

海公主眼中的光芒輕輕一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然後抬頭看向晨練回來的列澤華。

他在扶住她之後卻依然拉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海公主心裏一緊,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列澤華任由她把手收回,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唇角多了一抹笑意。

“謝謝!”

“我們是一家人,還需要說謝謝嗎?”

列澤華看著海公主,眼眸中是一片明亮溫和的光,他的聲音在這美麗的冬晨裏帶著某種異樣的感情。

海公主的心竟在瞬間猛地一顫。

“今天這麽早就去上課?”

“嗯,有些功課必須到學校裏去請教老師。”

“這樣啊,那你快點兒去學校吧!”

“那,那我先走了。”

就在海公主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列澤華的聲音從她的耳邊飄過,帶著溫柔的感情:“你沒有必要對我也這麽疏遠。那些傳言我不會放在心上。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快樂。”

海公主僵住,神情有些恍惚,卻沒有轉過身,而是背對著列澤華站在了那裏。

靜靜地把話說完,列澤華看著海公主的背影,緩緩地握緊了自己的手,就好像她手心的溫度還殘留在他的手上,並沒有消失一樣。

鋪滿積雪的道路上,他默默地站著,看著她的身影。

海公主也靜靜地站著,良久,她轉過身,唇邊緩緩出現了一抹溫柔似水的笑意:“你不要想太多,我並沒有疏遠你。”

列澤華一怔,倨傲漆黑的眼眸在下一秒迸發出明亮的光來。

她回眸微笑,聲音澄澈而堅定。

“好了,我該去上課了。”說完,她的睫毛顫了顫,朝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列澤華依然站在雪地裏,心底湧起了淡淡的失落和不舍。

一個手工製作的皮製鑰匙扣落在地上,應該是海公主剛才不小心掉落的。他認得她的設計風格。他輕輕地將鑰匙扣撿起來,小心地觸碰著,仿佛那上麵還有她留下的氣息,一種讓他眷戀的溫暖氣息。

陽光如琉璃般灑落。

列澤華拿著那個鑰匙扣,站在那一片白雪中凝望著她,就仿佛知道她會回頭一樣,帥氣的麵孔上浮現出一個溫暖燦爛的笑容。

原本越走越遠的海公主忽然回頭,她的眼中裏閃過一絲隱約的亮光。再看了列澤華一眼,她漸漸走遠了,纖瘦的背影隱入了一片橘黃色的陽光之中。

列澤華一直看著海公主離開。

她還是為了他拿自己最珍視的手工製品去販售了。

他看著海公主離開的方向,就那樣安靜地站在原地,好久,好久……

他想死死抓住那一份溫暖的感覺。從一開始就從她身上流露出來的、對他而言不能缺少的溫暖……

*** *** ***

同樣的清晨。

同樣的天空,蔚藍如洗。

風吹起窗紗。

新堂聖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眼中是一片暗沉的孤獨。地板上斜斜長長的投影染著寂寥如水的晨光。他拿著水晶酒杯,裏麵盛滿了濃烈的伏特加,他沉默地空腹喝下,瞬間火辣辣的**從咽喉一路燃燒到腹中,灼疼了他的胃。

這也許是他在這房子裏所喝的最後一杯酒了。這樣想著,他的神情更加黯然,手指無力地收緊。自己最信任的經紀人李克那雷霆般震怒的吼聲以及其他人的冷嘲熱諷、不滿與譴責如夢魘般重疊,再次回響在他耳邊……

“你是歌手新人王,就可以隨便動手打人了嗎?”

“對方是女生!還是你的屏幕情侶!”

“就算你沒有感情,但也要看重自己辛辛苦苦打拚出來的演藝事業!”

“Siyanie!你以為你是誰?”

“這是公司的決定,原先在你名下的房子要收回,不過我另外幫你租了套房子……”

……

新堂聖閉上眼睛,心中泛起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漸漸地,隨著這股疼痛,腦袋也如針紮般地痛起來。他用力搖頭,努力想將那些可怕的聲音揮去。

可是,走吧……

還是走吧!

這兒已經不屬於他了。

仰頭將滿滿一杯伏特加“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砰”地一下重重把空酒杯放回桌上。他轉身走到大衣櫃前,開始收拾行李。

天空藍得一絲雲都沒有,積雪消融,空氣冷得像結了一層薄冰一樣,反而比下雪時更加寒冷。

新堂聖放下行李,默默地拿出鑰匙。

將鑰匙插入門裏。

門開了。

滿屋的明亮與溫暖。

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飯菜香氣。

“你回來了?”

一個女生從廚房裏探出頭來,臉頰上沾了一點點麵粉,身上穿著一條淺藍色的圍裙,蓬鬆卷曲的茶色長發安靜地垂在肩上,整個人看起來清新美麗,又很自然。

微笑著,她從廚房裏走出來,用圍裙擦幹雙手,但是,看到是他時,她的身子頓時變得僵硬,原本明亮得宛如夜空中剛剛出現的星星的雙眼瞬間淡漠下去。

新堂聖愣住了,立在原地,腦子裏一片空白。

淡淡的飯菜香就是家的感覺吧?不需要什麽珍饈美味,隻要簡單平常的飯菜也可以百嚐不膩。

溫暖的橘色燈光,還有從廚房裏微笑著走出來的她,濃鬱的飯菜香氣,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而幸福。

仿佛全身的血液從冰凍中解凍,然後重新開始緩緩流淌,新堂聖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他想要的家的感覺,一直想尋找的家的感覺,竟然會在這初來的地方遇到了。

可是——

這一切會不會隻是轉瞬即逝的幸福泡沫?往往越是美麗的事物就越是易碎,上天讓他感到幸福也許是為了要讓他墜入更深的地獄。

果然,海公主咬牙,眼神古怪地瞪著他:“你……你怎麽會出現在我家?”

她的不友好態度讓新堂聖的眼神暗淡下來。

海公主輕輕皺眉。

“在學校還不夠,現在竟然跑到我家裏……”話還沒說完,海公主就轉身,直接打電話找來小區的保安。

新堂聖的心漸漸沉下去。

家的感覺……果然隻是泡沫,它像極了盛夏裏那些美得虛幻的泡沫,但隻要指尖輕輕碰觸到,就會立馬破碎。

他始終不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家。

保安很快趕了過來。

海公主不動聲色地問:“這個人,他不是本社區的住戶,怎麽可以隨意進入?”

原本一直默默出神的新堂聖見狀,隻好解釋:“我是租客。是你把房子租出來的,而我隻是一個租客。沒想到你這個房主竟然不知道是誰租了你的房子就隨隨便便交出大門鑰匙。”

海公主平靜地把視線從保安那裏收回來,有些嘲諷地笑道:“哦?是這樣嗎?我是有打算出租房子,可是還沒貼出出租告示,你就已經租到了房子,理由也太牽強了一些吧?”

“這位小姐……”

保安輕喚,他覺得這位先生的口氣不像在作假,而這位小姐又沉靜得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麽。

新堂聖眨眨眼睛,打量她半晌。

想了想,他從行李裏找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海公主:

“或許這個能證明我沒有撒謊。”

*** *** ***

在經過詳細確認後,海公主得知新堂聖真的是她家的房客。程蘭在去湘城之前把房子租給了新堂聖的助理,但因為公司的危機而忘記告訴海公主了。

海公主沉默。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是她誤會他了。

保安打量著海公主的神情,遲疑地說:“既然是一場誤會,那我就先離開了。”

說完,保安離開了。

整個房間隻有他和她兩個人,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窗紗落寞地被夜風吹起,海公主靜靜地站著。

新堂聖靠在米白色沙發上,身上有種清新的體香,像是香皂混合了鬆樹的味道。他薄薄的嘴唇彎出優雅的弧度,笑道:“誤會?一句誤會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難道我無緣無故就會拿到你家鑰匙嗎?真是可笑……”

瞬間,空氣被冰凍住了……

寒光在被冰動住的空氣中若隱若現。是嘲諷吧?嗬,他的態度讓她原本有些內疚的心情又冷了下來。

海公主的神情是一貫的淡然寧靜。

隻是緩緩地,她笑了,笑容恍如寒冬裏結冰的海麵,晶瑩美麗,卻寒涼冷漠。她正想說些什麽,門再次被打開了。

冰冷倨傲的少年在見到海公主時低頭凝視她,寶石般閃亮的光芒從他眼中飛閃而過。

黃昏的陽光照進來,地板微微反射出柔和的光。看見是列澤華,海公主的心情忽然明朗得就像看見了陽光,她的笑容多了一絲溫暖,就好像她每天都在這裏等著他回家一般。

新堂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了,心中忽然莫名地泛起一陣疼痛。

“海……”列澤華望著她寧靜溫柔的笑容,突然有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感,覺得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

他飛快地將頭轉開。

忽然間,他不想讓她瞧見自己這副狼狽的快樂模樣,便裝作呼吸空氣中飯菜的香氣,深吸幾口氣,才孩子氣地說:“真是香啊!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媽媽今天沒有回來,所以我就親自下廚了。”海公主的眼睛亮亮的,她笑著說,“是一些很簡單的菜式,但都是我最拿手的。”

她轉了轉眼珠,像小貓一樣可愛:“有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哦!”

一瞬間,又熱又暖的**讓列澤華的聲音變得低沉:“哦?是嗎?那我可要嚐嚐看。”

他牽起她的手。

海公主仰頭,對他燦爛微笑。

他和她如同最美麗的童話般,唯美夢幻得令人窒息。

他們一起步入廚房,並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人正笑著仰靠在沙發裏,美麗得驚人。新堂聖如同一個妖嬈的妖精般,因為被忽視受到傷害而更加肆意地綻放出妖冶的美麗笑容。

廚房很小,一盞小小的百合吊燈散發著柔光。

幾個菜已經盛進碟裏,上麵蓋著瓷盤蓋保溫,爐上的鍋裏用小火燉著粥,清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列澤華的眉梢染上柔和的神情,他驚奇地說:“啊,居然全都準備好了!”

他一一打開保溫的瓷盤蓋,隻見雪白色的瓷盤裏是筍片炒冬菇,淺綠色瓷盤裏是素炒藕片,淡藍色瓷盤裏是他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另外還有一碗紫菜湯。

“怎麽樣?”

海公主小心翼翼地問著。以前和媽媽住在一起的時候,她偶爾會做幾次飯,自從列澤華來了以後,她好像還是第一次下廚呢!她擔心菜色太素淡了,可是她最拿手的菜就是這些。

“很豐盛,很好。”

列澤華夾了一筷子筍片炒冬菇,細細咀嚼著,那異常甜美清香的味道讓他都不舍得咽下去。就算世界頂級的廚師做出的菜也比不上海公主做的。

“沒想到你的廚藝也這麽好,和程媽媽的廚藝不相上下。”

“媽媽比我做得好吃,我還以為我做的菜會讓你難以下咽呢!”她微笑。

“怎麽會?隻要是你做的飯菜,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

列澤華感動地說著,眸中閃動著溫柔的光。

*** *** ***

“哦!我差點兒忘記了!”

就在列澤華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海公主突然驚叫出聲。

列澤華放下筷子,疑惑又擔心地看著海公主:“怎麽了?是還有什麽菜忘記拿上來,還是忘記關煤氣了?”

“不是啦……”海公主臉上浮起一抹內疚的神色,急忙對列澤華說,“你等一下……”

說完,海公主就跑向客廳。

新堂聖看到海公主朝他走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更加妖冶了,隻是眼神越來越冷。

海公主走到新堂聖麵前,神情變得如往常一般禮貌而疏離:“那個……你吃飯了嗎?如果還沒吃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吧!”

新堂聖心裏冷笑了一下,想著,這是同情嗎?於是,開口想拒絕,卻沒想到說出的話竟然是:“好。”

說出這個字時,新堂聖都驚住了。

當他想改口的時候,海公主已經轉身離開了,邊走邊對他說:“那就快點兒過來吧!要不然菜都涼了。”

月光透過枯樹的枝丫灑下一片斑駁的陰影。

餐桌上全然沒有了最初的溫馨和熱絡。

自從海公主介紹完新堂聖是自家的房客兼她的同班同學,列澤華禮貌地微笑並打了一聲招呼後,除了三個人安靜吃飯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氣氛有點兒怪異。

海公主夾了塊排骨到列澤華碗裏,說:“多吃點兒。”

“嗯。”列澤華抬頭對她笑。

新堂聖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他竟然短暫地失神,眼中隱約有種受到傷害的濕潤霧氣,他慢慢放下筷子,從餐桌上隨意抽出一張麵紙擦了擦唇角,起身說:“很豐盛,謝謝。你們慢用。”

他淡淡地說著,目光停留在海公主身上一兩秒,然後轉身走出了餐廳。

在新堂聖走後,列澤華也放下了碗筷,仿佛是在想什麽似的,一種疏遠的氣息讓人難以接近。

海公主坐到他的身邊。她側頭望他,眼中有種溫柔的神色:“怎麽了?剛剛不是還說我做的飯菜很好吃,現在怎麽隻吃這麽一點點就吃不下去了?”

“不是。”

“哦。那你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是誰?”列澤華打斷她,低沉著聲音問著。

海公主怔了怔,然後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解釋道:“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他是租我們房子的租客。”

“我不是想問這個問題。”

“那是什麽?”

“他會住多久?”

“不知道。”

列澤華凝視著海公主,終於還是問出了在第一眼看到新堂聖後就無端冒出的讓自己恐慌的疑問:“你喜歡他?”

“怎麽可能?”海公主一掃以往的從容淡定,訝異地說。

“那……那你討厭他?”

“嗯……或許吧!總之是沒有好感的。”海公主朝列澤華溫柔一笑,如實回答。想起之前和新堂聖之間的過節,她確實對他產生不了好感。

這個笑容讓列澤華的背脊又開始僵硬,他的手指滑到她的臉頰,聲音很低:“以後也不要喜歡他,好嗎?”

“喂,列澤華,你今天是怎麽了?”海公主看著列澤華深情的眼神,內心一陣慌亂。

“沒怎麽……隻是想要你答應我不要喜歡他。”列澤華的眼神更深邃了。其實,他的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就是——除了我,請你不要喜歡上任何人。

海公主看著列澤華執拗的神情,有些生氣,可是想到列澤華因為自己而遇到的不幸,她所有的怒氣都消散了,她輕聲說:“好,我不會喜歡他。”

“真的?”

“是,真的。”

半透明的紗製落地窗簾在風中輕輕地晃動著。

列澤華屏住呼吸,心底湧出一股喜悅,然而依然僵硬的唇角,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出奇的孩子氣。

原本有些惱火的海公主也不由得因為他這個笑容而妥協,她心想,自己的出現帶給他太多的不幸了,那麽,隻要讓他快樂,自己不管做什麽都可以的吧?

*** *** ***

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列澤華接起電話。然後,他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

“嗯,好!我知道,我馬上就到!”

放下電話,他告訴海公主程蘭被工廠的設備弄傷了,住進了當地的醫院,他會先過去看望,然後明天再向學校請假。海公主要求一起去,他執意不讓:“我自己連夜開車過去照顧她就好,並不是很嚴重,你乖乖在家等消息吧!”

說完,列澤華起身走出餐廳。

不一會兒,屋子外麵傳來發動車子的聲音。

夜色漸深。

海公主依然坐在餐桌前,桌上的飯菜早已變涼,她抱著膝蓋發呆,身子縮得緊緊的,影子也變成小小的一團。

一個人影走到她的身邊,陰影將她籠罩進去。

她知道那是新堂聖。

因為隻有他的身上才會有著如白霧般淡淡的氣息,同時,有一種淡淡的香氣會從她鼻間飄過。

“我說過,你和我是同一類人。”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一如初次見到時那般,笑容裏有一點點邪惡,還有一絲詭異,卻仍舊非常漂亮。

她轉過頭,沒有看他,繼續發呆。

良久,他以為她不會開口說些什麽時,她突然輕輕地說:“我跟你是同一類人,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兒。在學校裏和在這個家裏不一樣,最好有我的地方你就不要出現。”

說完,海公主站起來,走進臥室。

夜越來越深。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米白色的沙發上,新堂聖一個人安靜地坐著,臉上有種若有所思的神情,忽而皺眉忽而微笑。

他的笑容裏帶著些孩子氣,也帶著淡淡的惡意,就好像想到什麽有趣的惡作劇。

*** *** ***

上午,陽光燦爛。

新堂聖反複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前往攝影棚去見光輝影視的著名製作人,期待有新的機會。

光輝影視與盛世影視公司不同,雖然規模較小,但對新人的提拔是任何一家公司都無法比擬的。

他並不知道去那裏之後會有怎樣的結果,但他希望能有一個好機會。前段時間光輝在四處招攬新人,據說是在籌備一支知名企業的廣告,可是一直找不到適合的男主角,所以拍攝進度一拖再拖。盛世也有推薦人過去,但都被一一否決了。

前台接待小姐讓他去四樓南麵的會議室,看到等電梯的人很多,他想了想,從大廳一側的旋轉樓梯走了上去。

樓梯鋪的是栗色的大理石,鑲嵌著金色的細條紋,栗色的木製扶手觸感圓滑舒適,金色的鏤花透出奢華氣派。

會議室的大門也是栗色與金色相間的裝飾,栗色的夾邊,中間是金色的華麗雕刻圖案。

新堂聖禮貌地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仍沒有聽見裏麵的回應,他輕輕推開會議室的大門,走了進去。

裏麵已經有三個男生在等待了,一個娃娃臉、一個俊雅、一個帶著點兒書卷氣。他們正談笑著,見到有人進來,表情都顯得有點兒詫異,但是立刻他們的眼神裏就多了些奇怪的東西,冷冷地打量完新堂聖,又轉過頭去繼續說笑,直接把新堂聖當成空氣一般。

新堂聖微怔。

會議室中間是一張橢圓形的大桌子,三個男生坐在右邊,他想了一下,坐在左邊,正好側對著他們。

他對他們禮貌地笑了笑。

其中一個書卷氣的男生有些錯愕,局促不安地扶了扶黑邊框眼鏡,也試圖擠出像他那樣收放自如的微笑來回應,可是失敗了,笑起來傻兮兮的,活脫脫的書呆子形象。

說到笑容,這個圈子裏誰都不及俊美性感的新堂聖。他剛出道時的第一張專輯的宣傳海報,可謂震驚了整個娛樂圈,就算他現在已經在走下坡路,粉絲也日益減少,但那張海報還是大家不舍得丟棄的珍藏品,有些音像店至今還把那張海報張貼在醒目處,沒有撕下來換上新人的海報。

畢竟,他那穿著英倫風格的白襯衣、胸口處解開一顆珍珠紐扣、故意露出細致如瓷的肌膚所透出的無限性感,是可以令任何人都看得如醉如癡、目眩神迷的,當然也是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

尤其他那美如櫻花的雙唇,隻要輕輕上揚,便可迷倒無數人。

另外兩個男生狠狠瞪了一眼書卷氣質的男生:“白癡,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這時,會議室的門又開了。一個穿著米色大衣和牛仔褲、渾身透著帥氣的男生走了進來,與他並肩走進來的還有一位嫵媚的女生。他們顯然也是為了此次的廣告而來,隻是這支廣告缺少的是男主角,為什麽會有女的也來試鏡?

新堂聖抬眼,下巴瞬間緊繃,眼神深沉。

那兩個人選擇了中間的位子坐下來。

辦公室裏安靜得仿佛沒有了呼吸。窗外的陽光被烏雲擋住,天色有些陰沉。牆上的時鍾一分一秒地走動。

“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輕重。諾西姐,你說有些人都過氣了,還妄想成為這麽重要的廣告代言人。這次幸虧你陪我來,要不然你不親眼目睹,我回頭跟你說,你又當我是在開玩笑。”

說話的是方才剛進來的穿米色大衣的男生——盛世力捧的新人,最重要的他還是安諾西剛出道的師弟。

新堂聖安靜地坐著,明明知道這話是在嘲諷自己,他也隻是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騰起妖嬈的霧氣,看不出任何情緒,就仿佛像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嘲弄。

“小C,不要隨意評論那些已經過氣的前輩,要知道這樣的前輩發起火來可是很可怕的。”嫵媚女生似笑非笑地說著,“我就是一個很好的教訓。”

“那又如何!欺負了諾西姐,不就被趕出了盛世嗎?他還能囂張什麽?”

……

安諾西和那個叫小C的師弟一唱一和的。安諾西看著新堂聖,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乞丐,口氣裏含著施舍的味道:“我說小C,你剛出道就這麽紅,事業可謂如日中天,就不要跟著摻和這個小小的廣告試鏡了吧!純屬浪費時間。”

太過分了,這話一出口,在座的其他人即使明知安諾西是在挖苦新堂聖,但臉上也都有些不好看。雖然他們自知無法跟安諾西的師弟爭角色,但任誰被這樣貶低都不會舒服的。

不過他們也不敢得罪安諾西,隻能憤憤地看著那一男一女。

忽然,新堂聖開口了:“是嗎?明知道是浪費時間還跑來,真是夠愚蠢的。”

空氣裏仿佛突然彌漫起令人窒息的白霧。

緩緩地,新堂聖笑了,他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神情,笑得依舊那麽漫不經心,仿佛君王在憐憫他的俘虜一般:“靠女人增加的名氣,紅了又如何?就算可以得到這支廣告,但拍攝的時候怎麽辦才好呢?難道也要讓女人代替去表演?不過,有些事似乎得說出來,這女人很辛苦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但其實她並不懂得如何演戲……”

“你說誰呢!”安諾西暴怒地拍了拍桌子,站起來,怒視新堂聖。

“你說誰不會演戲?”

新堂聖的瞳孔漸漸緊縮,笑容卻愈發妖豔。他輕笑著說:“說你。”

從出道到現在全靠緋聞維持演藝事業的安諾西,圈裏人私底下都送她一些不雅的外號,如“交際女王”“娛樂圈的小公關”……隻是當她終於紅了,這些負麵的新聞竟然如同粉筆字一樣被處理得幹幹淨淨。她和哪個導演私下曖昧,或是和哪個名企業家有過瓜葛,這些負麵新聞統統都沒有了,她在觀眾麵前所呈現出來的始終是純情玉女的形象。

對於那樣的過去或許她自己也討厭吧!所以當新堂聖微微提及,她就已經控製不住情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兩人身上。

空氣仿佛凝滯了,就連呼吸聲似乎都沒有了。

突然,悠揚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安諾西的師弟接起電話:“哦?是嗎?那真是不錯……”

他掛掉電話,對安諾西微笑:“諾西姐,剛才小玲打電話說,這支廣告的男主角已經敲定由我出演,不用試鏡了。咱們現在走吧,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已經敲定了?那他們坐在這裏幹什麽?

帶著書卷氣的男生首先起身離開了會議室,接著是那個娃娃臉和那個俊雅男生。

安諾西和她師弟同時輕蔑地瞅了一眼新堂聖,也離開了。

隻剩下他一個人坐在空落落的會議室裏。

雖然在來之前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但事情真正發生後,他的心還是很痛。

然後濃濃的失落……

*** *** ***

從光輝影視出來後,新堂聖想了想,還是往下一個影視公司走去。

舞蹈排練廳裏,陽光照在四周的鏡麵牆壁上,白花花的亮光炫目而刺眼。音樂聲很大,在空曠的房間裏回**。年輕富有活力的女生們跳著充滿活力的舞步,看起來一個個可愛漂亮極了。

“1,2,3,4!”

“1,2,3,4……”

木質地板上,陽光一圈圈地暈開,舞蹈教練隨著音樂的節奏大聲喊著,在一排女生前麵領舞,邊跳邊從鏡子裏觀察她們的動作。

女生們好像已經練習了很久,每個人都是滿臉汗水,急速起伏的胸口和越抬越低的雙腿也都顯示出她們太累了,再不休息她們真的就要累得暈倒了。

終於——

她們中間最矮小的那個女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板上。

她拚命喘氣,汗流浹背,練功服全都濕透了。她其實並不想坐下來這麽丟人,可是,她實在是跳不動了。

緊接著,又有人倒在地上。

“你們看好誰?”

練功房的外麵,透過敞開的大門,一個胖胖的女人用手托住下巴望向裏麵的女生,手指上玫瑰形狀的紅寶石戒指熠熠發光。

她身旁陪著的另外兩個人陷入一陣思考中,還未開口,就見到有一個人走過來。

那個人身上就像是蒙著層淡淡的白霧,美麗得讓人覺得好像陷入了美夢。

當新堂聖從這裏經過,窗外的陽光忽然不再燦爛,四周的一切也忽然暗淡失色,因為世間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那光芒恍如是從他的體內迸射而出,無比明亮,美麗刺眼得令人眩暈。他穿著簡潔、略帶華美的衣服,看起來就像參加完豪華夜宴後剛剛將晚禮服隨手扔掉的王子。

盯著新堂聖,戴著玫瑰形紅寶石戒指的女人慢慢地撫摸自己的下巴。

“你是Siyanie?”

新堂聖眼眸如暗夜迷霧般斜睨著身旁的胖女人。竟然會有人用不確定的口氣問他是不是Siyanie。

他絕美的麵容有一絲失落,原來,人們對他的記憶這麽快就模糊了。

他的唇角勾勒出一個嘲弄的弧度,目光淡淡如晨間的白霧,他望著胖女人,低沉著聲音說:“我是新堂聖。”

胖女人伸出手,熱情地微笑:“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我是溫雅。”

新堂聖沒有握住她的手。

溫雅幹脆伸出胳膊挽住他,就像多年未見的情侶一樣,親密地對他說:“我們在挑選新片的女主角……”

這是溫雅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跟新堂聖接觸。盡管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也曾經在一些大大小小的場合遠遠地見過他,知道他的美麗屬於動人心魄的那種類型。可是,當新堂聖如此近距離真真切切地站到她麵前的時候,她還是會像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眼前金星亂冒,胸口有血氣噴湧,甚至有種快要窒息暈倒的興奮感。

新堂聖抽回自己的胳膊,仰頭而笑,語氣中帶著不屑:“難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挑選一下誰來當女主角比較合適?那可能會很好笑呢!因為,我除了會唱歌、會演戲,對於幫別人挑人還真是愛莫能助。”

“怎麽會呢,Siyanie的眼光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最棒的!這次我邀請你過來,是想跟你談談我的一部新戲,這部戲的男主角還沒敲定,你很符合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主角形象。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邀請你出演。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可以詳談一下。”

“哦?”新堂聖微眯眼睛,似笑非笑地問,“男主角?”

*** *** ***

深夜。

樂巢酒吧。

鬧市區最著名的酒吧就是樂巢酒吧,此時正是它最熱鬧的時段。

不同於一般的酒吧,這裏選用了純淨、淡雅、帶有明快感的米黃色調作為大背景,設計風格中體現多元化、多視角的豐富內涵,在構造典雅的同時營造出別具一格的氛圍。

酒吧裏幾乎每個角落都坐滿了客人,來往穿梭的服務生,酒杯相碰的聲音,輕語聲,歡笑聲,調酒師們玩出許多令人目不暇接的花式動作調出各種美酒,而小有名氣的“螢火蟲”樂隊在前麵的舞台上投入地唱著屬於自己的原創歌曲,使酒吧裏的氣氛沸騰到最高點。

酒吧的吧台邊有一個死角,那是最僻靜的位子。高大的深綠色樹木盆栽將這裏與其他喧鬧的區域分開。不過,這兒雖然能保持清靜,卻會阻礙視線。一般人是不會坐這個位子的,因為來酒吧都是為了找熱鬧。

可是今晚,那裏竟然有了一位客人。

新堂聖。

因為植物的掩映,酒吧裏的人們隻能隱約看到他的側臉。

他沉默地喝著酒,五官輪廓俊美,美麗得好像畫裏的妖精,恍若有朦朧的白霧籠罩在他身上。

細心的話,可以發現他已經喝了很多杯。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仿佛喝下的不過是白開水。

一些女人心醉於他的風采,試圖裝作無意地走近他、與他攀談。可是,每當她們剛走到距離他三米左右時,就會有服務生禮貌地攔住她們,解釋說那位客人不喜歡被打擾。

喧鬧的酒吧。

新堂聖疏離的背影與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

樂隊聲嘶力竭地彈奏演唱,客人們談笑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酒氣。

新堂聖把水晶酒杯向前一推,吧台後的調酒師立刻恭敬地將新調好的酒倒入杯中。他皺眉凝視酒杯中輕晃的透明**,眼神空洞。他微微仰頭,火辣的灼燒感頓時沿著喉嚨而下。

男主角……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可是,為什麽是那樣低俗的戲?

當他滿懷著希望應邀去那個溫雅的家中去看劇本時,沒想到竟然是一本低俗的垃圾片,竟然還讓他脫掉衣服,說要看看他的身材怎麽樣。

當他憤怒地撕爛劇本後,溫雅變得沒有一開始那麽熱情,而是冷冷地挖苦他說已經是過氣的偶像還裝正經,並憤怒地警告他毀掉了她的劇本,她會采取法律手段,並讓他在影視圈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沒有翻身的機會?

這倒不錯,他可以離開得徹徹底底、幹幹脆脆,再也不留下什麽。於是,他告訴她要告就痛快點兒,像這種不幹淨的片子,法律是不會支持的,至於以後沒有辦法再在影視圈工作,他也樂意接受,畢竟這樣的影視圈沒什麽值得他留戀的。

然後……然後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個溫雅的家,來到他經常來的樂巢酒吧的。在這兒沒有人會在意他曾經是誰。這裏的侍應生對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在他們的眼中,他也隻不過是一個客人,隻要給錢就可以享受到最好的服務。

酒吧裏音樂嘈雜,燈光閃爍。望著酒杯,新堂聖沒有表情地笑了笑,酒杯又空了。

調酒師小心翼翼地低聲說:“Siyanie,您已經喝了十幾杯了……”

新堂聖看他一眼,說:“可是我還沒有醉。等我醉了,你就可以停止為我倒酒。”

調酒師噤聲,連忙將調好的酒再次倒上。

新堂聖沉默地坐著,手指輕敲著酒杯,水晶酒杯輕輕發出清脆的聲音。他還沒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