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愛的去留
1
“妮卡。”曼婷老師站在辦公桌前看著我，琥珀色的眼眸裏充滿了不解，“俊暄突然跑來找我說要撤銷你的試用者資格，卻同意把月夜之雪獎學金給你，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
我低著頭，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幾個圈，終於掉了下來。
我不明白，淩俊暄把我趕出實驗室，是因為“一千零一夜”被破壞了嗎？嗚嗚嗚，我真的一點兒都想不明白！
好難過！我剛剛清楚自己對他的心意，就失去了唯一和他待在一起的理由。沒錯，他有喜歡的女孩子，不會喜歡我，可我隻是想待在他身邊而已。
嗚嗚嗚，眼淚更多了，止不住地往下掉。
“妮卡，你別哭了。”曼婷老師走到我麵前，輕輕地為我抹去眼角的淚水，“不過，你已經得到了月夜之雪獎學金，你爸爸媽媽也快回來了，你也是時候回家了吧。”
什麽？爸爸媽媽快回來了？我完全不知道啊！難道是雲北坤那個家夥向爸爸媽媽告密說我離家出走談戀愛了？天啊，為了一個男生離家出走，爸爸媽媽一定會超級生氣的！啊啊啊，雲北坤這個造謠的大壞蛋！
我張大嘴巴，問道：“我爸爸媽媽為什麽要回來？”
“還不是因為你打電話告訴他們北坤收到了劍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卻不願意出國的事情。”曼婷老師捏了捏我的鼻子，“北坤現在被他們罵得很慘呢！如果他們回來後知道你離家出走了，北坤一定會被罵得更慘的，所以妮卡，你還是趕緊搬回去吧。”
雲北坤居然沒有去告密。
“活該啦！誰讓雲北坤總是欺負我。”我咬了咬牙，“就讓爸爸媽媽罵他好啦！”
“妮卡！”曼婷老師無奈地拍了拍我的頭，“你怎麽能這麽說北坤呢？北坤對你其實還是非常好的。”
“哪有！”我大聲說道，“他隻是自己不想出國，偏說要留下來照顧我，可是……可家務活全部都是我在做！”
“但是他發現你離家出走後，第一時間就打電話拜托我找你，而且知道你的消息後，每天都會打電話來詢問你的生活。”曼婷老師舉了一些例子，“我記得你小時候在學校被小朋友欺負，都是北坤替你出頭的。還有一次，他為了替你取風箏，從樹上掉下來摔成骨折住院，你還記得嗎？還有哦……”
“還有一次，我從書上得知蜂蜜對身體好，於是拉著雲北坤去采蜂蜜，結果惹了一群蜜蜂，雲北坤擋住我，自己卻被蜇了好多包，後來他趴在**的樣子就好像一隻小烏龜一樣可愛。”我出神地說道，以前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曼婷老師提到，我都快忘記了。
雲北坤曾經也是那麽值得信賴的，小時候的他就好像……就好像白學長一樣，溫柔又可靠。
“妮卡，其實北坤偷偷告訴過我，他是想訓練你的獨立能力才讓你做家務的。”曼婷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麵哦，尤其是情感。”
訓練我的獨立能力？難道我真的錯怪雲北坤了？白學長也對我說過，很多事情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樣。
“曼婷老師，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其實……”曼婷老師猶豫了一下，為難地說道，“其實你的爸爸媽媽已經打電話來，他們希望我能說服你和北坤一起出國，畢竟他們都在國外，很希望一家人團聚。”
“出國？”我愣住了，我不是不想和家人團聚，可是出國……我害怕坐飛機啊！
“妮卡，現在坐船也可以去地球的另一邊。”曼婷老師拉著我在布藝沙發上坐下，“還是說，你有什麽必須要留下的理由嗎？”
必須要留下的理由？
親情？除了雲北坤，我的家人都在國外，而且現在就連雲北坤都要去劍橋大學了，這條理由說不通。
友情？要是亞紀這丫頭知道我拿她當擋箭牌，說不定她會揍我一頓的。
那麽，愛情？
“雲妮卡，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實驗搭檔關係正式解除，也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淩俊暄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再一次響起，我喜歡的人不但有喜歡的女孩了，他還討厭我，見都不想見我，那麽我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呢？
一股酸澀湧上我的心頭，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妮卡，你怎麽又哭了？”曼婷老師拿起一塊手帕，替我擦去眼淚，“好啦，不要哭了，你如果真的不想出國，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啊。”
不是的，老師，這一次我不是因為要出國而哭，而是因為我最喜歡的那個人，我再也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
“曼婷老師。”我抬起頭，艱難地說道，“我要和雲北坤一起出國。”
如果他再也不想見到我，那麽我就實現他的願望，不再出現好了。
“妮卡！”
剛從曼婷老師的辦公室出來，一個女生歡快地來到我麵前，問道：“你沒事吧，你和金魚換眼睛了嗎，怎麽腫得這麽厲害？”
看到這麽狼狽的我，卻說出如此討厭的話的人，從來不會有第二個，隻有明亞紀！
“還好意思說！”我狠狠地瞪了亞紀一眼，“你從那次比賽之後就失蹤了嗎？”
“哈哈！”她一下子跳起來，伸出手摟住我的脖子，“你居然還好意思提！那天比賽，眼看著我和江非瑾要輸了，可是最後一秒，你居然讓他贏了。你知道我和江非瑾贏了之後，我被他害得有多慘嗎？他居然拉著我去美國參加國際網球賽！”
呃……美國……難怪亞紀突然失蹤了好多天。
“那麽結果呢？”我心不在焉地打斷她的抱怨，心裏想的卻是當時淩俊暄站在我身邊，衝我綻放出一個安撫而又充滿自信的笑容。當時，突然出現的他就好像天使一樣照亮了整個賽場。
“結果當然是贏啦！”亞紀拉著我的手，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還說她討厭江非瑾，真是一個口不對心的家夥！
“妮卡，你現在看上去好糟糕啊！難道淩俊暄欺負你了？我去找他算賬！”
討厭的亞紀，人家現在已經很傷心了，她為什麽還要提淩俊暄！
“亞紀，我以後一定會非常想你的！”我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伸手擦了擦眼淚。
“妮卡，你在說什麽啊？”亞紀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你不但和金魚換眼睛了，還和豬換腦子了嗎？”
亞紀不愧是我的好損友！
“我要出國啦，臭亞紀！”
“什麽！”她尖叫一聲，“那淩俊暄的實驗怎麽辦？”
亞紀真的是我的朋友嗎？我要出國了，她第一個想到的卻是淩俊暄的實驗。
“你不知道嗎，他已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心跳和呼吸恢複正常，“他已經不要我……不要我參加實驗了。”
我的心好像被火灼燒了一樣痛，視線也變得模糊了。
“好啦！別哭了！”亞紀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往我臉上擦，趕緊轉移話題，“妮卡，你知道嗎？因為我和江非瑾這次贏了國際網球賽，所以學院獎勵我們兩個所在班級的所有同學集體旅行，是去爬山哦！”
“爬山？”
她帶著無奈的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妮卡，不管之前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趁這次爬山一起丟掉，然後開開心心地出國吧！”
2
然後開開心心地出國？
我真的能開開心心地出國嗎？這個史上第一討厭的明亞紀！
我站在大巴上，看著車裏唯一的空座，在心裏號啕大哭起來。
時間倒退十分鍾——
我拿著車票，準備上車的前一秒，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亞紀抱住了我的大腿。
“妮卡！救命啊！”
她的慘叫聲簡直驚天動地，嚇得我全身顫抖起來，差點兒一腳踹開她：“亞紀，你要做什麽？”
“妮卡！江非瑾那個全世界最渾蛋的渾蛋居然把我的車票換成了他們班的！”
不過是換了車票而已，我還以為出了多大的事呢！
我推了推她的手臂，說道：“亞紀，你也太誇張啦！反正兩班車都是去同一個地方的嘛，不要緊的。”
“不要不要不要啊！”亞紀超級誇張地來回甩頭，“我不要和那個全世界最渾蛋的渾蛋坐在一起！天知道他又要整出什麽事情來折磨我！”
“不會的啦！”我安慰著亞紀，可她抱住我大腿的胳膊又加大了幾分力道。
“好吧！”我看著自己快被勒斷的大腿，隻好妥協了，“你要我怎麽做？”
“噌”地一下，我好像看到亞紀的眼裏迸出了無數星星，她說：“和我換票吧，妮卡！”
所以，十分鍾後，我就站在了另一輛大巴上，默默地看著車裏唯一的空座，空座旁邊坐著的正是讓我無比傷心、最想要忘掉的人——淩俊暄。
淩俊暄穿著黑色T恤和深色牛仔褲，耳朵裏塞著白色的耳機，雙手抱肩靠在車窗上，閉著眼睛似乎在聽歌。纖細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柔軟的頭發垂在耳側，和往常一樣，全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仿佛誰坐在那個座位上，他就會立刻睜開眼睛，用眼神殺死那個人。
天哪，神哪，佛祖，上帝！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在我下定決心忘掉他的時候，又讓他出現？
還有明亞紀，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淩俊暄和江非瑾是一個班級的？
“同學！快去那個位子上坐好。”司機大叔狠狠地瞪著已經遲到的我，“所有人都在等你一個人，你坐好了我才能開車！”
嗚嗚嗚，司機大叔，我可不可以下車啊？
在司機大叔眼神的威逼下，我終於戰戰兢兢地走到那個座位旁邊，放下自己的背包。
因為要在山上過夜，所以我還帶了一個行李包，可是我根本夠不到位於頭頂的行李擺放架。就算伸直雙手托著行李包，我都隻能碰到行李擺放架的邊緣，要怎麽推上去呢？
我踮起腳，用盡全力，就差一點兒了，動了動了，看我的最後一擊！
咦？腳下怎麽好像在晃動？
啊！司機大叔，我還沒有放好行李，我還沒有坐下，不要開車！啊啊啊，行李也跟著晃動了！好重啊，我支持不住了，救命啊！
完了，這次死定了！在出國之前被行李砸死，會不會太慘了一點兒？我還沒有讓淩俊暄知道我的心意……
“啊——”我一個趔趄，身體向一邊倒去。
“小心！”突然，一陣熟悉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
我的腰被有力的胳膊摟住，一隻溫暖的手托住了我的後腦，微熱的溫度一直抵達心裏。淩俊暄如同冰雕一般完美的臉就在我的眼前，近得可以數清他那細長濃密的睫毛，那雙深邃沉鬱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的靈魂都吸進去一般。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看著他，忘了動作和言語。
“你還要看多久？”淩俊暄冷冷地看著我，“自己起來。”
我在做什麽？我不是決定要忘記他嗎？可是剛才，我隻想著把他的臉刻在腦海裏，永遠都不忘記。
大笨蛋！
我站直身體，捂住胸口，努力讓心跳恢複正常。
淩俊暄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彎下腰撿起了我的粉色行李包，手臂輕輕一伸，就把行李包輕輕鬆鬆地放在了行李擺放架上。
他放好我的行李包，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就直接轉身坐回座位上了，那模樣就好像在說“我不是已經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了嗎”。
哼！他不想見我，我偏偏要坐在這裏。
忽然，我的心裏開始冒火，我用盡全身的力氣重重地在他身邊的那個座位坐下，挑釁地看向他。
他忽然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道：“我不會和白希誠換座位的。”
呃？淩俊暄為什麽突然提起了白學長？我什麽時候要他和白學長換座位了？等等……白學長和淩俊暄是同班同學！
我立刻轉過頭四處張望，果然看到白學長坐在靠後的座位上，我剛才都沒有發現呢！
正在這個時候，白學長也看到了我，衝我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溫柔至極。
我和白學長打了個招呼，轉過身的時候，淩俊暄又閉上了眼睛，塞好耳機，眉頭微微皺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他真的這麽不想見到我嗎？不過沒關係，反正過了這一次，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麵前了，那時候他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呢？
我偷偷地轉過頭看向他的側臉，一道溫暖的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臉上，讓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擾了他。
雲妮卡，你這個白癡！淩俊暄都已經不想見你了，怎麽可能還會再想起你呢？你一定要快點兒忘記他！
我忍住心底的苦澀，轉過頭，看向前排座位。
汽車一搖一晃的，嗯，我要堅持不去看淩俊暄，可是眼前的紅藍色座位看得眼睛好花……好困……睡一覺吧……
3
“吱——”刺耳的刹車聲突然響起，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啊啊啊，脖子好酸啊！
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車內突然變得這麽吵了？
“你到底要壓著我的肩膀到什麽時候？”突然，一股熱氣撲在我的耳朵上，癢癢的，但是大冰山的聲音依舊那樣清冷。
我抬起頭，天啊，我居然睡著了，而且還枕著淩俊暄的肩膀！
“我我我……”我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各位同學！”好在司機大叔及時出聲，打斷了我的話，“大巴出故障了，我和你們老師聯係過了，這裏離目的地也不算太遠，所以請各位同學拿好行李下車步行吧！”
什麽？步行！司機大叔，這簡直是虐待啊！
果然，司機大叔的話音剛落，四周立刻響起抗議聲，“嗡嗡嗡”地吵得我頭疼。
“有沒有搞錯，這是獎勵，不是懲罰吧？現在居然讓我們步行！”
“天啊，我帶了好多行李，步行去目的地，人家走不動啦！”
“我剛剛暈車了，現在怎麽可能下車步行？”
但是壞脾氣的司機大叔顯然不為所動，從我這裏看過去，隻能看見他的後腦勺。
“好了。”就在大家紛紛抱怨的時候，白學長溫柔的聲音從車廂後麵傳來，“大家就當這次的旅行提前開始好了，女生的行李多，男生就幫忙拿一下吧。表現自己紳士風度的機會，我們怎麽可以錯過呢？”
白學長的話剛說完，立刻就有很多男生閉上了嘴巴，但還有一些女生怨聲載道。
“閉嘴！”
突然，坐在我身旁的淩俊暄冷冷地說了一句，他的聲音不大，但散發出來的冷氣立刻覆蓋了大巴的每一個角落，連壞脾氣的司機大叔都顫抖了一下。
淩俊暄慢慢地站起來，好像王子親臨戰場一樣，傲然地掃視了一圈，說道：“下車。”
他隻不過說了兩個字，車廂立刻就空了。
淩俊暄也太厲害了吧！不過，他剛才說話的樣子真是超級可怕！嗚嗚嗚，可怕到讓我全身都僵硬了。我要是再不走開，他一定會用眼神殺死我的。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挪動了兩步，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淩俊暄瞥了我一眼，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龐上投下一層陰影。他伸出手從行李擺放架拿下了兩個行李包，把其中那個粉紅色的扔給了我，然後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我跟在淩俊暄的身後下了車，隻見很多女生的行李都已經被男生幫忙拿著了。真的像白學長說的那樣提前開始旅行，同學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向目的地走去。
我環顧四周，白學長已經不見蹤影了，身邊的淩俊暄又完全是一副冰山的模樣。
我在三年級A班隻認識這三個人，又是很晚才下車，怎麽會有好心人幫我拿行李？
我歎了一口氣，把行李包甩上肩膀，頓時被壓得往下一蹲：“哇，好重啊！”
嗚嗚嗚，我現在突然很想念雲北坤，他總是能把行李整理得既輕便又簡單。好吧，其實雲北坤除了性格有些討厭外，還是挺不錯的。
行李好重，好像大石頭一樣壓在我身上，我快要走不動了。
好討厭，明明是來扔掉以前不好的回憶，快快樂樂地出國的，可是現在，我不但在大巴上遇到恢複冰山狀態的淩俊暄，還落得自己背著行李步行去目的地的地步。說不定現在亞紀已經坐在五星級賓館裏吃西餐看風景了，一想到這個，我就莫名其妙地覺得委屈。
前麵那些有說有笑的人群也漸漸走遠了，他們都走得好快啊！等等我啊！
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天邊的時候，我也徹底沒有力氣再往前走了。我好像走了很長時間，卻根本沒有走很遠。
怎麽辦？天黑了，四周靜悄悄的，無限延伸的公路旁邊隻有路燈亮著，一切都很陰森恐怖。
嗚嗚嗚，好害怕啊！上帝啊，現在哪怕有隻小貓咪陪我也好啊！
突然，一旁的草叢晃動了一下，好像有無數黑影在晃動一樣。
這一定是我的錯覺！我居然覺得有什麽東西跟在我身後，發出奇怪的聲音。突然，我身邊的草叢裏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就好像裏麵藏了一個人一樣。
“啊！”我大叫一聲，立刻跑開了。
一隻黑色的貓從草叢中跳出來，嚇得我直接跌坐在地上。接著那隻超級可惡的肥貓從我的頭上跳了過去，鑽到了另一邊的草叢裏。
真是嚇死我了！
“嗚嗚嗚……”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真是太慘了！人倒黴的時候就連貓咪都來欺負我！”
我抱怨著站起來，突然腳下一滑，在地上滾了起來。
啊啊啊，找不到隊伍被所有人甩下已經很丟人了，為什麽我剛站起來就摔倒了？先是拿行李，接著被甩下，現在再加上一個滾圈式的摔跤，天哪，我今天怎麽了？
我滾了好幾圈，就在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球在下坡的路麵上停不下來的時候，突然一隻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妮卡！”一聲驚呼在我的耳邊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心和擔憂。
我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隻見他半跪著扶著我的腰，一個行李包放在他的腳邊，他看著我，我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我走了這麽久終於見到人了！嗚嗚嗚，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討厭我，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淩俊暄！”我大叫一聲，撲入他的懷裏。
他嚇了一跳，跪在我身邊抱著我的腰，拍了拍我的後背。一股暖意順著他的手掌從我的後背傳進了心裏，但是不知怎的，他還是一言不發。
“淩俊暄……”我抬起頭看向他，“你怎麽還沒有上山？”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淩俊暄的口氣好凶啊，可是動作非常輕柔，“我一直都在你身後，怎麽可能忍心扔下你一個人……”
淩俊暄突然閉上了嘴巴，修長的手指按在我的腳上，問道：“很疼嗎？”
原來我並沒有被扔下，淩俊暄居然一直跟在我身後。我好笨啊，居然沒有發現！
“啊！痛！”
我捂著腳慘叫起來。
4
“痛痛痛！”我的眉頭皺成一團，如果腳可以動的話，我一定會狠狠地踹淩俊暄一腳。
淩俊暄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按住我的腳踝，他抬起頭問道：“這樣痛嗎？”
“痛！”我又慘叫一聲。
幸好有淩俊暄在，不然我不管爬多少次都不會站起來的。因為我的左腳現在已經腫得像饅頭一樣了，隻是被他輕輕地按住，就痛得好像被刀割了一樣。
“等等，你的腳崴到了，不要亂動，也不要亂踢！”他的語氣好凶，我已經這麽慘了，就算不想見到我，也應該對我稍微溫柔一點兒吧？
“可是真的很痛啊！”
嗚嗚嗚，我為什麽這麽倒黴？哪怕換成白學長也比大冰山要好。
可是，為什麽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腳好像沒那麽痛了？
淩俊暄烏黑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結，他說：“你最好盡快去醫院處理一下腳傷，山上的酒店現在應該沒辦法派車來……”
“那怎麽辦？不處理的話會不會變得很嚴重？”我抓住淩俊暄的衣角，“不會變成殘廢吧？”
“別亂想。”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身背對著我蹲下，“把行李全部丟掉，我背你去找醫生。”
“可是……”我出神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我們步行的路程已經很長了，而且來的時候是坐車，他要背我回去，一定要走很長的路。
“好啦，快點兒！”淩俊暄轉過頭，抓住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動作很溫柔，就像對待一個脆弱的玻璃娃娃一樣，小心翼翼地向前弓起背，慢慢地站起來，然後雙手抓住了我的腿。
他的背好溫暖，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有一種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
我就要離開這裏了，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或許永遠都見不到淩俊暄了。
他以後會背別的女孩子吧，說不定還是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嗚嗚嗚，反正永遠都不會是我，這份溫柔我會好好記住的。
我突然很希望這條路能長一點兒。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你怎麽在發抖啊？”淩俊暄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是不是很痛？”
“嗯……”我悶聲說道，“也不是很痛啦。”
我心上的傷要比腳上的傷痛一萬倍。
“那就好。”淩俊暄鬆了一口氣，腳步更加平穩了，努力不去觸碰我受傷的腳。
拜托不要對我這麽溫柔，我會舍不得離開的。你不是不想再見到我了嗎？為什麽現在對我這麽好？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麵哦，尤其是感情。”
曼婷老師的話突然在我的耳邊響起。
“妮卡，很多事情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樣。”
白學長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淩俊暄。”我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對不起，上次非要你幫白學長，結果弄壞了‘一千零一夜’。”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他聽到“白學長”三個字的時候，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沒關係。”淩俊暄的聲音竟然透著一絲苦澀，“反正……反正隻要你開心就好。”
我開心？我怎麽可能會開心？笨蛋淩俊暄，我現在後悔死了！
“我才不開心呢！”我把手放在淩俊暄胸口的位置，狠狠地捶了一下，“你都不要我做實驗了，我怎麽可能會開心？”
“可是，如果你一直和別的男生單獨相處，萬一被白希誠誤會了，你不就沒有機會接近他了嗎？”淩俊暄的語氣十分冰冷，“你和白希誠最近進展如何？”
淩俊暄在說些什麽？他怎麽還以為我喜歡白學長？我不是已經和他解釋過了嗎？他這是在故意氣我嗎？
“笨蛋！”我氣得顧不上自己還趴在淩俊暄的背上，用力扭動著身體，“我不喜歡白學長！幫助白學長隻是因為他像哥哥一樣一直很照顧我！”
他腳步一頓，變得慌亂起來：“可是，你當時說如果從前的誤會不澄清，白希誠就會一直記掛著冬雨嘉，就不會重新開始……”
“當然是白學長和冬雨嘉不能重新開始啊！”我沒好氣地說道。
“那白雅姿說你搶走她哥哥……”
“因為白學長生她的氣，幫我說話，她當然會那麽說了！”
淩俊暄真的是天才嗎？這麽簡單的問題居然也能誤會。
“可是……”淩俊暄停了下來。
“不要‘可是’啦！淩俊暄，你怎麽這麽笨？我已經說過我和白學長沒有關係了。”我打斷他的話，用力抓住他的衣服，“我要出國了，還會撒謊騙你嗎？”
太好了，淩俊暄不是因為討厭我才說不要再見到我的，這一切隻是一個誤會。
“出國？”這次，他幹脆放下我，轉過身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為什麽要出國？”
淩俊暄的表情好嚇人，我都要走了，他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凶巴巴的？
“還不是因為你說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我一把推開淩俊暄，“還不是因為你討厭我！”
“笨蛋！”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我，黑曜石般的眼睛裏迸射出一道光芒，胸口起伏得厲害，重重地喘著氣，“我怎麽可能討厭……”
“嘀嘀嘀——”
突然，一陣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打斷了淩俊暄的話，同時一束晃眼的燈光照過來，刺得我們閉上了眼睛。
“喂，你們兩個小鬼！”司機大叔的聲音好像雷聲一樣，“快給我過來，我帶你們上山去！”
“終於有人來找我們了！”
我一把抓住淩俊暄的衣袖，他卻隻是默默地站著，仿佛沒有聽到司機大叔的催促。
在明亮的車燈下，我注意到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晶瑩剔透的汗珠，完美無瑕的臉上一片慘白，仿佛受到了重大的打擊。
突然，我的心揪成一團，連腳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說道：“淩俊暄，你沒事吧？”
他這才驚醒過來，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伸出手摟住我的腰。
啊！公主抱！
雖然知道淩俊暄隻是因為我受了傷才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我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我摟住他的脖子，忍不住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說道：“淩俊暄，我們和好行不行？”
雖然他有喜歡的女孩子了，但是我不想以後淩俊暄想起我的時候都帶著討厭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慢慢地走到車子旁邊，說道：“司機大叔，她的腳受傷了，請您送我們去醫院。”
5
漆黑的夜晚，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隻有路燈閃爍著溫暖的橘色光芒。我站在院子門口，小洋房一樓的客廳裏露出點點燈光。
我扯了扯淩俊暄的衣領，生氣地對他說道：“好了，我到家了，放我下來，你回去吧！”
啊啊啊，真是氣死我了！自從我們上了壞脾氣司機大叔的車之後，淩俊暄就對我不理不睬的，在醫院的時候也隻是和醫生說話。雖然他一直背著我，但一句話都不說，好像把我當成了空氣。
這是什麽態度嘛！我真是太蠢了，居然想要跟他和好！
而現在，大冰山聽了我的話之後，看了看小洋房，然後一聲不吭地放我下來。
等等……
淩俊暄不會真的要走吧？
“淩俊暄！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跟我和好啊？”
“你真的要出國？”他答非所問，認真地看著我。
“是，我要和雲北坤一起出國。”我吸了吸鼻子，“這樣，你以後就不會再見到我了。”
所以，快跟我和好吧，至少不要討厭我。
“雲妮卡，你真是大笨蛋！”淩俊暄突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要跟你和好！”
淩俊暄的眼裏有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他說：“我絕對不要跟你和好！你別以為你要出國了，我就會輕易原諒你。”
原來淩俊暄這麽討厭我，我還以為就算他不喜歡我，至少也會把我當成朋友，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那好吧。”我垂下眼簾說道，“那麽如你所願，再也不見。”
我轉過身再也不去看他，慢慢地挪向家門口。真可笑，就算到了最後，我在淩俊暄的麵前還是這麽可笑。
突然，幾滴雨從天空中落下來，落在我的眼角上，我的心裏也下起了一陣大雨。
拖著包紮成粽子一樣的腳，我緩緩地走進屋子，客廳裏的燈還亮著，成為了現在唯一能讓我感到溫暖的東西。
這一次，我是真的可以安安心心和雲北坤一起出國了，不知道待會兒我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會不會很開心呢？
“哥……”我正準備告訴雲北坤這個消息，卻突然聽到客廳裏傳來談話聲。
“謝謝您。”他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笑意，“妮卡能答應出國，爸爸媽媽就不用回來，我也不用擔心爸爸媽媽把那件事情告訴她了。”
那件事是什麽事？
我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偷聽起來。哼，壞蛋雲北坤一定在謀劃如何欺負我的事情！
“可是北坤，我覺得關於妮卡的身世還是早點兒告訴她比較好啊！”這個溫柔的聲音是……曼婷老師！
什麽身世？
“沒必要，當年我們也拜托過警察想要找回妮卡的父母，但是費盡周折也沒能找到。雖然平白多出來一個小妹妹，可是爸爸媽媽都很喜歡妮卡，現在再告訴她以前的事情隻會讓她傷心。”雲北坤的聲音有些無奈，“而且她當時受到的刺激太大，誤把我當作她的哥哥，一點兒都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
“那是心理創傷。”曼婷老師的聲音依舊很溫柔，“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也是因為你媽媽當年拜托我幫妮卡進行心理治療，但是效果很差。不過，妮卡真的很幸運，可以遇到把她當成自己家孩子的你們。隻不過，你也太寵妮卡了，為了她連大學都不去上了，這樣太任性了。而且，現在她好像一點兒都不能理解你呢！”
“她還小嘛，以後會明白我為什麽總是讓她做家務的，我可不要我的妹妹變成一無是處的女生。”雲北坤的聲音充滿了自信，“再說了，誰讓她當年走丟之後把我誤認為哥哥的？當時她哭得好可憐……”
雲北坤和曼婷老師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點兒都聽不懂？
當年我和姐姐走丟之後，不是找到雲北坤，然後回到自己家裏了嗎？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我隻是誤把雲北坤當成了哥哥，然後被雲家收養了？
我一直以為雲北坤在欺負我，其實他一直在照顧我，還為我差點兒耽誤自己的學業。
難道這麽多年一直在拖累他的人是我？
一瞬間，我的心變得冰冷。
四周的風好冷，外麵的雨聲也好大。明明這裏是我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現在卻變得這麽陌生。我不是雲家的孩子，雲北坤也不是我的哥哥，其實大家都不需要我，我居然還一直說雲北坤的壞話，我真是討厭！簡直壞透了！
雨好大，我是什麽時候走到外麵來的？
腳好疼，不過沒關係，和現在的心痛比起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那我的家人在哪裏？他們為什麽不來找我？他們是不是也不要我了？我好失敗，連淩俊暄也討厭我了。
我抬起頭，雨水冷冷地澆在我的臉上。
是我的幻覺嗎？為什麽我好像看到了不遠處有個人朝我跑過來，那高大的身影讓人感到非常熟悉。
他竟然還沒有走。
我呆呆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人，雨水落在他的臉上，在燈光的照耀下仿佛琥珀般美麗。
“雲妮卡！”淩俊暄走過來，扶住我的肩膀，“你怎麽從家裏跑出來了？”
“你還沒有走？”我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淩俊暄關心的眼神，突然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
“那裏不是我的家，我以為找到了哥哥，但不是這樣的。嗚嗚嗚……”我一下子撲入淩俊暄的懷裏，“淩俊暄，我要怎麽辦？雲北坤不是我哥哥，我找不到家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隻是很想說話。
“好了。”淩俊暄緊緊地抱住我，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別出國了，妮卡，我陪你找到家人。”
他居然聽懂了我的話，我慌亂的心立刻平靜下來，心裏仿佛照進了一道溫暖的陽光。
“淩俊暄，你是要跟我和好嗎？”我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臉。
淩俊暄轉過頭說道：“隻要你不出國，我就跟你和好！”
“那你不討厭我嗎？”
“笨蛋！”他氣呼呼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嗚嗚嗚，太好了，原來淩俊暄並沒有討厭過我。
“我真的能留下來幫你試用‘一千零一夜’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淩俊暄按住我的頭，讓我靠在他的懷裏，他輕柔的聲音仿佛羽毛一樣拂過我的心間，“你是我最好的搭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