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微笑的距離
1
“哇，真好吃！”我仰天長歎，嘴巴被美味的冰激淩塞得滿滿的。
我現在在喵嗚冰激淩店——雪野學院最受歡迎的小店，沒有之一！這裏的每一個冰激淩都好像藝術品一樣精美，可愛得能融化人的心。
現在也隻有可愛又美味的冰激淩可以拯救我了。
“淩俊暄真是太可惡了！”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瞪著眼前的冰激淩，狠狠地挖了一勺放進嘴裏。濃濃的巧克力香立刻在舌尖散開，帶著涼意撲滅了我心頭的怒火。
“啊，俊暄王子居然選了一個醜女做候選的試用者！”
突然，一聲尖銳的叫喊聲從我的左邊傳來，帶著那個世界上最討厭的名字衝進了我的耳中。
又是淩俊暄！
我憤怒地轉過頭看向鄰桌，隻見桌子上放著一份花花綠綠的報紙，一個胖胖的女生捂著胸口，神色痛苦地嚷道：“俊暄王子是怎麽了？為什麽要選一個醜女？”
醜女？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有好幾個女生圍了上來。
“是啊，你也看了這期的新聞社小報嗎？聽說是很重要的試驗呢！雪野學院今年還想要俊暄王子去參加More&More比賽呢！”
新聞社！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那群同學瘋狂按著快門的場麵，我的照片這麽快就暴露了嗎？
“More&More？是那個全球科技新品的比賽嗎？哇，好棒啊！”
“這有什麽？去年俊暄王子就代表雪野學院參賽拿了特等獎啊！所以，俊暄王子擁有櫻之殿最棒的實驗室。”
“那個實驗室是俊暄王子的家族捐贈的，就是為了給他做研究。他可是名副其實的超級天才，我記得他入學的時候還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呢！”
“雖然淩家是財閥，但是俊暄王子做實驗的態度可是超級認真嚴謹的，拿到特等獎全憑實力呢！”
“所以俊暄王子對試用者的要求也很高的，去年就是因為學校推薦的試用者不好好做實驗，今年他才會舉辦甄選大賽。”
我豎起耳朵，不放過一點兒訊息。
原來淩俊暄真的有這麽厲害，都怪我平常隻顧著和惡魔哥哥吵架，根本沒時間注意這些，不過超級天才就可以那麽傲慢嗎？
旁邊的女生還在嘰嘰喳喳地聊著，我撇了撇嘴，轉過頭，繼續享用充滿治愈力的冰激淩。
“妮卡！”
突然，一雙手“砰”的一聲拍在我麵前的桌子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我的對麵坐下。
“亞紀！”我拿著勺子的手顫抖了一下，差點兒把冰激淩甩到這個“最討厭臨陣脫逃”卻在關鍵時刻不見蹤影的家夥的臉上，“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苦著一張臉，無精打采地將下巴抵在桌子上，一副“我快累死了”的模樣：“妮卡……”
“你怎麽了？”我放下勺子，關切地問道。
呃，我居然關心這個臨陣脫逃的家夥。
“嗚嗚嗚，妮卡，我好慘啊！”她忽然坐直身子，用力抓住我的胳膊，一個勁地搖晃，“上次我在櫻之殿遇到網球社的那個渾蛋，然後被他拉去練球了，你可千萬不要怪我！”
原來亞紀是被網球社的人拉走了，並不是臨陣脫逃。不過，那個渾蛋是誰啊？
“算了。”
我歎了一口氣，世界上難道還有比淩俊暄更渾蛋的人嗎？
“喂，你沒事吧？”亞紀問道。
我深吸一口氣。
十分鍾後……
“嗚嗚，亞紀，我好慘啊！”這次，訴苦的人變成了我。我抓著亞紀的手，等待她的安慰。
沒想到這丫頭隻是用另一隻手拍了拍我的後背，淡淡地說道：“你應該慶幸啊。”
“呃？”
“妮卡，那可是雪野學院第一男神淩俊暄！”亞紀賊兮兮地低下頭，看了看四周，用完全不符合她“暴力女”形象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八卦起來，“傳說夏天的時候，連蚊子都會離他三米遠。有不知好歹的新生去挑戰他，結果隻是被他瞥了一眼就哭著跑回家了。淩俊暄的臉上除了冷酷的表情，從來沒有過第二個表情！”
我回想起他冰冷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戰，但好奇心越來越強烈了：“還有呢？”
“而且，據學校論壇的權威統計，淩俊暄的仰慕者達到四位數，但是給他遞情書的一個都沒有。”亞紀咬著嘴唇，眼裏閃著興奮的光，“不是真的沒有，而是給他遞情書的人結局都很慘。聽說有個女孩冒死去告白，結果哭了三天三夜。”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天啊！”
幸好我沒向他告白……等等，我才不會喜歡那種大冰山呢！
“哼，他還是一個連別人的名字都不在意的家夥！”我狠狠地舀了一勺冰激淩，用力咬了下去。
嗚嗚嗚……好冰啊！
“是啊是啊！在雪野學院，淩俊暄從來沒有主動叫過任何一個同學的名字。”亞紀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所以他那樣對你已經算不錯了。”
“喀喀……”吃冰激淩也會噎住嗎？為什麽我的心裏會被一種叫“遺憾”的情緒填滿呢？
明明是像王子一樣英俊的人，隻是隨意地走在陽光下，也像從電影海報裏走出來的明星一樣。黑色短發在風中揚起又落下，希臘神像般精雕細琢的臉龐，雖然總是麵無表情，但隻要看上一眼，就令我不禁想到如果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能浮現出一個笑容，將會怎樣美好啊。
我有些惆悵地轉過頭，突然覺得嘴裏的冰激淩也沒了滋味。
等等，我為什麽會知道淩俊暄的那張臉是連陽光都不能溫暖的？我又是什麽時候看過他隨意地走在陽光中了？
我機械地抬起頭來。
“啊！”
玻璃窗外站著的那個人不就是淩俊暄嗎？沒錯！那張冰冷的臉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站在他旁邊的那個留著短發的少年正衝我們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歡快地揮著手中的網球拍。
哇，好可愛的運動型美少年！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烏黑的眼眸裏閃著陽光一樣明媚的光彩，他爽朗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江非瑾？天啊，他居然又找到我了！”
亞紀突然站起來，我好奇地抬起頭看著她，隻見她漂亮的五官扭成了一團。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著窗外的陽光少年說道：“妮卡，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渾蛋，他和我打賭，說隻要能找到我，我就得陪他練一個月的網球。為了避免再次發生慘劇，我先走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亞紀就抓起書包，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推開門跑了出去。窗外那個陽光少年看到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出去的亞紀，愣了一下，然後迅速追了上去。
這是什麽情況？亞紀不是“網球社第一暴力女”嗎？居然也有被人追著跑的一天。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據說“除了冷酷的表情，從來沒有過第二個表情”的淩俊暄，居然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亞紀和江非瑾離開的方向。
隔著玻璃，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很快，他便轉過頭來。
一雙深潭般幽黑冰冷的眼睛撞上了我的視線，完了！被發現了！
看著他大步流星地朝店門口走來，我的心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整個人仿佛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僵住了。
“丁零——”一聲清脆的風鈴聲響起，門再次被推開，整個冰激淩店一瞬間安靜下來。
我突然覺得呼吸困難，趕緊深深地吸氣。
妮卡！不要怕！雖然你咬了他，然後逃走，的確不對，但現在是在冰激淩店，人這麽多，他才不敢把你怎麽樣呢！大不了……大不了再咬他一口！
可是為什麽周圍這麽安靜？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所經之處，所有人都張大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我感覺越來越多的冷空氣落在我的頭上、肩膀上、手臂上，壓得我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嗚嗚，好可怕！
最後，他穿過人群走到了我的麵前。
“抬起頭！”
那種黃金箭紮在胸口的感覺再一次降臨，我就像接到了國王的命令一樣，緩緩地抬起了頭。
一張天使般的麵孔在我的麵前放大，但是這一次，他眼裏萬年不化的冰雪一下子崩裂了，就連我這個遲鈍的人都看出了裏麵深深的震驚和不解。
淩俊暄居高臨下地瞪著我，甚至連長長的睫毛也微微顫抖起來。
這就是他生氣的表現嗎？
“喂！大冰山，看什麽看！”我鼓足勇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狠狠地回瞪著他，周圍立刻傳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哼，雪野學院第一男神又怎樣？如果我會輕易被打敗，就不是雲妮卡！
我理直氣壯地說道：“再看我就……”
“雲妮卡？”大冰山薄薄的嘴唇顫抖著吐出我的名字，帶著一絲不確定。
真……真好聽的聲音！又清亮，又柔軟，還富有磁性，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了。
我呆呆地望著他，要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我之前咬了他一口，不會把他的腦子咬壞了吧？
“雲妮卡？”見我沒有回應，他雙手撐在桌子上，用更大的聲音叫出了我的名字。
“啊，她就是那個試用者！”旁邊那群女生尖叫起來。
他到底來幹嗎啊？會不會報複我？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我的臉上一涼。
“啊！”我驚叫一聲，這個家夥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伸出手捏住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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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做……什麽……”我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感覺自己的臉像橡皮泥一樣被他捏了幾下。
可是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捏住我的鼻子，左右晃了晃，然後捧住了我的臉。
我的心開始怦怦地狂跳起來。
太奇怪了，他突然像揉湯圓一樣揉一個女生的臉，而且是在有這麽多人的冰激淩店裏。他以為自己在逗小狗嗎？哪有小狗長得像我這樣可愛的？
雲妮卡，你瘋啦？你怎麽能和小狗比可愛呢？你又不是小狗！
“快放開……”我用力地掙紮著，這家夥的力氣怎麽這麽大？完全掙脫不了啊！
淩俊暄壓低聲音說道：“你是雲妮卡，對吧？”
嗚嗚嗚……誰說淩俊暄不會當眾叫別人的名字啊？他還喜歡捏著別人的臉叫她的名字！
捏得我的臉滾燙滾燙的，我的心跳也加速，呼吸都要停滯了。
“別捏了！我就是雲妮卡！”我終於受不了了，用力推開了大冰山，“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嗎，幹嗎捏我的臉？你是變態嗎？”
沒想到淩俊暄什麽都沒有做，聽到我的回答後，他的臉“唰”地一下變白了，好像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樣，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淩俊暄扶著桌子，胸口起伏不定。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好像要平複情緒一樣。
呃……為什麽見到我，淩俊暄的表情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嗚嗚，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像亞紀那樣拔腿就跑啊？
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又好像不是氣憤，更像是驚喜。
驚喜？一定是我看錯了，總之很讓人擔心。嗚嗚嗚，雲妮卡，你完蛋了，居然會擔心這個大冰山！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這個大冰山，輕聲說道：“淩俊暄，你還好……”
“俊暄王子，你怎麽了？”突然，一聲尖叫傳入我的耳中。
接著，一大群女生朝我……不，朝淩俊暄跑了過來，但是還沒跑到淩俊暄的麵前，又有一聲尖叫傳入我的耳中。
“你這個可惡的醜女！你對我們的俊暄王子做了什麽？”
什……什麽啊！莫名其妙捏我的臉的人是淩俊暄吧？是他對我做了什麽才對吧？
沒等我反駁，一個梳著雙馬尾的漂亮女生指著我，更大聲地叫起來：“她就是之前被選中的候選人，就是咬了俊暄王子的那個醜女！”
“什麽！”
女生們群情激憤，像是要為民除害一樣，麵目猙獰地衝了上來，一下子把我圍住了。
梳著雙馬尾的女生擠到前麵，囂張地說道：“喂！醜女，你對我們的俊暄王子做了什麽？你是想要挑戰我們淩愛後援團嗎？”
“零”愛？那不就是沒有愛嗎？我很懷疑，她們真的是淩俊暄的粉絲團嗎？
“一群神經病！”我受不了了，先是莫名其妙的淩俊暄，現在又是一群莫名其妙喜歡淩俊暄的家夥，“有時間圍攻我，還不如去看看你們的俊暄王子到底怎麽了吧！”
我怒吼一聲，狠狠地瞪著這群女生。這時，淩俊暄突然睜開了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著我，好像有一顆耀眼的流星劃過。他的臉色恢複了正常，但神色有些奇怪。
四周又一次安靜下來，似乎大冰山總是可以釋放出強大的氣場壓倒全場。
但是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盯著我看？他突然轉變態度，用探尋的眼神看著我，我的心真的跳得超級快啊！
淩俊暄旁若無人地說道：“雲妮卡！”
“到！”我下意識地立正站好。
天啊，我好笨！
他歪了歪頭，似乎被我的動作逗樂了，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依舊麵無表情地命令我：“和我一起去找曼婷老師。”
曼婷老師？我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像茉莉花一樣溫柔漂亮的女老師，可是……
“為什麽要去找曼婷老師？”我歪著腦袋看著淩俊暄，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因為她是這次‘一千零一夜’試用者甄選的負責老師，所以正式確定下來的試用者需要去曼婷老師那裏登記。”大冰山平靜地說道，“跟我去登記試用者的表格。”
“啊！”女生們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我也驚呆了，突如其來的驚喜，或者說驚嚇讓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淩俊暄難道真的被我咬壞了？
“俊暄王子……不，俊暄同學。”終於有個矮個子女生忍不住站了出來，聲音顫抖地問道，“你是說，你要選這個醜女當試用者？她咬過你啊！”
哼，被叫成醜女令我很生氣啦，但我也很想確認淩俊暄是否真的讓我做正式試用者。
結果他卻冷冰冰地看了那個女生一眼，指著我說：“她叫雲妮卡，我不希望再聽到有關她的其他稱呼。”
現在不是糾正名字的時候吧？
“你你你……”我拽著淩俊暄的衣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之前不是已經宣布我被淘汰了……”
可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他微涼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不耐煩地說道：“快走啦！”
說完，他順手提起我準備離家出走而攜帶的小行李箱，另一隻手拉住我的胳膊，帶著我離開了喵嗚冰激淩店，留下一屋子被他的反常舉動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的女生。
瘋了瘋了瘋了！
到底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還是我笨拙的小腦袋跟不上天才的思維？
3
“妮卡，妮卡，回魂啦！別嚇我哦！”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掌聲響起，再加上一個熟悉的聲音的呼喚，我的思緒終於被拉回了現實。
這裏是櫻之殿的社團老師辦公室，棕色紋理的實木書櫥，優雅大氣的歐式辦公桌，簡潔溫馨的田園格子布藝沙發，還有鼻尖縈繞著的茉莉花香……
我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穿著飄逸長裙的人。
“曼婷老師！”
我一下子撲到了曼婷老師的懷裏。
曼婷老師是雪野學院負責社團活動的老師，也是媽媽的好朋友，我從小就認識曼婷老師，她是世界上除了爸爸媽媽和姐姐以外最疼我的人了。
“好啦好啦！”她拍了拍我的後背說道，“你這孩子可讓我好找！幸好俊暄剛才打電話告訴我你在這裏。”
俊暄？對了，我是被淩俊暄帶到這裏來的。
“老師，淩俊暄說‘一千零一夜’的正式試用者要找你登記，但是我們來這裏之後，你卻不在。所以他讓我在這裏等你，然後去找你了。”
“是啊！俊暄剛才給我打過電話了，本來我打算去找你，不過一聽俊暄說你在這裏，急忙掛了電話就趕來了。”曼婷老師揉了揉我的頭發，“早上北坤找到我，說你又和他吵架了，還提著行李箱要離家出走……”
“哼！”我抬起頭說道，“曼婷老師，雲北坤惡人先告狀！”
她卻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妮卡，北坤很疼你……”
“才不是呢，爸爸媽媽和二姐出國之後，他一直指使我做各種各樣的家務活，害得我連雪野學院第一男神都不認識！”我握緊拳頭，堅定地看著曼婷老師的眼睛，“這次我絕對不回去！”
曼婷老師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說道：“你這倔脾氣的孩子，就算離家出走也可以來找我啊，幸好俊暄告訴我你在這裏。”
“老師，淩俊暄說他選中我做‘一千零一夜’的試用者，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拉著我走到一張辦公桌邊，拉開抽屜，抽出一張紙放在我的麵前，“俊暄剛才在電話裏說他已經填好申請表了。”
“‘一千零一夜’造夢機正式試用者名單。”我抓起那張紙，努力睜大眼睛，上麵“最終確定人選”那一欄竟然用繁體字寫著“雲妮卡”三個大字。
天啊，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可以這麽漂亮！橫豎撇捺每一筆都充滿了設計感，流暢自然，蒼勁有力。
而且，名單上不但有我的名字，還有三個同樣被書寫得瑰麗無比，好像皇家請柬上的鎏金字體一樣的字——淩俊暄。
“沒有錯吧？”曼婷老師微笑著從我的手中收回表格，“妮卡，既然你要向北坤證明自己的獨立能力，那麽月夜之雪獎學金的確是一個超級難得的機會。月夜之雪獎學金每年隻有兩個名額，是雪野學院最高級的獎學金。而且，如果這次你幫俊暄做試驗，做得好的話，可以連續三年獲得獎學金哦！”
三年！我的心裏好像有很多小恐龍在嚎叫，三年啊！
三年之後我就是名副其實的大人了，到時候不用證明也是獨立的女生了。也就是說，我隻要抓住這次機會，就可以徹底解決三年的麻煩事，從今往後完全擺脫大惡魔雲北坤。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美好的事情嗎？
“我要參加！曼婷老師，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得到這三年的獎學金！”我伸出右手豎起三根手指頭，自信滿滿地對天發誓，“就算淩俊暄是全世界最冷酷的冰山，我也要掛滿救生圈，做勇於去撞冰山的……”
“泰坦尼克號？”我至死都忘不了的冰冷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轉過頭，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大冰山！”我驚訝地大喊出聲。
“雲妮卡。”這一次，淩俊暄準確無誤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果然，學院裏有關他的傳言都不能相信。他這不是叫出我的名字了嗎？而且是第二次了。
“你就是在全身上下都掛滿救生圈，也隻是一條小破船而已。”他瞥了我一眼，頓時，我周圍的氣溫下降了十度。
啊啊啊，真是火大！為什麽每次看到他，我的火氣就“噌噌噌”地直往上冒呢？
“喂！”我上前一步，不甘示弱地瞪著淩俊暄，“就算你真的是冰山，也別想撞沉我！”
“嗯。”他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像你這種體形龐大的客輪，就算我真的是冰山，也會繞道而行的。”
是誰說淩俊暄不愛說話的？這家夥說起話來簡直毒死人！我快要被他氣死了！
“你這個大冰山！你你你……”我伸出手指著他，簡直就要爆炸了。
“好啦！我剛才已經打電話給曼婷老師了，她好像很忙的樣子，聽到你的名字就掛了電話，應該沒法趕過來了。現在你把申請表填好！”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然後轉過頭看向曼婷老師，微微一愣，問道，“亞紀，江非瑾剛才沒有追到你嗎？”
“喀喀……”曼婷老師輕聲咳了幾下。
我猛地抬起頭，淩俊暄的這一句話把我心裏冒出來的怒火一下子撲滅了。
“淩俊暄，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地碰了他一下。
“雲妮卡，你怎麽了？臉色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差？吃冰激淩感冒了嗎？”淩俊暄渾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完全沒有注意到曼婷老師，而是對著我一個勁地說話，“以後不準吃冰激淩，會影響睡眠質量，影響數據的準確性。”
我的腳一軟，差點兒跌倒。淩俊暄難道真的有病嗎？
他現在對著曼婷老師喊“亞紀”，不是精神錯亂是什麽？可是他還這麽年輕，而且這麽帥……
“喂，雲妮卡，你到底怎麽了？”
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臉，我嚇得後退一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曼婷老師的衣袖。
曼婷老師長歎一口氣，拍了拍淩俊暄的肩膀，說道：“俊暄，我是曼婷老師。”
聽到曼婷老師的話，他的手指一頓。
淩俊暄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維持著伸手戳我的姿勢。本來就白皙無瑕的麵龐更是沒有一絲血色，黑曜石般漆黑烏亮的眼眸瞬間暗淡無光，變成了冰封的深潭。
“啪嗒”一聲，他的手頹然地落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低下頭，柔軟的頭發遮住了額頭。雖然淩俊暄緊緊地閉著眼睛，好像在努力忍耐著什麽，但身體還是微微顫抖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的心裏湧上了一陣酸酸的感覺，好想上去摸摸他的頭，安慰他。
沒多久，淩俊暄就平靜下來了。他慢慢地抬起頭，睜開眼睛，禮貌卻又冷漠地說：“曼婷老師，把你當成別人了，對不起。”
“當成別人……”
我像複讀機一樣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亞紀和曼婷老師的身材的確很像，都是高高瘦瘦的，都是長長的卷發，但是，怎麽可能隻憑身材和發型就認錯人？
如果這麽容易就認錯人，那豈不是在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認錯的人？
可是，看到淩俊暄的表情時，我心中的疑問完全沒有辦法問出來。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好像深受打擊一樣。
“俊暄……”曼婷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想要安慰他，“你……”
“我還有事，先走了。”淩俊暄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囂張傲慢又冰冷，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樣。但是這一次，我覺得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傲慢，而是在掩飾自己的脆弱。
他轉過身，“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他……”雖然淩俊暄走了，我的舌頭卻還沒有恢複，我轉過頭問曼婷老師，“老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為難地看著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老師，我一定會保密的！”我抓住曼婷老師的手，心裏又好奇又慌亂，“作為‘一千零一夜’的試用者，我有必要知道自己搭檔的狀況。告訴我吧，淩俊暄剛才究竟怎麽了？我聽說有些天才的大腦是異於常人的，比如梵高就有精神病，牛頓五十歲的時候就精神失常了。”
“撲哧——”曼婷老師笑了起來。
天啊，我到底在說些什麽！淩俊暄除了認錯人，好像沒什麽不正常的。呸呸呸，雲妮卡，不要詛咒同學好嗎！
“我……我隻是有些擔心。”我心虛地說道，低下頭看著腳尖，“隻是有一點點哦。”
“妮卡，別擔心，俊暄沒有精神失常啦！”曼婷老師的聲音十分輕柔，好像春風一樣溫暖，她接著說道，“隻是他患有非常嚴重的臉盲症，誰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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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盲症患者，即使麵對麵也分辨不出別人的臉，完全沒有辦法靠一個人的五官認出他來。”
“俊暄的臉盲症是天生的，所以在他的眼裏，我們所有人都長得一模一樣。”
“即使是家人，在陌生的環境下，俊暄也是沒有辦法認出他們的。”
“他是個驕傲的孩子，不願意告訴別人他有這個毛病，寧願讓別人誤會他傲慢無禮。所以在學校，隻有他最親密的朋友、校長，還有我知道這個秘密。沒想到今天卻被妮卡你看到了，你一定要保密哦！”
我從曼婷老師的辦公室出來，走在路上，腦子裏全是剛才聽到的話，一句一句像雨點般敲打在我的心上。
原來，在淩俊暄的世界裏，所有人都長著同一張臉。我突然想到了宮崎駿的漫畫裏的那個無臉男，那麽孤獨，卻又渴望溫暖。
我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到學院的小湖邊時，一個孤獨的背影闖進了我的視線。
是淩俊暄！
此刻，他正站在湖邊，湖麵波光粼粼，倒映著美麗的夕陽。陽光勾勒出一個修長挺拔的輪廓，那高大卻落寞的背影，讓人有種想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
雲妮卡，你在想什麽呢？
我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把腦袋裏奇怪的想法趕走。看在他讓我成為正式試用者的分上，我就稍微安慰他一下好了！
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一下子撲到淩俊暄的身邊，大喊一聲：“大冰山！你在看什麽？”
他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
淩俊暄一瞬間被嚇到的表情好無辜、好可愛！
糟了！他會不會覺得很尷尬啊？
我抬起頭，裝模作樣地看著遠方的夕陽。
雪野學院不愧是最美的貴族學院，傍晚，小湖邊的景致美極了。天邊突然出現一個亮點，慢慢地劃過粉紅色的雲層。
“哇，不明飛行物！”
我伸出手指著那個亮點，興奮地跳了起來。
“白癡！”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響起，我的後腦勺被輕輕地敲了一下，“那隻是飛機而已。”
淩俊暄的語氣十分平淡，沒有傷心，也沒有難過，我鼓足勇氣，歪著頭看了過去。
夕陽的餘暉下，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瑰麗的晚霞映在他漆黑烏亮的眼眸裏，那麽美麗，卻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我又不是來欣賞他這種孤獨落寞的美的，幹嗎看得入神啊？真是太丟臉了！
我扭過頭，盡量不要看到淩俊暄那張迷惑人心的臉，嘀咕道：“還是能清楚地分辨東西嘛。”
雲妮卡，你瘋啦！為什麽要揭人家的傷疤？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說你分辨不了人臉……”我手足無措地解釋道，可是越解釋越亂，簡直是語無倫次了。
大冰山居然沒有生氣，隻是瞥了我一眼，說道：“我有臉盲症的事情，老師都告訴你了？”
哇，淩俊暄不愧是大冰山，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他是怎麽做到的？
“我都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全部知道了。”
“嗯……”沒想到回答我的是他若有所思的歎氣聲，他摸了摸我的頭，“別那麽小心翼翼的，我早就習慣了，就連之前你看到我的時候下意識地躲開，也是正常的。”
“什麽？”我疑惑不解地問道。
“最多大家隻是覺得我是個怪物而已，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沒有辦法認出來的怪物。”
淩俊暄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也很平淡，可是我覺得有些心疼。
“你怎麽會是怪物呢？”我握緊拳頭說道。
“難道不是嗎？”他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就算交到了新朋友，一轉頭我就會忘記他長什麽樣子。在我的世界裏，所有人都長著一張相同的臉——麵目模糊，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那又怎樣？我也總是不能把小萌和它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爸爸媽媽分辨出來啊！難道我也是怪物嗎？”我絞盡腦汁，心想一定要把他從這個錯誤的認知裏拉出來，“說不定在小萌的眼裏，它也不能把我和別人區分開來呢！可小萌還是很可愛啊，根本就不是什麽怪物！”
“小萌是誰？”淩俊暄愣住了。
呃……對了，他還不知道小萌是什麽。
我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小萌……小萌是小鎮動物園裏我最喜歡的長頸鹿。”
“喀喀喀……”突然，淩俊暄好像被嗆到了一樣，猛咳起來，“長頸鹿？”
“怎麽了？”我仰起頭，狠狠地瞪著他，“那可是我最喜歡的長頸鹿！”
“好吧。”淩俊暄垂下眼簾，纖長濃密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微微顫動，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但是你說我和小萌一樣，那就是說……”
“嗯嗯嗯！”我猛點頭，他終於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和小萌一樣。”淩俊暄看向我，眼底仿佛結了一層冰，“也就是說，我依舊不是人類？”
“唉……”這個笨蛋，他真的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嗎？怎麽聽不懂我的安慰呢？
我轉了轉眼珠子，笑嘻嘻地說道：“當然。”
頓時，四周的溫度急劇下降，淩俊暄這個小心眼聽到我說“當然”之後，濃黑的眉毛擰成了一團。
哈哈哈！真好笑！
我終於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起來：“哈哈哈，你當然不是人類！”
還沒等他繼續散發森冷的寒氣，我又搖了搖頭，得意揚揚地說：“你怎麽可能是人類？你明明就是融合了天使麵孔和魔鬼表情的大冰山！”
“撲哧……”
聽到我的話，淩俊暄捂住嘴巴笑了起來。
“笑了笑了，大冰山，你終於笑了！”我高興得跳了起來，用力推著他，“快點兒誇獎我！我把你逗笑了！”
淩俊暄卻始終背對著我猛笑：“沒錯！如果達爾文看見你，一定會被氣瘋的。你居然輕易打破了生物學的界限，給這個世界定義了一個新的物種——大冰山，哈哈！”
啊啊啊，氣死我了，我隻是想要安慰他而已，居然被他嘲笑。
他笑得捂著肚子彎下了腰，我靈機一動，撲了過去，抓住了淩俊暄捂住嘴巴的那隻手。他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偷襲，愣了一下，修長有力的手一下子被我拉了下來。
哈哈，我居然成功了！
我露出勝利的笑容，說道：“你……”
然而下一刻，我的腦海裏仿佛突然飛過無數架飛機，把我的意識全部帶走了。
夕陽的餘暉落在了淩俊暄天使般精致的臉龐上，淡淡的粉紅色浮現在他的臉頰上，一個如春風般溫暖的微笑浮現在他紅潤的嘴唇邊，點亮了周圍的一切。
他那雙如深潭般的眼睛裏像是融化了冰雪的溪流，帶著動人的波瀾。隻是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淩俊暄就好像摘下了冷漠的麵具，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天使。仿佛隻要他微微一笑，身後就會有無數鮮花綻放開來。
因為這個笑容，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停滯了，生怕破壞這美好的畫麵。
隻可惜淩俊暄很小氣，這個美麗的微笑轉瞬即逝。他推開我的手，扭過頭，又換上了冷漠的表情。不過，有一抹來不及退去的紅暈還留在他白皙修長的脖頸處。
“不，你一定是人類。”我呆呆地看著他，“淩俊暄，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上帝想要把你變成人類，才讓你得臉盲症的？”
“你說什麽？”他皺起眉頭問道。
我點了點頭，回答道：“剛剛聽說你有臉盲症的時候，我真的鬆了一口氣。你本來是那麽完美的天才，卻因為有臉盲症變得不那麽高高在上，而像人類了。”
“真的嗎？”淩俊暄緊緊地盯著我的眼睛。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但是，你以後一定不要隨便對別人笑哦。”
“為什麽？”
他好奇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好想捏他的臉！
我長歎一口氣，捂住鼻子和眼睛，說道：“因為你一笑就又變成高不可攀的天使了，真是太討厭了！”
“那你笑啊！”我透過手指縫偷偷地看著他，大聲說道。
他並沒有上當，而是眨了眨眼睛，無比鄭重地說道：“謝謝你，雲妮卡。”
呃……我的目的被發現了。
我突然覺得淩俊暄一點兒也不討厭了，或許作為搭檔的我們，以後也會好好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