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隻想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回到碧霄山後,玖非夜連續消失了五天,不知道去幹什麽壞事了。趁他不在,我剛好去找常休打探消息,上次被醉酒的他整得那麽慘,怎麽也要出賣點兒消息讓我把本撈回來。

我推開大門,朝裏麵徑直走去,才剛走幾步就看到內院裏坐著兩個年輕的男女,男的鐵定是常休無疑,可那女子……緋衣羅裙,一身仙氣毫不掩飾。

常休不是最討厭神仙嗎?怎麽又讓仙子進他的院子?還有這仙子的背影……怎麽越看越熟悉?

我正疑惑,那兩人也轉過頭來,看到我很明顯吃了一驚。

“琉心?”看清那仙子嬌俏的臉,我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你怎麽在這裏?”

琉心是個愛好搜集八卦的小仙,也是司命星君的徒弟,與我是關係極好的閨密,但她並不知道我是女兒身。自從我五百歲生日那天被星君看上後,就非要把徒弟嫁給我,幾百年來,每見我一次就要念叨我一次,是以每每看到琉心,我都有些小心虛。

唉,都是顏值惹的禍啊!

“雲冬?”琉心見到我也是大吃一驚,她尖叫一聲,跳腳就朝我撲過來,可常休比她更快,上前一把就將我推出院門,指了指門邊的字怒火衝天道:“看清楚,此院子唯神仙與狗不得入內!”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上麵豎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神仙與狗不得入內”。

到底是怎樣的仇恨才能立出這樣的門牌啊!我哭笑不得,撐著門試圖與他講理:“常休,你這是嚴重的種族歧視!”

常休不屑與我狡辯,“砰”的一聲把院門給甩上了,速度之快差點兒磕到我的鼻子。琉心在裏麵大聲嚷嚷:“你,你幹嗎不讓雲冬進來?”

“你閉嘴,再囉唆連你一起趕出去!”常休氣急敗壞地吼著。

我一聽聲音不對啊,琉心不也是神仙嗎?八卦仙子也是仙啊!好歹她也是司命星君的心肝徒弟啊,純純的仙子一個啊!

“呆子,你不能這麽對我,上次你把我打得那麽慘,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把門拍得震天響,本來就不結實的院門搖搖晃晃,看上去岌岌可危。

常休冷哼一聲,哀怨而憤怒地恨聲道:“你與玖非夜那個無恥之徒是一夥的,留你一條小命算是仁至義盡了,休要再來胡鬧,否則定要你好看!”

原來他是計較這個,我雖然表麵上是與玖非夜一夥的,可事實上並不是啊,真是比竇娥還冤啊。

“呆子你誤會我了,我跟他不是一夥的,琉心你個臭丫頭還不幫我開門。”我繼續對著院門拳打腳踢。

不知道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隻聽“轟”的一聲,我眼前的木頭垂直向裏倒了下去,揚起漫天的灰塵,在我的摧殘下,它的命運宣告終結。

“你你你——”常休瞠目結舌,看著倒塌的門,氣得說不出話來。

“呃……我沒想到它這麽不經敲。”我略感尷尬。

常休指著手,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依然沒吐出一個字。琉心可能害怕他一口氣上不來,連忙過去撫摸他的背脊,給他順氣兒:“師兄啊,你別生氣,雲冬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一個門嘛,改天我給你送一大堆門來,金子做成的門,怎麽樣?”

對對對,琉心說的對,我不是故意的,真是我的好姐妹兒,我感動得熱淚盈眶……等等,不太對啊,琉心剛才叫什麽?

師——兄?

常休是她的師兄?常休不是妖嗎?怎麽會成為她的師兄呢,沒聽說司命老頭兒收過一隻妖怪做徒弟啊!

我杵在原地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個消息真是讓人太難以消化了。我想起了天燈壺,之前常休發癲時要把它摔碎,情急之下我收到了虛鼎中,準備回頭還給司命老頭兒的,現在看來應該是司命老頭兒送給他的吧,不然他哪有那個本事從司命老頭手裏搶東西。

常休幽怨的雙眼慢慢朝我看過來,他顫抖著手,撫著胸口一副心痛如絞的樣子:“你知道這門陪我走過了多少歲月嗎?一千年啊,它比你還老啊,你怎麽忍心……”說到這裏,他仿佛痛得更厲害了,連清秀的臉都扭曲了,哆嗦著衝我道,“你走,你走你走你走!”

我垂頭看了看殘破的門,一千年……有那麽老嗎?

不過看他那副痛到快斷氣的模樣,我決定還是改天再來,萬一被我氣得翹辮子了,我去哪裏給司命老頭兒再賠個徒弟出來?

雙手結印,我從虛鼎中拿出天燈壺放在桌上,有了這個寶貝,他多少有些寬慰吧。

琉心看了看天燈壺,又看了看我,再瞅了瞅常休,一臉狀況外的表情。

“節哀啊。”我安撫地拍了拍他,趁他張口之前,撒丫子就跑出了院子,臨跑前,我還拽走了琉心。

從琉心的口中我才得知,原來常休悟性奇高,曾被司命星君收為座下弟子,是琉心的師兄,隻是常休素愛自由,又不喜歡仙界的一些規矩,因為一場誤會就又回到了碧霄山,自由自在地做他的妖,寫他的文章,也是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個沒品位沒格調的筆名是琉心取的。

取出這樣的名字,除了琉心也沒誰堪當大任了。

日子平平靜靜地又過了幾天,玖非夜仍然不見蹤影,明明不用再伺候他了,應該過得很舒坦才對,可不知為什麽,最近我一直有種強烈的不安,好像有什麽大事即將發生。

我躺在院子裏曬太陽,卻翻來覆去地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想的全是玖非夜那個大魔頭,奇了怪了,沒人使喚我居然還不習慣了。

奴性啊!

“玖非夜到底死哪裏去了,怎麽還不回來?”我嘟囔一句,翻個身背朝太陽,準備曬曬屁股。

身子才剛翻過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身下的太師躺椅“啪”的一聲塌了,木屑四分五裂地飛散出去,摔得我五髒六腑都隱隱發疼,一口白牙也差點兒給磕碎了。

“搞什麽啊,地震了嗎?”我躺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

“不是地震,是比地震還要厲害的家夥來了。”桃花精雌渺渺不知何時從外麵衝進來,抓住我的衣襟,一把將我提起,對著我大聲咆哮道,“扶桑雲冬,我就知道你是個掃把星,你跑來碧霄山肯定沒安好心,這下可好,竟然把妖王的人都給招來了!”

什麽?妖王的人找到這裏來了?天啊天啊,我的噩夢……

我心下大驚,仰頭朝前方一看,不遠處煙霧四起,雙方已經打起來了。顧不上渺渺還在說些什麽,我化成一道靈光,迅速飛入遠方。

趕到戰場時,碧霄山的小妖們已經傷了一大片,頭頂一層黑雲籠罩,妖王的人站在黑雲上囂張地朝下麵喝道:“識相的趕緊把扶桑雲冬給交出來,否則今日就鏟平了你們碧霄山!”

說話的人我認識,是妖王最得力的護法冥月,以往三天兩頭地就跑到我們落霞山去騷擾,直到我爹臨死前用真元化了結界後才製止了他們的野蠻行為。如今結界被玖非夜給化解了,他們肯定是去打探了,才知曉了我現在的藏身之處。

“冥月,你馬上給我住手,竟敢跑到碧霄山來滋事,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我大喝一聲,飛上雲頭與他對視。

冥月見我出現,眼裏閃過一抹精光,立刻咧嘴笑了:“扶桑少主,別來無恙啊,我今天可不是來滋事的,是我們妖王許久不見少主,想請少主去敘敘舊。”說罷,他手一揮,下麵妖王的屬下就停止了攻擊。

敘舊?隻怕是有去無回。我瞟他一眼:“冥月,這裏是玖非夜神君的地盤,你傷了他的人,就不怕他找你算賬嗎?”

冥月笑了笑,方正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我自然是算好了他不在才來的,即便他在,我今日拚了這條命也是要將少主帶去妖界的。”

果然是有備而來,玖非夜不在,我若不跟他們走,碧霄山的小妖們我難以保住,唉,大家都是妖,為何要為難同類呢,隻因為一個有組織,一個沒有組織嗎?

我正在躊躇,渺渺這時也趕來了,舉著桃花枝二話不說就要上去拚命,邊打還邊嚷嚷著:“這個掃把星你可以帶走,但今天你傷了我們的人,休想就這麽離開!我已經用秘法通知了山主,你就等死吧!”

冥月不像渺渺,他的心裏並沒有什麽正道與情義可言,眼見渺渺衝上來,手中黑霧翻騰,想也不想就朝渺渺打去。

渺渺尚未長成,這一掌下去隻怕危險,我見勢不妙,飛速伸手去擋,兩道法力相碰,仙法還是被妖法擊退打在我肩膀上,頓時我的整條手臂都麻了,冥月身為妖界護法,修為可不是說著好玩的。

“一群沒用的散妖,居然敢如此不自量力,給我把這些小妖全部殺了!”渺渺的舉動徹底惹怒了冥月,一時間,所有妖怪全部陷入了混戰,空中黑青藍各種酷炫妖法來來往往,簡直閃瞎雙眼。

碧霄山的散妖畢竟修為較低,哪裏是妖界大妖們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揍得很慘,我顧著救這個又沒顧上那個,忙得暈頭轉向。冥月估計看不慣我與他們對著幹,神情一冷就朝我出手了。

當時我還在幫渺渺對付身邊的妖怪,神誌集中在前麵,當感覺到後方鋪天蓋地的殺氣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我一回頭,就看到漫天的黑霧朝我頭頂直劈而下。

我心想,這下完了……可這想法剛冒出頭,一道青影乍然閃現,生生將黑霧給逼退了去,我一看,愕然睜大了眼。

麵前的這位公子青衫卓絕,眉目如畫,深藍的眸子如汪洋大海,可不正是前不久還被我氣得差點兒咽氣的常休嗎?

冥月一擊不中,有些惱羞成怒,突然從虛鼎中掏出一個仙界法器朝常休打去,常休未曾想到他還有這種東西,一時不察被法器擊中胸口,吐出了一口鮮血。

“常休!”我急忙用仙法托住他,將他放在地上,又扭身朝冥月道,“冥月,你不要再傷人了,我跟你走。”

冥月一怔,大概是沒料到我會束手就擒。我剛想站起,手腕卻被常休一把抓住,他忍著痛怒瞪著我,不禁喝道:“扶桑雲冬,你瘋了嗎?妖界是什麽地方,你去了隻怕連骨頭渣都不剩,你要是沒了,琉心還不得天天煩死我。”

我看了看地上哀聲遍野的散妖和猩紅的鮮血,還是掰開他的手朝冥月走去,這時,空中猛地傳來一陣清潤如泉水的嗓音,像是從遠古飄來,緊跟而來的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壓迫感,仿佛有無數座大山從空中直壓下來。

黑雲上的妖怪受不了這股壓迫,很多都開始七竅流血,連冥月的雙眼也溢出鮮紅的**,這聲音很遠很遠,估計是在千裏之外。

這種猛烈而強勢的威壓,難道是……玖非夜大魔頭?也隻有他才會有這樣霸道而高深的修為!

“妖界的人也敢來我這裏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聽這聲音,果然是他,我心裏竟不知不覺溢出一絲欣喜,隻要有他在,我就是安全的。想到這裏我不禁又一愣,我什麽時候對他如此信任如此依賴了?

“走,快撤退!”冥月等妖怪終於受不了了,抱著頭飛快地溜遠了。

黑霧散去,碧霄山大院前已是一片狼藉,小妖們大多受了傷,躺在地上哼哼,不過幸好傷都不是很嚴重,我掃視一圈情況又趕緊跑回去看常休,卻見他雙眼緊閉,唇色發白如紙,我忙道:“常休?常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渺渺一手把我打開,不滿地叫嚷道:“看什麽看啊,他沒死,隻是暈過去了!”

目光掃過他的傷處,我這才發現他的胸口已經開始潰爛了,仙界法器是聖物,被擊傷後很難複原,隻有仙界靈丹妙藥方能醫好,依照常休的傷勢來看,不知道瑤池靈水能不能修複好。

等不及玖非夜回來了,常休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必須上天宮一趟,否則再耽誤下去,傷口潰爛會越來越嚴重,到時隻怕再難修複了。我把常休扶起來,朝渺渺囑咐道:“渺渺,請你幫忙照顧常休,我去天庭找醫治他的法子。”

渺渺悶悶地應了一聲:“你不說我也會照顧的。”

我見她答應,身影一化掠入星空。

從小到大,我來天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這種地方不是什麽仙都能來的,除了修為高深的神君,仙類級別的須得是上仙才能進殿上奏,而我能到這裏來多半都是因為扶桑少主這個身份,雖然法力淺薄,但這身份卻是上仙品階,都是托了我爹的福啊!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我更加不願來天宮,雖然我臉皮厚,可也不樂意有事沒事跑來受那些老仙家的白眼,所以除了太子傳召,平時基本不來天宮晃悠。

再次來到天宮,我甚是感慨,時隔兩月,宮殿依然巍峨壯觀,周圍仙氣繚繞,一切還是那麽寧靜祥和,而我卻已經成了臥底,被摧殘得不成樣子。

為免遇到熟人,我繞過大殿,直接溜進了太子的正寧宮,一腳才剛跨進去,帝漣月如薄荷般發涼的嗓音就緩緩響起——

“雲冬,你這不經通報就直闖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小仙見過太子殿下。”我走進去幹笑兩聲,對著前麵的人行禮,抬頭一看,“天蓬元帥也在啊!”

幾尺之外,一方禦台,上麵鋪展著一盤水晶棋,帝漣月和天蓬對立而坐,正殺得難解難分。

“聽說少主去碧霄山避難了,怎麽突然又回來了?”天蓬好看的指尖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望著我似笑非笑。他同我一樣,穿著錦羅白衣,卻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有一種凜然之氣。

凡人都隻道天蓬原身乃是肥豬所化,長得定然醜陋無比,其實不然,天蓬長得還是極漂亮的,一雙星眸像含了秋水,不笑的時候都能攝人心魄,笑起來滿天星鬥都沒了色彩,最重要的是——他還癡情!

“大帥消息真是靈通,今天妖王的人追到碧霄山去了,用法器傷了星君曾經的座下弟子常休,小仙此次前來,就是想向太子討個治傷的法子。”我去碧霄山臥底的事,除了我與太子是沒人知曉的,是以像天蓬這樣消息靈敏的神君見我跑去碧霄山,定然以為我是避難去了。

我又將今日發生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帝漣月聽完,絕美的臉一寸寸抬起來,他五官深邃,望著我的時候就仿佛有冷意侵染,讓人不自覺發寒,他麵無表情地道:“身體潰爛隻有瑤池靈水才有用。”說罷,他立即命令仙婢去取。

我看著太子那張俊美到令天地失色的臉,不禁覺得有些熟悉……他這樣的傾世容貌,唯有玖非夜能與他比肩,對了,玖非夜?

我再次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太子,竟然發現他與玖非夜有幾分相似,隻不過玖非夜是銀發紫眸,而太子是黑發加琥珀色的眼睛;玖非夜偏妖豔邪魅,灑脫不拘世俗,而太子更加冷漠嚴肅,雖然有張顛倒眾生的臉,卻有一顆一絲不苟的“老幹部”的心!

我正想著,前方帝漣月涼涼的嗓音忽然響起:“天蓬,你輸了。”天蓬元帥眼睛盯著棋盤,輕聲笑了:“太子殿下棋藝高超,這一局已是我輸的第十次了。”

他的話剛落音,仙婢已經端著一瓶靈水進來了,我把靈水收進袖中,又一本正經地看著前方,天蓬朝我看了看,取笑道:“少主拿了東西還不趕快去救人,杵在這裏做什麽?是有什麽難以啟齒的話要說?”

大帥您真是慧眼,小仙的確有難以啟齒的話要說,隻是不方便您旁聽啊!

我眨巴了下眼睛,嘿嘿幹笑兩聲:“大帥,方才進來前在大殿外遇著月老了,他說要給嫦娥姐姐配段姻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天蓬立即臉色一變:“有這等事?”他急忙向太子告辭,站起身奪門而去。

這天底下能讓他這麽緊張的也就隻有嫦娥一人了。我暗自竊喜,冷不防太子發寒的聲音又響起來:“敢用這種小伎倆騙他,下回等他找你算賬,我可不保你。”

“太子殿下,小仙也是沒辦法啊。”

帝漣月麵無表情地覷我一眼,揚聲問道:“可是查到混元鏡的消息了?”

“沒有。”我搖搖頭,苦著一張臉,“殿下,玖非夜太謹慎了,他根本不讓小仙去靠近,小仙又不是他的對手,這兩個月來,小仙已經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樣了,小仙想與殿下商量商量,您看……能不能派個法力高強點兒的上仙去臥底啊?”

我天天被逼著與玖非夜同吃同睡,難保哪一天我的女兒身不會穿幫,為了我的小命,隻好祈求太子換人了。我眼裏擠著一包淚,滿懷期盼地望著他,希望他看在我這麽可憐的分上放我一馬。

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不能!”帝漣月拒絕得幹脆果斷,他看著我冷淡地說,“此事沒得商量,半途換人豈非打草驚蛇,況且,隻有你這種法力低微的神仙才能讓玖非夜放鬆警惕,你且去吧,繼續查探,有什麽情況向我匯報。”

隻有你這種法力低微的神仙……有必要這樣傷人嗎?有必要嗎?

去就去嘛,幹嗎要人身攻擊!這個白眼狼!

帝漣月的話對我造成了一萬點傷害,我在心裏凶殘地將他大卸八塊了一百次,這才不甘不願地出了宮門。

回到碧霄山後,我立刻用靈水給常休清洗了傷口,止住了身體的潰爛,將他帶回小木屋裏休養,一切都弄妥當後我才回房間休息,等了半晌還沒等到玖非夜回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玖非夜已經回來過了,此刻早就去妖界找冥月算賬了。

雖說他法力無邊,可畢竟隻有一個人,妖王的實力不容小覷,加上還有那麽多的大小妖怪……我越想越擔心,在房間裏麵來回踱步,實在受不了了又靠在**去等,等著等著我就睡著了。

第二日睜開眼,玖非夜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我抬頭一看,他正睜著一雙漂亮的紫眸盯著我,見我醒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誰讓你不脫衣服睡覺?把我的床都弄髒了!”

我懶得理會他的潔癖,一把將他拖起來,左摸摸右捏捏:“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裏受傷?”

玖非夜目光微閃,忽然一笑:“就憑冥月那點兒本事,還能傷得了我!”頓了一下,他又道,“沒看出來你這麽關心我?”

“少來了,我是怕你死了,妖王要是再派人來抓我,就沒人是他的對手了。”知道他沒受傷,我的瞌睡又來了,打了個嗬欠,倒頭就打算去會周公。

玖非夜安靜了半天,低聲道:“你來碧霄山,真的隻是避難?為什麽不去天宮,那裏才是最好的避難場所。”

天宮是最好的避難場所?帝漣月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得吐血?

我閉著眼睛,嗡聲答道:“我除了避難還能幹嗎?難道碧霄山有很多寶貝可以讓我覬覦嗎?還是說神君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怕我知道?”

身邊又安靜了一會兒,半晌後,聽到玖非夜輕斥一句:“牙尖嘴厲!”然後就沒了聲音。

我扭頭一看,那個玄色身影已經步出房門,外麵豔陽高掛,陽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照得美極了。

接下來的幾天,不知道為什麽,玖非夜居然不奴役我了,什麽事也不要我幹,隻讓我跟他一起吹吹風,曬曬太陽,日子舒服得讓我一度懷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我站在窗前想啊想啊,百思不得其解。

“喂,那個姓扶桑的,常公子叫你過去小木屋一趟。”雌渺渺一下躥到我眼前,想嚇我一跳,卻不知本少主從小就是嚇大的,這點兒小兒科根本驚不到我。

“什麽姓扶桑的,叫哥哥!”我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沒有哥哥!也不需要哥哥!”渺渺瞪著我,又相當不滿地道,“話已經帶到了,你愛去不去。”

我走出門追問:“他的傷可好了?”渺渺點頭:“好了,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不過我勸你最好別被山主發現,否則會打斷你一條腿!”

又嚇我……我摸了摸她可愛的腦袋,看她臉色越來越沉,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來到常休的木屋時,他在房間裏備了一桌子好菜,說是為了感謝我救他,要好好款待我,其實嚴格說來,還是他救的我,否則我哪裏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不過看他那麽熱情,我又不好推卻,俗話說恭敬不如從命嘛,掃興多不好。

“你多吃點兒,來來,吃綠色蔬菜補充維生素,吃肉補充蛋白質。”常休拿備用筷子給我夾菜。

“你也吃,你的身體剛好,應該多補充點兒營養。”我也拿筷子給他夾菜。

然後我們就像兩個神經病一樣你夾一筷,我夾一筷,直到兩個人的碗裏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也堆不下了才住手。

常休眼見碗裏沒辦法下手了,又從廚房搗鼓了一杯茶端過來:“雲冬,喝杯茶吧,我特意從凡間買來的,最上等的君山銀針。”

我看了看他,頓覺汗顏。這樣熱情洋溢的常休,讓人有些招架不住啊!

常休把茶推到我麵前,我笑嗬嗬地端起來喝了幾口,茶一入喉我就感到有什麽不對勁,溫潤的茶水忽然像開水一樣燒得我整個喉嚨都疼起來,並且

這疼痛和灼燒感瞬間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覺得我快要自燃了!

“常休,你給我喝了什麽?”我難受地滾到地上,蜷縮成一團。

常休顯然嚇了一跳,他跑過來一摸我的手,突然又像被電到一樣飛速彈開,拍了拍腦袋,憂心忡忡地道:“糟了!這茶水是用天燈壺煮出來的,我倒錯了!”

“那到底會怎麽樣啊?”我剛問完,隻覺身體猛然一軟,接著周圍光芒四起,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腳開始縮短,眨眼間身體就迅速縮小,變成了兩歲的黃毛小娃娃模樣兒。

早就聽說喝了天燈壺煮的茶會削弱法力,可也沒想到削得這麽徹底啊!

我心下大駭,難以置信地低頭一看,頓時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衣服!衣服!我的衣服呢?為什麽連我的衣服也不放過?兩歲的孩子也有羞恥心的啊!

“雲冬你……你怎麽是……是女娃?”常休震驚地瞪大雙眼,望著我已是滿麵通紅,鼻子下麵還掛著兩條長長的鼻血。

“啊啊啊——常休你個禽獸!你偷看我,嗚嗚嗚!”我又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重點部位,邁著小短腿躲到門後麵。

我在門後哇哇大哭,我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這一世清白竟然就這麽毀在了常休手裏!常休聽到我的哭聲,可能慌了神,忙不迭向我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女孩,我,我其實什麽也沒看見。

“你騙人!你都流鼻血了!”我含著淚控訴。

“我……”常休擠了半天也沒擠出反駁的詞,聲音聽上去格外驚慌失措,“雲冬,是我錯了,你別哭啊!”

我繼續號啕大哭,這時屋裏忽然閃出一道青光,我偷偷探出腦袋看去,隻見常休雙手一展,吸了院裏的花瓣進來化成了一套白色衣裳。

他將衣裳放在凳子上,也不敢看我,眼觀鼻,鼻觀心道:“雲冬,你沒有喝多少茶水,應該再過一個時辰就能恢複法力了,我弄了一件男子衣衫放在這裏,一會兒恢複後你就可以穿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說完,他就忙不迭地往外跑了出去。

我從門縫中瞪著他跑遠的背影,恨不能一鍋鏟把他砸死,再找個地洞鑽進去。

一想到這個秘密昭告天下後,將會引發多麽恐怖的軒然大波,我心裏就忍不住一陣哆嗦!

我不想被妖王逼婚啊!我不想嫁給鳳幽啊!我隻想安靜地做個美男子啊!為什麽老天爺連這點兒可憐的要求都不能成全我!

為什麽為什麽啊?

常休這個臭小子,今天真是便宜他了,嗚嗚嗚!

自從發生格外羞恥的那一幕之後,常休心裏十分慚愧內疚,幾乎對我唯命是從,而且再三發毒誓會為我保密。我讓他把玖非夜的秘密告訴我,他二話不說,頂著被玖非夜打死的危險,屁顛顛地就跑來了。

今天閻王又給玖非夜捎來了信,說是在人間發現了可疑氣息。玖非夜吃完了早飯才走,常休就化作一顆白菜在大門外的牆角蹲了一個早上。我沒想到常休的原身竟然是一顆廉價的大白菜!他竟然是個白菜妖?這年頭連白菜都修煉成精了,世界發展得可真快啊,難怪司命老頭子會說他悟性高收他為徒!玖非夜前腳剛離開,後腳常休就從窗戶跳了進來。他依舊一身青衫,眼睛上蒙了一層青紗,把深藍色的眸子掩蓋起來,鬼鬼祟祟地朝周圍探視一圈,才在我對麵坐下來。“你蒙著眼睛做什麽?”我指了指他臉上的青紗,“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喝茶了。”前幾天的事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麵積太大了。常休輕咳一聲,連連搖頭:“沒什麽沒什麽,就是眼睛不舒服。”鬼才信你!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扯下青紗。常休被我“殺”得措手不及,快速扭過身子背對著我。我越發好奇,衝過去擺正他的臉,這一看,頓時笑得停不下來。“呆子,你長針眼了!看你還敢不敢偷看別人,哈哈哈!”他深藍色的眼珠子前麵長了一個碩大的肉瘤,前兩天我還沒發現,今天居然長這麽大了,難怪要把眼睛蒙起來。天燈壺真是害人不淺啊!“你想知道的都在裏麵,自己看吧。”常休麵色一紅,神情窘迫地背對著我,伸手在空中一劃,甩下一個物什飄在空中,自己卻閃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我仰頭一看,發現那是一個透明的水體幻境,他把要說的秘密全部用幻境的方式展現了出來。

我指尖輕點幻體,開始仔仔細細地觀看起來。

一直到太陽落山,我才慢慢看完,心裏不禁也有些唏噓。

原來玖非夜搶奪定魂珠是為了救一個他非常喜歡的女子石靈,可石靈雖然善良,卻隻是個普通的凡人,仙凡不能相戀,這是亙古不變的規矩,玖非夜卻不管不顧,還將石靈帶去了仙界,後來石靈受到了天罰,在誅仙台上被活活焚祭,從而魂飛魄散,玖非夜也因此一夜墮仙。

定魂珠有凝魂聚魄之力,玖非夜想用定魂珠收集她所有魂魄救她,可誅仙台的天罰可不是普通的刑罰,連神仙都會消失得連渣都不剩,更別說石靈一個凡人。

我這才知道,原來玖非夜一直要閻王尋找的是石靈的魂魄,而前幾次閻王找到的卻是石靈的情絲,天罰果然好可怕,不僅將魂魄打得灰飛煙滅,竟然連情絲也碎了。

三界都傳說玖非夜是個殺生如麻的壞蛋,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我發現他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也許當年石靈死後,他在盛怒之下的確打傷過許多仙家,甚至在碧霄山占山為王,可他對碧霄山的小妖都很好,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他們。

至少現在的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當然,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玖非夜竟然是一個如此情深義重之人,明知石靈已經魂飛魄散,他還滿世界地尋找。直到現在,一千年都過去了,他依然如此,從來沒有放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