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隻要你需要，我總是在的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碧霄山就已經入冬了，狂風吹拂，在身上無情地刮過，頃刻間就能讓人冷到骨子裏去。
呆子回碧霄山了。他還是喜歡獨居的生活，大概是因為寫作需要安靜。聽說我和玖非夜的故事已經快寫到結尾了，琉心時不時會看一下。
洛天雪自從墮仙後就失蹤了，她揚言要殺了我，卻一直都不見蹤影。我知道，該來的總會來，人間不是常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而司命老頭也說過，禍即是福，誰說得準呢。
現在最讓我擔心的就是我們的劫，還有鳳幽的身體，上次給了他許多靈力雖能保他數天，可到底有限，也不知他怎麽樣了。玖非夜是不可能放任我去找他的，即便我去了，妖王也必定會抽空我的靈力來開啟混元鏡，不可能讓我救鳳幽。
在落霞山無憂無慮地過了那麽些年，來碧霄山的短短時間竟曆經了那麽多的人和事，從來唯恐避之不及的鳳幽成了不可或缺的至交，被稱為大魔頭的墮仙玖非夜也成了心中無法割舍的人，三界聞名的大作家呆子居然變成了共患難同生死的兄弟，以及琉心、洛天雪等等，這一切都是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傻笑什麽？牙床都露出來了！”玖非夜見我發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我的腦袋。
我和他正坐在暖榻上看呆子的新書，呆子說讓我們看了後給點意見，我們倆熬了一個通宵都還沒有看完，現在正頂著碩大的黑眼圈惡補，玖非夜對自己在書中的形象大為不滿，一晚上把呆子罵了幾百次，還用紅筆畫了很多的圈圈叉叉在上麵，十分認真。
我倒還好，隻要呆子不把我寫成智商驟降二百五的“傻白甜”我就很滿足了，所以研究並不像玖非夜那麽認真，時不時地就走神，最重要的是，我實在困到不行了。
“我牙床白嗎？”我打了一個哈欠，咧大了嘴。
玖非夜白了我一眼：“牙床白你就死了！”
還能再吉利一點兒嗎？
“玖非夜，整本書上全是你的圈圈點點，要是這麽大篇幅的修改，你還不如直接告訴他重寫得了。”我腦海裏浮現出呆子看到書時，一口老血狂噴的畫麵。
玖非夜指著書中某一處恨恨地道：“他居然說我是天下第二！還有這裏，你看看，居然說我是斷袖，喜歡上了一個小白臉！怎麽可能！”玖非夜鼻息裏溢出一絲冷哼，顯然十分不滿。
我站起來在他身邊轉了一圈，湊過去笑道：“怎麽不可能，我不是小白臉嗎？”雖然我的女兒身份全天下都知道了，但穿了八百年的男裝我已經習慣了，到如今依然是女扮男裝的打扮，大家也看習慣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覺得礙眼，當然也習慣把我當成一個還算有點姿色的小白臉。
玖非夜似乎這才恍然大悟，嫌惡地看了我好幾眼，蹙著眉在上麵畫了個叉：“小雖然小了點兒，但總還是有的，我不可能是個斷袖。”
斬釘截鐵的話瞬間讓我萬箭穿心……這個挨千刀的！他竟然當著我的麵耍流氓！“玖非夜！你無恥！”我怒吼一聲。玖非夜頭也不抬，繼續在畫本上圈圈點點。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猶豫著是一巴掌把他呼死還是一腳把他踹死，還
沒做出個決斷來，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雄渺渺一個箭步衝進來，高聲喊道：“山主，洛天雪那個墮仙來了！她說要見您！”我和玖非夜同時抬起頭，玖非夜沉吟了一會兒，才淡聲問道：“她在哪裏？”“就在碧霄山外，她說不屑進來，也不想看到……扶桑少主，所以……”雄渺渺抬眼望了望我。
“怎麽，玖非夜你不敢出來？”從外麵傳來洛天雪的千裏傳音，纏纏繞繞地回**在整個山穀中，“玖非夜，不管你來不來，我都在蒼穹之巔等你，上一次你失了約，你欠我的。”聲音細細淺淺，似是已經遠在天邊了。
玖非夜目光沉靜，把畫本放在榻上，轉過來對我說了句：“在屋裏等我，我去去就來。”然後便飛身走了。
雄渺渺見玖非夜離開，張嘴似是想說什麽，還沒說出口就突然被雌渺渺占了先機，變成雌渺渺的樣子，她指著我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是不是豬啊？人家拐男人都拐上門了，你還不去追！”
我懶懶地躺在榻上：“等我先睡一覺再說吧，我太困了。”“沒出息，你不追我追！”雌渺渺哼著氣兒跑了。可她跑了沒出一分鍾又尖叫著跑回來，我剛剛準備會周公就被這聲慘烈的殺豬聲給嚇醒，抬眼一看，她已經站在了我麵前。
“扶桑雲冬！你還不起來，鳳公子來了！”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忘記說了，自從上次她無意間看到過鳳幽得天獨厚的美貌後，一顆少女心就從玖非夜那裏移情別戀了，天天把“鳳公子”這幾個字掛在嘴邊。
當然，我也挺激動的，一聽到鳳幽的名字，瞌睡立刻煙消雲散，從榻上一彈而起：“鳳幽來了！人呢人呢？人在哪兒呢？”
雌渺渺剛想帶我出去，鳳幽卻先一步走了進來，他還是一襲湛白的衣裳，氣度清貴灼華，舉手投足優雅而迷人，滿頭烏發隻用一根發簪固住，在烈風中輕柔飛揚，他往門口一站，就好像一幅栩栩如生的畫，而他就是那顛倒眾生的畫中人。
“鳳幽，你還好嗎？你怎麽來了？”我焦急地奔過去問道。之所以焦急，是因為我看到他神色黯然，一雙好看的眼裏盡是擔憂和思慮，甚至還微喘著氣，顯然是奔波了許久。
他沒回答我的話，拉住我就急匆匆地往外走：“雲冬，我父親集結了妖界眾多小妖來抓你了，這一次他勢必不會放過你，他手中有混元鏡，即便有玖非夜在，你怕也難以逃過。我們先離開再說，否則就來不及了！”
“鳳公子，你說什麽？”雌渺渺尖著嗓子喊了一聲，“妖王來了？”
我被他拉著走，聽了這話也嚇得幾乎失措。玖非夜去了蒼穹之巔，妖王選擇這個時候來，碧霄山的小妖們還有我幾乎沒有什麽反抗之力，而且他還有混元鏡！他怎麽會有混元鏡呢？況且妖王來得太過巧合了！
這樣想著，我不禁順口問了出來：“混元鏡不是在太子殿下手裏嗎？”
“你還不知道嗎？”鳳幽頓了下，邊走邊說，“洛天雪沒墮仙前，就和父親聯係過，上次你被帶去妖界就是洛天雪透露的消息。她墮仙後，就幹脆和父親聯了手，她從帝漣月那裏拿到了混元鏡，然後給了父親，她想借父親的手殺了你。”
太子果然還是不忍的，竟連混元鏡都輕易給了她，我知道洛天雪想殺我，可沒想到她居然會和妖王聯手，這樣說來，此次事情這麽趕巧，肯定是他們兩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不！也許並不止這些！洛天雪說過，會讓玖非夜和太子兩人嚐受千萬倍的痛，除了想殺我之外，她還想毀了太子，也就是說……
她的目的並不是殺我這麽簡單，她那麽高傲的一個人，不可能屈承妖王，她不過是借妖王之手開啟混元鏡，讓天下大亂！這是她送給太子的回禮！
我渾身一震，因這樣的想法而驚顫起來，如果我猜得沒錯，那麽洛天雪她應該並沒有去蒼穹之巔！
“鳳幽！我們可能逃不了了！”我拉住匆忙跨出院門的他，朝追上來的渺渺道，“渺渺，你快去通知常休，讓他去蒼穹之巔找玖非夜，就說碧霄山出事了，如果琉心也在，就讓她趕緊通知太子。”渺渺上不了天庭，此刻這裏能上去的就隻有呆子了，如果不能及時通知玖非夜，即便我今天主動讓妖王帶走，洛天雪也不會放過碧霄山的任何一隻妖。
“來不及了！你以為本座會給你們通風報信的機會？”高空傳來一道陰惻惻的笑聲，接著天色一黯，一片烏壓壓的黑雲籠罩在碧霄山上空，妖王的黑色身影隨即從高空一衝而下。
“鳳幽，你枉為本座的兒子，竟處處與我作對！”妖王眼神陰冷，雙目通紅地看著鳳幽，又轉向我：“今日你們誰也別想離開，碧霄山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他說著朝身後揮了揮手，所有妖怪全部從高空俯衝直下，黑沉沉的一片幾乎要擊垮我的理智，妖王似乎想速戰速決，是以碧霄山的小妖們隻怕性命難保。
“父親，你不能這樣！枉遭殺孽，你就不怕遭天譴嗎？”鳳幽目光疼痛，幾欲撕裂。
“天譴？本座從來都不信這些！”妖王就像一頭蓄勢待發又凶殘無比的獅子，一揮手，漫天的黑暗便鋪天蓋地朝我們撲來。
我心裏從未有過這樣的倉皇，不由朝妖王大聲道：“妖王，你不要亂殺無辜，我願意把性命給你，你不是要靈力開啟混元鏡嗎？我都給你！”
廝殺衝天而起，四麵八方都傳來刀劍刺入皮肉的聲音，如錦帛橫中撕裂，華麗而殘忍，妖王張揚地狂笑，手掌已經朝我抓來：“你的性命本座自己拿！你死，他們同樣也得死！”
空氣中揚起漫天的黑霧，我已經看不清周圍的情況，隻聽到尖銳的慘叫和呼喊，身旁的冥月已經和渺渺、老鼠精幾人打得不可開交，鳳幽和我一起抵擋他父親，可妖王的修為高出我們太多，沒出數招，我們已經渾身負傷，他還不顧鳳幽身體的虛弱，將他遠遠地打飛出去。
“鳳幽！”
一襲白影重重地撞在院牆上，又跌落在地，我心裏大疼，卻沒辦法過去救他：“虎毒尚不食子，老東西，你好狠的心！”
妖王用黑霧纏住我，豎手為刃，朝我的左肩飛快地斜削下來，鮮血立即像噴泉一樣從傷口急射而出，我的半邊臉都被紅血染透了，錐心刺骨的疼痛
蜂擁而至，整個左肩仿佛斷掉了。
“雲冬？”
黑霧中，呆子和琉心狂奔過來，想必是琉心在呆子那裏玩，聽到動靜前來相助的，琉心摸著我的肩膀，帶著哭腔道：“雲冬，你的手是不是斷了？”
“斷了還能掛在這裏嗎！”我咬著牙道。
此時，鳳幽也重新站了起來，雖然再加上他們兩人，我們已有四個人，可要對付妖王，隻怕也是力所不及。
“雲冬，玖非夜呢？”呆子著急地問。
我搖了搖頭：“他去了蒼穹之巔。”
呆子臉色一沉，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妖王看著我們幾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既然來齊了，那本座就一並解決了！”
他一手取出混元鏡，另一手打出巨大的霧氣，隔空一抓，黑色的霧氣翻騰，那速度快而猛烈，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黑霧纏住脖子狠狠地拖了過去。妖王抓著我的頭，先是一掌震碎了我的心脈，接著用黑霧將我整個捆了起來。
黑霧越捆越緊，我感覺那股氣息像藤蔓一樣，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透過紛飛的黑霧，我隱隱看到鳳幽他們試圖衝進來救我，可哪裏是妖王的對手，妖王六親不認，完全不顧一絲一毫的骨肉親情，鳳幽三人被他打得通通隻剩下半口氣。
最後，鳳幽拚盡全力一掙，一道妖法打去，將妖王手中的混元鏡擊向了半空，妖王一怔，飛身上去接，可他到底慢了一步，洛天雪不知從哪裏衝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走了混元鏡。
眾人一愣，洛天雪舉著混元鏡傲慢無比地看著妖王：“妖王，你太慢了！殺個人而已，竟然拖到現在還沒有解決，我對你很失望！”
她站在半空俯視著眾人，那種睥睨的眼神無情而冷酷，我心下大震，她果然沒去蒼穹之巔，這也證明玖非夜應該很快就會趕來了，是以她才迫不及待地露麵。
“洛天雪，你竟敢出爾反爾！”妖王怒形於色。
洛天雪不甚在意地掃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那又如何，玖非夜在蒼穹之巔沒看到我，想必會馬上折返碧霄山，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可以比你更快地開啟混元鏡，你何不拭目以待！”
她的話即使是相詢，也是蔑視而不容反駁的，她轉向我，目光如同劊子手手中的長刀，筆直地刺過來：“扶桑雲冬，你去死吧！”
“洛天雪，你不能這樣，就不怕玖非夜恨你一輩子嗎？”琉心試圖喚回洛天雪的理智，可她並不知道，其實洛天雪早已不在乎玖非夜的恨了，因為在此之前，她便已經與他們決裂了。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我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還在乎他做什麽！他恨我與否早就不再重要了！”洛天雪眉間的印跡黑沉如汙水，語氣是如此的深恨絕厲，她殺氣騰騰地朝我伸出一隻手。
不過一眨眼，源源不斷的吸力又開始了，這是羽族的獨門仙術，就像天眼門的那個旋渦一樣，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她飛去，她的手按在我的心口，一股狂猛之力穿梭進去，我仿佛聽到了心髒破碎的聲音。
鮮血毫無預警地從嘴裏噴了出來，像淬了毒的玫瑰，深紅得觸目驚心！
“雲冬！”下麵傳來鳳幽和呆子兩人肝腸寸斷的吼叫聲，琉心也在尖叫，帶著從未有過的歇斯底裏：“洛天雪，你個臭婆娘！你殺了雲冬？我跟你拚了！”
我好像看到琉心的身影在我麵前閃過，轉瞬又被妖王打了下去，隨後倒映在我眼底的就隻剩下一片刺目的紅。洛天雪把我的血滴在混元鏡上麵，混元鏡像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猛然射出了異常強烈的光光芒。
不好，她要開啟混元鏡了！
我看得目眥欲裂，想大喊，可一張口就是滿嘴的血液，無奈之下隻好拚著最後一絲力氣，雙手快速捏了一個訣。時隔數月，我又再次使出了絕招——幻海葬花。
時光仿佛靜止了一瞬，我的視野之內是觸目可及的漫天冰淩，雪花如同狂風暴雨把整個碧霄山的高空都掩蓋下來，像海上的滔天大浪一樣在空中嘶吼咆哮著，卷著遮天蔽日的鋒利冰錐襲向洛天雪。
所有人都怔住了，我也怔住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把幻海葬花耍成功了，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生死存亡的情境下。
洛天雪一邊用仙法抵擋，一邊結界，可即便她拚盡全力，也無法阻擋幻海葬花的力量，無數的冰錐像有意識般迅速地穿透了她的身體，紮眼的紅浸透她的衣裳，再緩緩墜落塵埃，她仿佛感覺不到痛，連哼也沒有哼一聲，隻是嘴角和身上的血跡昭示著她傷得不輕。
“扶桑雲冬，我倒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招，竟還能傷得了我！”她哈哈大笑，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瘋狂一般，全然不在乎身上的傷，一邊避開冰錐，一邊將自己的獨門仙術施在混元鏡上，然後把混元鏡對準了我。
當混元鏡與我的靈力相觸的那一刻，霎時天地變色，一股誰都無法抗拒的翻天之力從混元鏡裏**而出，整個世界都仿佛開始搖晃起來。
我被混元鏡發出的巨大光芒罩在裏麵，心脈已碎，早已動彈不得，靈力被源源不斷地往外吸走，隻能模糊地看到無數的光影來來去去，之後便是一陣無法抑製的驚顫和憤而衝天的怒吼——
“天雪，你住手！”
“雲冬！”
兩道同樣冰冷怒喝的聲音，可我知道來自不同的人，是帝漣月和玖非夜趕來了。也好啊，在死之前還能再看他們一眼，隻是又一次……我滿身鮮血地躺在他們眼前。
混元鏡的光芒消散了，身子被玖非夜擁入懷中，我吃力地撐開眼睛，努力想看著他，想要把他的模樣深深地刻在腦裏。
“玖非夜，你真……是烏鴉嘴，我現在快……快死了，牙床是不是都……都白了……”我作勢還朝他咧了咧嘴，可每一次張口，就有無數的鮮血湧出來，我想這個畫麵真的很嚇人，幸好自己看不到，不然一定會暈血。
玖非夜雙眼厲紅，憤怒、震驚、害怕，種種情緒全部浮上他的眼底，他抱著我痛不欲生地低吼：“閉嘴！不許說話！你不要說話！我馬上給你輸入仙氣，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的……”
“沒用了，我的五髒六腑都碎了，心脈也碎了。”我打斷他，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小聲道，“快去……阻止洛天雪，把混元鏡封印起來，混元鏡已經……開到一半了……”
玖非夜卻根本聽不進我的話：“如果我救不了你，那不如幹脆讓所有人和你一起陪葬！”他的話語冷冷的，有種從來不曾見過的狠絕。
混元鏡一旦開啟，世界就要亂了，而且這場殺戮死了太多人，若不阻止，後果難以想象。我費力推了推他，小聲道：“去吧，幫我報仇。”
四個字剛落，我看到他的紫眸裏一閃而過的沉痛和殺意，他淡淡地說了一聲好，放下我身形就化入了半空。
周圍撲鼻而來的都是濃厚的血腥味，天庭似乎來了許多人，帝漣月和玖非夜這兩個曾經的上神又一起聯手大戰妖王，仙妖兩界又是一場昏天暗地的打鬥。
混元鏡的光四處飛散，那**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往外湧，洛天雪整個人已經陷入癲狂，披頭散發地立在空中笑著，並將她的畢生修為全部傾注在混元鏡中，天地驟然化作一汪黑色的深海，那股能翻天覆地的壓迫像一張巨大的網，沉悶得令人窒息。
“洛天雪！你瘋了嗎！”玖非夜的紫眸被血絲浸得赤紅，情急之下，使出一道仙法重重地打在洛天雪胸前，並奪過了她手中的混元鏡。
洛天雪仰頭吐一口血，淚水瞬間就從眼角衝刷下來，含恨笑道：“上一世是帝漣月殺了我，沒想到這一生輪到你了，此生是你欠我的，是你一直欠著我！司命星君總說因果輪回，此生你殺了我，也許下一個輪回你為了償還，便會愛上我的……”
她滿臉苦澀，卻又癡癡地揚起唇角：“玖非夜，我要你還給我！把你欠我的通通還給我！”
她大喊著說完這些，渾身再無一絲力氣，從上空直直地墜落下來，“砰”的一聲，我眼睜睜看著她砸在我麵前，染血的頭發四散，衣裳鋪開如花，像一朵絕望中的紅玫瑰。
“洛天雪？”她今天害死了碧霄山那麽多人，我應該恨她的，可看到她鮮血淋漓地躺在我身邊，我的心竟也有一絲莫名的疼。
說到底，她也隻是因愛成恨的可憐人，她本就已經功力散盡，如果沒有玖非夜那一掌，她也活不成了，可她偏要撐著，撐著他對她出手，親手殺了她，這樣他們的緣分就會一直牽連。
我很想問她——用死來成全這場羈絆，值嗎？可最終沒能問出口。洛天雪睜大眼睛看我，目光無情，卻亮得嚇人：“扶桑雲冬，雖然我輸了，可你……也沒有贏。”她說完笑著閉上眼睛，身體虛化成影，神魂俱散，逐漸消散在空氣中。我的目光也漸漸渙散，甚至已經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天地好像狂烈地顫動了幾下，又緩緩恢複了平靜，我聽到很多人在叫我的名字，還感受到鳳幽那雙始終溫暖的大掌緊緊地握著我的溫度。“鳳幽，你……別怕，我會……救你的……”我是這樣的不想死，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睜眼看看他們，很多人圍在我身邊，擔憂地望著我。妖王似乎已經在玖非夜和太子的連攻下徹底消亡了，冥月也灰飛煙滅了，碧霄山的半邊山都變成了廢墟，所有人都狼狽得不成樣子。帝漣月這個向來冷漠的人，也微微紅了眼眶——殿下，小仙的使命終於完成了，在最後的一眼，您給小仙笑一個吧？琉心和呆子淚流滿麵——兩人連眼淚滑出的方向都是一樣的，不愧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師兄妹，以後要好好照顧對方哦！鳳幽白皙的麵龐扭曲得一點都不帥了——鳳幽，以前都是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你一次，你等我。玖非夜——我那麽深深地喜歡著的人。我竭力睜著眼看著他，淚水一下子滾了出來：“玖非夜，你別哭，我不會讓你孤獨的，即便我不……不在了，我還在你……身邊……”
玖非夜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一點一點地融進我的靈魂：“雲冬，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不允許你離開！不管需要多少年，我都一定會救活你！”
他的音色嘶啞，帶著哽咽，我伸手去摸他的臉，卻最終沒有摸到。玖非夜，你不會一個人，隻要你需要，我總是在的。我趁神魂消散的瞬間，將所有靈力全部聚集成一顆完整的心髒，緩緩送到鳳幽的心口。沒了靈力的支撐，我的神誌開始煙消雲散。慢慢地，我記不清我的樣子，記不清發生過的點點滴滴，記不清到底是誰曾在我生命中瘋狂地鬧過——扶桑雲冬，你是豬嗎？扶桑雲冬，自戀是病，得治！傷你的修為怎麽了？有本事你也來傷我修為啊。即便她樣樣都不及你，也是我喜歡的人。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