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跟南宮烈打完遊戲後，所有的煩惱似乎都煙消雲散了，回到宿舍後，我睡了一個很安穩的覺。可是災難沒有遠離我，反而接踵而至。
第二天，當我打開手機微博時，發現大家都在轉發我和南宮烈的照片，其中還有我穿著南宮烈的衣服從他家走出來的照片。望著那些照片，我不寒而栗。
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有人衝我指指點點。
“三班那個流月真的好不要臉啊，居然在南宮烈家夜不歸宿。”
“她本來就很不要臉，之前不是還勾引雅西澤嗎？”
“不知道她和雅西澤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呢。”
“不要啊，西澤是我的。”
……
我躲在廁所隔間裏，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直到談論的聲音遠去才敢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我本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流言蜚語，可是現在聽到這些話，還是很難過。事情明明不是這樣的，可是根本沒有人會聽我解釋。
走出衛生間，我心情鬱悶地往教室走去，卻碰到了正好迎麵走來的南宮烈，他旁邊還跟著那個紅發少年。
走近了，我才發生南宮烈的臉上有許多傷，嘴角也破了，還滲著血。
“你打架了？”我語氣不好地問道，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股莫名的火氣。
“沒有，摔了一跤而已。”南宮烈雲淡風輕地說道。
“你騙三歲小孩子嗎？摔跤會摔成這樣！”南宮烈的欺騙讓我更加火大了，語氣也更加不好了，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南宮烈撇開臉不說話，我惱怒地瞪著他。紅發少年的表情有點兒尷尬，似乎是在頭痛該怎麽勸架。
“你就這麽喜歡打架嗎？你能不惹事嗎？”我生氣地衝南宮烈吼道。
“我是喜歡打架，不過不需要你操心，我不會連累你！”南宮烈負氣地說完，然後就徑自離開了。
“你這是什麽態度！”我惱火地衝他的背影大吼道。可是他沒有理會我，很快就走遠了。
看到他就這麽離開，我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其實……你誤會烈了。”紅發少年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不解地望向他：“分明就是打架了，我誤會什麽了？”
他歎了口氣說：“其實烈是因為你才會動手打人的。”
“因為我？”我困惑地望著他，不理解他話裏的意思。
“剛才在打籃球時，有幾個男生在烈麵前侮辱你，烈是因為氣不過才動手打他們的。是他們自己胡說八道，怪不得烈。換作是我，要是我喜歡的人被人那麽說，我也會打人的。這時候都不出手，還算什麽男人呀！”紅發少年越說越憤慨。
他的話讓我啞口無言。原來南宮烈是因為我才動手打人的……我沒有看到當時發生的事情，卻能夠想象那些人是怎麽說我的，因為最近我已經聽到許多不堪入耳的話了。看來是我錯怪南宮烈了，我真是太慚愧了……
不過剛才紅發少年說南宮烈喜歡我？
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南宮烈會喜歡我嗎……
“好了，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去看看烈。”他說完就匆匆跑去追南宮烈了，把發愣的我一個人丟在原地。
南宮烈喜歡我？
怎麽可能？應該是朋友間的那種純友誼的喜歡吧？一定是的。
不過下次有機會，我還是要向南宮烈道個歉。
2
紅發少年的話讓我心煩意亂，我一邊想一邊走，結果竟然走錯路了，這根本不是去教室的方向。
這是哪裏呢？
我左右看著，發現自己走到了室外泳池附近。
因為現在是早春，室外泳池還沒開放，雖然池子裏的水滿滿的，可是根本沒有人會來遊泳，這種天氣下水肯定會凍死人的。
我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栗色的短發在微風中如蒲公英般輕盈飄動，整個人散發著優雅的氣質，隻是靜悄悄地站在那裏，就無法讓人忽視。
雅西澤……
我像著了魔一樣向他走了過去，待我察覺自己的舉動時，早已經走到他跟前了。
他察覺到了有人靠近，轉過頭望向我。我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驚訝，接著浮現出讓人心碎的冷漠。
“雅西澤……”我輕輕地開口，他沒有理我。
我咬了咬下唇，壓抑著內心的難過，繼續說：“上次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我也沒有去。”雅西澤麵無表情地說道，語氣就像泳池裏的水，沒有一絲溫度。
“是嗎……那就好。”我掩飾著內心的失落，勉強地笑了笑。
有幾片落葉漂在水麵上，我的心也像那些落葉一樣，搖擺不定。
“西澤，不好意思，讓你等了我那麽久。”這個時候，唐曉秋跑了過來，她一看到我，立刻露出毫不掩飾的敵意。
“流月，你還真是糾纏不休，隻要我一離開西澤身邊，你就會糾纏過來。你累不累啊？”唐曉秋就像老鷹護小雞一樣擋在雅西澤麵前。
“我隻是正巧路過而已……”我望了雅西澤一眼，解釋道。
“這裏這麽偏僻，你怎麽會從這裏路過？撒謊也要打個草稿吧！”唐曉秋緊逼不放。
我尷尬地低下了頭，不知該如何解釋。我說我想事情出神無意間走到這裏，估計也沒人會相信吧。
“你已經有了南宮烈，為什麽還要纏著雅西澤呢？”
“不是的！”我仰起頭大聲解釋，“我和南宮烈不是情侶關係！”
“你穿著南宮烈的衣服，半夜從他家裏出來的照片都被曝光了，你以為你現在說這樣的話，還有人會相信嗎？”
“不是照片上那樣的，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我望向雅西澤，希望他能夠相信我，可是他轉過了頭，表情非常冷漠。
我的心就像從空中一下子落到了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雅西澤突然抬起腳，轉身就要離開，我趕緊衝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服。
“雅西澤，你真的不相信我嗎？我喜歡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就算你忘記了我，可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也不會忘記我們曾經許下的諾言！”我想我是鬼迷心竅了，一下子把心裏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
“放開西澤！”唐曉秋用力推開我，然後指著我惱怒地說，“你怎麽那麽不要臉，一邊和南宮烈如膠似漆，一邊又來糾纏雅西澤。”
“我沒有，我自始至終喜歡的隻有雅西澤！”
“是嗎？那你證明給我看看！”
“你要我怎麽證明？”我望著唐曉秋，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唐曉秋猛地抓起雅西澤的手，摘下了他小指上的尾戒，毫不猶豫地一把丟進了泳池裏。
“如果你能把戒指找回來，那我就相信你喜歡的是雅西澤！”唐曉秋指著泳池說道。
我詫異地睜大眼睛，完全沒想到唐曉秋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我根本沒有多想，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你為什麽跳下來？”
“我看到你掉下去，什麽都沒想，就跟著跳下來了……”
“在兩千多米的海底，有一個巨大的龍宮。裏麵用珊瑚和珍珠裝飾，非常的富麗堂皇。龍王有一個女兒，非常漂亮，是海底最漂亮的女孩子……”
“你繞了那麽大個彎，就是為了罵我呀！你真壞！真壞！”
“你這個笨蛋，受傷了怎麽不說呢？”
“男人受點兒傷不算什麽，而且這也不算是嚴重的傷，過兩天就好了。”
“哈哈哈……好像每次跟你在一起就會特別狼狽，不過還蠻有趣的……”
過去的點點滴滴，就像電影片段一樣在我腦海裏一一浮現。盡管池水非常寒冷，可我還是咬牙堅持在水裏尋找著雅西澤的戒指。
我一定會找到戒指，然後交到他的手中！
兩分鍾後，我感覺自己憋不住氣了，冒出水麵透氣。
“算了，你不要找了！”雅西澤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轉過頭，微笑地望著他：“沒事，我會找回來的。”說完，我又鑽進了水裏。
泳池太大了，要找一枚小小的尾戒，就像海底撈針一樣困難，不過我並不打算放棄。但是三月的池水真的太涼了，沒過幾分鍾，我就感覺自己的體溫在迅速下降，身體變得麻木起來。
但我並不想放棄，這麽點困難並不能難倒我。無論怎樣，我都要找到戒指！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潛入水裏多少次了，太陽漸漸西沉，池水越來越冷，我感覺全身都凍得麻木了。
“你不要找了！我不要了！”我聽到雅西澤的聲音傳來，語氣似乎有點兒惱火，和他平時冷漠平靜的語氣大相徑庭。
我冒出水麵對他說：“快了，我很快就會找到了。”
唐曉秋冷冷地望著我，嘴邊有一抹鄙夷的冷笑。
我顧不了那麽多，潛入水裏繼續尋找戒指。我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因為天黑之後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可是我的手腳越來越麻木，身體也越來越沉重，就像灌了上百斤鉛似的，每劃一下水就幾乎精疲力竭。更糟糕的是，我的眼皮也越來越重，腦海開始混沌起來。
就差一點點了……很快就會找到了……流月，你要堅持住……隻差一點點了，不能放棄……
我在心裏拚命鼓勵自己，強迫自己不要閉上眼睛，因為我知道隻要一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
就在我精疲力竭的時候，突然，一個閃閃發光的物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是雅西澤的戒指！
我頓時清醒了起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遊向了戒指。
當我手握著戒指浮出水麵的時候，天基本上已經黑了。
“我……找到了……”我一步步走向雅西澤，攤開手展示著手心的那枚戒指。
雅西澤臉色蒼白，難以置信地望著我。唐曉秋也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估計她根本沒有想過我會找到戒指。
“我找到了……”我高興極了，真想立馬把戒指交到雅西澤的手中，可是就在走到他麵前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了下去，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隻是仿佛聽到了南宮烈焦急地叫著我的名字……
3
“小雪，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
“你的主人一定非常著急，你想不想家呢？”
“小雪，最近我碰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孩子，她總是橫衝直撞的，做著一些奇怪的事。有時候挺搞笑的，有時候又挺氣人的。她居然在大雨裏拉著我，要我說喜歡她，最後害得我們兩個人都發燒進了醫務室。”
“雖然她每次的舉動都非常奇怪，可是我並不討厭她。最近她沒來找我了，我倒心裏有點兒失落起來。不知道她最近怎麽樣了，是不是還是那麽莽撞呢……”
“也許她再也不會來找我了吧……”
我夢到了雅西澤抱著變成貓的形態的我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曬著太陽。太陽暖洋洋的，曬得人昏昏欲睡，雅西澤的聲音輕柔動聽，就像帶著魔力的催眠曲。
就算是在夢裏，我也能回想起當時雅西澤撫摸著我身上的毛發的感覺，他的手很溫暖，很柔軟，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背，很舒服。仿佛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他的睫毛長長的，在陽光下閃爍著動人的光澤。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就像天空最璀璨明亮的星星。他的身上有著若有似無的香氣，我至今還記得。
那是個無比美好的夢，我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可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是留不住，我最後還是從夢裏蘇醒了過來。
隻是當我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悲傷，在暗族時我從來不知道悲傷為何物，可是來到人間後我一直覺得很悲傷。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麽痛苦的事，可是金魚姐姐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我感覺頭發被什麽東西壓住了，有點兒難受，於是轉過頭，視線立刻對上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南宮烈睡得沉沉的，呼吸平緩而均勻。長長的睫毛隨著他有節奏的呼吸輕輕顫動，他紅潤的雙唇微微嘟著，就像一個在生氣的孩子，惹人憐愛。
我忍不住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卻不小心吵醒了他。
他驚醒過來，睜開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到我蘇醒過來了，他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喜悅：“你終於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聲音也有點兒沙啞。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差點兒嚇死我了。”南宮烈露出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
“我怎麽會睡了這麽久……”透過窗戶，我看到外麵一片暮色，如果南宮烈不告訴我，我睡了一天一夜，我會以為自己隻是打了個盹。
“你發燒了，燒到40℃，一直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
“我都說什麽了……”我心裏有點兒慌張，怕自己燒得糊塗不小心透露了暗族的信息。雖然我現在已經不是暗族的人了，可我還是有保護暗族的義務。
“你……”南宮烈猶豫了一下，然後望著我的眼睛說，“你一直在喊雅西澤的名字。”
我微微一愣，有點兒尷尬地望著他。
“他都那樣對你了，你還是那麽喜歡他嗎？”南宮烈望著我問道。
我咬著下唇，一時無言以對。我的心早已不受我的控製了，要是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不喜歡，我討厭他，甚至恨他。可是現在我一點兒也不討厭他，也不恨他，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繼續愛他。
雖然我什麽話都沒有說，可是南宮烈似乎已經知道了我心裏的想法，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用輕到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難道我就不行嗎……”
我詫異地睜大眼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南宮烈怎麽可能……
南宮烈突然握住我的手，正視著我的眼睛說：“流月，讓我守護你行不行？以後眼裏隻有我可不可以？每次看到你追逐雅西澤的眼神，我就好心痛。以前我從來不知道心痛是什麽感覺，直到遇到了你。我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注意你，不去在乎你。我的心已經不受我的控製，因為它已經戀上了你。從今以後隻注視著我，可不可以？”
“南宮烈……”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我無法回應他的這份感情，因為我全部的感情都已經給了雅西澤。對於南宮烈的這份真情，我隻能辜負。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歉疚地移開了視線，實在不忍心去看南宮烈傷心的表情。
“為什麽？是我對你不夠好嗎？雅西澤根本不在乎你，否則他也不會讓你在池子裏泡那麽久還無動於衷。為了那樣的人死心塌地，值得嗎？”南宮烈的聲音那麽嘶啞，讓人心碎。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我曾經也問過金魚姐姐，為了一個人類放棄千年修行和自己的生命值不值得，可是金魚姐姐最後還是奮不顧身。可能在愛情裏根本沒有值不值得的說法，愛上一個人就會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就算是為了心愛的人去死，也會覺得很幸福。
我抬起眼簾，望著南宮烈充滿哀傷的眼睛，難過地說：“對不起，南宮烈，我隻能辜負你了。”
南宮烈沒有說什麽，隻是無聲地站了起來，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4
退燒後我就離開了南宮烈的家。他堅持要送我回學校，可是我沒有讓他送我。一直接受南宮烈對我的好，或許會傷他更深，我不能這麽自私，一直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付出，所以我決定，以後要疏遠南宮烈。
華燈初上，街上有許多手挽著手逛街的情侶，櫥窗裏擺滿了新一季的單品，這個城市永遠都是那麽的色彩繽紛。
我一個人心不在焉地沿著街道走著，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我停下腳步抬起頭，呼吸頓時凝滯了。
麵前的男子穿著黑色的長風衣，墨黑的長發隨風飄動著，夜色中那對紫色的眸子流動著水晶般的光澤。
“亞斯藍……”我失神地望著突然出現的亞斯藍，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亞斯藍帶著我來到一個僻靜的咖啡店，坐在角落裏。但就算如此，還是有很多人往我們這邊張望，因為亞斯藍的樣子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在暗族時，無論亞斯藍走到哪裏，都會受到眾多女生的注目，現在就算是在人間，也無法改變這一點，因為亞斯藍長得實在太出眾了。
“流月，你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好。”亞斯藍一眼就看出我這段時間在人間過得不好。
我無言以對，隻能低下頭，望著那杯靜靜冒著熱氣的咖啡。
“跟我回去吧，你現在沒有法力護身，待在人間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亞斯藍的語氣還是像以前一樣帶著一絲霸道。
“我已經回不去了，我背棄了自己的契約，已經被暗族驅逐了。”我無奈地說道，但並不是很悲傷，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已經去求過暗王了，他答應給你一個機會。”
亞斯藍的話讓我很詫異——父親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亞斯藍望著我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叫雅西澤的那個人類引起的，隻要你把雅西澤的靈魂獻出去，暗王就答應讓你回到暗族。”
亞斯藍話讓我很惱怒：“我怎麽可能為了自己而犧牲雅西澤！”
“待在人間你會死的，你現在沒有法力護身，人間的氣候你根本適應不了，你遲早會死的！你沒有發現你現在的臉色已經跟死人一樣難看了嗎？”亞斯藍抓起我的手腕，瞪著我大聲說道。
我確實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虛弱下去，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經常都把珊珊嚇到。可能真的像亞斯藍說的那樣，我已經命不久矣，但我也絕對不會為了自己而犧牲雅西澤。
“就算是死，我不會用雅西澤的命換自己的命的。”我的聲音並不響亮，但是語氣很堅決。
“他隻不過是個人類而已，如此卑賤的生命，為了你去死，他應該感到榮幸。”亞斯藍說到“人類”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非常輕蔑。
我一點兒都不讚同亞斯藍的說法：“人類一點兒都不卑賤，他們比我們要高尚許多。因為他們懂得愛，他們可以為愛的人付出一切，暗族的人根本就做不到這些。”
“你憑什麽覺得暗族的人做不到？你從來都不知道我……”亞斯藍的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他看著我，眼神痛苦。
我不解地望著亞斯藍，等待他繼續說下去，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
亞斯藍望了我許久，慢慢平靜了下來，然後用語重心長的語氣對我說：“流月，你是暗族的公主，你是不一樣的。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擁有無止境的生命，你也可以擁有你想要的一切。”
“可是我不能擁有愛情。”我難過地望著亞斯藍，他不懂什麽是愛情，他是不會明白我的選擇的。
“為什麽不能？暗族那麽多優秀的青年，我就不信還比不上區區一個人類男子！人類的生命才幾十年，對我們來說隻是眨眼一瞬間，他們遲早都會死的。”
我從來沒有見過亞斯藍如此情緒失控的樣子，在我心裏，他一直是優雅而從容的。我悲哀地望著他，有點兒替他難過，因為他不懂愛情為何物。
“愛情怎麽能夠隨便給予，又隨便收回呢？那就不是愛了。”
“流月，你到底在說什麽？”亞斯藍顯得有點兒抓狂，他望著我，傷心地說，“流月，現在的你讓我覺得好陌生，我好像都不認識你了。是不是那個叫雅西澤的人類男子影響了你？他是不是用什麽話蠱惑了你？你不要上他的當，人類都是很自私、很狡猾的。”
我覺得和亞斯藍多說無益，於是便對他說：“亞斯藍，你回去吧，我不會回暗族了，請幫我照顧我的父親和母親。”
“你就真的要為了一個人類而背棄我們嗎？流月，你怎麽做得出來！”亞斯藍紫色的眸子染上了紅色，他顯得很生氣。
“對不起，這可能是命運的安排，我隻能辜負你們了。”我低著頭，無顏麵對亞斯藍。
亞斯藍緊握拳頭，全身抑製不住地顫抖。我和他僵持了一會兒，他最後什麽都沒有說，甩手走出了咖啡店。
而我就像虛脫了一般靠在椅背上。我不知道我的選擇是不是對的，我知道我今天所說的話會讓很多人傷心，但是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我還是想留在雅西澤的身邊，就算隻是很短暫的時光也好，起碼不會留下遺憾。
5
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後，我不再想讓雅西澤記起我了。或許他忘記我更好，這樣我死後，他就不會傷心難過了。這或許真的是命運的安排。
時日不多，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隻想默默地離開。不過在最後這段日子裏，我希望我能夠為雅西澤再做點事情，就算是非常小的事情也好，這樣我才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小時候我聽金魚姐姐講過人魚公主的故事，人魚公主為了人類的王子剖開尾巴，失去了聲音，最後為了成全王子和其他女子，變成了氣泡消失在了海麵上。而王子什麽都不知道。那時候我不懂小美人魚為什麽要這麽做，現在我似乎明白了，因為小美人魚愛王子，就像我愛雅西澤一樣。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上課，我都會偷偷地跟著雅西澤。
雅西澤還是會經常去鋼琴教室彈鋼琴，我趁他沒去的時候，在鋼琴上擺好飲料，因為他在鋼琴教室裏一待就是兩個小時，我猜想他肯定會口渴。
除了彈鋼琴，雅西澤還經常去打網球，我偷偷地在他的包旁邊放上一瓶礦泉水，然後躲在角落裏看著他打網球。
他的球技非常好，不過有時候還是會不小心失手。在他休息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拍子有點兒舊了，有些地方磨損得挺厲害的，我想這可能就是導致他失手的原因，於是我決定給他去買一個新的網球拍。
來到體育用品商店後，我才發現我對網球拍一竅不通，完全不知道該買哪種好。會不會是越貴越好呢？
“小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服務員看到我非常頭痛的樣子，便笑眯眯地開口詢問。
“那個……我想買網球拍，哪種比較好呢？”我望著滿牆的網球拍，眼睛都看花了。
“是你用嗎？”服務員禮貌地問道。
“不是的，給男孩子買的。”
“那這個挺好的。”服務員拿起牆壁上掛的那個藍色的網球拍遞給我，然後又耐心地解釋道，“這個不會太輕，比較適合男孩子，而且平衡性很好，合金的材質非常牢固。”
我看了看也覺得蠻好的，雖然對我來說稍微重了點兒，但是應該會適合雅西澤。
“那就這個吧。”我抬起頭問，“能幫我包一下嗎？包得漂亮點兒。”
“是送給男朋友的吧?”服務員竊笑道。
我的臉頓時燙了起來。
最後服務員用禮盒幫我將網球拍裝了起來，還用淺藍格子的包裝紙和粉紅色的絲帶包得非常精美。望著包得非常精美的網球拍，我的心裏非常滿足。我想雅西澤一定會喜歡的。
我來到了雅西澤家，把網球拍放在門口，然後按了一下門鈴就跑開躲在了拐角處。
我看到雅西澤走了出來，發現門口的禮盒時愣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張望了一下。發現四下沒人後，他疑惑地拿起禮盒關上了門。
終於完成了一件事，我的心也跟著踏實了下來。在剩下的時間裏，我一定要多為雅西澤做點兒事，因為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5月6日，是鋼琴家李雲迪新專輯的預售日，我知道雅西澤一直都非常喜歡他，所以一早我就去排隊買李雲迪的新專輯。
大約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隊，我終於買到了限量發行的預售專輯。拿著專輯，我高興地走回學校，想象著雅西澤看到專輯時驚喜的樣子，心裏就難以抑製地竊喜不已。
“流月！”
就在我一個人心不在焉地走路的時候，突然有人拉住了我。我詫異地回過頭，立刻愣住了。
“洛溪……”
一直以來看到的洛溪都是躺在病**，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如今的洛溪穿著淺綠色的連衣裙，化著精致的妝，長發飄飄，神采奕奕，讓我差點兒沒認出她來。
“好巧啊，流月。”洛溪笑著對我說，笑容耀眼奪目。她之前昏迷時都很漂亮，現在更是美得讓人無法直視。
“嗯，好巧。”我愣愣地點了點頭。
“有空嗎？一起喝杯咖啡怎麽樣？”洛溪期待地望著我。
我不忍拒絕她，於是點頭答應了。
洛溪買了兩杯拿鐵，然後我們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麵對麵地喝著咖啡。
“流月，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是不知道該不該再次麻煩你。”洛溪的表情有些遲疑，我想她應該是因為雅西澤的事情。
“事情太奇怪了，西澤突然不記得我了，他失蹤了幾天，回來後就不記得我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該找誰。因為他好像隻是不記得我，其他人、其他事情他都記得……”洛溪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兒慌亂，似乎是被這詭異的事情搞昏頭了。
“他也不記得我了。”我平靜地對洛溪說道。
洛溪詫異地抬起頭，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他也不記得你了？怎麽會……”
我抱歉地望著洛溪，因為這件事我也幫不上忙。
“西澤怎麽會連你都不記得了呢？我記得西澤失憶之前說要去找你，後來發生什麽事情了呢？他去找你了嗎？”洛溪焦急地問道。
“找了。”我簡短地回答道。
我不能把暗族的事情告訴洛溪，雖然洛溪似乎知道我有一些神秘的力量，但我不能在她麵前透露更多了，這對暗界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那他怎麽會突然不記得我們了？他找到你之後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洛溪伸出手，抓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焦急地問道。
我心虛地瑟縮了一下，低下頭掩飾著慌張：“我不知道，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洛溪縮回了手，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平靜地說：“西澤愛你，你失蹤那段日子他都快急瘋了，他從來沒有那樣子過，我知道他愛你。你也愛他吧？你是為了西澤，才解救我的吧？”
我沒有否認，隻是緊緊地咬著下唇。
洛溪並不生氣，她隻是悲哀地望著我：“看著西澤被其他人搶走，你會甘心嗎？”
“隻要他幸福就好。”我沒有騙洛溪，我內心真的是這麽想的。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何必讓雅西澤跟著我一起痛苦呢？我默默地離開不是更好嗎？原本我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我死後，或許能夠回到暗王的身邊。
可是洛溪似乎不死心，她抓著我的手突然表情嚴肅地說：“我知道你有一些神奇的能力，你應該能夠幫助西澤的對不對？”
我淡淡地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洛溪的手說：“洛溪，你想多了，我隻是懂一些催眠術而已，那根本不是什麽神奇的能力。”
洛溪的表情頓時很失望，估計她碰到我之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吧。
不過現在的我連救自己的能力都沒有，還有什麽能力去救雅西澤呢？現在的我隻能為雅西澤做一些非常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