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這個女生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其實她並不是害怕哥哥,而是覺得自從她來到這個家後,就分走了爸媽很多的愛。

她對哥哥無怨無悔地付出,就是為了補償他缺少的那些愛,或許這樣的她看起來有些卑微,但是她心裏甘之如飴。

一年前,香川市,仲夏夜。

夜色很濃,星鬥滿天,盧心語已經在自家門外站了很長時間。

她家住在這片別墅區的中心路段,附近的幾戶人家早已熄了燈,隻有幾盞路燈將麵前這條林蔭小路照得雪亮。

旁邊的白柵欄裏,盛開的薔薇花枝伸了出來。花枝在夜風中飄然擺動,從這頭一直延伸到那頭,粉色的薔薇花散布在綠葉中間,溫馨而又浪漫。

她背靠著大門,微微仰著頭聞著空氣中的花香。暗藍的天幕上,月亮懸掛在天邊,繁星在月光的襯托下暗淡了許多。這樣靜謐美好的仲夏之夜,讓她感到很愜意。

如果不是為了等晚歸的哥哥,她就不會發現夏夜也有怡人的時候。

一想到哥哥,盧心語急忙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手機,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

今晚爸媽有應酬,哥哥正好也有個聚會。可是現在爸媽已經回來很久了,哥哥卻還沒有回來。

她並沒有告訴他們哥哥出去參加聚會的事,萬一讓爸爸知道他又喝酒,一定會生氣的。

時間越來越晚,她也越來越著急。

她拿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哥哥打電話時,一輛車出現在前麵的路口。車停了下來,片刻之後,有人從車裏出來了。

她仔細一看,隻見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正是哥哥盧炫明。

“哥……”盧心語輕呼一聲,連忙小跑過去,伸出手扶住差點兒因重心不穩而摔倒的男生,一股酒味撲鼻而來。

“哥,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她的身高雖然有一米六八,可是扶著一米八的男生還是有些吃力。

盧炫明的腳下像是踩了棉花,根本走不穩。她把他的左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抱住他的腰。兩人身高的懸殊讓她打了個趔趄,他整個身體都向她靠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扶著他,向家門口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就累得氣喘籲籲了,卻還是忍不住抬頭查看盧炫明的情況。也許是醉了的緣故,他那棱角分明、看上去剛毅俊朗的麵龐柔和了許多,眼神有些迷離。半醉的樣子在常人看來會顯頹廢,可是在他身上倒添了幾分張狂不羈。

她一邊小心地扶他進院子,一邊小聲責怪道:“哥,你怎麽喝這麽多酒?一會兒進去小聲點兒,把爸吵醒了會挨罵的。”

盧炫明被夜風吹得清醒了一些,可胃裏難受得讓他不願開口。

看他難得這麽安靜地聽她說話,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盧心語心裏閃過一抹驚訝,還夾雜著一絲幸福。

要知道被媽媽從孤兒院帶回來的這九年裏,大她一歲的盧炫明可是從來沒有這麽安靜地和她獨處過。

記得小時候,趁爸媽不在家時,他總會想方設法欺負她,搶她的玩具。

等到長大後,他便開始對她冷眼相待,有時候因為某件事惹到他,他還會發脾氣。

不過,盡管這樣,她也從來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這個被領養回來的女兒分走了一半屬於哥哥的愛,他會不滿、不舒服也是正常的。雖說哥哥脾氣不好,但人還是很好的。

沒過多久,她扶著盧炫明到了玄關處,取出拖鞋幫他換上,隻想帶他迅速回到房間,不想引起爸媽的注意。

換了拖鞋,盧心語扶著盧炫明,借著客廳壁燈的光朝樓上走去。不過她的力量畢竟有限,而盧炫明進門後便沒輕沒重地弄出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她小聲說道:“哥,你小心點兒,被爸媽聽到就不好了。”

盧炫明扶著牆壁停下了腳步,忍著胃裏的不適,伸出手推開她說:“你少管,走開。”

他推開她,一個人搖搖晃晃地上了樓,腳步聲非常大。

盧心語追了上去,小聲地央求道:“哥,你小點兒聲,會吵醒爸媽的。”

“你少囉唆!”他冷哼一聲,扶著樓梯扶手走到了二樓。

她輕輕地“噓”了一聲,壓低聲音叮囑他:“哥,你慢一點兒。”

盧炫明似乎故意和她作對,走到二樓的小客廳時,弄出了一陣聲響。

有時候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怕什麽越是來什麽。

寂靜的夜裏,突然“啪”的一聲,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亮了起來,璀璨的燈光有些刺眼。

穿著睡衣的爸媽正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們,盧炫明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倚著欄杆站著。

盧一帆怒視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兒子,說道:“怎麽又喝成這樣了?”

說完,他看向盧心語,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心語,沒想到你也會騙爸爸了,你哥哥出去喝酒的事怎麽不告訴我?”

盧心語羞愧地低下頭,臉上泛起了紅暈,小聲道著歉:“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站在旁邊的沈賢玉急忙替兒子說話:“炫明啊,酒喝得太多很傷身體的,記得下次不要這樣了,爸爸媽媽會擔心的。”

“你別替他說話了,他就是被你慣的,居然染上了這些歪風邪氣!”

盧炫明棱角分明的俊臉透著一絲倔強,他皺緊眉頭,不悅地說道:“歪風邪氣?和同學出去吃頓飯怎麽了?難道連假期都要讓我在家學習、練球、練琴嗎?我就沒有一點兒自由支配的時間嗎?”

“臭小子,我說一句,你居然說這麽多!”

“一帆,讓炫明先去睡覺吧,要教訓明天再說,好不好?”心疼兒子的沈賢玉拽著身邊的盧一帆,同時給兒子使眼色,讓他不要和爸爸頂嘴。

盧心語也小心翼翼地看了爸爸一眼,這幾年哥哥和爸爸的關係一直不太好,或許是到了青春期的男生逆反心理很嚴重,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讓爸爸和哥哥的關係陷入僵局。

她急忙拉起哥哥的手想讓他向爸爸道歉:“哥哥,你別惹爸爸生氣了,快道歉吧。”

沒想到盧炫明卻厭惡地躲閃著,說道:“走開,不用你多管閑事。”

同時,他的手臂使勁地甩了一下,毫無防備的盧心語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上。

看到她摔倒,盧一帆怒火中燒,大步走過來扶起她,同時訓斥兒子:“你怎麽這麽沒輕沒重的?”

“心語啊,你有沒有摔疼?”沈賢玉同樣緊張地問女兒,同時也有些責怪地看向盧炫明,“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爸,媽,我沒事,一點兒也不疼。”盧心語急忙說道。從小被他們這樣看重,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妥,更何況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盧炫明。

看到爸媽扶盧心語站起來問東問西的,盧炫明積鬱在心底已久的火氣越來越大,他諷刺道:“又不是從二樓滾下去,摔不死的。”

“臭小子,你這是什麽話?”盧一帆教訓著盧炫明,可盧炫明根本不理他,轉過身走向自己的臥室,並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盧一帆想追過去,盧心語忙拉住他,懇求道:“爸,您別生氣了,哥哥不是故意的。”

看著女兒清澈的眼神,盧一帆的心軟了下來,咽下一口氣,不滿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後走回了房間。

沈賢玉並沒有放在心上,撫摸著盧心語的頭發,柔聲說道:“心語,你也回房間睡覺吧。”

“嗯,媽媽晚安。”盧心語目送著媽媽回了房間,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裏不免慶幸,還好爸爸隻是說了幾句。她回頭看了一眼盧炫明的房門,臉上盡是擔憂的神色,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此時,盧炫明的房間裏,他連衣服都沒換就躺在了**。因為酒精的作用,他的頭還是很疼,但大腦是清醒的。

九年前,當媽媽帶著又小又瘦的盧心語來到這個家時,爸爸告訴他,因為想要一個女兒才收養了盧心語。

但是當時,他早在幾天前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因為他無意中聽到了父母吵架。

爸爸曾經和自己的秘書有染,因為爸爸不想放棄和媽媽的婚姻,那個秘書負氣而走,下落不明。在那個秘書離開後的第九年,爸爸無意中得知,當年秘書走時已經懷有身孕,她生下了一個孩子,不久又意外去世,那個孩子便流落在孤兒院了。

爸爸知道後很內疚,雖然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但是他說服了媽媽,請她同意把孩子找回來。

盧炫明不明白媽媽為什麽最終會答應爸爸的要求找回那個私生女,而且還對她那麽好,甚至忽略了他。

盡管爸爸媽媽對他隱瞞了盧心語的真實身份,不過盧炫明知道,這個女孩是爸爸和別的女人生的。他討厭這個讓媽媽傷心的女孩,他覺得媽媽能包容這個女孩完全是不想讓爸爸失望。

媽媽可以原諒爸爸,但是他不會。所以,從盧心語來到這個家開始,他就一直討厭她。

盧炫明這一覺睡了很久,若不是樓下花園裏傳來的笑聲,估計他會一直睡到中午。

睜開眼睛時,沒有放下窗簾的房間已經通亮,陽光照進房間,讓這間以藍色為主色調的臥室有了幾分溫馨的感覺。

他慵懶地伸了伸胳膊,走到窗邊,然後打開窗戶,樓下花園裏的笑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此刻,爸爸和媽媽正坐在白色的圓桌旁吃著甜點,穿著一身粉紅色家居服的盧心語拿著水管在澆花。不知道她說了什麽,逗得爸爸媽媽開心地大笑起來。

真吵!他皺了皺眉頭,轉過身走向洗手間準備洗漱。修長的手指剛碰到門把手,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爸媽都不用去公司,他和盧心語都不用去上學。

洗漱完畢之後,他走出房間,沿著別墅的外樓梯走到花園裏。

此時,別墅區正沉浸在晨曦之中,近處人家的院子裏,碧綠的竹子閃著明亮的光澤,圍繞在錯落有致的歐式屋頂周圍。

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院外甬道兩邊的柳樹低垂,在輕風中擺動的柳枝也正在接受晨光的沐浴。白色柵欄裏伸展出來的薔薇花一簇一簇地盛開,蝴蝶在花叢中悠閑地飛舞。遠遠看去,明媚的陽光下,此情此景倒像是一幅水粉畫。

花園中的那片綠草地上,濕潤的草叢中透著幽幽的綠意,盧心語手中的水管噴出來的水細細密密的,晶瑩剔透,反射出點點光芒。

她開心地握著水管澆水,臉上的笑容幹淨而純粹。在盧炫明看來,已經十九歲的女生還笑得這麽天真無邪,怎麽看都有點兒傻。

“哥,你起來啦!”盧心語最先看到他。

站在晨光中的男生有著令人羨慕的俊朗外表,層次分明的墨色頭發,明朗深邃的五官,凜冽高傲的眼神。雖然看上去讓人心生忌憚,不敢接近,可這樣帥氣好看的人還是叫人無法挪開視線。

盧一帆看到兒子,對昨晚的事還耿耿於懷,於是慍怒地問道:“酒醒了?”

“嗯。”他不緊不慢地回答道,腳踩到了沾著水珠的草地,便停了下來。

沈賢玉遞給盧一帆一塊紅棗糕,不讓他再說下去,笑著招呼兒子過來。

盧一帆不理會他們母子,而是笑著看向在草地上澆水的女兒,愉悅地說道:“心語,進入了新學校,適不適應啊?”

“適應啊,老師和同學都很好。”

盧一帆又扭過頭看向兒子,說道:“你比妹妹大兩屆,在學校要多照顧妹妹,不要讓她受欺負。”

盧炫明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在學校很忙,沒時間管她,您要是不放心,就給她雇幾個保鏢,二十四小時跟著不是更好嗎?”

“你這是什麽態度?自從心語去了你們學校,你就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樣子,你為什麽不願和妹妹上同一所學校呢?”

盧炫明扭過頭看向柵欄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這時,盧心語捂著嘴偷偷地笑了起來,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知道,因為哥哥有秘密。”

聽她這麽一說,盧一帆和沈賢玉好奇地看向女兒。盧炫明臉色一變,瞪大眼睛,威脅道:“盧心語,你要是敢說出來,小心我揍你。”

別看她平時順著他,但現在有爸爸媽媽在,盧心語才不怕,於是嬉笑著開口要說出來。

盧炫明氣急了,大步走過去,修長的身體迅速移動,穿過一片陽光,仿佛將那片光芒撞碎了。

盧心語還在愣神,盧炫明已經跑到了她的麵前,伸出手奪過她手中的水管。清涼的水淋到了她的胳膊上,也讓她瞬間回過神來,然後機靈地向後躲開,大叫道:“爸,媽,救命啊!”

“你還敢跑!”盧炫明拿著水管在她後麵追著,揚起的水花濺到了盧心語的小腿上。

花園隻有這麽大,盧心語根本就跑不開,幸虧水管不是很長,盧炫明不能扯得太遠,所以她並沒有淋到太多水。

相對於盧炫明的惱火,盧心語卻很開心,灑在空中的水花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一串串發光的珠鏈。她開心地笑著,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坐在椅子上的夫妻倆看著這對玩鬧的兒女,盧一帆的氣也消了。他伸出手握住妻子的手,看了看在一起玩鬧的兩個孩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謝謝你,讓我擁有兒女雙全的機會。”

沈賢玉淡淡地笑著,臉上與丈夫一樣,浮現出幸福的表情。

周末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周一上學的日子。

早上,依舊是盧一帆開車送他們去學校。雖然聖亞大學的宿舍條件很好,但是盧一帆不喜歡他們住宿,而是想讓他們天天回家,可以天天看到他們,所以盧炫明和盧心語是聖亞大學裏為數不多的走讀生之一。

到了聖亞大學管理學院的門口,他們利索地下了車。盧心語乖巧地和盧一帆揮手道別,而盧炫明則筆挺地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意味來。

盧一帆的車剛拐出學校的大門,盧炫明就把手中的書包和外套丟給了盧心語,然後雙手插進褲兜裏,走向校園的主道。

在學校替盧炫明拿書包,這是他從小對盧心語的要求,她也一直毫無怨言。

盧炫明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他邁開大步走時,盧心語就得小跑著在後麵跟著。

管理學院的主幹道很寬敞,兩邊種著年代久遠的柏樹,有著筆直的樹幹和密不透風的枝葉。陽光穿過樹枝間的縫隙,星星點點地灑落在地麵上。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著,散發出一股令人陶醉的清香。

遠處的小路和操場上,趕去上早課的同學們絡繹不絕,三三兩兩地交談說笑。不遠處的草坡上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建築前的花圃中,月季花競相開放,姹紫嫣紅,就像一幅畫,花香陣陣,沁人心脾。

聖亞大學處於香川市的鬧市區,雖然是在鬧市中,這裏卻十分靜謐,是遠離浮華與喧囂的一塊淨土。

盧心語每次走在校園的林蔭路上,便不由得貪婪地呼吸著這裏的空氣。

兩人走到主幹道的盡頭,正好與幾個從另一條路走過來的女生相遇,其中一個妝容精致的女生驚喜地喊道:“炫明!”同時,她愉悅地跑到盧炫明的身邊。

她就是聖亞大學的校花安又琳,和盧炫明是同班同學。全校的同學都知道,安又琳從上大學起就一直追求盧炫明,盧炫明並沒有答應和她交往,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是在安又琳眼裏,她早晚會是盧炫明的女朋友。

安又琳見他的心情似乎不錯,想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但盧炫明故意避開,左手伸向後麵,盧心語急忙遞上書包。

他非常自然地接過來,都沒有正眼看安又琳。

安又琳早就習慣了,便巧笑若兮地和盧心語打招呼:“心語,你真是一個稱職的跟班妹妹哦。”

畢竟他們大她兩屆,盧心語和她的交情也不深,於是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要遲到了。”盧炫明並不想和她們繼續這個話題,便邁開腳步向教學樓走去。

“炫明,等等我。”安又琳回頭對盧心語揮了揮手,然後追了上去,走在盧炫明的身邊。

見他們離開,盧心語呆呆地站在路口看著盧炫明的背影出神。

毫無意外地,他們招來了不少男生女生羨慕的目光。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是聖亞大學的校花校草,可是有些人天生就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目光,就算再熟悉他們,就算是天天見麵,也還是覺得看不夠。

盧心語羨慕起安又琳來,她對自己喜歡的人可以大膽地說出口,並且毫無顧慮地追求。

別人都認為她之所以逆來順受,是因為哥哥經常欺負她,因為害怕他才聽之任之。

其實她並不是害怕哥哥,而是覺得自從她來到這個家後,就分走了爸媽很多的愛。

她對哥哥無怨無悔地付出,就是為了補償他缺少的那些愛,或許這樣的她看起來有些卑微,但是她心裏甘之如飴。

她的心底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惆悵,臉上帶著無盡的失落。

“同學,你好,同學……”身後的男生提高音量的時候,盧心語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身後有人叫了她很久。

她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朗的麵孔。

細看之下,精致的五官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或者這隻是錯覺。

男生的個子很高,瘦瘦的,穿著一件純白的襯衣,身後的背景是悠長濃綠的柏樹路,那種清新的感覺就像一幅畫一樣。

見她回過神來,男生禮貌地問道:“請問管理學院的教職辦公樓怎麽走?”

“從左邊的岔路經過一個花壇,右手邊的灰色大樓就是。”她伸出手指引著方向。

“謝謝。”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而他的出現早就吸引了周圍同學的目光。很多女生經過這裏時都會回頭看看他,眼中滿是驚豔的神色。

男生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麵,臉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

反複看著這張臉,盧心語終於搜尋到了很多年前的記憶,腦海中的影像一直倒退,最後定格在九年前……

香川市的孤兒院裏,那天丁香花開得很盛,層層疊疊的紫色花穗在春風中輕輕地搖曳,濃濃的紫色像是畫家手中的畫筆,靈動地點綴在孤兒院深色的背景之間。

她穿著最喜愛的白色連衣裙,站在丁香花樹下,緊張地向孤兒院的辦公樓張望著。她的小手裏拿著一張畫好的賀卡,像寶貝一樣貼在胸口上。

“甜甜,我要是把賀卡送給小楓,他真的會和我做朋友嗎?”她忐忑地問身後那群孩子中最靠近她的那個。

“當然會了,如果小楓和你做朋友,那我們也和你做朋友。”甜甜說完,周圍的小朋友都點頭附和。

她的眼中閃現出希冀的光芒,如果小楓肯和她做朋友,那麽全院的小朋友就不會再鄙視且躲著她了。

“看,小楓來了。”一個孩子指著從辦公樓走出來的男孩喊道。

她緊張地看過去,拿著賀卡的手握得更緊了。

小楓是田院長的兒子,每到周末,田院長都會帶著小楓來上班。每次小楓來,都會被小朋友們圍在中間,眾星捧月一般。小楓對大家也很友善,經常和小朋友們一起玩。

不過她一直都是遠遠地看著他們。

小楓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孩,他的皮膚很白,白裏透紅,像水蜜桃一樣。他的眼睛烏溜溜的,像天上閃爍的星星,薄薄的嘴唇像果凍一樣潤澤。

有一次,她偷偷地躲在角落裏,小楓向她這邊看過來,她看到了他的笑容,像是蜜汁一樣裝滿了她的心。

這樣的小楓受到了很多孩子的喜歡,也包括她。可是她隻能偷偷地看著他,不敢靠近。

她長得瘦小,皮膚黃黃的,所以小朋友們都嘲笑她長得難看。她感到自卑,隻好一個人躲起來畫畫。

經常取笑她的甜甜,昨天無意中看到了她在畫小楓,知道了她的小秘密。甜甜說讓她主動去找小楓做朋友,如果他們交了朋友,那麽院裏的孩子都不會再討厭她了。

如果她真誠地去找他,小楓應該會答應吧。

於是她做了一張賀卡,上麵畫著她最喜歡的摩天輪。去年,幾位來孤兒院看望他們的哥哥姐姐帶著他們去遊樂園玩,她知道了那座聳立在半山腰上像巨大的輪子一樣的東西叫摩天輪,坐在裏麵可以升到很高的地方,高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到天空。

從那以後,她就喜歡上了摩天輪。如果還有機會去,她希望是和小楓一起去。於是,她在賀卡上畫了兩個手牽手的小孩,一個是她,一個是小楓。

她鼓足了勇氣,鄭重地拿著賀卡向小楓走去。

“小楓!”她叫出了小楓的名字,在對上他那雙黑亮的眸子時,又自卑地低下了頭,把手中的賀卡遞到他麵前。

這個女孩總是藏在角落裏,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小楓有些驚訝,奇怪地看這個瘦小的女孩。

“小楓,這張賀卡送給你,這是我畫的,我們……以後做好朋友,好不好?”她邊說邊抬起頭,發現小楓皺著眉頭眼神厭惡地看著她。

“拜托你收下好不好?”她祈求著,如果他收下,以後她再也不會被其他小朋友歧視了。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小楓,隻是一眼就讓她移不開視線,好像他的身上有什麽在閃閃發光一樣,像是天使的光環,又像是水晶的光芒。

她的手臂舉得有點兒酸時,小楓終於伸出了手。

她感到很高興,嘴角也慢慢地勾起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小楓拿走了她的賀卡,但下一個動作是將它狠狠地丟在了地上,厭惡地說道:“醜八怪,我才不會和你做朋友,你快離我遠一點兒。”

他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樣,惶恐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她沒想到小楓會是這樣的反應,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原本躲在後麵看好戲的孩子們大笑著跑出來,在甜甜的帶領下,大家圍著哭泣的她鬧起來。

“醜八怪,醜八怪。”

“醜八怪,你不配喜歡小楓。”

“醜八怪,醜八怪。”

他們取笑著她,甚至有的孩子撿起地上的石子和樹枝扔向她。

“我不是醜八怪,我不是!”她難過地哭著,時不時打到她身上的石子讓她更難過,她號啕大哭的聲音回**在孤兒院中。

沒想到九年後居然再一次見到了小楓。

可是以她現在這副模樣,他一定認不出來了吧。

盧心語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欲言又止,要打招呼嗎?恐怕他早已忘了她吧,就算沒忘記她,他記得的或許隻是那個叫心心的醜八怪。

唐楓本來是要走的,但是注意到這個看著自己出神的女生有種熟悉的感覺,可是搜遍記憶,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明明想離開,但是腳好像生了根一樣。

兩人正對視著,已經走到了教學樓門口的盧炫明轉過身,看到盧心語正對著一個男生發呆。因為有別的女生在旁邊好奇地張望,盧炫明並沒有看清那個男生的長相,於是不耐煩地大聲喊道:“盧心語,把我的外套拿過來!”

盧心語被他的聲音驚到,這才發現哥哥的外套還在她的手臂上搭著,於是緊張地轉過身,朝盧炫明快步跑去。

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他的麵前,把外套遞過去。盧炫明接過外套,很不滿地說道:“你在犯什麽花癡,丟不丟人?”

“女生看到帥氣的男生免不了會犯花癡嘛,心語,他是你喜歡的類型吧?”安又琳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盧炫明則瞪向盧心語,說道:“你少做夢了,帥哥才不會喜歡你。”

他的話剛說完,盧心語就笑了起來。還真是讓哥哥猜對了,她第一個表白的男生真的不喜歡她,偏偏他現在也來聖亞大學了。

看到她莫名其妙的笑容,盧炫明表情古怪地說道:“盧心語,你傻笑什麽?”

盧心語滿心疑惑地回到教室後,唐楓為什麽會出現在聖亞大學的答案揭曉了。班導領著晚了一周來報到的新生走進來,剛走進教室,就引起了同學們的唏噓聲,包括盧心語,習慣在右手指上轉動的筆也“啪嗒”一聲掉到了桌上。

班導很熱情地介紹著他,解釋說唐楓因為家裏有事才晚入學一周,並說唐楓是今年的考生中成績最優秀的。

對於班導的偏愛,很多男生並不服氣。

他的五官精致得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清俊淡雅如翩翩公子,漆黑的眼眸如深潭般深邃,嘴角的微笑如春風般,讓人看著就覺得身心舒暢,過目不忘。

這就是唐楓,從小到大,他永遠是人群中最閃亮的。

班導介紹完,指著教室最後一排的一張桌子說道:“唐楓同學,你坐那裏吧。”

唐楓對班導微微鞠躬,然後從容地走向他的座位,忽視了那些灼熱的目光。

“盧心語。”班導點到了盧心語的名字。

她站起來,班導看著她,說道:“等新同學熟悉學校的環境後,他落下的功課由你替他補習。”

盧心語遲疑了一下,機械地點了點頭,班導又繼續說道:“唐楓同學,這位是班長盧心語,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問她。”

“是。”唐楓輕聲回應著,目光投向了盧心語。她轉過頭看向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又快速恢複了平靜,隻是對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盧心語卻很尷尬,局促地坐了下來,放在桌上的手有些發涼。明明已經過去九年了,為什麽再次看到他,她還會如此緊張?不是已經忘了嗎,怎麽還會如此清晰地想起他?

盧心語胡思亂想著,忽然,她的胳膊被同桌的女生戳了戳。她扭頭看過去,隻見她的好友兼死黨童蕊正打量著她。

“喂,你怎麽了?怎麽魂不守舍的?”童蕊早就發現了她的異樣,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趁班導出去的時候問道。

“我哪有魂不守舍?”盧心語低聲說道,心虛地向左後方掃了一眼。

童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立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說道:“不是吧,你終於對除了你哥之外的人犯花癡了啊。”

她的聲音有點兒大,前桌的同學聽到了,好奇地回過頭看了她們一眼。盧心語皺起眉頭,對童蕊使著眼色說:“什麽花癡啊,你別亂說,他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你居然認識他!”童蕊興奮地說道。

盧心語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你別說出去,我早上見過他,可是他好像沒認出我,也許不記得我了。你這麽大聲讓別人聽到,我會很尷尬的。”

“他沒認出你?也許你認錯人了吧。這件事交給我,我幫你打聽打聽。”童蕊最愛的就是八卦新聞,從明星到同學,從國外到校園,凡是主題性的大事一概不知,周邊八卦卻是她的最愛。

童蕊又一次發揮了她的特長。

中午,盧心語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童蕊已經打聽到了第一手資料。兩人坐在角落的位置,童蕊壓低聲音對盧心語說著剛到手的八卦資料。

“這個唐楓家裏原來很有錢的,可是去年,他爸爸因為公司倒閉,生病去逝了,還欠了很多錢。他一夜之間從王子變成了貧民,和他媽媽搬出了原來的豪宅去了長興區。長興區可是平民區,不過他有錢來上聖亞大學還是個謎,等我再打聽打聽。”童蕊說完,往嘴裏塞了一口飯。

隻聽了這幾句,盧心語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起來,她對童蕊說:“知道這些就行了,畢竟人家也是有隱私的,你不要打聽那麽多了。”

“什麽隱私啊,這一上午,全聖亞大學的同學都知道了。你知不知道,從唐楓踏進聖亞大學的大門開始,就有多少女生在打聽他?他現在已經成為了校內網最關注的人氣明星了,風頭蓋過你哥了。”

盧心語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唐楓這一年來的遭遇,從王子變成平民,他的心裏一定要承受很大的痛苦吧,小時候的他是那樣高傲的男孩。

“天啊,看他吃飯的樣子都感覺是漫畫裏的人物。”童蕊也不禁著迷起來,欣喜地問道,“就算他沒認出你,你也可以主動去和他打招呼啊。多好的和帥哥搭訕的機會,你別浪費啊!”

看著她激動的樣子,盧心語有些無語,要去搭訕嗎?說什麽呢?

小時候對他的喜歡,在那次他叫她“醜八怪”之後,便深深地藏在了心底。也是在那之後,她開始有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或許唐楓也是這樣想的吧,他根本不會記得她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他應該不會認出如今的她來。

童蕊催她的時候,盧心語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接通電話說道:“哥……”

聽到她乖順的聲音,童蕊咧了一下嘴,手上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還誇張地伸出手在胳膊上搓了搓。

盧心語稍微轉過身,又叫了一聲“哥”。

電話那頭,盧炫明的手指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敲擊著,他用命令的語氣說道:“給我打一份飯送到學生會辦公室來。”

“哥,學生會的工作很忙嗎?”

“不忙啊,我懶得去那麽遠的食堂,你快點兒,囉唆什麽!”說完,他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盧心語急忙扒了兩口飯,對童蕊說:“小蕊,我去給我哥打飯,等會兒直接回教室,你慢慢吃。”

童蕊看她匆匆忙忙地繞過前麵的飯桌,再低頭一看,盧心語的餐盤裏還剩了很多飯。她氣惱地大聲喊道:“盧心語,你考上聖亞大學就是給你的惡魔哥哥當丫環的嗎?真是沒骨氣。”

她算是見識到了這世上有這麽欺負妹妹的哥哥,還有那麽願意被哥哥欺負的妹妹,真是開了眼界。

這時身邊有人經過,童蕊抬起頭看到了唐楓,頓時,她又和周圍的女生一樣變成了花癡。

唐楓把餐盤送到了食堂指定的洗碗池中,轉身時正好看到盧心語端著飯盒匆匆離開食堂。他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這個女生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