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清晨暖暖的陽光提醒我，新的一天到來了。
我因為睡眠不足，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穿鞋準備出門去學校。
“我要去學校！帶我去學校啦！”此時，一隻破舊的布偶正抓著我的襪子嗷嗷大叫。
我揉了揉眼睛，然後低頭看了看死死抓住我襪子的布偶，無奈地晃了晃身體，布偶瞬間落地。
我伸手打開門，結果布偶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鍥而不舍地拉住了我的鞋子。
一隻布偶能有多大的力氣，我隻要稍微抬下腳就能把它甩出老遠，可看著他那堅持的模樣，我實在不忍心這麽做。
“喂！你別鬧了，我怎麽可能帶著你一起去學校啊！帶著一隻會說話的布偶，絕對會被別人當成怪物的。”我彎腰將地上的布偶撿起來。
元介一那家夥的靈魂真的在這個破舊得不像話的布偶裏麵嗎？雖然現在他正和我說話，可我依舊沒什麽真實感。
“哎呀！反正在大家眼裏，你本來就是個怪人，也不怕更怪一些。帶我去學校啦！帶我去看看我的身體啦！求你！”元介一在我的手心裏打著滾號叫。
我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說誰是怪人？”這家夥還真是沒有一點兒口德。
他自知說錯了話，低著頭可憐巴巴地坐在我的手心低聲說：“我保證在有人的時候不跟你說話，不讓別人發現我會說話，求求你帶我去吧！”
我看著這樣的他，心突然軟了。
我本來就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他說得沒錯，反正我本來就是個怪人，我早就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目光，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那好吧！”
我將他放到了書包裏，然後出了門。
一出門，這家夥就開始不安分地往外鑽，露出他的腦袋。
我就知道這家夥的話不可信，還說什麽絕對不被別人發現，結果一出門就這樣。
我用力地將他按回了書包裏，他掙紮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抵抗不了，於是便不再動彈了。
我邁步往前走，沒走兩步，書包裏麵的他又開始不安分了。
“喂！你幹嗎？”我一把將他抓出來，壓低聲音說。這時，我發現他那毛茸茸的手中還抓著一張白色的字條。
這是？
我眯著眼睛看了看他手中的那張字條，發現那不是別的，正是神川雅的願望清單。
“這是什麽？”元介一仰著頭用疑惑的聲音問道。
“啊！這就是那個神川雅的願望清單啊！他說隻要完成了這上麵的願望，他就可以把身體還給你了！”我笑著說。
這對於這個家夥來說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啊？”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家夥第一反應不是感謝，而是憤怒。
我看著在我手心裏急得跳腳的家夥，心裏也有些疑惑，為什麽我沒有跟他說這件事？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問吧！
“還，還不是因為你沒有問。”我有些心虛地扭過頭不看他。
“哼！你根本就是忘記了，未老先衰……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完全不記得告訴我。”他一邊喋喋不休地數落著我，一邊趴在那張字條上仔細看著上麵的內容。
這家夥，還說什麽出來之後就絕對不說話了，現在居然話這麽多。事實證明，不管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無法讓話嘮閉上嘴。
“這家夥的願望怎麽這麽奇怪啊？吹風、去海邊、吃家常飯？他真的是神嗎？不會是唬人的吧？”元介一一邊看，一邊碎碎念。
“你居然還說這種話？你都被他變成這副鬼樣子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果隻要實現這些願望，好像也不是很難哦！”元介一小聲地碎碎念著。
這家夥的話真多啊！
唉！這要是被人發現了……
我想著，抬起了頭，發現我身邊並沒有人駐足觀看，大家全都用一種有些無語的表情看著前方。
他們在看什麽呢？
我順著距離我最近的那個大媽的目光看去，然後我瞬間石化了。
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一個奇怪的家夥正在掻首弄姿。
那人**著上半身，結實的身材看上去十分有力，八塊腹肌讓周圍路過的女性都忍不住流下花癡的口水。
下身隻穿著一條滑稽的花褲衩。那褲衩一看就像是海灘上賣的十幾塊錢一條的劣質品，覺得隻要稍稍用力就會裂開。
陽光傾瀉在他的身上，讓他金色的頭發看上去更加耀眼。他一邊揉搓著自己的頭發，一邊擺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我隻覺得自己腦子一熱，臉頰立刻開始升溫。
“神川雅，你……”
我無力地叫著他的名字。
沒錯，站在我麵前像變態一樣的人就是神川雅！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嘴巴張成了O形，半天合不攏。我伸出一隻手手，指尖顫抖地指著他：“你你你……你要幹什麽？”
還沒來得及等他回答，我手心的布偶突然怪叫著蹦了下去，像見到鬼一樣猛地撲到了神川雅身上，發出殺豬般的叫聲：“你怎麽可以用我的身體做出這種毀形象的事情，我要殺了你！”
“我樂意。”神川雅嗤笑了一聲。
“我不樂意！我的身體我說了算！”元介一掄起拳頭亂砸起來。他一邊大吼大叫一邊“毆打”著神川雅，打著打著聲音就弱了起來，也喘起了粗氣：“你聽到沒……快回去把衣服穿上！”
大概是被他弄得有些煩了，神川雅微微皺了皺眉，伸手將他拎了起來像扔沙包一樣朝我扔了過來：“聒噪。”
還好我眼疾手快及時伸手接住，不然元介一一定會摔個狗吃屎。
接住他以後，我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雖說今天起來得早，可是折騰了半天也快要遲到了。
我幹脆無視掉神川雅，繞開他往學校走去。誰知道剛從他身邊走過，就被他伸手攔住了。
我回頭惱怒地瞪著他，沒好氣地質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直接告訴我行不行？別扭扭捏捏，耽誤我的時間。”
我實在不想和穿得這麽奇怪的神川雅有太多的交集，身邊路人好奇的目光讓我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要你陪我去海邊玩。”神川雅顯然沒有覺得自己的穿著有什麽不對，他一邊擺著各種奇怪的姿勢供路人觀看，一邊十分理所當然地對我提出要求。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不去。”
如果他打扮得普通一點兒，我說不定連想都不想就跟他一起去了，可是現在……我連和他站在一起都覺得丟臉啊！
“必須去。”他有些小孩子氣地噘起了嘴巴，像是在撒嬌一樣，語氣卻有些陰森森的，“我是在邀請你。”
邀請？有用這種強迫語氣邀請人的嗎？以為自己是神就了不起啊……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突然轉過頭去，一邊撥弄著自己的劉海兒，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還想不想讓元介一回到自己身體裏麵了？”
“你！”
這家夥好像完全抓住了我的弱點，他竟然又……
“你威脅我？”我抬高下巴，氣勢毫不輸給他。
可是我能感覺到，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懷裏的布偶蠕動了一下。雖然元介一什麽話都沒有說，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很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所以我忍了……
我雖然努力讓自己顯得強大一些，可不知道怎麽的，說出來的話軟綿綿的：“好吧，威脅就威脅吧，我陪你去。”
我會答應他，除了他那**裸的威脅以外，還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他的願望。幫他實現了願望，就能幫元介一要回身體。這樣想來，去一趟海邊還是很劃算的。
聽到我答應了，他微微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
我伸手一把拉住了他：“你知道怎麽去海邊嗎？”
“不知道。”他眸光一閃。
這家夥，連怎麽去都不知道，竟然還好意思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真是讓人無語。
“那你亂走什麽，跟上我。”我瞥了他一眼，嫌棄地說道。
他頓了頓，像是默認了我的說法，停下腳步乖乖等著我的指揮。
（2）
好在離家附近不遠處就有海灘，平時我也經常跑去海灘玩，所以對這條路線很熟悉。我帶著神川雅去了最近的公交車站坐車去海灘。
正巧是上學高峰期，公交車站等車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半裸的他，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站在他旁邊了。我低著頭，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衣領裏麵。
元介一比我還丟人，現在神川雅用的可是他的身體啊……
雖然無法看到元介一的表情，不過我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一定偷偷揪著小手帕無奈地痛哭吧！
他的形象算是全毀了，以後他回到自己的身體時，說不定會有人指著他說：“看！他就是那個在街上隻穿著一條花褲衩裸奔的變態男！”
想想都覺得辛酸。
往海灘的路和去市區的路是完全相反的，不一會兒人就少了。
這是一個比較小的公共海灘，因為是秋天，海水有點兒涼，海灘上基本看不到人。
在海灘中央有一座破舊的小木屋，這是賣泳衣和租借遊泳圈的地方。木屋外麵放著一排沙灘椅。
因為是陪神川雅來的，我也沒有多大的興致。
倒是神川雅，一看到海水，就像是看到什麽新奇的玩具一樣扔下我興奮地衝了過去，“撲通”一聲便跳進了水裏，濺起陣陣水花。
海邊的水深度本來就不夠，他這樣直直地跳下去，肯定是摔在了泥巴上，他卻毫不在意，又爬了起來，朝大海深處走去。
我慢慢地走到海邊，在一個陰涼的地方站定，從兜裏將布偶拎了出來放在肩膀上。
一得到自由，元介一立刻大口大口呼吸起新鮮空氣來，接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這輩子就沒這麽丟臉過！真是太痛苦了！我的人生啊，全毀了……”
“節哀。”我為他默哀。
“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他歎了一口氣，語氣無比幽怨，“你知道每天看著自己做一些很詭異的事情，有多難讓人接受嗎？你理解那種感覺嗎？”
我很想安慰他，可是我實在體會不了他的感受，隻能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不知道。”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我話音剛落，他就再次開口：“我就知道你不會懂我……”
我一邊聽他念叨，一邊看著海裏的神川雅像狗刨一樣往前撲騰著。
金色的頭發沾水以後濕漉漉的，貼在他的臉頰上，原本就白皙的臉龐在海麵的反光下，有一種近乎透明的美。
可惜，我並沒有欣賞的心情。
“好無聊。”
我百無聊賴地打了一個哈欠，可是為了要回元介一的身體，又不能偷跑，隻能站在這裏充當觀眾。
淺灘過後便是深水區，這裏雖然是人工海灘，但深水區的水很深。
看到神川雅遊過淺水區的警戒線的時候，我心裏突然升起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他一直都是胡亂撲騰的，但是也沒有沉進水裏，我就姑且將他視為會遊泳。
可是才進了深水區沒多久，我便發現他撲騰的動作有點兒不大對勁了，在水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浮出來的時候越來越短。
這家夥該不是不會遊泳吧？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再聯想到他看到海水的時候那種興奮得跟十年沒吃到肉的人看到肉兩眼發光的樣子，我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麽辦？
我立刻緊張起來，伸長脖子往海裏張望。
“那家夥是不是不會遊泳？”一直蹲在我肩膀上的元介一也發現了問題，緊張地往海裏望著，急切地問我。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神。”
元介一更急了，在我肩膀上蹦來蹦去，焦灼不已：“那你快去救他啊！要是淹死了怎麽辦？那可是我的身體啊！”
我就差一巴掌把他拍下去了：“我又不會遊泳，跳下去不是送死嗎？”
“那怎麽辦啊？”
“我怎麽知道……”
“你給我想想辦法啊！啊啊啊，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我的身體——”他呼天搶地地哭喊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神川雅沉入了海中，海麵上隻留著一串晶瑩剔透的氣泡，他許久都沒有浮上來。
完了！
出事了！
我的心裏一緊，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緊接著，隻見一道微微透明的身影從海裏鑽了出來。脫離了身體的神川雅又恢複了自己的本來麵貌，大概是靈魂無法被海水打濕的緣故，他那頭栗色的齊腰長發輕盈地飄動著，襯得他美得像個妖。
他從海裏鑽了出來後，在海麵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朝我們飄了過來，飄到我身邊的時候，那雙妖嬈的眼睛輕輕一眨。
“怎麽回事？”我看見他的靈魂飄了過來，整個人都愣住了，連忙抓住他的手搖晃起來，“為什麽隻有靈魂出來了？身體呢，身體被你丟哪裏去了？”
他被我晃得皺起了眉頭，睨了我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我遊到半路才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會遊泳，誰知道遊得太遠回不來了。我本來想用魔力回到岸上的，可是覺得帶著一個軀殼從海水裏出來實在是太費勁了，就暫時把它丟在海裏了。”
“什麽叫暫時丟在海裏了？你知不知道會死人的！”元介一張牙舞爪地從我肩膀上跳了下來，再一次朝他襲擊過去。
可現在的神川雅隻是一個靈魂，因此元介一撲了個空，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我無奈地伸手捂住了臉，頭疼地說道：“你怎麽可以直接扔在海裏，別那麽自私好嗎？再去找也一樣要用法力的。”
“說不定就不找了呢。”神川雅一點兒也不在意，抿了抿唇，似乎對我的語氣有些不滿。
“禽獸！”元介一一副快要瘋掉的樣子，摔在沙灘上後又立刻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海邊跑去。
我還沒來得及追上去，他已經縱身跳進了海裏。
本來就是一隻小小的布偶，這樣往海裏一跳，起伏的波浪立刻把他衝走了。布偶一吸水便變得沉重起來，他在海裏撲騰了兩下，身上的絨毛緊緊地貼在身上，讓它整個人看上去小了一圈。
又過了一小段時間，無論他怎麽撲騰都沒有辦法在水麵上浮起來，像石頭一樣慢慢地往海裏沉去。
好在吸了水的布偶增加了重量，不至於被海水衝走，我連忙脫掉鞋子光著腳跑了過去，伸手將他從海裏撈出來。
一撈出來，他身上的水便嘩啦啦地滴落，看得我很揪心。我一邊幫元介一弄幹淨身上的水，一邊轉過身狠狠地瞪了一眼神川雅。
他依舊是那副淡定到有些欠揍的樣子，讓我一看就很不爽。
而且在看見我偏過頭看他的時候，他竟然還自以為很有魅力地衝著我揚起了妖嬈的笑容，眨眨眼，拋了個媚眼。
“都這個樣子了，你還不幫忙嗎？”他的舉動讓我氣不打一處來。
雖然我覺得這個家夥有些幼稚，可我從來不覺得他是一個壞人。在我的眼裏，他隻是不太懂得去表達自己的感情，可現在看來，我似乎真的搞錯了……
“要幫忙可以啊。”他懶洋洋地說道，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中流淌著奇異的色彩，“隻要你以後無條件聽從我的命令，我就馬上幫你找回來他的身體。”
在這種時候，他竟然還跟我談條件？他難道不知道人命關天嗎？
“做夢！”我想也沒想就將兩個字砸了過去，“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救還是不救？”
這是我給他的最後機會，如果他現在去救元介一，那麽他還是我心裏麵那個神川雅；可如果他放棄，那他就是我心中的罪人。
我看著他，他沒有說話，隻是像孩子鬧情緒一般扭過頭去。
此刻，失望的情緒將我的心填滿。這個家夥，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的劊子手。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咬牙惡狠狠地說。
我把布偶身上的水擰幹後跑到沙灘椅旁將他放了下來，轉身又跑回了海灘邊，抬頭望了一眼不遠處淺海與深海中間的警戒線。
我還記得剛才神川雅剛剛過了警戒線就沉了下去。應該沒事吧，隻是剛過淺水區而已。
神川雅，你不幫忙，以為我夏依自己就找不回來了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管自己並不會遊泳了，直接閉上眼睛便往海裏走去。
我一步步往前走著。
漸漸地，水沒過了脖子。
我在心裏想著以前在電視裏看到的遊泳運動員的動作，模仿著做了起來。
冰涼的海水從腳底一直淹過頭頂，冷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那顆恐懼的心。
被水淹沒後，身體變得沉重起來，不管我怎麽模仿電視裏的那些遊泳動作，都無法浮起來。
水壓越來越大，我的身體也越來越重，最後想要從海裏浮出來都變得好艱難。
怎麽辦……
我在水裏微微睜開眼睛。
海底似乎離我很遠，而抬頭，上麵也是一片昏暗。我上不去也下不來，混混沌沌的。
我要死了嗎？
腦海裏隱約浮現出這個問題。
我突然覺得十分疲倦，最後完全停止了掙紮。我隻感覺自己很累，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安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分一秒都仿佛是一天一夜那樣漫長，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忽然，我感覺身上的壓力完全消失了，整個人似乎躺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海水的冰涼感覺消失殆盡，就像換了一個世界一樣。
（3）
難道我已經死了，上天堂了？
我驟然睜開雙眼想看看天堂是什麽樣子，可是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張模糊的臉。
好美……
淡淡的水汽蒙住了我的眼睛，那張漂亮的臉有些模糊。我微微皺眉，努力想要看清楚那張臉。
可不管我怎麽努力，都徒勞無功。
畫麵雖然模糊，卻反倒增添了一絲神秘的氣息。
我伸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霧氣消散了，眼前那個人的臉變得清晰起來。
是神川雅！
是他救了我？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整個人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他正湊近盯著我，看到我醒來了，才重新拉遠了距離，衝我揚起一絲迷人的笑容，得意揚揚地說道：“你真沒用，跳進去救人還差點兒把自己淹死。”他向我身旁示意一下，“怎麽樣，我把你們都救上來了，還不快表揚我一下？”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躺在沙灘上的是元介一的身體，因為在水裏泡了太久，顯得有些發白。
一想到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還一副救世主的樣子，我心中的怒火更盛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了起來，衝著他冷笑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我一點兒都不感謝你，相反，我很討厭你！”
“你——”
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神川雅雙唇微啟，竟然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帶著一絲危險的光芒。
他臉上突然浮現的詭秘神色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看到他臉色的變化，我心裏直犯嘀咕，一點兒也沒因為他生氣了就原諒他的想法。
我雖然很怕他那強大的法力，但是這一次他真的太過分了。
我惡狠狠地嘲諷道：“嘖嘖，你們這種神的力量當然不是我們凡人所能比的，所以你就隨心所欲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把生命當螻蟻來對待。對於你這種做法，我隻能表示鄙視，不要妄想我還會表揚你。”
“夏依，你活膩了嗎？”他揚高聲音，朝我咆哮道。
“我就是活膩了，怎麽樣？”我毫不退縮，提高了聲音吼道，“你又要怎麽樣，要威脅我嗎？還是幹脆直接把我扔進海裏？反正生死在你麵前也不重要，你想要霸占誰的身體就霸占誰的身體，別人的想法對你不能起到一點兒作用。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說完，我便轉身去查看元介一的身體。
安靜躺著的元介一的身體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他，霸道不羈，放浪形骸，不受約束，有著自己別樣的風格。而在被神川雅附身以後，便變得妖嬈誘人，魅惑眾生。
現在安靜躺著的他，臉頰白皙到近乎透明，雙唇也微微泛著病態的蒼白。長長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蓋在眼皮上，上麵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著光芒。
那頭漂亮的金發更加淩亂了，上麵沾滿了泥沙。
剛才在水裏泡了那麽久，肯定喝了一肚子的水。我照著保健課學到的方法，雙手重疊在一起，放在他的胸脯上按壓著。
果然，才按了幾下，海水便從他嘴裏流了出來。
我又加重了力量，繼續對他進行按壓，可是水全都排出來後，他還是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怎麽會這樣呢？
我急了，伸手扳開他的嘴，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做了好幾次，身下的人依舊沒有反應，就如同死了一般。
該不會真的死了吧？
我的心裏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顫抖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鼻子下麵，呼吸很微弱，好像隨時都會停止一般。
這家夥是不是快死掉了啊？
這身體是不是快沒用了啊？
如果真的是這樣，元介一該怎麽辦？
這種恐怖的想法瞬間占據了我的腦海，讓我停下了一切動作。我呆呆地望著躺在身旁元介一的身體，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別自己嚇自己了，他挺好的，隻是昏迷了而已。”就在這個時候，神川雅冷漠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僅僅是一句話就仿佛將我從世界邊緣拉了回來，讓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也不管自己剛才對他說了什麽話，連忙轉過頭充滿希冀地望著他：“那要怎麽做，他才能夠醒來？”
“他現在昏迷是因為身體裏沒有靈魂，試想一個沒有靈魂的身體怎麽可能醒過來，你的腦子被狗吃了嗎？”他不耐煩地解釋道，特別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裏滿是嫌棄。
我也沒工夫和他計較了，在聽到他的話以後恍然大悟。
對啊，神川雅的靈魂在我麵前，而元介一的靈魂被封印在了布偶裏，我身旁這個身體裏根本沒靈魂，怎麽可能會醒過來。
我連忙跳起身跑到沙灘椅旁去把布偶拿了過來。
正巧這時元介一也醒了過來，在看到自己的身體躺在沙灘上後，他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我把布偶丟在了他自己的身體上麵，一臉複雜地重新望向神川雅，語氣軟了許多，哀求道：“反正你現在也不用那個身體了，你能不能幫他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他一口拒絕了：“不。”
“為什麽？”
“那個身體我暫時還需要用，而且在我沒有完成我想做的事情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他垂下眼簾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元介一的身體，快速鑽了進去，就好像害怕有人跟他搶一般。
這家夥……
他的願望的確還沒有完成，可是為了完成自己的願望，就如此不擇手段真的好嗎？
我很想這樣問他，可我知道即便問出來也不會得到答案。
現在，我能做的就隻是趕快幫他實現願望，然後趕快讓他離開元介一的身體。
在神川雅鑽進元介一身體的後一秒，他一直緊閉著的雙眼總算睜開了，他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咳嗽了兩聲，活動活動四肢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可是他忽略了還趴在他身上的布偶……
布偶“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又摔了一個狗吃屎。他趴在地上“嗷嗷嗚嗚”不滿地嘟囔著，卻沒有任何辦法。
我隻能無奈地蹲下身將布偶撿了起來，拍幹淨上麵的沙，將他摟進了懷裏。
反正現在大家身上都是濕的，也無所謂弄髒不弄髒了，我抬起頭重新望向神川雅。
他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好了，到海邊玩耍的願望也算是完成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他便轉身朝海灘外麵走去。
我抱著布偶連忙跟在他後麵。他的步子比我大，我有些跟不上，卻還是努力地緊跟在了他的後麵。
身後，浪花拍打海灘的聲音層層疊疊，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