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因愛生恨,擬定計劃
再次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腹部的傷口已經被細心地包紮好。雖然身體並沒有完全恢複,但是下床走路卻也沒有什麽問題了。而救我的人是朝父。
當然,我並不想理他或者是朝家任何人,醒後第一時間就去查看了宜人的情況。
所幸宜人並無大礙,隻是精神還沒恢複過來,需要深睡慢慢休養,確定了這一點,我的心情終於稍微好轉了一些,也開始有耐心聽朝父解釋。
從朝父口中,我得知原來朝家是以除妖為己任的除妖世家。本宅裏也圈養了不少能力強悍的除妖師與妖物。而他們的力量則是繼承製——由父母遺傳給子女,此後父母便會失去力量。
聽到“父母遺傳給子女”,我頓時忍不住猜測起來。
難道我體內非人的力量也是父母遺傳給我的嗎?否則身為人類的我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此看來的話,我的父母恐怕也不是一般人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沒有辦法撫養我……
再說回朝向晨,不知為何他沒有繼承到朝父的能力,而他也因此開始瘋狂追求強大的力量,遇到我之後,便開始覬覦起我體內的力量。
於是,在朝父不知情的情況下,朝向晨偷看了藏書閣裏的一些禁書,學習到奪取他人力量的妖術。
說到這裏,朝父的聲音有點發抖:“等我發覺的時候,他已經搶走了宅內數十個除妖師的力量,好在他的妖術不精,所以那些除妖師除了失去了一些力量,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損耗……因此我也不曾重責他,隻是命令他在我的麵前把那些禁書全部燒毀……”
“可是事實上,那些書他沒有燒是嗎?”我已經猜到一些劇情走向。
“是,那孩子當著我的麵燒掉的是他早已替換好的其他書籍……”朝父有些痛苦地皺起眉頭,捂住臉說道,“燒毀書籍後,他又變成了以前那副乖巧的模樣,我想他已經知道錯了,因此也不曾再嚴厲地管教他……誰知道那次後,他反而變本加厲,不僅悄悄完成了真正的妖法……而且更加瘋狂地奪取宅子裏那些除妖師的力量,終於在一次奪取力量時不慎重傷到家族裏的一個除妖師……我忍耐不住阻止了瘋狂的他,可是——”
“可是什麽?”我看著突然停下來的朝父,著急地詢問道。
“可是那孩子已經完全進入瘋魔的狀態了,我根本阻止不了。就在我幾乎無可奈何的時候,他告訴我他找到了一個擁有強大力量卻不是除妖師的人類——”朝父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他的眼睛露出淺淺的驚懼。
我則平靜地接口道:“而那個人便是我。”此時此刻聽到這些,我反而出奇的冷靜,哪怕我的心裏已經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我的臉上也不曾露出一絲痛苦。而我也終於想起自己過去從未注意到的細節了。
為什麽他會找上我,又為什麽在得知林小竹是妖後能如此的淡定,甚至在知道我的特別之後也絲毫不曾畏懼……
朝父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看著我,又接下去慢慢敘述道:“說實話,我當時並不相信一個普通人類可以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可是當我派去調查你的部下回來告訴我你不僅擁有除妖師的力量,身體裏還被封印著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時,我動搖了。而這時向晨告訴我,隻要我能協助他得到你的力量,他就再也不對宅子裏的除妖師動手。為了朝家也為了不讓他一錯再錯,我妥協了……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想利用妖法強行突破你身上的封印,你可能不知道,你身上的封印是極高的妖術,決不能利用外力強行突破,要不然你就會被你自己身上的力量反噬,從而瘋狂至死!”
我怔怔地聽著,這殘酷的真相猶如千萬根細針刺入我的胸口,劇烈的疼痛讓我有一瞬間的窒息。他為了奪走我的力量……竟然不惜殺我……
“他刺入你腹部的那個匕首,與你身上的封印有一樣的氣息,所以他利用匕首稍微破壞了一些你身上的封印,而後利用妖法來奪取你的力量……隻是他沒有想到你最後竟然失控了,直接脫離了妖法的控製……”朝父說著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我趁著大亂把你與宜人小姐一起救了出來……我已經做錯了一次選擇,我不能再做錯第二次……南春,請原諒我,原諒我沒有及時阻止這個計劃。”
“原來是這樣……”半晌,我整理好情緒繼續看著朝父問道,“按照你的說法,本宅裏應該還有許多力量強大的除妖師……他們也製服不了向晨嗎?”
“已經來不及了,他現在的妖法可以無差別地吸收除妖師的力量,力量強大的除妖師一接近他就會被吸取力量,根本製服不了他。”朝父對我搖了搖頭,極其惋惜地道,“如果在他還未學成的時候阻止他……今天一切就不同了……”
“他的那個妖法有這麽厲害?”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是,這個妖法厲害無比。”朝父說著看了我一眼,“你與他在一起那麽久,之所以可以幸免於難,正是因為你身上那股強大的封印阻止了妖法奪取力量的行為。但是他察覺到你身上的封印在逐漸失效,我想大概是你體內的力量太過強大,連封印也逐漸掌握不住了。因此他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強行突破封印奪取你的力量,可惜這個舉動最後也是失敗了。”
我心裏一驚,連那麽強大的封印都要控製不住我的力量了嗎?
朝父說完便起身往門口走去,走到中途他又轉頭補充道:“對了,這個地方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會被向晨找到,請專心養傷吧,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再想辦法把你們送出去。到時候我會給你些錢彌補你……然後你就當這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吧……”朝父說完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屋內靜悄悄的,我靜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窗外陽光明媚,翠綠色的茂密樹木在亭台樓閣間亭亭玉立地生長著,有兩隻翠紅色的鳥兒飛快地飛過樹枝,卷落了幾片樹葉,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窗外。
我看著窗外的美景,眼淚卻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這算什麽啊……”我呢喃著,隻覺得自己的腦子痛得快要爆炸了。朝向晨與朝父的話像是千斤重擔用力地壓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那麽困難。
“南春……”突然,耳邊響起一聲溫柔的呼喚。我循聲望去,驚訝地看到朝向晨居然站在門邊。
他整個人籠罩在陽光中,看著我溫柔地微笑著,渾身似是被鍍上一層金色,無比耀眼,但我的淚水更加洶湧。
“你來幹什麽……”我艱難地開口,“不!你應該來,你來了我才好報仇!”說著,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朝他走去,隻是還沒走幾步,便腳下一軟往地上倒去。
“南春!”朝向晨快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抱住我。
他將我抱在懷中,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鼻尖:“你怎麽還是這麽魯莽,連走個路都不會。”
我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呆呆地微張著嘴看著他。
“幹嗎?張著嘴是要我吻你嗎?”朝向晨說這話時,笑得眼睛彎成了兩輪月牙兒。
“你……”我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臉卻紅了起來。
此刻的我真是一頭糨糊!我又想問他怎麽好意思裝作若無其事,又想問他怎麽有臉說這種流氓話。但想了想,似乎這都不是重點。
“你……”我盯著朝向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真的想要殺我嗎?”
聽到我的問題,朝向晨眼神微閃,卻不是愧疚,而是比月光還迷人的溫柔。
“傻瓜,我怎麽舍得殺你。”朝向晨說完,伸手撫上我的臉,並用大拇指輕柔摩挲。
他這話讓我心裏的大石頭“撲通”一聲落地。我也終於鬆了口氣,分神歪了歪脖子,想要他拿開不老實的手。但是他看到我的小動作,卻笑得更濃。
我險些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努力定下心神問:“那你……那你為什麽欺騙我?”
“對不起……”朝向晨輕聲說道。他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看著我,嘴角的笑容也變成了苦笑,“你知道出生在除妖世家卻沒有力量,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嗎?”
我抿嘴不語,心中卻隱隱猜測到了。
“朝家有那麽多優秀的除妖師,但身為朝家傳人的我卻與普通人無異,這簡直太諷刺了……”朝向晨說著,眼神逐漸黯淡了下去,“每次與那些除妖師碰麵,他們表麵上都對我尊敬有禮,但看著我的眼神卻無一不在嘲諷著我的無用。”
“向晨……”我顫抖著聲音開口,伸手貼上他的嘴唇,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朝向晨反握住我的手,對我扯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我隻是後悔自己對你做了這麽殘忍的事……”說著,他用自己的額頭抵住我的額頭,深情款款地道,“南春,你能原諒我嗎?原諒我的無知,原諒我的貪心……”
聽到朝向晨深情的話,我的內心有些動搖,臉上也浮現出一絲不忍。
“南春……”見我不語,朝向晨的語氣變得有些迫切,再次出聲喚道,摟在我腰間的手也不由緊了緊。
“我……我不知道……”我搖搖頭回答,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
“那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朝向晨再次詢問。他緊緊地盯著我的雙眼,讓我無法閃躲。
“我……”然而我的話還沒說完,腹部驀地一疼。
我睜大眼睛望著向晨,他臉上還是一副急切的模樣,一心等待我的原諒,但他手中卻握著一柄匕首,直插我的腹部。
鮮血汩汩地流淌出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但是他的臉卻越來越模糊……
“不要——”我驚恐地大叫著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窩在沙發裏睡著了。
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嗬嗬,原來在夢裏我竟還想著為他辯解?還不相信他會對我這麽殘忍嗎!
“朝向晨……你真的……想要我的命嗎……”伸手緊緊地抓著胸口,我似乎感覺到心髒痛得無法呼吸。
淚水落下,我將自己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我不想相信這一切,可是我不得不逼迫自己相信……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抱著膝蓋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夕陽被黑夜覆蓋,我終於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將我與朝向晨推入萬劫不複的決定。
我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頰,從沙發上下來走到宜人身邊。
**的她還在安穩地睡著。我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臉頰,看著這個陪伴了我十多年的好友與親人,此刻隻覺得無比陌生。回憶的瞬間,我想起了她是怎麽與朝向晨打鬥在一起的,那樣強悍的她真的是我記憶裏柔弱溫柔的宜人嗎……
“千年……鮫人……”我彎下腰將自己的臉頰貼近宜人的胸前,靜靜地聆聽著她的心跳聲,喃喃地道,“宜人……無論你是什麽樣的,你都是我最親的親人……”
吃晚飯的時候,朝父親自端著一些食物走了進來。
我看著他一臉慈祥的模樣,再想起剛才的夢,心情有些複雜,但還是開口說出了心中的決定。
我決定回到朝向晨身邊,然後徹底破壞掉他的妖術,讓他再也不能搶走別人的力量,更不能擁有任何妖法。
對此,朝父一開始並不讚同,因為覺得太過危險。但為了整個朝家,他最終還是表示了同意——畢竟朝家的繼承人總不能是個走火入魔的家夥。
隻是得到他的同意,我卻並沒有意料中高興,反倒覺得有些悲哀。
在他這個父親的心目中,自始至終還是覺得朝家更重要吧。而向晨即使是重要的角色,在危及朝家利益的必要時刻,也是可以輕易舍棄的。我的計劃雖然不會讓他受到身體上的傷害,但是卻會徹底將他的精神毀垮。
而後,我又從朝父口中得知了鮫人是什麽樣的。原來他們是生活在海裏,魚尾人身的靈物。他們不僅擅長歌唱,更能化淚成珠。並且千萬年來隱居在南海一帶,很少會在陸地上。
我也暗暗慶幸在婚禮上,朝向晨說出宜人身份時朝父並沒聽到,不然像他們這樣的除妖世家,肯定會對宜人這樣的千年鮫人感興趣。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沒想過宜人竟然會這麽了不起!千年的鮫人……她活了這麽久嗎……可是為什麽記憶裏的她卻是跟我一樣從幼兒開始成長發育的,而且那時候的她怎麽看都不像有力量的樣子……
“你真的忍心這樣對他嗎?你不是很愛他嗎?”朝父最後問道。
“正是因為愛,所以恨。而恨能讓我做出所有原本做不到的事情。”我拍了拍笑得有些僵硬的臉頰,“我以前總是不明白書籍裏的女主角們,為什麽總是能那麽輕易地由愛生恨。現在我明白了,正是因為女主角對男主角超乎常人的愛與信任,所以在被背叛的那一刻才會刻骨銘心地去恨。朝伯父,我從來沒有像愛向晨這樣愛過一個人。他像是一道光芒,就這麽出乎意料地照亮了我的世界,用他所有任性的方式教會我什麽叫愛。而如今,他又用他一向任性的方式教會我,什麽叫恨。”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邊養傷一邊照顧宜人,期間朝父也會過來給我送一些衣物食物跟解悶的書籍,但是他絕口不提破壞妖法的事情,隻是讓我耐心等待。在這期間,我也趁著朝父不在的機會,偷偷查看過我現在所居住的建築。
這是一個不大的二層樓小洋房,格局非常的小清新,並不怎麽奢侈華麗。這棟建築的不遠處搭建著幾座優美的亭台樓閣,說實話小洋房搭配古風樓閣,這的確是一副很詭異的畫麵。而且小洋房與樓閣都建築在一片茂密的小森林裏。
我也曾經溜出小洋房探查四周,卻怎麽也走不出這個小森林,因此隻好作罷。但是直覺告訴我,這個地方肯定還是在朝家大宅子內部……
養傷的時候,我也曾靜下心好好思考這所有的一切,我從來沒有這麽強烈地渴望知道自己身上這股力量到底意味著什麽……這絕不是偶然,這可能關係著我的父母。而我身上那道封印……又是誰留下的呢?
朝父之前說宜人給我的匕首上有著與封印相同的氣息……那把匕首是宜人給我的,那麽這件事情是不是跟她有關係呢?或許她知道些什麽……隻可惜宜人的傷口雖然已經治愈了,卻遲遲沒醒過來。朝父說這是因為她的精神還沒有複原,需要一段時間的深眠才能恢複。
又過了幾天,朝父拿著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幾本禁書找到了我,禁書裏的內容極為殘忍,我強撐著看完後,忍不住跑到廁所幹嘔了起來。
原來,要完成這個妖法必須要用數百隻妖類作為獻祭,而且獻祭的方法極為殘忍……就算是妖,也不能這樣被對待啊……
至此,我更加堅定要破壞掉朝向晨妖法的決心,同時內心也無比痛苦。因為我根本不敢相信朝向晨為了奪取力量可以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內心僅存的一點希望與幻想也終於如泡沫般消散。
“南春……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身體的力量在逐漸……消失。”朝父突然抬頭看我,表情有些沉重地說道。
“好像是有那麽一些力量不見了。”我皺著眉看著朝父,心裏忽然有了一絲強烈的不安,“是不是我身體有哪裏不對……”
“我弄錯了一件事情……”朝父看著我,有點愧疚地說,“其實向晨奪取你力量的計劃並沒有完全……失敗。”
我心裏一沉,腦海裏頓時炸開了鍋,各種可怕的想法滿腦子亂竄。但是我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朝父:“朝伯父……難道我的身上還遺留著那個妖法嗎?”
“沒錯……”朝父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沒有想到他竟然留了一手……用了最高一層的妖法來對付你……”
我拚命地回想起之前婚禮的一些細節……是那些透明的管子嗎?不過最高一層的妖法?我想起禁書裏寫的是需要用兩隻同類大妖怪,而且還必須是百年情侶,然後剝皮削骨,再利用種種殘忍的手段製作成兩幅畫體……
我猛地睜大眼睛,渾身猶如陷入冰涼的池水之中,聲音沙啞地說道:“最高一層妖法的祭品……難道是那個牆麵上與地麵上繪畫的……蝴蝶…………”
“沒錯……牆上繪畫的和你腳下踏入的那兩隻蝴蝶並不是繪畫品,而是一對妖法強大的同類妖侶。他們雖然是妖類卻生性善良,朝家上一代當家被他們的良性感動,所以下了命令不允許朝家後代與宅裏的除妖師傷害他們……”朝父說到這裏,展現出少有的怒意,連語調都變了,“可是向晨他竟然……用如此殘忍的方法把他們給……”說到這裏,他已經是怒不可遏了,同時也陷入了痛苦的自責中。
他現在看上去就像個無助的父親,滿心的痛苦無處發泄。縱然我之前對他有過那麽一些懷疑,如今也都沒了……他現在這副樣子的確很可憐。
“南春……你一定要阻止向晨。”朝父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死死地看著我。
“我會的。”我蹲下來平視著朝父,冷靜地說道,“我會盡一切的力量阻止他的。”
冷靜後,朝父指著禁書說:“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身上殘留的妖法除去,因為它還在源源不斷地吸取你的力量供給向晨,這些力量會讓向晨變得更加強大,到時候恐怕你也不是他的對手,更別說阻止他的行為了。”
“我明白了。”我看著朝父,苦惱地問道,“可是這要怎麽破壞呢?禁書裏並沒有解除的方法?”
“其實最後一本禁書裏是有的,隻是方法太過殘忍,所以我沒有拿過來給你看。”朝父皺了皺眉頭,“我花了很多時間與心血最終找到了一個溫和的解除方式,那就是直接解放妖法的祭品……原本這個方式一般人恐怕是難以完成的……但是你不一樣……你原本就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可以強行破解。”
我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如果我成功了,那對可憐的妖侶也可以就此得到解放,這個方法好。”
“操作的方法都在這裏,你認真細讀,等一切安排妥當後,我就帶你去解除這個妖法。”朝父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子遞給我。
我把小本子放好後,對朝父說出了關鍵的問題:“可是單單破壞我身上的妖法並不是我所想做的,我要做的是讓向晨再也使不出這可惡的妖法。”
朝父衝我一笑:“你別急,我已經找到讓向晨再也不能使用妖法的方法了。”
“什麽方法?”我眼睛一亮,他的這句話讓我覺得這些天的耐心等待終於有了些價值。
“你看過禁書應該明白,施法有兩點,禁魔的妖骨與祭品。”朝父對我說道。
朝父嘴裏的禁魔就是那些禁書的作者,他似乎是一個很強大可怕的妖怪。多年前曾經與朝家某些祖先交手過,被砍下了一根骨頭後銷聲匿跡。而那些書在他消失後突然出現,為了不引起動亂,朝家人就花了重金買下了這些書。而當時被朝家祖先砍下來的骨頭,也被祖先削成三片妖骨,與禁書一起放入了藏書閣。
“隻要取出妖骨……”我已經明白過來了。按照禁書裏的內容,朝向晨為了順利地施法,將一根妖骨埋入了自己的心髒,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樣的方式做到的,但是他能成功使用那麽多次妖法,那麽埋入妖骨這一步他肯定是做到了。
“沒錯……隻要取下妖骨,向晨他就永遠失去了使用妖法的力量。”朝父頷首道。
“可是取出妖骨……他會死的……”我沒有忘記禁書裏提到過,一旦操作者取出妖骨,他便會因為承受不了體內奪取而來的力量而亡。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放心,我的方法絕對不會傷害到向晨。隻要在取出妖骨前把他的力量散盡,那麽就算取出妖骨,他也絕對不會有危險,我已經在其他書籍裏找到了可行的方法。”朝父對我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無論怎麽樣,他都是我的兒子,我不會去傷害他的。希望這一次,他可以徹底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我忽然笑了:“朝伯父,無論朝向晨能不能醒悟,這都不重要了……因為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他都隻屬於我。”
“南、南春。”朝父被我的話弄得一愣。
“到時候等事情結束後……麻煩你再給我們舉辦一次婚禮吧。”我目光灼灼地看著朝父。
“你、你……你不是恨透了向晨嗎……為什麽還要……”朝父再次被我的話弄得大驚失色,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愛才能生恨,所以我的心裏還是有愛啊。我愛他,所以他要為他背叛我的行為付出代價。但是付出代價後,又不妨礙我與他在一起……他對我不是真心的又怎麽樣,我對他是真心的就好了啊……”我站起來背對著朝父,走向窗戶輕聲說道。窗外月光如水,照耀著不遠處的亭台樓閣,微風吹過,夜空中花瓣飛揚,一切都那麽美好,像極了我與朝向晨互訴衷腸的那個夜晚。
朝父被我聽起來有些扭曲的一番話驚得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片刻後,他突然笑了起來:“南春……你與向晨……果然是天生一對。”
“是嗎?我也這麽覺得。”我轉頭看著朝父微笑道。在朝父含笑的神情裏,我仿佛看到了向晨的影子,明明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終於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向晨,愛而生恨,我恨你便是愛你啊。所以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你隻能屬於我。
朝父再一次來找我時是三天後了,在這期間,我已經將小本子裏的內容記得滾瓜爛熟。
臨走前我去看了宜人,她依舊沉睡著,隻是身體的溫度又比昨天冰冷了許多,要不是她強有力的心跳聲,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變成屍體了。
朝父帶我在小森林裏穿梭,雖說我之前也獨自探尋過,但每一次都會繞回到小洋房,反複幾次後我便放棄了。
我一邊跟在朝父後麵走著,一邊悄悄地在沿途的樹木上留下一些記號。朝父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隻是邊走邊提醒我,等會兒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我認真地聽著,思緒卻有點飄遠……我很快就能再次見到朝向晨了……終於可以再次見到他了。
走神的瞬間,我與朝父已經來到了森林的盡頭,然而雜草橫生的前方根本沒有路。我停下腳步詫異地看著身邊神態自若的朝父,脫口問道:“這裏沒路了?”
“有路,隻是我們暫時看不見。”朝父笑著回答,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圓盤往前方的雜草裏一放,一瞬間,詭異光芒乍現,幾秒鍾後,雜草裏出現了一道緋紅的門扉。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說不出話來,同時心裏對於朝家是除妖世家終於有了一些真切的感受。這群家夥果然不是什麽普通的家夥……這個就是書裏記載的所謂“法寶”吧?
朝父打開緋紅的門扉,對我招了招手:“南春,進來吧。”
我應了聲後,急忙跟著朝父踏進了那道門扉,進去後發現門裏邊是一個寬敞幽暗的房間,屋內的格調擺設很有舊式的風格。朝父走到門邊將木門往兩邊一推,滿院花落的景色映入了我的眼睛裏。
這個地方不就是當時我與朝向晨在生日夜晚互相表白的地方嗎……一想到當日的情景,我的心裏驟然一痛。
“南春,我們走吧。”朝父從樓梯走下,見我還在愣神,不由得回頭看我,“怎麽了?你的表情不太好?”
我咬住唇角看著朝父,努力想把當時美好的畫麵趕出頭腦,幾秒後我微笑道:“沒事,我們走吧。”
說完我就走到了他的身邊。
朝父看了我一眼,見我真的無恙後,才繼續帶著我走出了院子,之前因為福嫂,我對這個宅子裏的建築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朝家的宅子雖然大,但是也有較為詳細的名稱與出處,房屋總共有38棟,各自錯落在偌大的朝家大宅子裏。
我現在要趕去的地方便是當時我與朝向晨結婚的賦閣,這個名為“賦閣”的建築是專門讓朝家人來舉行各類盛大舞會的,當時朝向晨的生日宴會也是在那裏舉行的。
我與朝父一路暢通無阻,路上偶爾遇到幾個仆人。他們一見到朝父就拚命地鞠躬,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我。快要走到“賦閣”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迎了過來,是斐。
“老爺——”
斐走到朝父的身邊,恭敬地鞠了一躬。
“哦,是斐啊。你來得正好!事情準備得怎麽樣了?”朝父看著斐笑了笑,態度溫和地問道。
“都準備好了……少爺他也已經離開宅子了。”斐說著把目光看向了我,眼裏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很好,接下來也要繼續拜托你了。”朝父很是欣慰地看著斐。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斐思考著,看他現在這副樣子,應該是選擇站在我們這邊幫忙。說實話我並不覺得意外,因為斐是朝家的管家,聽命於身為朝家當家的朝父,這是必然的。隻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到他之前對於朝向晨的種種行為,他的內心裏應該還是更加偏向朝向晨的,他是真心願意幫我嗎?我的內心無法做到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
“南春,你別擔心,斐是站在我們這邊幫我們的。向晨的很多事情,我也是交給他幫忙調查的,所以這些事情他全部知情。接下來的事,我們也需要他的幫忙。”朝父見我一直盯著斐看,還以為我是擔心斐會跟向晨告密,急忙對我解釋道。
“我知道了,斐是戰友……”我對朝父點了點頭,隻能選擇去信任斐。不過就算如此,斐對我的敵意還是一如既往的刺心。
“我們進去吧。”朝父說著便帶著我與斐走了進去,賦閣裏靜悄悄的,華麗的一樓大廳並沒有人。我們徑直上了樓梯往三樓走去,那一日我被帶來的太匆忙,因此當時也沒有仔細看過三樓布局。現在去看才發覺,三樓與一樓二樓華麗的布置色調全然不同,就像被故意隔離的空間一樣,一整樓都是詭異的暗黑格調。
三樓隻有一個房間,在走廊最盡頭。我捂住胸口,努力將一些不適感咽進去。走到我身邊的朝父擔心地看著我問道:“南春,你的臉色有點發白,你沒事吧?”
我勉強對他搖了搖頭,胸口的跳動越發激烈,離房間越近就越難受。
“有事就是有事,裝什麽沒問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強撐著可是不行的……”身邊的斐輕哼了一聲,對我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傲慢。
我並不理會斐的嘲諷,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繼續邁步往盡頭的房間走去。
“斐!對南春不要這麽無禮。”朝父嗬斥了一聲。
斐不甘心地應了聲,不再跟我說話,我們三人很快便來到了房間門口。朝父拿出鑰匙把門鎖打開,“吱呀”一聲推開了黑色的門扉。
我深呼了口氣,跟著斐與朝父進入了這個房間。它一如我離開時的模樣,隻是地麵上多了幾攤已經完全凝固的血跡……
我鼻子一酸,那是宜人的血……我忍不住走到那攤幹涸的血跡中央蹲下,伸出手掌扶著冰涼涼的血跡……那個時候宜人一定很痛吧……向晨,你果然不能饒恕啊……
心口撲通一跳,我那個時候失控,肯定是因為宜人受傷的原因……那林小竹那一次呢,那一次失控好像是因為我害怕見不到朝向晨……所以情緒失控了?
我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一個重點了,無論是宜人還是林小竹那一次……全部都是因為我害怕重要的人消失不見……也就是說,隻要我不產生過多負麵的情緒……我就可以將身體的力量控製住……
朝父與斐走到地麵上那個蝴蝶妖身邊,他們蹲下身仔細地檢查著,偶爾交談幾句。我從地上站起來,來到牆麵的另一隻蝴蝶身邊,它栩栩如生地展現在我的麵前,我可以想象它生前是多麽美麗的一隻妖怪。
我伸出手摸了摸它斷翅的羽翼,低聲道:“你放心……我今天一定會讓你們從這個妖法裏解脫出來……願你們……來世還能在一起……”
“來世?”斐站在我的背後,冷笑了一聲,“他們魂魄具損,不會有什麽來世的。你這句話真是愚蠢至極。”
我不說話。
斐說的我當然知道。作為祭品的妖怪是連魂魄都一起被煉製的,即使我可以將它們解脫出來,它們受損的魂魄卻再也進入不了輪回之中了……
我看著身邊的斐正想說話,忽然心裏一震。
斐他是怎麽知道被煉製的妖怪魂魄會被損壞?他看過禁書嗎?可是我明明記得朝父說過,這些禁書隻有我與向晨還有他看過,旁人是絕對沒有看過的。
“你——”我看著斐開口想詢問些什麽。
“南春!”朝伯父高興地叫了我一聲,他站在地麵上的蝴蝶裏對我們招了招手,“可以開始了。”
我急忙走了過去,地上那隻蝴蝶四周被朝父畫了一個黑色的圈圍住。圈的四方各是一個古怪的符號。
我抬頭往斐看去,發現他手裏拿了隻筆,正在牆麵上的蝴蝶身邊繪著一個與這個一模一樣的圈和符號。
我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圈與符號,疑惑地問道:“這個圈是什麽?這個符號又是什麽?”
他給我的書籍裏並沒有說到這個東西,我很好奇。
“哦,這兩個東西啊……你不要管它們是什麽。你隻要知道這個東西是為了可以更好地讓你發揮就好。”朝父隻是一笑,並沒有詳細為我解釋。
我皺了皺眉頭,正想仔細問清楚,站在牆邊繪畫的斐把手裏的筆一扔,表情淡淡地看著我們道:“老爺,可以開始了。”
我抬頭一看,發現斐的圈與符號也畫好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畫的圈與符號卻是用紅色的筆畫的,猩紅的顏色比血還要瘮人。
“南春,可以開始了,你一定能成功的。”朝父忽然用力握住我的手,鄭重的表情裏帶著一絲笑意,似乎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嗯,我會成功的。”我對朝父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決不允許自己失敗。
朝父聽到我這麽說很滿意,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古舊的畫筆與一枚銀白色的骨頭問道:“本子裏的步驟你都記清楚了對吧?”
“嗯,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說著接過了朝父手裏的骨頭與畫筆。
我走到地上蝴蝶的眼睛上麵蹲了下去,按照本子裏的步驟開始實施起來。
首先,要用特殊的畫筆在眼睛上畫出本子裏那個“禁”字,來之前我已經充分練習過了,所以完全可以畫得一模一樣。
畫完後就把那塊禁魔妖骨放在“禁”上麵,掏出朝父之前幫我拿回來的匕首,用力地刺入妖骨上。
被匕首刺入的妖骨裏源源不斷地流出鮮紅的血跡……
我被這個畫麵嚇了一跳,差一點就鬆開了手裏的匕首,於是我更加用力地握住匕首,等待鮮血流淨的那一刻……
“很好!就是這樣……南春,堅持下去,很快就能成功了……”朝父在一旁為我加油鼓氣,神情比我還要緊張,眼睛幾乎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
很快,妖骨上的鮮血就流淨了,這個時候我應該要將自己的鮮血灌入妖骨……
我拔出匕首,準備劃自己一刀將血滴入妖骨之中。
“不!”隨著一聲熟悉的聲音,我的手腕被人緊緊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