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菲的可怕騙局
有句老話叫“真金不怕火煉”，爭吵若要分對錯，那麽試煉總要有個結果。周六和周日的7點半，就像鬼門關一樣讓藍小葉緊張得根本不敢看電視，她卻還是在7點半之前坐在了電腦前，等待著第一集的播出。
那是池田優的劇本，敘事風格簡潔輕鬆、麵麵俱到，即使是用競爭的眼光去看，也不得不說聲好。兩人的爭吵根本沒有影響到池田優，她寫的對白是那樣富有靈氣，讓藍小葉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就像塊陰暗潮濕的青苔，貼在了原本華美的建築上，生生地破壞了一切。
第一集，好評如潮。
這是當然的。巨大的前期投入、龐大的觀眾群體，有集雨社、麥倫藝術團和電視台保駕護航，這部戲打響了頭炮之後，立刻被評為最能展示青少年傑出麵的平台，各種呼籲嘉獎的聲音已經冒出來了。觀眾們帶著期待的心情，開始關注第二集，所有人都期待著兩個女孩的思想能碰撞出耀眼的火花，期待著兩個編劇你追我趕地共同完成一部一集比一集精彩的經典巨作來。
第二集的收視率比第一集還要高出好幾個百分點！
並沒有勇氣看第二集的藍小葉，打開電腦後，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滿屏的哀歎——
“怎麽回事？高開低走啊！”
“第二集怪怪的，羅拉女神出來了，但是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第一集裏凱絲很靈動啊，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意外的萌。第二集凱絲還是挺好的，可惜戲好少，為什麽全是羅拉女神的鏡頭？”
“主角不是羅拉啊，為什麽第二集都是她那張沒表情的臉？”
“大家少說兩句吧，演員都是普通高中生，沒經驗的，還是編劇不會揚長避短，把演羅拉的人所有的缺點都暴露出來了？”
……
不是鋪天蓋地的罵聲，卻比罵聲更叫人難受。看著各種各樣的評論堆滿了各大論壇貼吧，藍小葉慢慢地刷新著，直到自己的腦海再也裝不下。
沒有她期待的讚許，一點兒都沒有看到！為什麽大家不喜歡她的劇本？就因為她一意孤行給朋友加了戲嗎？
堆積到頂點的壓力在這一刻終於崩塌了，藍小葉撲倒在被子上。
她不想哭，可是淚水不聽話地湧出來。她早就習慣了絕望，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隻要是絕望，永遠都不可能習慣的。沒有人能習慣悲傷，即使是她。
或許曾經的她還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地方，那就是她的漫畫。可是現在，那值得驕傲的東西似乎也破碎了，原來她一直是這麽差勁的人，根本沒有一丁點兒值得自豪的地方。
“為什麽？為什麽大家都討厭我？為什麽連我的劇本也被大家厭惡？為什麽啊……”
“少在這裏沒用地哭鼻子！”
一個怒吼聲打斷了她的哭聲。
她剛抬起頭，迎麵而來的就是一記飛踢。
“啪！”如超小型核彈頭般的薇兒，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還有臉哭？連自己錯在哪裏都不知道的家夥，根本沒資格哭！”
“薇兒，你太殘忍了，沒看到我正傷心嗎？”
“算了吧，你跟人賭氣之前就該想到這個結果！”
“我沒賭氣，我是為了朋友！”
“朋友？”薇兒冷哼道，口氣意外地和池田優很像，“真正的朋友，不會忍心讓你為難；真心的朋友，不會明知你為難還要麻煩你；真實的朋友，是會為你帶來好處而不是帶給你壞影響的！”
“為什麽朋友要有好處？”藍小葉瞪大眼睛，用力坐起來，氣勢驚人地反問，“沒有帶來好處就不是朋友了嗎？為什麽薇兒對朋友的定義是用好處來衡量的？這太勢利、太殘酷了！”
薇兒叉著腰說道：“好啊，那我問你，你的朋友不是為了對你好才跟你一起的話，你怎麽證明她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敵人？一個處心積慮跟你在一起，卻不希望你過得好的人，嗬嗬，你能把她當成朋友嗎？”
糾結的話語讓藍小葉滾燙得如岩漿般的腦子瞬間冷卻下來。她需要一點兒時間思考，她想把薇兒的話理清，她想找到這些話裏的漏洞，然後帥氣無比地反駁回去……可是她做不到，她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薇兒的話她看不出哪裏有錯。
啊，一定是她腦子太笨，所以看不出漏洞吧。
她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一定可以反駁薇兒的。至少她要證明雨菲是為她好的，至少她要證明雨菲有考慮過她，她要證明……
證明什麽呢？
長長的劉海下麵，淚濕的臉一片冰涼。耳邊似乎傳來了無數次媽媽抱怨、責罵的聲音，曾幾何時，那些聲音都被她反駁了回去，今天卻又一次浮現出來。
為什麽媽媽不喜歡雨菲？她一直以為這沒有答案，可是今天，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薇兒輕輕地靠過來，柔柔的翅膀搭在她肩頭：“好處的多少絕對不是用來衡量朋友的標準，但既然是朋友，就應該是喜歡你、愛你、嗬護你的，朋友為你做的一切，應該是為了你好而不是讓你變得更糟……”說到最後，小小的仙女試探著問道，“你覺得我是在說教嗎？”
藍小葉默默地搖搖頭，將薇兒托在手心裏，她拿起手機，撥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喂，我是池田優。”
“是我，藍小葉。”
電話裏，兩個人異常平靜，仿佛隻剩下呼吸聲證明這通電話還在繼續。好一會兒，池田優才聽到藍小葉的聲音，是一聲微弱的“對不起”。
“那天吵架，是我不對，不過在編劇上我不會認輸，下周我的戲會更好，池田優，我們繼續比。”
繼續比。
不是請求，不是抱怨，是平淡卻直白的戰帖，我們繼續比。
“這才是我認識的藍小葉，怪怪的你才是對我胃口的朋友。你放心，對付你我從來都超級認真，我期待下周你的劇本。”
接下了戰書的藍小葉勾起了嘴角，愉快地笑了。
藍小葉放下手機，立刻打開電腦拚命敲字，或許靈感就是這麽奇怪的東西吧，前一刻她還難受得近乎死去，下了戰書後心情反倒平靜極了。許多漫畫中未曾用過的情節和段子，在此時噴湧而出，一個個擠到她的指尖。藍小葉覺得從沒有這樣清醒過，大概隻有在小時候第一次接觸到繪畫時，才有過類似的激動吧。
“我會寫出更好的劇本，一定會的！”筆記本發出的光將藍小葉的雙瞳點亮，她第一次感到自信心仿佛燎原之火一樣燃燒著。
於是，當她把新一集的劇本傳給劇組時，她甚至不想聽到評論，直接鑽進被窩裏呼呼大睡去了。
好累哦，一口氣寫了一集劇本，實在是太累了。可是這樣的感覺真的很棒，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能清楚地看到前麵的目標與方向。她心裏藏著的微小的夢，終於突破土層的束縛，可以看見陽光了。
真的好棒哦。
嘴邊掛著大大的笑容，藍小葉在睡夢裏開心地笑出聲來，好期待明天。
再次去劇組，氣氛竟然跟她第一次來時一模一樣。本以為上次的不愉快會留下一絲陰影，想不到這麽多工作人員，一個個都好像有健忘症，完全不記得上次她和池田優吵過架。
“喲，來啦！”
“編劇駕到了，早安。”
“為什麽是早安？現在已經下午六點了。”藍小葉愕然。
“笨啦，電視台工作時間不固定，所以隻要是見麵打招呼一律說早安。”池田優走過來，清清爽爽的笑容讓藍小葉暗自鬆了口氣。
“池……池田優，我……”一看到對方，藍小葉還是免不了有些緊張。
“哎喲，你真的很可愛，我根本沒當回事好嗎？你不用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啦。”池田優跳過來給了藍小葉一個擁抱，順道說了句，“再說今天可沒那個雨菲的戲，我心情好得不行呢。”
好吧，那就先不提雨菲好了。藍小葉突然開了竅，默默閉嘴。
這時珍娜走過來，臉色陰沉地端著茶猛灌兩口。藍小葉連忙問她怎麽了。
“別提了，唉。”珍娜一臉頹廢。
連珍娜都頭疼，會是什麽事？藍小葉看向池田優，池田優聳肩道：“倒不是你的問題，劇本沒事，有事的是兩個大帥哥。喏，又被挑刺了。”
順著她的視線，藍小葉看到正在綠背景前拍戲的人。機位嚴陣以待，燈光也很好，可是那劍拔弩張的氣氛應該不是在演戲吧？
藍小葉還來不及問，就見一旁的葉舜熙走上前去，和穿著棕色長袍的老頭說著什麽。沒一會兒，那個老頭竟然指著葉舜熙開罵，不到半分鍾，葉舜熙也敗退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藍小葉下意識地走了過去。走近後才看出，這個老頭是飾演“智慧之樹”的老演員，因為資曆很高，此時正在挑剔白石宸的演技。
不是演員當然沒什麽演技了，難道這位老演員不知道這次拍片的初衷，就是要讓沒有經驗的青少年們展示真實的一麵嗎？真正的演員年紀都偏大，怎麽可能演出漫畫裏少年特有的味道嘛。
於是葉舜熙過去打圓場，結果撞在了老演員的槍口上，好吧，順道一起被批得體無完膚。兩個被劇組捧在手心裏的大帥哥被狠狠地從頭到尾訓了個遍。
藍小葉走過來時，老演員正抱著茶壺唾沫橫飛地絮叨著。周圍一圈工作人員看傻了眼，他卻越說越起勁，一會兒說白石宸四肢發達是莽夫，一會兒說葉舜熙表演浮誇……好吧，真是讓人聽得火冒三丈，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還給不給人一條生路了？
藍小葉差點兒就要衝出去理論，池田優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別衝動，你不認識莊老，不要冒犯前輩。”
“可是白石宸和葉舜熙又不欠他的，活該這樣被訓嗎？”藍小葉瞪大雙眼，她真的不是正義感爆棚，她是為了這個棚裏的人的人身安全好嗎！拜托各位睜大眼睛看清楚，白石宸握劍的那隻手青筋都要爆出來了！
雖然現在貌似還乖乖地敬老尊賢，但真的這樣下去，大家是要準備看哥斯拉拆掉地球的戲碼啊？
“我知道我知道。”池田優表示她真的看到了白大帥哥頭頂上的溫度計，那絕對是一口氣朝著爆表的方向衝去的。但莊老先生也不是吃素的，她總不能看著藍小葉當炮灰吧。
“莊老是老戲骨，這次答應來參加這個戲，是因為麥倫藝術團那邊的邀請，畢竟一大群沒經驗的小演員是不能壓住場子的。但是莊老很討厭新人，新人稍有不好就會被他狠狠地挑剔。”
“為什麽？誰不是從新人過來的？”藍小葉表示莊老這種性格真的有問題。
“唉，聽說是因為莊老曾經在一部戲裏，被一個突然間大紅大紫的演員狠狠地羞辱了，那位新人非常沒禮貌，對老人完全不尊重。為了顯示存在感，在大雪天的戲裏，那位新人故意NG四十多次，莊老站在雪地裏都凍傷了。而他這麽做的原因，隻因為一開始他第一次NG時，莊老主動給他說了戲教他怎麽演，他覺得莊老是在故意炫耀，傷了他麵子。”
“竟然有這種人？”藍小葉大吃一驚。
“所以從那以後，莊老隻要看到新人都特別較勁。”
藍小葉心想，要是換成是她，可能也會像莊老一樣吧。
但是要她看著白石宸他們這樣被罵……呃，白石宸，你抬起手是想幹什麽？那是道具劍，你給我等一下！
眼看沉睡的哥斯拉就要醒來，藍小葉再也顧不得其他，衝上去死死抓住白石宸的手。
“咦，你又是什麽人？沒看見我正在教他們演戲嗎？現在的年輕人還有沒有一點兒禮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莊老痛心疾首地說道。
呃，我的出現又刺激到您老脆弱的神經了嗎？
藍小葉一頭黑線地說道：“我……我是編劇藍小葉……”
“你就是編劇藍小葉？哼，我就說嘛，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麽浮躁，給點兒機會就忘本了！怎麽能給年輕人這麽大的權力呢，看看那劇本都寫成什麽玩意了？”
如疾風驟雨般的指責撲麵而來，藍小葉好久沒有這樣被當麵罵了，突然間她還有種“哇，總算又來了”的感覺。
白石宸低下頭，濃眉下深邃的眼睛狠狠地眯起，眼角浮起怒氣，與他眼周勾勒的暗紅色花紋融成一片，邪氣凜然。
“放手，你抓著我幹什麽？”他動動手腕，握劍的右臂青筋暴起，顯然已經氣到了極點。
“呃，我不能放手。”藍小葉小聲說道。
“你以為我想幹什麽？”白石宸挑眉問道。
“咦，難道你不想做點兒什麽嗎？連我都忍不住想做點兒什麽了。”藍小葉好奇地反問道，手卻依舊抱得緊緊的。
葉舜熙默默地看著兩人的糾纏，幽幽地吐出一口氣。
這時，莊老生氣了，老人家覺得自己被晾到一邊了，實在是太涼快了，涼快得他想大罵！
“喂，你們這幾個小東西是無視我嗎？拉拉扯扯的，不想演就別浪費我們的時間！”老頭子憤怒開火。
“哼！”白石宸頭上的“十字路口”一爆，整個人頓時炸了。他大手一揮，藍小葉頓時輕飄飄地被拍飛。高大的少年像發怒的雄獅一樣衝到莊老麵前，正要拎起老人的衣襟，一雙如白玉般修長的手冷冷地擋在了前麵。
“住手。”葉舜熙平靜地把白石宸按住，就好像剛才被罵的人裏沒有他似的，對愕然的莊老微微一笑，“我們想演，既然來了，我們就不打算被退貨。”
被白石宸的氣勢驚嚇到的莊老很快鎮定下來，他狐疑地看著葉舜熙，問道：“那小子也這麽想嗎？我看他與其演戲，不如去打拳。反正動手比動腦子快嘛，哼！”
“抱歉，他確實是被劇組臨時找到，硬拉進來的。但是我保證，白石宸不是半途而廢的人，他答應了要做的事，是不會中途放棄的。”
藍小葉看向白石宸：“你是這樣的人嗎？”
白石宸表情險惡地說道：“廢話！”
此刻，葉舜熙依舊侃侃而談：“莊老先生，我們確實有很多不足，這裏的許多小演員甚至可能以後都不會踏上演戲的道路。我們隻是為了興趣來參演，隻是想多一些見聞，增加一些社會經驗。在這一點上您罵得對，我們確實不夠成熟。
“可是，您不能說我們在玩。比起專業人員，我們不夠優秀，但是我們的心意絕對不輸給任何人。我們也是憑著對漫畫原著的熱愛才來的，生澀的演技並不能掩蓋我們對劇本的熱情，不是嗎？”
俊美的白袍魔法師站在水銀燈下，仿佛籠罩上聖潔的光芒。大家都被葉舜熙的話語震撼了，是的，少年們或許不夠完美，可是這份不完美帶來的震撼是人的一生中最可貴的。
大家不問報酬、不計時間地付出，是因為熱愛，而不是要當作謀生手段。這是純粹的情感，怎麽能單單用經驗的多少來衡量呢？
就好像專業劇評人，不會去評價普通孩子們校慶時排演的話劇。為什麽？不是因為不值得評價，而是因為沒有人有資格去評價。最真實、最純粹的情感，為什麽要去評價它、衡量它呢？那是無價的。
莊老臉色一僵，高高舉起的手默默地垂了下來。他幹咳一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現在進行下一場吧。”
莊老一發話，周圍的工作人員頓時高興地打起精神，立刻投入工作。白石宸看著葉舜熙，不由得佩服道：“這家夥果然挺聰明的，說得不錯。”
藍小葉和池田優眯著眼笑了。
“是哦，你要是知道葉舜熙來參演的真正原因，就不會這麽感動了。這小子果然是影帝，說得跟真的一樣。”
“沒錯，大家都不是抱著當演員的心態來的，可是他不一樣吧。是誰說的要用演技征服老爹的？是誰？”
真相什麽的，還是讓它默默沉了吧。
看著大家滿臉感動，熱情地朝葉舜熙豎起大拇指，兩位編劇默默地摸著鼻子走開了。
葉舜熙的臨場發揮雖然很妙，但是莊老對新人的態度並沒有隨著他那番話而改變。用池田優的話來說就是：老人家閱曆豐富，受了那麽大的侮辱，憑你一兩句話就能想開，嗬嗬，也太自以為是了。
戲斷斷續續地拍著，一會兒是導演叫停，一會兒是莊老叫停，總之拍得極其不順。藍小葉坐在場邊角落裏，兩手托腮，直勾勾地看著場中，一次又一次地聽見莊老略顯尖銳的批評聲，一次又一次看見白石宸被叫停後尷尬地呆立。
其實在她看來，白石宸已經很努力了。雖然嘴上沒說，但她知道白石宸是多麽尊重老人，否則他早就對自己的外公和舅舅不滿了。但即便如此，莊老依然不滿意，藍小葉看得出，那是因為莊老覺得白石宸對他不夠尊敬。
唉，誰叫白大少爺長了張表情凶惡的臉呢？學學人家葉舜熙多好，不需要時可以裝麵癱，需要時可以裝小白兔，貨真價實的影帝啊！
這已經不是白石宸的問題了，真正需要改變的人是莊老才對。
有什麽辦法能讓莊老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已經過頭了呢？
突然，這場已經反複拍了15次的戲又被叫停了——
“卡卡卡！機器停一停，白小子，你給我過來，這裏你演得像什麽……”莊老再次發難。
藍小葉“唰”地一下站起來，大步走過去。
“咦，小葉，你怎麽進來了？”掌機的導演詫異地問道。
“大家停一下，我有話要說。”藍小葉環視了一下四周。演員們都很疲憊，尤其是白石宸。他有武戲，這一場他已經重複了15次，每次都是他完成後被喊停，反複下來，又累又傷自尊。可是他依舊忍著不說，難道是想要這戲開天窗嗎？
“哦，又有什麽事啊，編劇？”莊老不滿地看過來。
“小事情，我想改戲。”藍小葉平淡地說道。
“什麽，又改？”導演驚了，“上次你就改了哦，這次又要改嗎？”
“是的，我要改。現在就改！”說著，藍小葉拿起記號筆，當場在劇本上改動起來，三下五除二，沒一會兒就完成了。
導演鬆了口氣，如果隻是小改動的話，問題應該不大。可是他拿到劇本一看，差點兒暈過去：“天啊！”
劇本傳來傳去，很快就到了莊老的手裏。莊老翻了幾頁，滿是皺紋的臉上頓時陰雲密布：“小女孩，你竟然改成這樣？”
“對，我是編劇，我決定要改成這樣。”
池田優看了劇本，默默地給藍小葉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厲害！”
於是，看過劇本的眾人都把視線集中到了莊老身上。藍小葉問道：“怎麽樣，莊老先生，我這個戲改得還行嗎？”
莊老無語沉默。
好一會兒後，他沉聲說道：“好吧，我同意。”
戲改了，改得不多，幾乎隻影響到了一個角色。這個角色並不是主要人物，卻在主線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凱絲的奇幻之旅從這裏開始，所以這個角色至關重要。
是的，這裏是黑暗世界和羅拉世界交界處的靈力之源，有一棵壽命長得近乎無限的大樹生長在靈力之源上，它叫智慧之樹，擁有幾乎和宇宙同齡的年歲。積累了大量的知識，一半通向光明，一半通向黑暗的智慧之樹，在打開通道讓凱絲通過之後，迎來了一個可怕的年輕人。
這個被魔力之焰包圍的少年，擁有毀滅性的力量，他受命追擊凱絲一行人，來到了智慧之樹麵前。阻擋他的白袍魔法師因為受傷而不敵，這一切發生在智慧之樹麵前，蒼老的大樹流下了悲傷的眼淚。
它隻要打開通道，讓對方通過就可以了，但它知道，放這個人過去，凱絲一行人就不會活著回來。
“無敵的焰王大公啊，你的火焰可以焚滅世間的一切，為何還要任人指使？”
“少廢話，我不需要別人指指點點。你識趣地打開通道，我會放你一條生路。”
桀驁的焰王大公無視一切規則。智慧之樹看著眼前的少年，默默地垂下樹枝。他是年輕的、無畏的，也是衝動的、不遜的。他不需要任何道理，他的道路不需要別人指引，因為他有著極度的自信，他可以無視一切可悲的後果，隻憑自己一時的興趣。
“你如果踏上這條路，遲早會明白自己在犯錯。”
“那又怎樣？我做了以後再後悔也不遲。”
任性、刻薄的焰王大公，輕輕一揮手，巨劍上的魔焰像焚天的怒火，點燃了智慧之樹的枝葉。
“快打開通道，否則我就燒了你。”
“唉……”
智慧之樹閉上了雙眼。他的智慧早已與這個宇宙相連，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映入他的雙眼。眼前的少年會在不久的將來悔恨，絕望的火焰會徹底地轉化為黑暗的力量。既然已經看到了預示的未來，他便不能坐視這一切發生。
火焰燒起來了。
大樹的身影在火中漸漸模糊，響徹天際的低語逐漸在焰王大公的心裏彌漫。那是智慧之樹最後的靈力，鐫刻在焰王大公靈魂深處的箴言。他把自己累積無數年的知識告訴了這個敵人，這個親手葬送他生命的年輕人，隻為了在年輕人彷徨的道路上能留下一絲力量，指引他走向希望。
“用你的眼睛去看、去想，年輕的焰王大公，祝願你未來的道路一片坦**。”
智慧之樹的實體消失了，化身為老人的身影，默默地閉上雙眼，化為點點火光，融進了飛揚的灰燼裏。直到最後，智慧之樹都沒有打開那條通道，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這個踏著他身體前進的年輕人。
巨劍垂下，焰火在劍尖熄滅，焰王大公看著智慧之樹的灰燼發呆，白袍魔法師用盡力氣穿透了敵人的胸膛……
“卡！”
這一場臨時修改的戲竟然一次性通過，導演激動得手舞足蹈，趕忙通知卡通特效組加班跟進。
站在綠背景前的三人，似乎還沉浸在劇情中，直到一個助理走上前來，莊老才恍然清醒。
他直勾勾地看著藍小葉，走過來說道：“好狡猾的小丫頭，竟然設計我？”
“沒有啊，我充分利用了莊老先生的演技，給您加戲還不好嗎？”
“原來的劇本裏，我可沒有自我犧牲哦！”莊老吹胡子瞪眼。
“現在您自我犧牲了，形象不是升華了好幾倍嗎？不喜歡，您可以反對嘛。”
莊老差點兒氣得摔倒：“你果然是故意的！”
“差不多吧。”
“哼！”莊老氣呼呼地抱著水壺走了。池田優趕緊湊過來，一把抱住藍小葉。
“哇，你幹什麽呀？”藍小葉嚇了一跳。
“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什麽附身了。”池田優淡定道。
“很抱歉，依然是我。”
“你還真行，居然想得到這招。”池田優一臉佩服，“改動不多，智慧之樹的形象卻更有深度了。嗯，也為以後焰王大公和白袍魔法師不和埋下了伏筆……太好了，我後麵要這樣寫……”
“我隻是為了讓這場戲快一點兒過罷了。”藍小葉覺得她沒有想得那麽深遠。
白石宸和葉舜熙也走了過來，兩人都是一副恍惚的樣子：“沒想到居然一次過，好像做夢一樣。”
池田優笑著說道：“你們是被虐習慣了吧？”
“可是為什麽這一次過得如此容易？老實說，我不覺得是白石宸的演技突然被莊老接受了。”葉舜熙說道。
他的話音還未落，莊老又氣勢驚人地衝過來了：“小丫頭，你說，你怎麽會想到這樣改的？小小年紀這麽陰險！”
“我不算陰險吧。”藍小葉眯著一雙“等號眼”，裝傻說道，“多虧老爺爺您演得好，我才敢這樣做呢。要等您讚同白石宸的演技，那得等到明年吧，我果然是為大家著想的好孩子。”
“撲哧！”池田優和葉舜熙同時笑了。
莊老哼了兩聲，一臉高傲地帶著他的助理走了。等到老先生離去，葉舜熙才說：“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我沒賣關子呀，一開始就說了，因為老爺子演戲好，要求高嘛。”藍小葉是真的委屈，她從頭到尾都沒耍陰謀啊，為什麽大家都一副她使詐了的表情？
“該不會是因為莊老爺子入戲很深，所以你才改劇本吧？”白石宸走了過來，一次過戲他並沒有多少成就感。
藍小葉點頭說道：“就是這樣。老爺子對新人有心結，這問題不可能一下子解決的，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把戲拍下去，不然這周會開天窗。我在旁邊看了很久，發現老爺子雖然很嚴格，但他的要求從來不脫離劇本，對你嚴，對他自己更嚴。他飾演智慧之樹時，甚至連聲音都能模仿出老態龍鍾的感覺，明明是個很健朗的老人，卻能入戲這麽深，所以我猜他一定是那種會對劇本絕對忠誠的好演員。”
“對劇本絕對忠誠？”葉舜熙若有所思。
“按照原劇本，白袍魔法師阻擋焰王大公，為了救白袍魔法師，智慧之樹不得已打開大門。這樣的劇情會導致智慧之樹與焰王大公敵對，所以入戲很深的老爺子本就對新人不爽，現在更是下意識地敵對白石宸。於是我把劇情稍微改一下，變成智慧之樹看出了焰王大公還有奔向光明的機會，所以自願犧牲，感化焰王大公，主動打開通道。”
“這樣的劇本，會強迫入戲很深的老爺子必須對年輕人改觀。”池田優接著說道，“因為老爺子強調演戲要真實，必須要打從心底裏表演出來才能服人。嗬嗬，藍小葉，你真的很陰險，難怪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原來是被你套住了。”
“小聰明。這樣的手段可一不可再，下次老爺子會更加挑剔的。”白石宸撇撇嘴，皺著眉不爽地說道，“我也不喜歡這樣過關，好像無形中鑽了空子似的。”
“是嗎？那是你自己的感覺吧。我是編劇，我隻是為了拍戲更順暢而已。下次要是又被老爺子挑刺，就拜托你自己努力克服吧。”藍小葉淡淡地說道。
她一說完，身邊的三人同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怎……怎樣？”藍小葉如臨大敵。
“沒什麽。”池田優和葉舜熙趕緊搖頭。
白石宸卻勾起嘴角，在她的劉海上彈了一下：“你好像變了不少。”
“沒有啊。”藍小葉趕緊捂著額頭溜走。
“這樣的你很不錯哦。”白石宸輕輕一笑，看著她離去。
就這樣，一次“前輩挑剔新人”的戲碼在藍小葉改了劇本之後結束了。雖然大家都誇她聰明，但藍小葉還是繃著一張臉故作鎮定地表示沒什麽，隻是這樣的鎮定一回到家就立刻破功了。
在薇兒麵前，藍小葉恨不得把當時的情景說得風起雲湧，而在誇獎自己的時候，更是把牛皮都吹上天去了。
薇兒聽完某人的自吹自擂，隻用了一句話就把她打回原形。
“這樣你就得意忘形了？你忘了明天是雨菲的戲了？”
“轟轟轟！”天雷炸響。藍小葉呆住了，她確實忘得一幹二淨了。現在的她在逃避雨菲的問題，她可以想出一百個雨菲的優點，現實卻是有一千個缺點來證明雨菲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
“也……也不是那麽糟吧。”她默默地說服自己。
“哼，明天還有小鶴哦。”薇兒補充道。藍小葉肩膀一垮，真是“壓力山大”啊！
雨菲和小鶴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尤其小鶴是女主角之一，不知道雨菲會不會……
唉，還是別想了。
決心當鴕鳥的某人隻盼望明天能一切順利了。
或許真如她所祈禱的那樣，第二天陽光普照，少有的秋高氣爽，導演決定把戲挪到室外拍外景，這樣的光線拍出的效果會很棒，能減少一些後期製作。
本來是件好事，可是演員們不這麽想。有的人穿著金屬質感的盔甲，在陽光下曬得渾身發燙；有的人穿著薄紗裙裝，湖邊小風一吹冷得嘴歪眼斜；更有金色的陽光晃來晃去，帶著眼妝的演員在鏡頭前完全睜不開眼睛，一個個都在用兔斯基的表情對戲……
導演怒了！
一個連環十八卡，NG掉一眾人，大家好不容易紅著眼睛拍完了遠景，到了大特寫時，終於撐不下去了。第一個被揪出來的就是雨菲，她今天的戲是黑暗仙女，要求她冷豔高貴地給女主角設下障礙，順道來一個經典的女王三段式笑聲。
“哦嗬嗬……啊哈哈……哦哈哈哈哈……”
“停！就算是反派笑法，也要有點兒深度好嗎！你那完全是皮笑肉不笑！”池田優怒摔劇本，對雨菲第100次找碴。
雨菲本來想滴下幾滴眼淚，扮個柔弱就算了，可一看到池田優，她也很火大，尤其是今天她被NG得最多，襯托得小鶴就像天才一樣。突然，雨菲看到某個慢吞吞地走過來的炮灰，頓時喜出望外地揮手大喊：“小葉啊，你總算來啦！”
藍小葉臉色一白，嘖，靠遲到裝透明的計劃又失敗了！
“是啊，我來了。”今天她的氣勢很弱，與昨天霸氣地改劇本的樣子完全不同。
“小葉，你來評評理，池田優是在針對我，這簡直不能忍了！嫌我的表情不好，還刪我的台詞，嗚嗚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早瞪酸了，這時，不用醞釀情緒，雨菲瞬間就淚流滿麵了。
“你要是有小鶴演得一半好，看我還剪不剪你的台詞。”池田優也懶得囉嗦了。
嗬嗬，真是被薇兒料中了呢。藍小葉憋屈地望天，心想這才是老天對她的殘酷考驗呢。沒辦法，她隻好勸著雨菲走到角落裏，等雨菲平靜下來再進行安撫。
哭了一會兒，雨菲梨花帶雨地看著藍小葉，說道：“小葉，你為什麽不說話？難道你忍心我這個好朋友被別人傷害嗎？”
“呃，當然不。”重要的是，她覺得池田優也不是故意要傷害雨菲的。
“那你為什麽不幫我？”雨菲有些激動了，“我發覺你變了，小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有事你都站在我這邊，就像我也都幫你一樣。”
“是嗎？”藍小葉低下頭，不知為何有點兒心塞的感覺。
“好吧，我知道你管不了池田優，她嫉妒我、針對我，我隻好默默忍受了，但是她刪我的對白這也太過分了吧，完全是不把你這個編劇放在眼裏啊。我想，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再給我一個角色，以我的實力絕對可以抗衡……”
“夠了。”
“以我的實力……”
“我說夠了。”
“以我的……咦，你說什麽？”終於回過神來的雨菲驚詫地看著藍小葉。
“我說這樣就夠了，雨菲。”藍小葉緩緩抬起頭，眼裏不再有猶豫。
雨菲驚異地站起身來，表情凝重。
藍小葉重新低下頭，她真的不想對雨菲說這種話：“雨菲，其實你不太適合演戲，即使給你再多的角色，也隻是在增加你的負擔罷了。”
“你跟池田優一樣瞧不起我？”雨菲的音量突然提高。
“我沒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會那樣看你？”
“最好的朋友？”雨菲嘴角一勾，穿著黑暗仙女裝的她，突然間竟真的像黑暗仙女般陰鬱可怖，“你不是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嗎？怎麽突然變了？”
她的話讓藍小葉一愣。
“是因為你今非昔比，成為大名人了吧，所以翻臉不認人了！”雨菲突然沉下臉來。
“你怎麽會這樣看我？”藍小葉的心髒像針紮一樣疼，這種感覺比過去任何一次受傷都要強烈。
為什麽雨菲會這樣？藍小葉覺得自己快瘋了。
“少編了，不要為你自私的行為貼金了。說白了，你現在身邊有白石宸和葉舜熙這樣的人，還有池田優、珍娜這群人保駕護航，你已經瞧不起以前的朋友了，你這個勢利眼！”雨菲刻薄的話語剛出口，就見一個粉紅色的小小身影飛馳而來，狠狠地在她臉上踢了一腳。
雨菲嚇了一跳，根本沒看清楚是什麽東西，藍小葉眼疾手快地把薇兒塞到口袋裏，不顧某仙女的叫囂硬是捂住口袋。雨菲胡亂揮打了一陣後，才驚疑不定地尖叫道：“剛剛是什麽東西？”
“你眼花了，什麽都沒有。”
“才怪，我還聽到罵我了！”
“可能是小孩子玩棒球什麽的吧，你不幸被打中了產生幻覺，阿彌陀佛。”
“你念什麽經啊，哪來的小孩，棒球在哪裏？我才沒產生幻覺！”雨菲跳腳狂怒。
好吧，她也編不出什麽詞了，總之先來個打死不承認。藍小葉板著臉裝不知道。
雨菲氣呼呼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發出一聲冷哼：“嗬嗬，看樣子你是打算跟我撕破臉了。”
“我沒……”撕破臉？雨菲怎麽會這樣想？
雨菲卻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行吧，我也不是這麽不懂看人臉色的人，既然你要踢開我，那麽我們現在來好好算一筆賬吧。”
“算賬？”
“對啊，好好算一算。”雨菲得意一笑，“本來把你當成一個不錯的友情投資，可是想不到你的運氣還真是逆天。大家都攀不上的白石宸，你竟攀上了。我以你朋友的身份去和他說話，他竟然叫我滾開，可見你在他麵前沒少說我壞話。後來你又撞了大運得了大獎，突然變成了香餑餑，這次總該輪到我得到好處了吧，沒想到你居然叫池田優那家夥給我穿小鞋！”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藍小葉一字一頓地問道。
“得了吧，你裝什麽傻呢。你還真以為我閑得無聊跟你做朋友啊？你這麽討人厭，我跟你一起才能襯托出我的好啊。沒有淤泥，哪來的白蓮花呢？”雨菲笑道，“不過現在我也懶得再跟你演了，反正都撕破臉了，我還是直說比較爽快。”
麵前的女孩頂著那張熟悉的、漂亮的臉蛋說著這些話時，就好像一個陌生的怪物似的。
藍小葉的身子忽然晃了晃，高高瘦瘦的身體本來就單薄，此刻竟像失去了靈魂的傀儡般呆滯僵直。她搖了搖頭，茫然地看了一眼雨菲，對方隻回她一個張揚的笑容。
藍小葉轉過身，她想，快點兒、再快點兒，她一定要快點兒逃離這個地方才行。
“等等，我還沒說完。”雨菲的聲音像魔爪一樣延伸著。
藍小葉卻恍若未聞，她隻是焦急地邁動腳步，四肢卻不聽使喚，隻能緩慢可笑地挪移。
“藍小葉，你沒聽說吧，這次學校開出很高的獎勵，參加了這次表演的學生，會在檔案上記上漂亮的一筆，而表現極好的可以得到學校的推薦去名校上大學呢。你可別想擋我的路。”
藍小葉愣了一下。
好像布帛被撕裂了似的，悠長而殘酷的聲音從藍小葉的心裏發出。她默默地捂著胸口，那個原本該跳動心髒的位置如今竟然空****的，隻剩下悲傷。
藍小葉回過頭來，她看著熟悉的朋友，此時此刻，她想問的有很多，卻突然找不到聲音了。
雨菲再次露出溫柔的微笑：“你的糗事其實很多，我手裏的把柄一大堆呢。畢竟是新生代天才漫畫家，要是真麵目被大家知道了，不是會很丟臉嗎？嗬嗬，我可是從初中起就跟你認識了，你不希望我一不小心說漏嘴吧？”
欣賞了一會兒藍小葉的表情，雨菲提著長裙子翩翩走遠。薇兒從口袋裏飛出來，充滿歉意地看著藍小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激怒她的，是她真的太壞了……”
藍小葉默默地把小仙女捧在手裏，冰冷的身體一直在顫抖著。
她覺得這短短的幾分鍾，就好像一輩子那樣漫長。本該是一個長達一生的騙局，卻因為她一不小心揭開了秘密，變成了一個可笑的鬧劇。體內的血液沸騰起來，讓她從頭到腳都在發麻，她想帶著薇兒離開這裏，卻在邁步的一瞬間整個人摔了下去。
“啪！”
金黃色的落葉飛起，女孩像折斷的蘆葦，輕飄飄地落地。小仙女焦急地圍著女孩打轉，渺小的她無法把女孩扶起來。
是受傷了嗎？是頭暈嗎？為什麽不起來？藍小葉到底怎麽了？
薇兒像蜜蜂一般繞著倒地的女孩打轉，這時，一陣輕微的“哢嚓”聲傳來。薇兒抬頭一看，逆著光的身影穩重地走來。
一雙大手輕輕地把女孩抱起來，女孩瘦削的身軀就像紙片一樣毫無重感。女孩的眼睛還睜開著，可是瞳孔失去了光。長長的劉海與亂發纏在一起，臉頰與嘴唇蒼白無血色。
仙女蹲在來人的肩膀上，目不轉睛地守護著藍小葉，聽見這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仙女心想：或許醒悟過來的疼痛比想象中更劇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