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義直之言開啟了
投稿，對藍小葉來說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
研究完投稿事項，藍小葉就著手準備稿件。她當然不會把自己的漫畫全都寄過去，畢竟那塞了幾大櫃子的原稿遠遠超出了投稿要求，稱得上是“鴻篇巨製”了。另外，那麽大的稿件想必郵費也多得可怕吧。
“嗯，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從中挑選出一部分，藍小葉滿意地說道。
“記得給自己取個筆名。”薇兒睜開一隻眼睛提示道。
“對哦，叫什麽好呢？”
“我怎麽知道？”
這時，外麵傳來藍媽媽的聲音：“小葉，媽媽在叫比薩，你想吃什麽口味的？”
“芝士香腸卷邊！好吧，我就叫這個好了。”於是，一封署名為“芝士”的參賽稿件就這樣誕生了。
第二天清晨，藍小葉把厚厚的大信封塞進了附近的郵筒。轉身離開時，她和一個長發女孩撞在了一起，女孩抱在手裏的大號信封掉在了地上。
“啊……”女孩慌忙撿起信封，匆匆地抹掉信封上濺到的一點兒泥水。
藍小葉說了聲“抱歉”就走開了，她沒有注意到那個信封上的地址欄，而是帶著一絲淡淡的期許，踏上了上學的路途。這一刻，她沒有預料到在將來，這封署名“芝士”的稿件會給她帶來什麽。
此時此刻，她正忙著和仙女鬥嘴。
“你說什麽？我為什麽還要去搜集那些古怪的東西？你不是說了，隻要我參賽就可以不用搜集了嗎？”看著偽裝成書包掛飾的薇兒，藍小葉氣不打一處來。
“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啊，你幹嗎一直甩書包？晃得我頭暈眼花，算了，我換個地方待。”說著，薇兒就飛到藍小葉的肩膀上，反正她小小的身子保持不動的話，看著挺像個裝飾物。
“薇兒！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喀喀，是這樣的，雖然投稿是我要求的，但你不是還沒得獎嗎？沒得獎就沒有愛，沒有愛我就沒能量，可是現在我已經等不及了……唉，突然間覺得頭暈眼花，好乏力哦，我想我快不行了吧。”薇兒快速癱軟，趴在藍小葉的肩頭歎氣道。
“你其實是得了‘想暈就能暈’的怪病吧，薇兒？”藍小葉有種上當的感覺。
“是嗎？大概是吧，誰叫我為了你，用盡了全力打開時空枷鎖呢？”薇兒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塊超級小的手帕，擦起了眼淚。
藍小葉眼尖地發現，這塊比火柴盒還小的手帕是……
“薇兒，你這塊手帕的料子……我怎麽覺得眼熟呢？”
“是嗎？”薇兒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說道，“哦，我看見藍媽媽那塊圍巾很不錯呢，所以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取了一點兒來用用。”
“什麽？那是我爸送給我媽的結婚紀念物！你完了！而且什麽叫取了一點兒來用啊，你剪了這麽一塊，就算再小也是個洞好嗎！”
“是哦。”薇兒悠閑地抖了抖手帕，“哎呀，我看到電視劇裏皇宮中的女人人手一塊，揮舞得很好看嘛。你不用擔心我啦，我在剪下這塊布料時，在旁邊留了言哦。”
“你寫了什麽？”
“我寫了‘媽媽，我借來用用，用完還您’。”
藍小葉石化了。
藍小葉垂頭喪氣地走進學校，在花壇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任務等著她完成。可是隻要一想到這任務的困難程度，她就有種連肚子都開始痛起來了的感覺。
“不會吧，我都開始胃絞痛了。”藍小葉揉著肚子，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坐著，看著空曠的操場，心裏油然生出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好孤單……”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她驚異地反問自己，不應該啊。沒有期待，就不會有遺憾，這是她從小到大總結出來的人生哲學。而且現在更應該思考的是怎麽搜集到那些“手、言、眼、心”，而不是在這邊胡思亂想。
“嗚……”巨大的壓力突然襲來，她臉色發白地蜷縮起來，突然間，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沒事吧？”一個穿著運動服的陌生女孩，戴著耳機站在她身後，探出手來在她的額頭上碰了一下。
“我……”藍小葉蒼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又立刻抿緊了，因為她忽然聽到耳垂上傳來提示音，“‘善意之手’采集成功，進度2/100。”
“你是不是肚子疼？我寢室裏有藥，我上去給你拿吧。”女孩說完就要轉身回寢室，藍小葉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不……不用了。”
“真的沒事？那好吧，你可不要硬撐哦，有事叫我，我在那邊跑步。”女孩笑了笑就跑向操場，繞著跑道慢跑著。她背單詞的聲音在風中飄散，粉紅色的身影在清晨的薄霧間顯得那麽靈動醒目。
薇兒從藍小葉頭上冒出來問道：“你怎麽了？”
藍小葉正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我……我剛才拉住了她。”藍小葉說道，“我不喜歡碰別人的，可是我下意識地就拉住了她。”
“有什麽不對嗎？你明明沒生病，拉住她是免得她白跑一趟呀。”
“她白跑一趟跟我有什麽關係？”藍小葉澀澀地說道。
薇兒翻了個白眼：“算啦，不說這些，你剛才注意到了嗎，你的進度條動了哦。”
“是的，我聽到提示音了。為什麽她碰我一下，我就搜集到了‘善意之手’？”
“廢話，因為剛才那一瞬間她對你有善意呀！你真的很遲鈍呢，‘善意之手’明明就是這麽顯而易見的東西，你居然到現在還沒明白。”
“是這樣嗎？”原來是因為對方在那瞬間對她抱有善意，這樣接觸到的手就是“善意之手”。
藍小葉恍然大悟：“這樣的話，我隻要裝可憐，不停地讓別人同情我，不就可以很快得到了嗎？”
薇兒愣了一下，隨後勾起嘴角笑了：“也可以啊，隻要你願意的話。”
她的笑容讓藍小葉感到一絲涼意，心頭掠過的陰霾快得讓她抓不著。等到她再想說什麽時，薇兒飛了起來，淡淡地說道：“你自己慢慢搜集吧，我先走了。”
“薇兒，你不陪我嗎？”藍小葉急了，她怎麽覺得薇兒好像有點兒不高興？
“不了，你一個人不是挺自在的嗎？”薇兒頭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身影那麽小，很快就消失在薄霧之中。
藍小葉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種沉重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管怎麽說，既然破解了“善意之手”的秘密，那麽接下來就好辦了。隻是對藍小葉來說，最大的壁壘從來都不是任務的含義，而是任務的對象。
“天啊，難度也太高了吧。”雖然裝可憐就可以，但是“裝可憐”本身的表演難度就很大好嗎！什麽才叫“可憐”啊，對藍小葉空****的大腦來說，根本就產生不了有效的聯想。
可是她已經不能退縮了，薇兒剛才明顯是生氣了。即使再遲鈍，藍小葉也感覺到了薇兒臨走時散發出的不快感。或許是她慢吞吞的速度讓薇兒生氣了吧，畢竟這是關係到薇兒性命的大事啊。
“既然這樣，我隻能拚了。”還在角落裏運氣的藍小葉，忽然瞥見對麵走來一個人，頓時腦子一熱，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在即將撞到對方的刹那，像塊門板一樣硬邦邦地倒了下去。
“啊！”對方嚇得差點兒跳起來，拍著胸口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問道，“你沒事吧？”
“……”摔暈了。
“竟然沒反應，難道是暈倒了？”這個同學湊過來試探著問道，“喂，你真的暈過去了嗎？”
“還沒。”藍小葉悶悶地答道。
她臉部朝下，整個人像貼紙一樣貼在地上，異常慘烈的摔倒畫麵震撼了別人的同時，她自己也摔了個七葷八素，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那就好。”這個同學趕緊伸手扶她，這時，令人愉悅的提示音果然傳來了。
散亂的長發下，藍小葉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卑鄙也好，丟臉也好，隻要能救薇兒，她都會去做的，而且這並不難，不是嗎？
“你的膝蓋流血了呢。”經過走廊時，一個陌生的女生叫住她，並遞過來一塊創可貼。指尖碰觸的刹那，又一個“善意之手”拿到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藍小葉身上好像出現了靈異事件一樣，各種自然或非自然的摔倒、碰撞、受傷……出現在她身上，不時就會有人湊過來問上一句“你還好嗎”。雖然藍小葉依然如往常般沉默地低著頭，但她默默地接受了旁人的幫助。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某個被稱為“青苔女”的女生正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
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了。
“喂，你今天很奇怪。”小熊叉著腰、兩腳分立地站在洗手間門口，利用寬大的腰身成功地把狹窄的過道堵上。
藍小葉甩了甩手上的水，沿著牆壁挪過去，如紙片薄的身體妄圖從僅有的那絲空隙裏鑽出去。
“想都別想！”小熊胖乎乎的身子擠了過來，“你不說清楚，我不會放過你的。”
“跟你有什麽關係？”藍小葉隻好反問她。
小熊兩條粗短的眉毛豎起來：“怎麽沒關係？你平時走路恨不得拿尺子量，怎麽會笨到一會兒摔倒，一會兒撞到？”
嗯，沒想到小熊對她的評價這麽高。
藍小葉非常驚訝地說道：“看來你對我的觀察挺細致入微的嘛。”
“誰對你觀察入微了，你什麽德行誰不知道啊，青苔女！”小熊惱羞成怒地說道，“你明明就討厭大家不是嗎？為什麽今天卻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你吃錯藥了嗎？”
連珠炮般的問題字字敲打著藍小葉的心，平日裏就像城牆般堅厚的心防，這一刻卻有些搖搖欲墜的危機感。藍小葉抿著嘴，看著小熊一張一合的嘴唇，那些聲音似乎飛遠了。
“你這種人我最了解了，明明心裏瞧不起人，偏偏還裝作一副受氣包的樣子，演給誰看？哼，不要讓我抓到你在作怪，否則叫你好看！”小熊氣勢洶洶地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藍小葉挺了挺脊背，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知道小熊討厭她，實際上，她覺得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討厭她的。當然了，大家討厭她，她肯定不會傻傻地去喜歡大家，所以小熊說的也沒錯。
隻是為什麽聽到那些話之後心裏會悶悶地痛呢？
低頭看著自己的兩條腿，都是傷痕，藍小葉心想：一定是身上的傷痛轉移到了心裏的關係吧。
瘦得像竹竿一樣的藍小葉晃晃悠悠地走過走廊，大概是今天發生在她身邊的“靈異事件”太多，周圍路過的同學都開始繞著她走了。白石宸靠在走廊的圍欄上，低著頭在想著什麽，當她的身影逐漸靠近時，他轉過頭，濃眉下的雙眸裏掠過一絲鄙夷。
“喂，我昨天碰到了好笑的事情，想聽嗎？”
“不怎麽想。”藍小葉嘴上這樣說著，腳步卻不自覺地停下了。
“你知道洞天街的天橋下有很多騙子吧？昨天我經過時，有個騙子竟然拉著我，要替我算命。”白石宸咧著嘴笑起來，帶著一絲邪氣。
藍小葉沒說話，她好奇白石宸到底想說什麽。
“這些人靠著欺騙過活，說謊和演戲根本是家常便飯，他說我最近會有大難，如果不花錢消災就會大難臨頭。你猜我怎麽回答他的？”
“不想猜。”
白石宸也不在乎她的回應，繼續說：“我反問他，既然你會算命，那算到了今天你會發生什麽事嗎？”
藍小葉終於抬起頭，兩眼直勾勾地看著白石宸。
高大的少年不愧是全校最受人矚目的存在。即便是同樣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像是高級了好幾個檔次。
看似隨意卻是精心修剪過的發絲，發梢張揚而飄逸，如同白石宸的眼神一般桀驁不馴。男款的領帶本來隻是最樸素的黑紅斜條紋，搭配白襯衫最多也就是中規中矩，可是這樣隨意地搭在他的脖子上，卻好像是米蘭時裝男士專場的造型似的。
藍小葉並不是對美好的事物沒有感知，一個喜歡畫畫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審美呢？但是她早就知道，像白石宸這種人，離得遠遠的比較好。因為這樣的男生身邊就像有一個巨大的旋渦，把周遭的一切都卷起來毀滅，而旋渦的中心卻寧靜得毫無知覺。
藍小葉在想什麽，白石宸不知道，他隻是說著自己想說的話，任由心裏的不滿寫在臉上。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意思了，忍了又忍才沒有動手修理眼前這家夥，因為那種假惺惺的裝可憐他已經看不下去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的話剛說完，那個騙子就嚇得魂不附體，連小攤也不要了，連滾帶爬地跑了。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以為我是來抓他的警察，他知道騙子總有一天會被抓。”
冥冥之中，仿佛有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藍小葉下意識地避開了白石宸的視線，她忽然明白，白石宸拆穿她了。
不是什麽高深的隱喻，白石宸隻是想警告她，她繼續騙人的話會有什麽後果。可是，姓白的憑什麽管她？
反抗的念頭隻有一瞬，她就重新回到那死氣沉沉的狀態，無視高大的少年，繼續向前走去。顯然，白石宸真的和她沒什麽關係，所以也沒多事到非要攔住她說個明白。
其實，相比之下，小熊說不定還更在乎我一點兒，藍小葉在心裏嘲諷地笑了。
說她騙人？沒錯。那又怎麽樣？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騙人。
藍小葉走進教室，默默地數著“善意之手”的數量，心裏偷偷地笑著。
放學之前，勞動委員在黑板右下角寫下今天值日的四個人的名字時，藍小葉不幸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葉舜熙的大名也在其中。
小熊連連對一個女生使眼色，那個女生趕緊知趣地大聲問道：“委員，我今天有事請假，值日可以找人替一替嗎？”
勞動委員說：“你自己找人替吧，反正不能溜哦。”
“知道啦。”女生對小熊眨了眨眼，“小熊，看你的了！”
小熊鬥誌昂揚地對著葉舜熙頻頻微笑，葉舜熙像沒戴眼鏡似的根本沒注意她。最後，四個人分別安排了掃教室和掃操場公共地的任務。
“操場公共地落葉比較多，我去掃吧。”葉舜熙拎著長杆的掃帚說道。
小熊趕緊跟上：“那我也去吧。”
“你留下掃教室吧，畢竟公共地有很多梧桐樹，落葉和蟲子都不少，還是讓……藍小葉跟我去吧。”
小熊一臉“你在跟我開玩笑吧”的表情，可葉舜熙就是無視她的臉，淡定從容地說道：“她比較高。”
“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小熊和另一個女生麵麵相覷。
藍小葉才懶得理她們倆，反正安排她去哪裏她就去哪裏，早點兒弄完好回家。可她前腳剛邁出教室，小熊後腳就追上來了。
“你說，憑什麽你去就行，而我去就不行？”
看了看小熊略顯矮的身材，藍小葉慢吞吞地說道：“他說你個子矮。”
“啊！”小熊像被踩到痛腳一樣怒吼起來。
藍小葉聳聳肩，趕緊走了。
他們負責的地段確實全都是梧桐樹，一到這個季節，滿地落葉掃不完不說，還經常碰到一種俗稱“吊死鬼”的惡心蟲子，所以女生們通常厭惡到操場掃地。
藍小葉拖著掃把走到操場公共地，葉舜熙正用掃把在半空中揮來揮去，看到她過來，就說：“你先站在那裏，我把蟲弄下來再說。”
“明天還會冒出來的。”
“沒關係，反正不嚇到你就好了。”葉舜熙認真地把懸吊著細絲的蟲子都掃了一遍。
“我不怕。”
“是嗎？”葉舜熙愣了一下，隨後撇嘴道，“我還以為可以借此向你施恩呢。”
藍小葉呆住了：“施恩？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好奇你會怎麽感謝我。”葉舜熙利索地把蟲子掃到一邊。
藍小葉有些疑惑：“我為什麽要感謝你？啊，不，我的意思是……”
“你今天不是接受了很多恩惠嗎？”葉舜熙拄著掃把杆，精致的下巴墊在手背上說，“一個從來不靠近他人也不接受別人善意的人，突然主動扮可憐乞求大家的同情，所以我很好奇。”
就好像最丟臉的秘密被揭開似的，藍小葉有種狼狽到極點的挫敗感。葉舜熙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雙眼透過薄薄的鏡片，傳遞出的卻是一種不懷好意的審視，仿佛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她再也不敢和對方交談，低下頭飛快地打掃完自己這邊，就慌慌張張地跑了。
“她的反應果然很奇怪。”葉舜熙撓撓臉頰，突然看到一堆落葉以及自己這邊大片的垃圾，“糟糕，把她嚇跑了不就全丟給我自己做了嗎？失策！”
藍小葉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打開房門後撲到薇兒的大貝殼前：“薇兒，你快告訴我，我是不是錯了？”
“什麽錯了？”薇兒的聲音從書桌上傳來。
原來，她正趴在平板電腦上津津有味地打——遊——戲！
“你怎麽在玩遊戲？”藍小葉有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些遊戲玩起來好累哦，簡直是體力活啊。”薇兒一副運動過度的疲勞樣子。
“對你來說的確是。”因為太小了嘛，所以隻能飛速閃、轉、騰、挪來操作，對人類來說隻是手指遊戲而已。
“啪！”薇兒賞她一記飛踢，“好啦，說吧，什麽事讓你這麽驚慌？”
“我今天搜集了很多‘善意之手’。”
“嗯，看樣子扮可憐扮得很成功呢。”薇兒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說道，“如果你隻會這種愚笨的辦法的話，那也沒辦法。”
“薇兒，為什麽我一受傷大家都會同情我？”她輕聲問道，“這裏麵有很多人平時跟我關係一點兒都不好。”
“嗬嗬，你不是說了嗎，你在扮可憐啊。”薇兒覺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高興！有人說我是騙子，有人等著看我笑話，我明明沒有做壞事，反正同情我也是那些人自願的，可為什麽他們要這樣說我？”
“呃？”薇兒說道。
“被他們這樣問，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難過，可是好奇怪，我也不快樂，一點兒都不快樂。我一天之內就得到這麽多‘善意之手’，卻一點兒都不高興。”
“你到底想說什麽呢？”
藍小葉抬起頭，深深地看著薇兒：“薇兒，我明明沒有那麽弱，卻扮成這樣博同情，是不是跟騙子沒兩樣了？你告訴我，是不是？”
薇兒卻冷冷地哼道：“奇怪，為什麽你現在才說這些啊？你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藍小葉睜大了眼睛。
薇兒繼續說道：“我來到這裏後也一直覺得很奇怪啊，明明你媽媽、爸爸對你很好，明明沒有誰對不起你，為什麽你還是一副全天下人都害過你的模樣？反正你一直是在當可憐人嘛，不過是現在演得比較直接罷了。”
“我不……是。”
衝到嘴邊的反駁話語不知為何總是說不出來。藍小葉看著薇兒轉過頭去，繼續在平板上投入地玩著她的“健身舞”，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點兒也沒有變得輕鬆。
“薇兒，我是為了幫你……”藍小葉小聲說道。
“嗯，我知道，所以你繼續加油吧，我看好你哦。”
沒心沒肺的小仙女，完全把她拋到腦後了。
或許問問雨菲可以得到答案？藍小葉拿出手機，看了好久好久，最終沒有撥通雨菲的電話。
我不是騙子。
隻要一直這樣堅信自己，堅持到搜集完“善意之手”就好了吧。
第二天，藍小葉抱著這樣的信念去了學校。一路上，她走得格外快，仿佛要趁著勇氣還在，一股勁地完成任務似的。過馬路時，她突然看到一位老太太慢吞吞地過著馬路，眼看著快閃紅燈了，老太太還沒走完。
一個女生跑過去扶著老太太過馬路，這個畫麵讓她眼前一亮：對啊，不一定非要在學校裏扮可憐，畢竟再裝下去可能大家都會發現她在演戲了。不如就在路上……
正好這時候，藍小葉的後背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後，“啪”的一聲趴到了地上。
那人嚇了一跳：“不會吧，我隻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說著，那人便要去扶她。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冷冷地插了進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假摔了吧，第一次近距離觀賞，效果果然很震撼。”
這個聲音……藍小葉抬頭一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正站在她麵前，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白——石——宸！”
“還不起來嗎？你這個女騙子。”白石宸雙手抱在胸前，俯視她的目光顯得格外輕蔑。
“呃，騙子？”那個人趕緊退了一步，無比戒備地看著他們倆。
白石宸輕飄飄地來了句：“還沒明白啊，她在騙你呢，她根本就沒事。”
“什麽？”那人氣得直跺腳，“大清早的，你吃錯藥了啊？”說完便氣呼呼地走了。
“喂！”被丟下的藍小葉氣急敗壞地爬起來，“白石宸，你想幹什麽？”
“我什麽都沒幹，碰巧看到而已。”對方居然聳聳肩，無比輕鬆狀。
“你明明不是走這個方向的，怎麽可能是碰巧？”看著對方輕描淡寫的樣子，藍小葉心裏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那又如何？我就是故意抓你小辮子，你能拿我怎麽樣？”白石宸歪了歪頭，“原本我以為你隻是心血**在學校裏惡作劇，騙人玩，沒想到你居然把戲場延伸到外頭了，你想當個職業騙子嗎？還是看到別人擔心你覺得很有趣？”
“我沒有！”不是這樣的，你這個什麽都不懂就亂講的渾蛋！
“還嘴硬呢，就算你騙得了普通人又如何，你能騙得了所有人嗎？提醒你一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動態視力，簡單說就是通常速度在動態視力者眼裏就像慢動作一樣。很不幸，你裝作受傷的那些瞬間，在我眼裏就像電影裏那些慢鏡頭一樣，把你的醜態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了！”
“轟——”
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炸開了。
藍小葉張大嘴巴，聲音卻死死地堵在喉嚨裏，她好想說些什麽，可是十幾年了，習慣了不辯解、不理會，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早已失去了辯解的能力。
為什麽到現在才深深地後悔？她一直把自己關在自以為安全的孤島上，打著“孤僻古怪”的旗號來掩飾自己“交際能力差”的事實。可是現在，當別人的質疑如排山倒海般地來到麵前時，她卻發現連為自己辯解的能力都已經喪失了。
“你的眼睛瞪這麽大幹什麽？我說錯了嗎？”白石宸冷笑道，唇角勾出一絲鄙夷的笑容。他很不爽，真的。看到藍小葉是這樣的真麵目，他心裏超不爽的，這簡直是他上高中以來最不爽的一天了。
他已經“修身養性”很久了，卻差點兒在這個家夥身上破功了。雖然他並沒有期待什麽，可是當他發現藍小葉在騙人時，說實在的，他幾乎氣得想揍人。
看到藍小葉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他心想：廢話，都被他抓了現形，還想洗白啊？
高大的少年轉身就走，仿佛把藍小葉當成了垃圾似的。藍小葉整個人都在發抖，無論內心洶湧成什麽樣，她依舊無法衝破那無形的阻礙。
畢竟，她好久都沒有開口解釋過了，她大概已經不會了吧。
“還愣著幹什麽？說出來，把你的心裏話說出來啊！”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大叫著，仿佛一把透明的利劍，穿透了那無形的屏障。被刺痛的心驚跳著、掙紮起來，藍小葉追了一步：“不……不是的。”
微弱的聲音立刻被淹沒在車水馬龍中。
“不是你說的那樣！”
她更大聲地叫喊，終於攔住了白石宸的腳步。他轉過身來，沒有表情的臉看上去有些可怕。可是藍小葉發覺自己一點兒都不怕了，當第一個字衝破喉嚨的束縛後，她發覺好像什麽都可以豁出去了。
“是的，我是騙人了，可我不是惡作劇。你憑什麽這樣評價我？因為你是‘惹不起的白石宸’嗎？因為你是大家眼中的焦點？因為你從小到大不承被人嘲笑、不承被人討厭過，所以你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藐視我了？”
突然間爆發的藍小葉讓白石宸皺起了眉頭，他有點兒措手不及。藍小葉這樣連珠炮般地反問，根本就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嘛。
“白石宸，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沒資格用一副看穿我的嘴臉批判我，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這麽做的理由！”
“那是什麽理由？”白石宸挑眉，他覺得自己好奇得像貓一樣，這樣真的好嗎？
“因為……因為……”怎麽辦？突然語塞的藍小葉有一瞬間的退縮，可是那個聲音又再次鼓勵她——勇敢點兒，不要怕！
“我隻是想要一點兒溫暖，為了戰勝懦弱的自己！”腦海裏忽然掠過《凱絲的奇幻世界》中的一句對白，藍小葉想也不想就大聲地說了出來。
“叮咚！”
魔法晶珠意外地響起提示音：“恭喜獲取‘義直之言’1份，進度為1/100；‘純真之心’1份，進度為1/100。請再接再厲。”
“啊？”藍小葉愣住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白石宸，當聽到藍小葉的呐喊後，他竟然臉紅了。
“你……你怎麽能突然說出這麽丟臉的話來，這是從哪裏照搬的台詞嗎？也太丟人了吧，這是大街上呢！”手足無措的白石宸摸了摸臉，卻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焦慮地來回踱步。
這……這確實是照搬的台詞沒錯，藍小葉讚同地想。
“夠了，我已經收到你的心意了。”白石宸揮揮手，埋下頭自言自語道，“真可怕啊，沒想到她壓抑得久了，竟然會做出這種丟臉的行為，也太可憐了，我是不是欺負她欺負過頭了？”
瞬間陷入自責的白石宸絲毫沒注意到藍小葉越來越詭異的眼神，他幹咳兩聲後說：“既然是這樣，那你以後不必要再做這種事了，因為這種行為一點兒用都沒有。放心吧，有我在就可以了。”
說完，他把書包朝肩上一搭，大步走了。
站在原地的藍小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覺得很有可能，隻是還看不出來他誤會的方向。”薇兒悄悄地從她的衣領裏探出頭來。
“薇兒……”
“什麽？”
“我發現，我們是不是缺乏溝通啊？”
“有嗎？我什麽都告訴你了呀。”
“才怪！你什麽都不告訴我。”藍小葉簡直想仰天長嘯，“剛才是你在催促我說出來吧，為什麽？”
“不說出來，那兩個物品搜集的進度條怎麽會動？”
“呃……”
“之前根本像冬眠一樣一動不動好嗎！”薇兒自得地說道，“幸好我掐指一算，算出今天你會受大刺激，所以跟了過來，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看著這個“神算子”，藍小葉第一次生出了暴力的衝動，一把抓住薇兒塞進書包裏：“哼，你給我反省一下。”
什麽嘛，竟然趁她心神大亂的時候突破她的心防，誘使她說出心裏話。這就算了，可害她為了圓謊而說出那個奇怪的理由是怎麽回事？藍小葉想到白石宸聽到那些話的反應……
拜托，別說白石宸了，就是她都要臉紅了啊！真的超級丟臉好嗎，那根本就是三流劇情加狗血台詞嘛！
“我編台詞的功力果然太爛了，這種劇情看看就算了，親口說出來真的好想死。”算了，埋頭、掩麵，她還是趕緊溜吧。
“哼，一點兒都不了解我的苦心。”薇兒鑽出來說道，“‘義直之言’和‘純真之心’根本不能靠扮柔弱博同情來獲取，隻有勇敢地說出心裏話才可以，你懂不懂？”
“不懂，我不懂行了吧？”藍小葉拎著書包狂跑，她發現自己快遲到了。沒辦法，她隻好選擇了平時很少走的一條近路。
這條路是市裏著名的銀杏小道，在秋天美得就像油畫一樣，很多精品店和咖啡屋都開在這條路上。價格不菲，吸引的幾乎都是衣著光鮮的俊男美女，聚集了一個個閃亮生物的小路，是藍小葉絕對不會走的禁區。
可惜現在隻能走這條近路了。
頂著入秋以來第一縷帶著秋意的涼風，藍小葉邁開瘦瘦的長腿快速地奔跑著，檸檬黃的葉片偶爾從她身邊飄落，像是揮舞著翅膀的黃蝴蝶。
時間好像停駐了，悠閑寧靜的小路上，隻聽得見藍小葉的腳步聲，以及樹葉告別枝頭的沙沙聲。突然，遠處傳來了一兩聲古怪的撞擊聲。
“咦？”下意識停下來的藍小葉看到了不遠處一群人圍在一起。絕對不是她太好奇的緣故，而是中間那個人個頭太高，身上的製服也太眼熟的關係。
“為什麽他會被他們圍著？”藍小葉喃喃自語。
“笨哦，你看不出他在被圍毆啊？”薇兒給了她一個白眼。
“圍毆？那就是在打架了！”藍小葉點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埋頭就走。
“喂喂喂，你的反應不對吧！”
“不關我的事，白石宸本來就是惹不起的，他的事與我無關。”
“少廢話！”薇兒鑽出來給了她一腳，雖然照樣沒有痛感，卻讓藍小葉停了下來。薇兒氣呼呼地說道：“你至少要叫人來幫忙吧！”
藍小葉吞了吞口水，隻好自認倒黴地轉過身，縮到路邊的一個垃圾桶後麵。
“你做什麽？”薇兒問道。
藍小葉答道：“喊人啊。”
“你用得著躲在垃圾桶後麵嗎？”
“這樣比較安全嘛。我很怕被打擊報複的，他們人那麽多。”藍小葉弱弱地說道。
於是，在薇兒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下，藍小葉顫巍巍地喊了一嗓子：“警察來了！”本來她完全不抱希望的，沒想到那群人聽到後居然落荒而逃了。
“這也太沒戰鬥力了吧。”藍小葉從垃圾桶後麵爬出來，“完全是紙老虎啊。”
她看著白石宸彎腰撿起書包，心想：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想了一會兒，忽然發覺這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又悶悶地唾棄自己多管閑事。
“喂，你在垃圾桶後麵幹什麽？”白石宸站在垃圾桶前，奇怪地問道。
“呃……我擺個造型而已。”藍小葉狼狽地站起來。
“行了，不用掩飾了，我聽到你的聲音了。”白石宸撇了撇嘴，他除了唇角有一點兒瘀青，並沒有其他明顯的傷痕。那麽多人圍著他都沒占到便宜，本該得意才對啊，可是白石宸的臉上隻有一絲淡淡的落寞和哀傷。
竟然是哀傷？藍小葉心想，難道還有什麽內情嗎？
可是白石宸並不想多說什麽，轉身就走了。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果然和平常不一樣，那如獨狼般的孤傲感好像不見了。
“差點兒忘了。”他忽然停下，並沒回頭，低低地說了句，“謝謝。”
這回，白石宸真的走了。
目送他走遠，藍小葉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怎麽了，你好像有心事？”薇兒問道。
藍小葉點頭說道：“對啊。”
“什麽事？”
“我幫了他，結果幫了別人也沒得到應有的誇獎。”她心裏“虧大了”的感覺無法化解啊。
“……”薇兒無語地鑽回書包，還順手把拉鏈拉上了，仙女要用行動表示，她現在不想跟藍小葉講話，一點兒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