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霓月好友，前往幽泉
紫衣男出現後，林域帶來的手下早跑光了，此刻，他正努力縮著頭，試圖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沒辦法，其實他也想跑，可是每當他動了想跑的念頭時，紫衣男便半眯著眼睛望向他，警告的意思實在太過明顯。這下他算是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你說的確實有理……”何小妹想了想圍著林域轉悠的姑娘，點點頭。
“所以啊！”紫衣男一拍手，“我必須帶他找到幕後之人，然後拯救蒼生。”
“想不到你是個好人。”何小妹感歎道。
這話怎麽這麽不中聽呢？
“什麽好人！”看著何小妹眼冒金光的模樣，滄瀾忍不住打斷，“你怕是想找出將你變成巨獸的那人，然後除之而後快吧。”
“你……”
“巨獸！”何小妹和紫衣男的聲音同時響起，何小妹又接著說了句“你就是山洞裏被滄瀾打得趴下的巨獸？我說你怎麽這麽眼熟呢！”
巨獸我承認，打得趴下我不承認。紫衣男子恨恨想著。
“那是因為我被下了禁咒！”紫衣男咬牙切齒道，“還有，我有名字，我叫鳳月！”他這麽俊美的長相，怎麽能跟巨獸扯在一起呢？
“禁咒？”何小妹疑惑道，“山洞倒塌也是因為禁咒嗎？”
“當然啦，那個洞裏的一切存在，包括我，都是為了赤仙草而存在。既然赤仙草被你們拿走了，其餘的理所當然沒有存在必要了。”
哦，原來是這樣。
何小妹暗自點頭，怪不得她當時從巨獸——也就是被下禁咒的鳳月眼裏看到了掙紮之色。
“當時我正值升仙渡劫後的虛弱期。”似是憋了許久，不等旁人問起，鳳月便恨恨地解釋起他的悲慘遭遇，當然，他沒忘布上結界，防止他人偷聽，林域也被排除在外，“突遇一位法力高強的上仙，我看出他對我不利，便極力反抗。誰知他竟將返生珠偷偷放在我身上，再利用返生鏡的操縱，將我變成了守護獸，帶來清平山……”
“那你還真是倒黴……”聽了鳳月一席話，何小妹頓時覺得仙人的世界太複雜，相比之下，林域之前挖坑又算什麽。
“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這兩件東西是如何來的。”鳳月說完，撤掉結界，再次把視線轉到林域身上，看得林域渾身一抖。
何小妹見他一身戾氣，怕他弄出人命，委婉提議：“你在這裏隨便問問就好，問完了他回家也方便。”
林域見狀十分配合，拚命點頭，信誓旦旦地保證：“我一定什麽都說，什麽都告訴你。”
對於何小妹的好心腸，鳳月表示無語。
到底該說她善良還是笨呢？這個叫林域的男人明明是來找她麻煩的，她居然還幫他？
對此，滄瀾倒是沒什麽反應，反正他早習慣何小妹的老好人了。不過，他們都猜錯了。
“如果林公子來我家後出了事，官府會來我們家找麻煩的。”何小妹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也行。”鳳月想了想，點頭道。
其實，除了何小妹，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也有種熟悉感。這種感覺令他不自覺地想靠近她，也不忍傷害她。正是因為這樣，對於滄瀾用劍傷他的事，鳳月才不太計較。
鳳月一步一步逼近林域，林域害怕得瞪圓了眼，直吞口水。滄瀾在旁靜觀不語，覺得林域或許是這一連串事件的突破口。
從被熊妖撒下神秘藥粉，到清平山上的詭異陣法，再到返生珠、返生鏡的巧合出現，這些事情看似毫無關聯，實則暗藏危機。若要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怕都是針對他而來。
“你知道給你這兩樣法器的人是如何得到它們的嗎？”鳳月湊到林域眼前問道。
“據……據說是仙人相贈。”林域顫巍巍地回答。
又是仙人？
“那你知道那個仙人的下落嗎？”
“這……這我不知道啊！”中間隔著多層關係，他又怎麽會知道仙人的去向呢？
“真不知道？”鳳月壓低聲音，帶著狠厲。
“大仙明察！我真不知道啊！”
見林域一副快尿褲子的模樣，鳳月嫌棄地瞟了他一眼，似是打算放過他。
“帶我們去見給你法器之人。”滄瀾適時插話道。
鳳月雖然有些不爽滄瀾插手，可這也正是他接下來的計劃，便沒有說什麽。
隨兩人同去，路上，何小妹看著鳳月，好奇道：“你之前說有返生鏡的人能操縱有返生珠的人，那為什麽你沒被他操控啊？”說完，她指了指林域。
林域走在三人前麵帶路，聽到何小妹的話，他打了個寒戰。
能不能不要再扯到他身上了！
“這個法器使用時有一個條件。”鳳月不屑地看了眼林域，“就是操縱者必須比被操縱者強，不然的話，便會被反操控。”
強壓著內心的恐懼，林域帶眾人來到了林宅。昨日宴會的熱鬧喧囂過後，此時隻剩下一片寂靜與疲倦，偌大的宅院裏除了微風拂動的沙沙聲，便隻有仆人低頭收拾的低語聲。不過就算到了自家，林域也沒有大聲叫人來幫忙。
身後兩人都是仙人，就算來一鎮子凡人也沒用啊！
幾人隨林域來到廳堂，一位身穿淡青色長衫的男子正坐在主位上。
“沈……沈惜，快救救我！”比起滄瀾和鳳月，林域跟沈惜是有過“金錢友誼”的，他當即求救道。
然而沈惜隻是瞟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神情滿是蔑視。
與此同時，滄瀾和鳳月也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妖氣。
滄瀾不動聲色地將何小妹護在身後，鳳月也殺意十足。何小妹雖然感受不到什麽，但也被兩人感染，瞪大眼睛盯著沈惜。
“你們無須如此緊張，我並沒有惡意。”沈惜微笑道，“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問，你們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返生鏡的事不解釋一下嗎？”滄瀾不客氣道。
“不利用返生鏡，你怎麽會找上門呢？”沈惜的話很有針對性，是對滄瀾說的。
“你在找我？”滄瀾反問。
“說來話長，喝茶。”端過泡好的毛尖，沈惜笑著將茶遞給滄瀾，可是滄瀾並沒有接。何小妹倒是想伸手，但被滄瀾瞪了一眼後又縮了回去。至於鳳月，他抱著雙臂饒有興味地看著沈惜，想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既然說來話長，那就長話短說。”滄瀾道。
“好吧。”沒人捧場，沈惜隻好開門見山道，“滄瀾，我知道你的事情，你想複活霓月不是嗎？”
一提到霓月這個名字，何小妹瞬間便感受到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度。何小妹不禁黯然，難道這個叫霓月的女人真的是滄瀾的心上人嗎？
“你到底是誰？”滄瀾一字一頓道。
“放心，我並不是來阻止你的，相反，我是來幫你的，我是霓月的朋友。”沈惜不慌不忙地解釋。
朋友？滄瀾以眼神詢問。
“沒錯，或者說崇拜者。”沈惜說著，拿出一根黑色羽毛。
滄瀾見狀，眼睛微眯，眼中的情緒似激動，似驚訝，似懷念……
“霓月為魔君，真身乃翼龍，她行事作風光明磊落……也許對於仙人來說，再光明磊落也不入眼。”沈惜說著，無奈地笑了笑，“不過她說一不二，極講信用的性格還是得到了大批擁護者，這黑羽便是她雙翼上的，每次戰鬥後，多的是崇拜者去戰場尋找。”
沈惜的語氣帶著懷念，眼裏也真情流露。鳳月覺得，如果他是在演戲，那絕對是影帝級的人物。
作為圍觀群眾，何小妹心裏很不是滋味，霓月的崇拜者及其輝煌經曆，都讓她在感到自卑的同時又羨慕。
之前在林域的事情上她還想著爭取，是因為她覺得自己跟周圍的姑娘差別並不是太大，各有各的優點，但是到了這裏……人家可是魔君啊，還有崇拜者！而且聽沈惜形容，還長得那麽美，簡而言之，她沒有的，對方有，她有的，對方也有。
“我一直想著複活她，但是憑我一人之力很難辦到，剛好我得知你要前往清平山尋找赤仙草，便借機認識了林域，給他法器以吸引你的注意，引你來這裏。”
“那清平山上的事是你做的嗎？”
“清平山？”沈惜一臉疑惑。
滄瀾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轉而道：“你為什麽不直接找我？”
“你在清平山尋赤仙草的消息仙魔兩界早已知曉，在魔界，霓月雖有追隨者，但也有反對者，我不知道貿然出現是否會被阻攔，所以隻好讓你來找我。”沈惜無奈道。
“都已知曉？”滄瀾重複了一遍，聯想清平山的法陣，眉頭緊皺，“那這兩樣東西你又是從何而來？”
“這兩樣法寶是莫瀾仙尊給我的，他讓我轉交給你，好助你一臂之力。”
“莫瀾師兄……”滄瀾喃喃道，“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沒阻攔過我……”
“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吧。”見滄瀾有些走神，沈惜笑道。
滄瀾沒有直接回答他，仍舊保持戒備，不過沒有一開始那麽抗拒了。
“其實，我這次來找你還有一個目的。”沈惜繼續道，“幽泉之境的開啟時間快到了，如果要複活霓月的話，必須要修築她的肉身，而幽泉之境的息壤便是最佳選擇。我前段時間費盡心思得到了其確切位置和開啟時間，但無奈我進不去，所以……”
幽泉之境，傳說中隻有對逝者有強烈羈絆之人才能進入的神秘之境，不同於地府，那裏更為詭秘。不過沈惜說得對，如果想要修築霓月的肉身，必要取得息壤。所以無論危險與否，他一定要去。
“好，我跟你一起去。”這次，滄瀾幾乎立刻就答應了。
幾人說話時，何小妹一直插不上嘴，她也不敢插嘴，隻是此刻聽到滄瀾的回答，忽然有些心酸。
由於藥粉的事，他倆算是綁定在一起了，如果他去的話，她就必須跟在身旁。雖然她不知道那個幽泉之境是什麽地方，但聽名字就知道很危險。而麵對這麽危險的地方，滄瀾考慮過她的意願嗎？
“我……”何小妹怯怯地開口，想表達自己的想法。
“怎麽？”滄瀾回頭看她，“害怕？你不必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再說了，這件事又不需要你去做，到時候你站遠點兒就行。”
就這樣，何小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滄瀾徹底堵住了。
也對，他是為了複活心愛的女人，所以無論遇到什麽困境，他都會義無反顧，而她隻是個不得不帶上的包袱。如果可以的話，他大概也不會願意帶上自己吧。
意見一致，滄瀾又跟沈惜約定好時間，便跟何小妹和鳳月離開了。
三人離開林宅後，又走出一段路，鳳月才對滄瀾問道：“你相信他的話？”
“信不信又如何？”滄瀾把玩著返生鏡，若有所思。
看到滄瀾不以為然的模樣，鳳月有些著急：“這隨便冒出個人說認識霓月，你就信了啊？而且，我懷疑返生鏡和返生珠是假的。”
“根據呢？”滄瀾問道。
“你還記得，我被下禁咒時被人操控的事吧？其實我見過那家夥，他叫古溪！”
“古溪？”滄瀾挑眉，總算拿正眼看鳳月了。
在他複活霓月的計劃中，古溪最為反對，之前的清平山上的法陣，他就懷疑是出自他之手。
“對！這兩件法寶原本是屬於古溪的！現在那妖怪又說是你莫瀾師兄給的，這也太假了吧！”
“你怎麽知道不是莫瀾師兄從古溪那裏得來的？”滄瀾反問。
“拜托！古溪幹嗎把這東西給你師兄啊？為了讓你複活霓月嗎？”
滄瀾挑眉，看著鳳月笑而不語，鳳月麵露疑惑，隨即恍然大悟道：“你早就懷疑他了？”
“難道你覺得我比你蠢？”
“喂！”
“他先是莫名其妙將你變成守護獸，而我也不認為他隻是為了讓你阻攔我才這樣做，緊接著又是法陣，以及沈惜的出現……這一切都值得懷疑，不過幽泉之境的事不假，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去。”
這次，鳳月倒是沒再說什麽，隻是何小妹越發悶悶不樂了。她跟在滄瀾身後，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喂，小包子，你氣鼓鼓的樣子也太醜了吧？”早就注意到何小妹悶悶不樂，鳳月走到她身旁道。
“什麽小包子，你才包子呢！”何小妹反駁。
“你看，你這白白圓圓的臉……”鳳月說著，直接伸手捏住何小妹的臉往兩邊扯，“簡直跟包子一模一樣，而且包子可好吃了。”
“哎哎哎！”何小妹疼得趕緊去拍鳳月的手。
見何小妹跳腳，鳳月也沒有再捉弄她，反而順著她拍打自己的動作鬆了手。
“你走開，我們要回家了，別再跟著啦！”揉著被鳳月捏紅的臉，何小妹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見他笑眯眯的模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這樣啊……”鳳月搖頭晃腦道，“相逢亦是緣，不打不相識……”
“說人話。”
“在清平鎮我隻認識你們兩個，這一整天的，我陪你們跑上跑下，難道事成後就想一腳把我踹開嗎？”他努力裝可愛，然而何小妹並不持這一套，他隻好再使苦肉計，“再說了，他認識古溪。”鳳月抬了抬下巴，指向走在前方的滄瀾，“並且有一定淵源，我隻要跟著他，古溪自然會出現，也省得我大海撈針，方便報仇。”
“你這人，長得漂漂亮亮的，怎麽內心這麽暴力？”
“我這不叫暴力，叫因果循環。”鳳月伸出修長的食指晃了晃，“我說你怎麽老挑我的刺啊，他不是也挺暴力的嗎？”
順著鳳月的話，何小妹的視線落到了滄瀾挺拔的背影上。緊接著，她便想起了明天的幽泉之旅，再聯想到他們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去，而這個女人便是滄瀾心尖上那位，心情再度一落千丈。
“小包子，你喜歡滄瀾。”感受到何小妹的情緒變化，鳳月調侃道，在何小妹回答前又繼續說，“我可以幫你，讓他也喜歡上你。”
聽到這話，何小妹一下臉紅了。
“你亂說什麽！”她低聲道。
“我才沒亂說。”鳳月挑了挑眉，“我可是火眼金睛！”
為了不讓滄瀾聽到，何小妹和鳳月幾乎是頭挨著頭交談的。本來兩大美男走在路上已經夠惹人注目了，何小妹這一舉動頓時惹來了更多路人停駐圍觀。
對此，滄瀾眉頭微皺，側頭睨了鳳月一眼，對何小妹說道：“天黑之前你不想到家了嗎？”
“啊……想。”何小妹連忙道，有種幹壞事被抓了的感覺，急忙追上滄瀾的步伐。
鳳月見狀，瞪大了眼，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瞧何小妹這癡迷樣！人家手都不用招就奔過去了，也太主動了吧！
回到何家，對於又來了一位美男子，何家二老心裏咯噔一下後便習慣了。為了避免麻煩，鳳月被冠以“滄瀾師弟”的身份，哪怕他並不樂意。
這一晚，何小妹跟爹娘聊了整整一夜。對於自家女兒有機會跟仙人修行，他們既表示高興又表示擔心。雖說這是一件榮幸的事，但肯定也是充滿了危險。
第二天，何小妹等人一早便跟沈惜在約定好的地方會合了。沈惜招呼大家登上一輛小船模樣的飛行法器後，便開始介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幽泉之境乃三途川的入口，每年開啟的地點都不同。為了得知其地點，可費了我好一片心力。”頓了頓，沈惜繼續講解，“正如我之前所說，想要進入其中的話，必須對去世之人有極強的思念，而息壤就在其中。”
沈惜說完，意有所指地望向滄瀾。滄瀾此時雙目緊閉，隻發出一個低低的“嗯”字。雖說他的回應極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話語中暗藏的情緒。
鳳月瞟了何小妹一眼。
何小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喂，你沒事吧？”他湊過去小聲問。
“我能有什麽事……”何小妹的聲音悶悶的。
鳳月噎了一下，心想：你這還叫沒事？
“我跟你說啊，我有好多飛行法寶呢，各式各樣的，可漂亮啦，這艘破船可沒得比。”
“哦。”
他再接再厲道：“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啊！”
“好。”
看來真是受刺激了。
見何小妹實在不想說話，鳳月又調頭去找沈惜了，問道：“沈公子，我看你法力還行，不知師出何處呢？”
“自學成才，你信嗎？”忽略“還行”二字，沈惜反問道，“那鳳公子又是如何與滄瀾和何姑娘認識的？”
“有緣千裏來相會。”鳳月也回答得高深莫測。至此，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保持沉默。
聽到鳳月的回答，何小妹總算回過神，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結果鳳月立馬回了她一個得意的眼神，似是在炫耀他剛才的反應是如何機智。對此，何小妹隻想捂臉。
這種優越感是怎麽來的？
前往幽泉之境的路程並不遠，再加上馬車跑得快，日落前幾人便趕到了狼月山。
下車後，何小妹本以為會休息一晚，不過滄瀾說午夜才是進入幽泉之境的最佳時機，所以他們四人稍作休息後便再次啟程，一同前往狼月山的溪澗處。
映著淡黃色的柔和月光，溪澗潺潺流動的溪水似是罩上了一層薄紗，顯得美極了，又帶著一股靜謐、安寧的味道，讓人不由得沉下心，產生濃濃的眷戀之情。
何小妹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不由自主往前邁了一步。
“你若去了，便回不來了。”滄瀾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何小妹定了定神，露出疑惑的表情，隨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瞪大眼，半張著嘴指向溪水。
她沒直接說出口，不過滄瀾卻懂了，點了點頭，這裏正是幽泉之境的入口。
夜越來越沉，月亮漸漸被雲層遮住，但溪水仍散發著夢幻般的熒光。
“我準備好了。”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滄瀾輕聲道。
“放心，我會在旁好好守著的。”沈惜回答。
鳳月用“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不過他完全沒當回事。
“那個……那個會不會很危險啊？”此時，憋了一路的何小妹總算開口了。
滄瀾此時已經盤腿坐下了，聞言望了她一眼，道：“就算有危險，我也要去。”
滄瀾說完便閉上了雙眼，所以他沒看到何小妹失落地垂下了頭。
“臭男人，一點兒都不懂得憐香惜玉。”鳳月小聲抱怨，對滄瀾努了努嘴，然後又轉向何小妹，輕聲道，“小妹，別理他。”
“他說得沒錯。”何小妹回答，“為了心愛的人，他這樣的行為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什麽狗屁心愛的人。”鳳月嗤之以鼻，“魂兒都散了，找不找得回來還是一回事呢……”
“肯定能找回來的！”何小妹趕緊打斷道。
鳳月一噎，眨著眼，好半天才氣呼呼地回答：“你是不是傻啊！”
說完，他似是賭氣般不再理會何小妹，何小妹則靠著一塊大石頭，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
其實何小妹又何嚐不知道鳳月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呢？可是她也不能為了自己的感情而詛咒別人啊！再說了，她見過那女人的畫像，可以說她跟滄瀾簡直是天生一對，至於她……像林域說的，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幽泉之境裏呈現的都是進入之人最深的記憶，如果意誌不夠堅定，很可能就被自己的記憶困在裏麵，再也出不來。”過了一會兒，鳳月別扭地開口。
“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幫他嗎？”何小妹擔憂道。
“這怎麽幫！”鳳月撇撇嘴，“那是他的記憶，說不定他這會兒正跟別人你儂我儂呢……”看不得何小妹那副甘願默默付出的樣子，鳳月故意道。
何小妹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就在他們討論期間，憑著對霓月的想念和執著，滄瀾的意識漸漸飄遠，順著三途川的指引來到了幽泉之境。
這裏沒有固定的景象，有的隻是人們心中最執著的記憶，所以當他反應過來時，他正站在繁華的集市中。周圍熙熙攘攘，然而他一偏頭，就看見了快步朝他走來的霓月。
“木頭，你怎麽來得這麽晚？”霓月笑眼彎彎地撒嬌道。
滄瀾微微垂下頭，眼裏滿是寵溺：“是我來晚了，這次你想怎麽懲罰我？”
“那我就罰你愛我一生一世。”霓月調皮地眨了眨眼，“你知道嗎？這裏的賞燈會很出名，還有天下第一美人獻琴，我們快去看吧！”
霓月的神情太過真實，滄瀾看著看著就失了神，語氣也越發溫柔：“好，從今往後，你想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
“真的？”霓月側頭望向他，精致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悲傷，“那黃泉呢？”
滄瀾聞言微微一怔，眼裏載滿了傷痛，卻仍點點頭道：“霓月，不怕，我現在就來陪你。”
聽到滄瀾的回答，霓月放開了牽著他的手，似是在等他做出某種抉擇。而滄瀾也不負所望地喚出了天琅劍，並瞄準了自己的脖子……
“哎，你幹嗎呢！”就在天琅要割破滄瀾皮膚的時候，霓月連忙阻止了他，並笑道，“騙你的，你還真是木頭！”
“可我是認真的。”滄瀾說。
霓月聽後，麵色緋紅，害羞地垂下了頭，什麽也沒說，牽起滄瀾的手繼續往前走。
兩人的互動正似一對打鬧的情侶，可是這一幕把一直跟在滄瀾身後的何小妹嚇慘了。
原本何小妹隻是靠在大石頭上胡思亂想，但是想著想著她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滄瀾身上去了。等她再回過神的時候，便看到滄瀾跟一個女人有說有笑的。
她認識那女人，正是她剛和鳳月提過的霓月。
既然知道那女人是霓月，何小妹也就明白自己恐怕是進入了屬於滄瀾的幻境之中。在這裏，她無法碰觸任何東西，而滄瀾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跟著兩人一路往前走，何小妹又看到了不少鳳月口中你儂我儂的畫麵，她心裏酸得冒泡，但又不敢離開，怕滄瀾再做什麽傻事。
“這都是什麽人啊……”想起霓月先前暗示滄瀾自殘的行為，何小妹不滿道，“這麽好的情郎，我寵上天都還來不及呢，竟然這麽不懂得珍惜！”話音落下，她又瞟了霓月一眼，正好看見她眉眼彎彎的樣子，火氣一下子消了，“也是，人家那麽美，有的是資本……”
作為一個超級大燈泡，何小妹深深地覺得自己照亮了整個世界——除了滄瀾。而就在她以為自己會一直照耀下去時，眼前景象突然一變，從熱鬧喧嘩的大街變成了飛沙走石的山穀。
眼前有兩撥人在打架，一撥以白衣為準，稱為仙；一撥以黑衣為準，大概……稱為魔？
四周法術絢爛，簡直比過年時地主家放的煙花還好看，何小妹應接不暇，同時下意識躲藏，總覺得這些光芒會打中自己。
“滄瀾，滄瀾！你在哪裏？”定下神後，何小妹焦急大喊。
可無論她怎麽叫，都沒有人回應。她知道這些景象是滄瀾製造出來的，也是埋藏在他心裏最重要、最深刻的記憶。
終於，穿過一片廝殺混戰的場麵，何小妹看見了在人群中披風殺敵的熟悉身影。滄瀾此時正握著天琅劍，神情肅穆而冷酷，而與他對立的人則是霓月。
怎麽會……何小妹滿臉訝異，他們怎麽會動手？就算是動手，滄瀾也應該會像之前那樣讓著霓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處處下狠手啊！
另一邊，就在何小妹提心吊膽的時候，守在外麵的鳳月氣得直跺腳。
“她竟然一聲不響就跑進去了，肯定是跟著滄瀾那個王八蛋！”抱著雙臂，鳳月看著靠在大石頭上呼呼大睡的何小妹，咬牙切齒道，“她知道裏麵多危險嗎？而且那是別人的幻境！這簡直跟找死沒什麽區別！”
其實早在何小妹剛進入幽泉之境的時候鳳月就覺察到了，但由於“進入”是一瞬間的事，他根本來不及阻止，隻能又氣又心酸地守在旁邊。
這下好了，就算他不想好好看著滄瀾，也不得不看好在滄瀾身旁的何小妹了。而且更糟的是，老天大概是為了考驗他，一群不知是什麽的東西竟然漸漸聚攏，並埋伏四周。
危險出現得太巧，鳳月狀若不經意地瞥了沈惜一眼，正好沈惜也以同樣的眼神望向他，說道：“外麵情況不妙。”
“你想如何解決？”鳳月冷冷回應。
“不管怎麽樣，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沈惜回答。
鳳月聽後，微微沉思，道：“兵分兩路，我們其中一個人出去探明來敵，另一人則留下來保護他們兩人。”
“我出去查探。”沈惜主動道，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張符紙給鳳月，“如果有什麽情況，焚燃符咒就行，我會立刻趕來。”
沈惜離開後，鳳月便用法術在滄瀾和何小妹身邊築起了結界。而躲藏在黑暗中的敵人也趁機蠢蠢欲動，露出身影將他們圍了起來。
那是一群狼妖，雖然法力低下，但數量不少。它們瞪著綠油油的眼，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威脅聲，在狼妖一聲令下後，鉚足勁朝鳳月撲去。
它們似乎知道鳳月法力高強，於是采用了車輪戰。一批小妖怪被打敗後，換另一批接著上，鳳月漸漸體力不支。
他來不及細想它們是別有目的，還是殺人奪寶，又堅持了一陣後，找了個空當點燃了沈惜給他的符咒。
符咒閃著金光，瞬間燃燒殆盡。鳳月也在擊退一批小妖怪後，猛然衝向狼妖。
擒賊先擒王，他還是懂的。
他一個閃身飛過去，但是狼妖法力也不弱，他要捉住狼妖的同時還得擋下持續在旁進攻的小妖。最後，鳳月故意露出一個破綻給狼妖，在狼妖以為自己得手時，一個轉身繞到它的背後將它擒住。
“你如果不想死，就趕緊讓它們離開這裏。”鳳月淡定道，忍下打鬥過程的傷痛。
小妖們麵麵相覷拿不定主意，狼妖赤紅著眼道：“如果它們撤退後，你還是要殺我呢？”
“我可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鳳月冷冷道，“再說了，你現在也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狼妖聞言，氣得吹胡子瞪眼，但最後也不得不按鳳月的指示來。它一邊偷偷給小妖使眼色，讓它們回去找幫手，一邊命令道：“撤退！撤退！”
鳳月見小妖走光，又將狼妖牢牢捆住後，才開始齜牙咧嘴地療傷。隻是符咒焚燃已久，沈惜還沒有回來。
難道他遇到危險了？鳳月不禁皺眉。
外麵的情況暫時安全了，可幽泉之境內的滄瀾和何小妹就沒那麽幸運了。
此刻，大戰到了最激烈的時候，滿天絢爛的法術，地下濃煙飛揚。然而之前還跟霓月打得不可開交的滄瀾卻突然停下了手，任由霓月攻擊。
“不要打了！別打了！”看著緊咬牙關單膝跪地的滄瀾，何小妹連忙跑過去擋在他身前。
但是這並沒有用，她依舊眼睜睜地看著滄瀾被甩到岩壁上，嘴裏噴出一大口血。
“不！”何小妹大喊，再次跌跌撞撞朝滄瀾跑去。她伸出手想扶他，卻一次次穿過了他的身體。
腳步聲由遠而近，何小妹抬頭，看見霓月走了過來。
“你這惡毒的女人，走開！你還來幹什麽！你看你把他傷成什麽樣子了！”何小妹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知道這是幻境，是不存在的，可她就是沒辦法看著滄瀾受傷而不聞不問，還跟自己說“這都是假的”。
“滄瀾，仙與魔就不能在一起嗎？”霓月理所當然地無視了何小妹，哪怕她固執地擋在滄瀾身前，望向滄瀾問道。
她眼裏有化不開的悲傷，
“可以的，霓月，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滄瀾溫柔地笑道。
除了溫柔以外，他的臉上還有深深的愧疚和歉意，就如同做了無法挽救的錯事而失去了最重要的寶貝。
“還在一起幹什麽啊！她差點兒把你殺了！”何小妹不懂滄瀾為什麽這麽傻，氣呼呼地大喊大叫。
“可是我已經死了，我們無法在一起。”霓月垂著眼低聲道。
“不！你還沒有死！我一定會複活你的！”滄瀾激動地反駁。
霓月聞言，微笑著搖了搖頭，滄瀾想起身抱住她，可周圍的景象開始慢慢崩塌、消失。
最後，整個世界漆黑一片，隻剩下他一人。當然，還有作為觀眾的何小妹。
“滄瀾，別傷心了。”看不得滄瀾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何小妹安慰道，“隻要你能拿到那什麽土就能複活霓月，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就算她覺得那女人對滄瀾不好，她也認了，隻要滄瀾能快樂，“所以，你趕快清醒過來吧。”
滄瀾聽不到何小妹的話，他依舊毫無焦距地注視前方，一臉呆滯。
“這是過去啊，我們應該向前看，霓月也不想見到你這樣不是嗎？”何小妹繼續自言自語。
滄瀾似乎覺得疲倦，慢慢合上了眼睛，而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
看到這裏，何小妹終於慌了，她又急又氣，急滄瀾自甘墮落，氣自己無能為力。
既然她幫不上忙，為什麽又要進來看到這些呢？
“滄瀾，你要堅強起來！”何小妹堅持不懈地在滄瀾耳邊打氣道，說著說著，她不禁回憶起自己和滄瀾的相識。
滄瀾這個人，雖然表麵看起來很冷漠，卻很善良。身為仙人，他偶爾也會犯些凡人的小糊塗，最重要的是，他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
何小妹覺得如果這世上真有一見鍾情的話，那大概就是她對滄瀾的感情，她害怕她再也見不到活著的滄瀾了……
“滄瀾，我喜歡你。”大概是知道滄瀾聽不見，也害怕再也沒有機會了，何小妹坦然道，“你長得很帥……當然，我並不是因為你帥才喜歡你，不過我也不是不喜歡你帥，哎呀，總之我就是喜歡你，從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我嫉妒你對霓月的付出，又羨慕你對她的癡情。”
“第一次見麵，我自以為是攔下黑熊妖，卻不想反被你救下。其實對於仙人來說，我們這些凡人就如螻蟻般，你大可不必管我，但你還是出手救下了我……嗬嗬，其實也算我活該吧！”想到自己的自大，何小妹笑了笑，然後繼續道，“我其實很感謝黑熊妖，要不是它，我也不會跟你糾纏不清，哪怕你覺得我是個負擔……但你對我來說，卻是我追逐的太陽……”
“我不知道你跟霓月發生了什麽，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接受你為了她而丟掉自己的性命！雖然她對你很重要，但是……但是你對我也很重要啊！”
發泄般吼完最後一句話，何小妹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她耷拉著雙肩，再也掩飾不住心裏的感情，緩緩捧住滄瀾的臉，顫抖著湊近了他的唇。
這是個吻，卻也不像個吻，何小妹覺得自己像是在親空氣，但又覺得自己似乎碰到了滄瀾的唇。
溫溫的，軟軟的……
不知道是不是何小妹的呼喚起了作用，當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滄瀾正望著她，不過雙目沒有焦距。
她嚇了一大跳，連呼吸都忘了，等再三確定滄瀾看不見她的時候，才趕緊收回手。
真是的，她怎麽每次做壞事的時候都會被人抓住啊！
“霓月……是你嗎？”滄瀾的眼神四處搜索，抬手摸了摸被何小妹觸碰過的臉頰，輕聲問道。
剛才，他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覺到有一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後來還似乎……
滄瀾的一聲“霓月”，讓何小妹的嬌羞瞬間破滅，她的心髒似乎被狠狠割了一刀。
“我不是霓月，我是何小妹。”她喃喃道，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滄瀾聽。
她不求自己能在滄瀾心中占多大位置，隻願他不要忘記她。
何小妹見狀，嚇得立馬放下那點兒傷感，歇斯底裏地大哭起來：“滄瀾！滄瀾，你別睡！你快醒過來啊！”
雖說滄瀾閉上了眼，但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他心底藏著對霓月的愧疚，所以心甘情願接受懲罰，也接受死亡。對他來說，這或許是一種解脫……
然而，正當他默默接受的時候，卻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惱人的叫喚聲，就像是飛來飛去的蚊子，嗡嗡嗡，時近時遠。緊接著，有冰涼的**落到了他臉上。
這次他感受到了，是淚。
到底是誰？是誰能進入他的幻境？
好奇心驅使，滄瀾硬撐著將快要分崩離析的意識漸漸聚攏。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睜眼，便覺得一陣雨水淋在臉上，耳邊的話也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早知道還是不要醒來的好，滄瀾想。
“滄瀾，你忘了你是來取什麽土，而不是來送死的嗎？”
是的，他來這裏並不是自暴自棄，而是為了取息壤複活霓月。
“嗚嗚嗚……滄瀾，你死了，我怎麽辦啊？”
他現在是死不了，不過馬上就要被她勒死了。
“別哭了。”受不了何小妹哭喪般的架勢，滄瀾忍不住開口道。然而他剛張嘴，便嚐到了一股鹹鹹的味道。
生平第一次嚐到眼淚的滋味，還是別人的，還是個不熟的人……
“滄……滄瀾？”聽到滄瀾的聲音，何小妹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說實話，滄瀾被何小妹抱得有點兒痛，而他之所以沒有推開她，是看在她真情流露的分上。
有多久了，多久沒有人這麽真心實意地擔心他，還哭得這麽醜。
“謝謝你。”輕輕地擦了擦何小妹臉上的淚水，滄瀾微笑道。
看著她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他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好了起來。
“我……嗝……我以為……嗝……再也見……嗝……不到你啦！”何小妹先前哭到打嗝，此時還沒緩過來，她邊說邊對滄瀾“上下其手”，以確定自己是真的能觸碰他。
她再也不想體驗剛才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忽略何小妹手上的動作，順利脫離幻境的滄瀾終於看到了幽泉之境的真麵目。
四周煙霧縹緲，一望無垠的道路旁盛開著鮮豔如血的彼岸花，而栽種彼岸花的泥土便是息壤。
“滄瀾，這麽美的花，怎麽會開在這種地方？”在滄瀾拾取息壤的同時，何小妹打量著一旁的花，問道。
“這是彼岸花，它的香氣能指引亡靈去該去的地方。”滄瀾輕聲解釋道。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花。”何小妹感歎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算是仙人，也有許多不知道的東西，更何況是凡界。”滄瀾說完，將裝著息壤的容器收進袋中。
何小妹這邊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等她回頭去看滄瀾時，卻見他盯著彼岸花出神。
“你怎麽了？”何小妹問道。
“沒什麽。”滄瀾淡淡回答，他隻是想到了霓月偷偷種在自己體內的鳳凰花。
鳳凰一曲，涅槃重生。
滄瀾不開口，何小妹也漸漸消了聲。大概是被他的情緒影響到，她也沒了賞花和回味的心思。
“幻境裏的影像……你都看到了嗎？”半晌，滄瀾沉聲問道。
何小妹呼吸一滯，遲疑地點了點頭，怕滄瀾不高興。
“其實仙魔大戰時你所看到的並不是真的。”滄瀾盯著彼岸花輕聲道，“霓月沒有殺我，反而是我將霓月殺死了。”
“啊？”聽到滄瀾所說，何小妹還以為自己幻聽，滿臉訝異。
這……這怎麽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似是猜到何小妹的想法，滄瀾兀自接下去道，“我們初次相遇是在星河崖。當時她迷了路，而我恰好經過，便順手幫忙。事後，她為了感謝我，給我送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來二去，我們就熟稔起來。”
滄瀾說話的時候用一種極為懷念的語氣，還帶著些許笑意，似是想起了當時的畫麵：“她看起溫柔淑靜，其實古靈精怪得很，而且送的東西也千奇百怪，不是什麽妖獸的角，就是被她稱為寵物的巨獸。你是不知道，那巨獸比上次鳳月變的那隻還大，她竟然說讓我當寵物養著，無聊的時候逗弄逗弄，用來打發時間。”
“也許愛情就是發生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對彼此的了解，我愛上了她。與此同時，我也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原來她並不是某位叫‘月兒’的小仙女，而是魔族最高的統治者——魔君霓月。”
滄瀾說得緩慢，何小妹聽得入神，她的眼前似乎也浮現出了兩人相處的畫麵。
“仙魔自古勢不兩立，當時我很矛盾，然而就在我掙紮的時候，大戰爆發了。大戰促使我下定了決心，我約出霓月並告訴她，等戰爭結束，我便帶著她遠走高飛，相守一世……她聽後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她說了許多關於我們的以後。但是世事難料，當時情況嚴峻，我們不得不站在前線，成為對手……
“我放不下她，也放不下自己所處的位置。進退兩難之際，我想起她跟我說過，她有一株能起死回生的鳳凰花，我便決定殺死她，等她複活後再帶她偷偷離開，實現我們約定好的未來……”說到這裏，滄瀾的聲音裏隱隱透露出難以抑製的悔恨，“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鳳凰花早就不在她那裏了，她在死去的一瞬間便神魂四散，什麽也沒留下……”
“那……鳳凰花呢？”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滄瀾聞言呼出一口濁氣，眼中的傷痛幾乎要溢出來：“霓月神魂消散後，我也失去了鬥誌和求生欲，任由魔族將我殺死……”
“啊？可你現在不是……”何小妹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驚訝道，“她把鳳凰花給你了？”
“嗯……”滄瀾艱難地點了點頭。
何小妹愣住了，她沒想到霓月比滄瀾還要癡情，她之前竟然還以為霓月不懂得珍惜滄瀾，怪不得滄瀾對霓月念念不忘。
“得知真相後，我更加無法放下她，便悄悄潛入魔族，找魔族大祭司討求有可能複活霓月的方法。大祭司告訴我，魔君的神魂並不會真正消散，隻能稱之為打碎。在曆經千萬年後，還會再度回歸，不過那時，霓月便再也不是我所認識的霓月了……”
“所以你才想集齊法寶複活她？”何小妹接道。此時，她終於了解了滄瀾和霓月之間的牽絆，而屬於她的那份心思，在麵對如此驚心動魄的感情時，也注定了隻能埋藏心底。
“滄瀾，你一定可以的。”收起內心的失落，何小妹一咬牙，為滄瀾加油打氣。
“借你吉言。”滄瀾這才笑了笑。
之後，兩人沿著三途川找到了出口，可現實情況不容許他們慢悠悠地回去，因為小妖在離開沒多久後，又再次卷土重來了。這次，它們沒有直接衝出來，而是躲在暗處放冷箭。
“你們再偷偷摸摸的，我就殺了它！”掐著狼妖的脖子，鳳月怒氣衝衝道，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更多的攻擊。
“它們不一定是我的手下。”狼妖開口道，“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想要你們的命……”
“閉嘴！”鳳月厲聲打斷。
沈惜還沒回來，滄瀾和何小妹還沒醒，而他又受了傷，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然而現實卻沒給他太多考慮的機會，埋伏的敵人竟然轉為了火攻。
這還不是普通的火，要扇滅極為麻煩。就算他滅了這處，那處又燃了起來。那處滅了，這處又補上了。狼妖也遠遠躲著火，不得不盡量靠近鳳月。
“小妹！小妹，醒醒！”鳳月跑到何小妹身邊叫道。
何小妹是普通人，而這火又不是普通的火，他真怕她連一小會兒都撐不住。
都是滄瀾那個王八蛋！鳳月再次想到罪魁禍首，狠狠地瞪著盤坐得優雅得體的人。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扇他兩巴掌，那簡直對不起自己。於是，他捋起了袖子，然後揚起了手……
“你想幹什麽？”清冷的聲音乍然響起，滄瀾睜開眼，見四周火光一片。
“扇風啊！”鳳月迅速說道，“你沒見周圍全是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