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族的陰謀詭計

陽光明媚,微風徐徐。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還有青草和泥土的氣息。

學校裏。

梧桐樹輕輕搖曳,雪白的梔子花隨風而舞,清雅美麗。

“嘟——”

體育老師吹響了哨子,招呼籃球隊隊員和學生會成員集合,準備搭乘學校的大巴一起前往市立體育館,參加晉級半決賽的最後一場爭奪戰。

隊友們陸續走入車裏,宗雲作為籃球隊隊長,主動留在了最後。

“貝拉!”

看到貝拉緊跟著風南上車,宗雲輕輕抬起手,握住了貝拉的手腕:“等一等,我們兩個一起上去,好不好?”

風南倏地改變了臉色,絕美淡漠的容顏愈發陰沉了幾分,仿佛明媚燦爛的陽光都無法消除他臉上那抹深刻的暗影。他很想命令貝拉陪在自己身邊,卻在望見貝拉眼中溫柔似水的笑意時,硬生生吞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冷話。

該死!

他,是不是瘋掉了?

為什麽他會強烈地嫉妒宗雲?為什麽他會自私地想讓貝拉永遠留在身邊?正如貝拉所說的,他隻是貝拉的契約主人,他沒有權利限製貝拉的感情,更沒有權利要求貝拉將全部心思放在他這個主人身上!

大巴車開動了,徐徐前行。

煦暖的陽光在玻璃窗上灑落一片片碎金子般的光影。

千絲萬縷的光線,斑駁交錯,璀璨奪目。

風南和秋雅坐在前排,而秋雅的好心幫忙,讓宗雲和貝拉剛好坐在他們後麵,結果,四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不過,秋雅和宗雲並沒有注意到太多異狀,貝拉也一直保持著慣有的溫雅淡然,隻有風南一個人劍眉緊蹙,黑眸冰冷,俊毅的麵孔上沒有絲毫笑意。

“喂,風南、秋雅!”宗雲抬手拍了拍座位,茶色的眼睛裏流轉著炫亮清澈的光芒,唇角勾起一道淺弧,溫暖而親切,“今天比賽結束後,去我家慶祝吧。”

“好啊!”秋雅立刻露出興奮的表情,絨毛般的短發漆黑如夜,“宗雲,你可真夠自信的,比賽還沒開始呢,你就準備慶祝了。嗯,有宗雲隊長你這句話,我們學校籃球隊一定能夠打進半決賽、決賽,勇奪冠軍啊!”

風南默不做聲地轉過頭,擰眉注視著宗雲,但很快,他那對深邃如潭的黑眸就轉向了貝拉身上。

“我無所謂,你讓貝拉決定吧。”

“我?”貝拉受驚似地睜大了海水般的藍眸,尷尬而窘迫地望著風南,又側眸看了看滿臉期待的宗雲,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我聽風南的安排。”

貝拉的話音剛落,風南那張緊繃的撲克臉隨即變得柔和許多,緩緩地,他的薄唇邊漾起一抹春日般溫暖的笑。

隻要,隻要在貝拉的心中,他仍然是最重要的人,就已經足夠了……

這一次,宗雲敏銳地捕捉到了風南臉上的變化,不過,他並沒有說穿,而是不動聲色地抬手擁住了貝拉的肩膀,寵愛般地揉了揉她金絲般美麗的長發。

“貝拉,你和風南隻是朋友,不能什麽事都依靠別人,知道嗎?”宗雲佯裝嗔怪地點了點貝拉的鼻尖,眸底閃爍著茶綠色的水潤波光,“記住哦,不要總麻煩我的好表弟,風南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能時刻照顧你的。而且,嘿嘿……”

宗雲故意緘口不言,意味深長地凝望著風南和秋雅,詭秘而戲謔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不斷遊移,其中的玩味之情可見一斑。

秋雅忽閃著黑亮的大眼睛,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當她的黑眸與宗雲的茶色晶瞳撞到一起時,如雪的臉頰頓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這個宗雲,壞壞的宗雲……

原來,宗雲正在用無聲的唇語取笑秋雅和風南呢。

“宗雲,你這個大壞蛋!”秋雅選修過學校開設的唇語課,自然知道宗雲在說什麽,也難怪她會感到難為情了。

貝拉不懂唇語,但是,她能夠通過敏銳的感應來確定宗雲所說的話。反觀風南,隻有他自己是一頭霧水的模樣,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關心宗雲在說什麽,他唯一在意的、唯一緊張的,隻有貝拉。

“OK,謎底現在揭曉。”宗雲不再賣關子,反而更加用力地攬緊貝拉,然後,有意無意地抬眸掠過了風南那張冷俊的臉孔,“我聽說,風南和秋雅也在交往嘍,不知道兩位當事人……”

“宗雲,你從哪裏聽來的假消息?”風南猛地提高聲調,迅速打斷了宗雲的話,甚至令其他在熱鬧談論的同學也向這邊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怎麽回事?

風南的臉色怎麽這麽陰冷?

宗雲故作不知,蹙眉戲笑:“欸?風南不好意思了,還不承認呢。我的好表弟,你就大方一些吧,瞧瞧,秋雅的臉已經紅得像秋天的楓葉了。”

的確,此刻的秋雅,含羞帶笑,美若出水芙蓉。與秋雅相比,貝拉那張水晶般的麵孔卻顯得蒼白而慘淡,恍若虛無,金絲般的美麗長發從貝拉的耳旁滑落,遮擋了她眼中那抹海藍色的憂傷。

為什麽?

為什麽她的心會莫名地隱隱作痛呢?

“貝拉,你住在風南家,應該最了解他近來的舉動了。”宗雲淡然淺笑,凝眸注視著貝拉,柔聲道,“貝拉,你有沒有發現風南哪裏不對勁,或者,他是不是對秋雅特別好,就像我對你一樣緊張在意?”

貝拉微微一怔,泛著粉色光澤的唇輕輕顫抖:“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風南的人可能就是秋雅了。我,我希望秋雅和風南都能幸福快樂……”

“貝拉,謝謝你!”

秋雅的黑眸中裝滿了脈脈柔情,深深地望著風南,心中湧動著一股無法言喻的苦澀。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風南一直不願意接受她,其實,她並不貪心,也不敢奢望太多,隻要風南的心中有一個位置是屬於她的,她就滿足了。

然而……

如此渺小的願望,十多年來,風南卻從來沒有為她實現過。

“你們覺得這樣耍我很好笑嗎?”風南冷冷地盯著貝拉和宗雲,俊朗孤傲的麵孔分明彰顯著他的慍怒和氣憤,黑曜石般的眼眸中躍動著冰冷如霜的光芒,“宗雲,我的事情你少管,別再用‘表哥’的身份來壓我,小心我會與你翻臉。還有貝拉,你,你……算了,不知道說你什麽好,我的幸福和快樂不需要你來操心,你隻要牢記自己的職責就夠了。”

職責?

是呢,她是風南的守護天使,她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好風南,讓他遠離魔族的侵襲,讓他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這何嚐不是紫萌生前最大的心願呢?

現在,貝拉與風南之間的關係,幾乎每況愈下,誤會重重,這讓貝拉非常擔心。

締結契約的主人和守護天使,一旦彼此之間產生誤會,主人不再信任守護天使,或者守護天使內心產生動搖,那麽,天使契約就會隨之減弱,兩人的羈絆也會減弱,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貝拉不時刻跟在風南身邊,會很難感應到風南所遭遇的危險。

但是……

貝拉沒有辦法解開風南心中的誤解,因為,她根本不知道症結所在。

下午。

陽光漸漸褪去了灼熱,溫暖而柔和。

風輕輕吹拂,花香陣陣,光影浮動。

體育館內。

晉級半決賽的最後一場爭鋒開始了。

籃球場上的風南和宗雲,如同兩匹英姿颯爽的駿馬,他們優雅的身姿、高超的球技、無懈可擊的投籃,贏得了場下觀眾一次又一次排山倒海般的熱烈掌聲。

“風南!風南!風南!”

“宗雲!宗雲!宗雲!”

體育館內的歡呼聲、喝彩聲、加油聲此起彼伏,縈繞回**。

“風南!”宗雲一邊高喊,一邊將手中的籃球準確地傳給了風南,“趕快進攻吧,看你的啦!”

風南心領神會地點頭,帶著籃球靈活地閃避對方的阻截,順利地衝到了禁區之內。

“風南,加油!”

“風南,再中一球!”

“風南,風南,漂亮的投籃!”

風南緩緩勾起薄唇,托著籃球的手臂高高向上,那是一個標準而優美的投籃姿勢,幾乎所有觀眾都在預測,這個球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

然而……

籃球即將飛出的一瞬間,風南的身體突然如風中搖曳的樹蔓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可控製地向後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風南——”

“風南,你怎麽啦?”

“風南,風南,你快醒醒——”

隊友們紛紛跑到風南身邊,老師和場內醫生也立刻趕了過來,貝拉、秋雅以及學校拉拉隊成員,先後衝入了比賽場內,心急如焚地等待著醫生的診斷。

“突然昏迷,原因不明,必須趕快送去醫院做詳細檢查!”

什麽!

風南竟然昏迷不醒了?

貝拉奮力撥開人群,拚命擠了進去。她跪在風南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怔怔地望著他那張俊美無瑕的麵孔,他的氣息依然均勻穩定,他的心跳仍在有規律地躍動,可是,他為什麽緊閉雙眼,毫無知覺呢?

“風南,風南……你怎麽啦?求求你,醒來吧,醒來好不好?”

“風南,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

“風南,我錯了,我不應該違背你的命令,不應該讓你生氣難過……”貝拉將風南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晶瑩滾燙的熱淚從眼底溢出,打濕了風南的手,“風南,隻要你能夠醒來,我答應你,什麽都聽你的,再也不會任性了……”

望著淚流滿麵的貝拉,望著貝拉對風南的依戀,宗雲和秋雅的臉上露出了同樣震驚而苦澀的表情。

這,這是怎麽回事?

貝拉此刻的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大跌眼鏡,尤其是籃球隊的隊員們,個個睜大了眼睛困惑不解地盯著宗雲。

奇怪了,貝拉不是宗雲的女朋友嗎?為什麽貝拉與風南之間會如此親密呢?

宗雲有些不好意思,茶色的眼眸失去了燦亮的光澤,他輕輕蹲下身,拍了拍貝拉的肩膀,柔聲道:“別著急了,風南會沒事的。”

貝拉緩緩抬頭,茫然而失神地望著宗雲,幽海般美麗清澈的眸子裏溢滿了晶瑩的淚花:“宗雲,我……我很害怕,我怕風南他,他再也不能醒來……”

貝拉並非危言聳聽。

她能夠隱約感覺到,風南的突然昏迷似乎與魔族有關,因為,風南的身上隱隱存在著魔族人的氣息。

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沒有與風南鬧別扭,如果她沒有違背風南的命令,如果她與風南之間的契約沒有減弱,魔族人怎麽可能找到機會傷害風南?

她後悔極了,她恨死自己了!

她是風南的守護天使,卻又一次失職了,非但沒有保護好風南,還讓魔族有機可乘,狠狠傷害了自己的主人……

“風南,風南,求求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貝拉,你不要這樣,冷靜地聽我說,好嗎?”宗雲用力攬緊貝拉的肩膀,將她從地麵攙扶起來,溫熱的指尖拂過她濕漉漉的眼角,低低地歎息一聲,“貝拉,我知道你很擔心風南,但是,在去醫院之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保持鎮定,勇敢地麵對一切。如果風南聽到你的哭聲,他隻會更加擔心的,你明白嗎?”

貝拉淚眼蒙矓地盯著宗雲,委屈而無奈地點了點頭,水晶般完美的麵孔因淚水的衝刷而變得更加楚楚動人,宗雲情不自禁地伸手探上貝拉的臉龐,為她擦去了臉上的淚珠。

“乖乖的,不要再哭了,風南會沒事的。”

貝拉低下頭,輕輕靠在宗雲的懷抱裏,聲音沙啞地說道:“宗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風南他,如果出事了,那麽,我也沒有留在這裏的意義了。”

直到這一刻,貝拉才真正明白,風南對她而言,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也許,從很早很早之前,當貝拉隱形跟在紫萌身邊,偷偷凝望這個豐神俊朗、孤傲淡漠的美少年時,他就已經慢慢地占據她的心了。

醫院裏。

兩天過去了,風南始終靜靜地躺在病**,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

醫生為風南進行過全麵的身體檢查,結果令所有人大吃一驚:身體狀況良好,各項檢查均處於健康標準,而他的突然昏迷,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原因。

對此,貝拉心中的困惑在不斷加深,她越來越懷疑,是魔族人在背地裏做過一些卑劣的舉動,從而讓風南受到了莫名的傷害。

寂靜的病房裏。

陽光淡淡的,暖暖的,灑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風過窗口,吹動米色的紗簾,輕輕搖曳。

病**的美少年雙目緊閉,麵色平靜,完美無缺的臉孔宛若上帝最精致的手筆,英氣的劍眉,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輕闔的薄唇,倨傲的下巴,墨玉般的黑發……盡管他在沉睡,卻依然強烈地吸引著別人的目光,甚至,好幾次護士小姐走進來,都曾情不自禁地佇立很長時間,凝望著這個幾近完美的少年。

隻是……

為什麽查不出他的病因呢?

他,究竟要昏迷多久才會蘇醒呢?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能夠預測,大家都在心急如焚地等待著,等待著……

短發女孩坐在病床邊,輕輕握住少年的手,烏黑燦亮的眼眸深深地注視他。

女孩的眼角掛著未曾幹涸的淚珠,絨毛般的短發拂過她的額頭,在澄澈純淨的眼底灑一道道清晰的剪影。

“風南,你到底怎麽啦?你醒來吧,好不好?”

“風南,隻要你醒來,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什麽都會答應你。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我,你隻是將我當成知己,當成朋友……好,隻要你醒來,我會勸說自己放棄你。”

“風南,從我懂事開始,從我明白‘喜歡’的意思開始,我的心裏就一直有你的,可是……沒辦法呢,你隻喜歡紫萌,或許。以後你還會遇到另外喜歡的女孩,但那個人一定不是我,對吧?”

淚水再次決堤而出,潸然而下,一滴一滴掉在少年的手背上,緩緩滑落。

“風南,為什麽你要這樣殘忍地對我呢?我……我喜歡你呀,喜歡你這麽多年,我隻希望永遠陪在你的身邊,是,是我的要求太過分嗎?風南,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話,請你趕快醒來吧,好不好,好不好……”

病房的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了。

貝拉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到秋雅緊握著風南的手,趴在病床邊失聲痛哭,莫名地,貝拉的心狠狠揪痛起來,既為風南,亦為秋雅,抑或,也為她自己吧。

當貝拉開始明白,風南在她心中是多麽重要的存在時,她毫無疑問地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樣麵對宗雲和秋雅,也不知道怎樣處理眼前混亂的狀況,宗雲的溫柔和寬容,秋雅的擔憂和焦慮,時時刻刻都在加深她心中的懊悔和歉疚……

“秋雅?”

貝拉輕輕拍了拍秋雅顫抖的肩膀。

秋雅抬起頭,側身望了望貝拉,試圖給她一個笑容,卻怎麽都做不到。

“貝拉,你來了。”

“秋雅,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風南蘇醒的。”貝拉目不轉睛地盯著秋雅,海水般幽藍的眸子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相信我,我馬上就去找……嗯,找我的父母去幫忙聯係國外著名的內外科專家,我不會讓風南有事的。”

秋雅強顏歡笑,緊緊握住貝拉的手,眸底含淚,輕聲說道:“貝拉,拜托你了,但是請你暫時不要讓風南的爸爸媽媽知道這件事,可以嗎?這是宗雲父母的意思,他們希望醫院查明風南的病因之後,再通知風南的父母。”

“嗯。”貝拉點了點頭,水晶般美麗的麵孔蒙上一層黯淡之色,她微微轉頭,深深注視著恬然安睡的風南,心口的刺痛愈發強烈幾分,“秋雅,前些天,你是不是一直與風南在一起?”

呃?

秋雅怔住了,臉頰隱隱有些發燙,不太明白貝拉的意思。

“其實,我是想了解一下風南這些天的行蹤。”

自從貝拉與風南產生誤會之後,風南曾嚴令禁止貝拉跟隨在他身邊,由於天使契約的減弱,貝拉也無法準確地感應到風南的遭遇,這才讓魔族有了可乘之機。

秋雅緩緩蹙眉,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好像,好像沒什麽特別的。風南除了按部就班地上課,就是在學校操場打籃球,或者回家休息,沒發生過……哦,上個星期天,你和宗雲去約會了,風南讓我陪他去紫萌的墓地,我們一起去看望紫萌了……”

什麽?

紫萌的墓地?

貝拉的藍眸倏地擴大了,眸色仿佛突然間變成了深沉的藍色,如同深不見底的幽海,讓人無法看清其中的一絲波瀾。

“秋雅,拜托你好好照顧風南,我去醫生那裏問問情況。”

看到貝拉一反常態地迅速離開,秋雅稍稍有些不適應,輕輕擰起了眉心:怎麽回事?難道貝拉不擔心風南嗎?為什麽不多陪他一會兒?

貝拉恢複天使之身,張開潔白如雪的羽翼,徑直向紫萌的墓地飛去。

墓地是一個陰氣很重的地方,不但如此,魔界與人類的分界線,也往往隱匿於那樣的陰暗灰色之地。

貝拉深信,風南的突然昏迷,必定與魔族有關,而紫萌的墓地則是魔族向風南出手的最佳場所,她要去墓地仔細查看一下,或許能夠找出風南昏迷的真正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

貝拉剛剛進入墓地,就感覺到了魔族的強烈氣息,而且,對方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到來,已經提前張開了結界。

進入結界,貝拉一步一步走到紫萌的墓碑前,深深地彎腰行禮。

“出來吧,魔族的各位。”

“抱歉,讓你失望了,隻有我一個人。”溫潤如風的聲音,如奔流於山澗的清泉一般美妙動聽。

貝拉驚異地睜大雙眸,水藍色的漣漪在眼底輕輕閃動,當她的視線完全被那個一襲黑衣的頎長身影占據時,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

是,是他?

出現在貝拉麵前的人,竟然是魔族右使,夜冥!

這,這是貝拉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夜冥,戴著銀色麵具的魔族右使,乃是魔族中以“優雅溫柔”著稱的高級惡魔,沒有誰見過他的真麵目,據說,隻有在自己心愛的女孩麵前,夜冥才會摘下銀色麵具。千百年來,魔族右使夜冥一直都是傳奇般的存在,無論魔族惡魔,抑或天堂裏的天使,大家都在偷偷猜測,夜冥究竟是傾國傾城的美男子,還是慘不忍睹的醜八怪呢?

可惜,持續了千百年,沒有哪一個知道真正的答案,包括曾經與夜冥幾次交手的神官艾西斯,都不曾親眼目睹過夜冥的絕世容貌。

但是,大家都覺得,一個擁有天籟之音的男子,必定也會儀表非凡。

“貝拉,我們好像不久前見過麵吧?”

望著貝拉驚愕恐慌的模樣,夜冥信步上前,慢慢向她走來,卻害得貝拉臉色一片煞白,雙腿僵硬得無法動彈了。

沒錯,貝拉不是第一次見到夜冥。

之前,魔族襲擊紫萌的時候,夜冥曾經出現過,那也是貝拉第一次領略到高級惡魔的強大力量。當時,若不是有“破魔之戒”的保護,她這個小小的守護天使早已經喪命在夜冥的力量之下了。

“你,你又是來搶奪‘破魔之戒’的嗎?”

貝拉緊緊咬住失去血色的嘴唇,凝眸注視著夜冥臉孔上那個閃爍著銀色光芒的麵具,心中的恐懼正在不斷擴大,不斷加深。也許,也許她今天會死在這裏,會死在魔族右使夜冥的手上呢。

夜冥緩緩揚起下巴,在麵具無法遮擋的下方,露出一道優美倨傲的下頜輪廓,那是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線條,貝拉微怔,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夜冥,大概是一個比艾西斯大人還要俊朗的美男子吧。

“貝拉,既然你很清楚我的目的,那麽,我們就開誠布公吧。”夜冥的所有表情都隱藏在麵具之內,但是,他的聲音淡然優雅,如醇香的美酒一般,令人越聽越沉醉,“貝拉,除魔師紫萌死去之前,曾將‘破魔之戒’交給了你,我一直以為,你是尋找‘破魔之戒’的線索,但是,你竟然重返天堂,還受到了懲罰,有些意外呢。‘破魔之戒’乃是人間之物,你不可能帶入天堂,幾經周折,我發現,‘破魔之戒’的主人變成了普通人。”

什麽?

貝拉的藍眸緊緊凝縮,不可置信地盯著夜冥。

怎麽,怎麽可能?普通人類是根本無法駕馭“破魔之戒”的啊……

“夜冥,你確定?”

“當然!”夜冥的黑發在風中輕輕飛舞,在銀色的麵具上灑落一道道淩亂的清影,“貝拉你還不知道嗎?啊,艾西斯真是過分呢,居然沒有將實情告訴你!”

欸?

什麽實情?

貝拉心中的困惑越積越多,她微蹙眉心,海水般的藍眸靜靜地注視著夜冥:“你,你在說什麽?艾西斯大人向我隱瞞了什麽?”

“嗯,我不介意將一切告訴你,不過……”夜冥輕輕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觸碰貝拉,卻最終又將手放了下去,“貝拉,我希望你不要再卷入這件事中,紫萌死去的時候,你僥幸逃脫了,這一次,為了‘破魔之戒’,我斷然不會手下留情,你區區一個守護天使根本無法保護‘破魔之戒’,我也不想與一個沒用的守護天使做對手!”

“你,你……”貝拉忿忿地瞪著夜冥,蒼白的麵孔更加慘淡透明,金絲般的長發一瞬間變成了雪子般的銀發,“夜冥,你少瞧不起我!如果你再敢隨便傷害風南,我就算拚盡自己的生命,也不會放過你!”

“啪啪啪!”

夜冥一邊拍手鼓掌,一邊淡然含笑地說道:“貝拉,勇氣可嘉,我很欣賞你。如果你願意,不如背叛天堂,來我們魔界吧。”

“你癡心妄想!”貝拉毫不客氣地回道,藍眸清澈如水,冰冷如霜,怒視著夜冥,“夜冥,我寧願死掉,永遠消失,也不會與卑劣的魔族同流合汙!”

倏地。

夜冥張開了純黑如墨的炫亮羽翼。

結界頓時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靜之中。

“哢嚓——”

在夜冥振翅的瞬間,貝拉的潔白羽翼突然裂開了一道血痕,不少被鮮血染紅的羽毛脫落而下,淡淡的血腥之氣在結界裏緩緩蔓延。

“夜冥,你……”貝拉咬緊牙關,強忍著翅膀上傳來的疼痛,努力調整自己的氣息,希望盡快憑借天使的力量愈合傷口。

夜冥斂起背後的黑色羽翼,慢慢走到貝拉身邊,意味深長地打量她,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柔平和,仿佛貝拉所受的傷與他毫不相關似的。

“貝拉,即使我很欣賞你,你也不能口不擇言地詆毀魔族,明白嗎?剛才,隻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希望你會牢牢記住我的話。”

“夜冥,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噓——”

夜冥將修長的手指輕抵在貝拉的唇上,如此親昵曖昧的舉動,讓貝拉有些膽戰心驚,可隱隱地,她竟對夜冥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樣?

她,她是不是中了魔族的失魂術、迷心術?

“貝拉,你是守護天使,不能信口開河。憑你現在的力量,再過幾百年,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不要隨便來我這裏送死。”

貝拉一時語塞,隻能咬牙切齒地瞪視著夜冥。

她第一次發現,魔族右使夜冥,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可怕,但是,夜冥也絕非“溫柔優雅”,他隨隨便便一句話足以讓人啞口無言,氣絕而亡!

“好了,言歸正傳。”夜冥見貝拉翅膀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安心地點了點頭,“貝拉,你現在的主人風南,正是‘破魔之戒’的擁有者。艾西斯派你重新來到人間,守護風南,無非是想讓你保護‘破魔之戒’,但我沒興趣對付一個小小的守護天使,你隻要讓風南將‘破魔之戒’交出來,我保證魔族再也不會打擾他的生活。”

“夜冥!”貝拉突然大喊出聲,目不轉睛地望著夜冥,唇角微微抖動,“你,你是說‘破魔之戒’在風南那裏?不,不,不可能!我一直在風南身邊,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破魔之戒’,更沒有……”

“如果不相信,你不妨去問問他。”夜冥不慌不忙地打斷貝拉的話,聲音壓低幾分,似乎在為貝拉擔憂,“貝拉,你還是回天堂去吧,‘破魔之戒’我誌在必得,你和風南是無法阻止我的……”

貝拉的臉色愈發白皙透明,慢慢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覆蓋在幽藍漂亮的眸子上,如蝴蝶的觸須一般,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眨動著……

原來,艾西斯大人派她來人間的目的,還是為了保護“破魔之戒”。當初,她在艾西斯大人的神鏡中看到風南時,已經覺得奇怪了,如今,她知道“破魔之戒”在風南的手中後,似乎一切謎團都解開了。

不過……

夜冥是怎麽確認風南擁有“破魔之戒”的?

“夜冥,你故意騙我,想利用我查出‘破魔之戒’的下落!”

“哈哈!”夜冥沉聲而笑,抬手碰了碰貝拉的翅膀,“貝拉,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想象力異常豐富的天使呢。哦,我忘記告訴你了,風南之所以會昏迷,是中了魔族的‘迷迭香’。那是一種隻對‘破魔之戒’起反應的毒氣,如果風南沒有接觸過‘破魔之戒’,他是不會受到傷害的。話已至此,還需要我解釋更多嗎?”

“可是……”貝拉輕輕挑眉,藍眸中流轉著水潤波光,美麗而妖嬈,“就算,就算如你所說,也隻能證明風南碰觸過‘破魔之戒’,他未必擁有‘破魔之戒’呀!”

夜冥幾不可聞地歎了歎氣,抬手敲了敲貝拉的額頭:“哎呀,天堂裏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守護天使?仔細聽好,除魔師紫萌死去之後,隻有在風南出入的地方,能夠感應到‘破魔之戒’的力量,而他是唯一一個因‘迷迭香’昏迷的人類,你覺得‘破魔之戒’會不會在他那裏呢?”

貝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迷糊可愛的模樣令夜冥再次幽幽地長歎一聲。

“那麽,風南怎樣才能蘇醒呢?”

“你,你……”夜冥無奈地望著貝拉,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你怎麽會蠢得這麽無可救藥呢?我隻是想確定‘破魔之戒’的下落,又沒有要出手殺掉風南,你隻要用天使的力量將他體內的毒氣清除,他就會醒來了!”

“嗯,嗯,謝謝你!”貝拉揚唇而笑,水藍色的眼眸中波光瀲灩,金絲般的發絲已經恢複如常,倏地,她凝眸問道,“夜冥,我和你應該是對立的,你為什麽好像……好像是在幫助我呢?”

夜冥微微一怔,漠然出聲:“我隻是不屑與你這樣的低等天使交手!”

什麽?

低等天使?

她可是天神親自賜予力量的守護天使啊,盡管力量微弱,她也是天神的孩子,是獨一無二的守護天使貝拉,一個高級惡魔居然如此踐踏她,太過分了!

“夜冥,你今天不殺我,一定會後悔的!”

夜冥禁不住又敲了敲貝拉的腦門兒,沉聲道:“貝拉,你究竟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呢?有時候,你蠢笨得不行,非常簡單的問題卻總是想不明白;有時候,你又似乎聰明得要命,謹小慎微,什麽都能注意到。我真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麻煩的守護天使,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夜冥自己也很奇怪,今天竟然如此有耐性,與一個守護天使談了這麽久,可讓他鬱悶的是,這個笨天使根本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夜冥,你放棄‘破魔之戒’吧。”

“貝拉,你是不是得寸進尺了?”夜冥收斂起一身的溫雅之態,隱隱地,一股淩厲之氣聚攏在他的周圍,“你既然做過紫萌的守護天使就應該很清楚,我為什麽一定要得到‘破魔之戒’!你是天使,我是惡魔,我們各為其主,不要逼我出手殺你!”

貝拉沉默不語,抬眸注視著夜冥那個銀光閃閃的麵具,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容貌,可是……貝拉總覺得,夜冥的聲音、夜冥的舉止,似曾相識。

夜冥,夜冥……

夜冥是誰?赫赫有名的魔族右使,力量強大的高級惡魔,僅僅與貝拉有過一麵之緣,是貝拉必須對抗的敵人,但是,為什麽她會對夜冥產生一種無法言喻的特殊感覺呢?

貝拉糊塗了,真的糊塗了,她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更理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

“夜冥,我們是不是……”

貝拉的話湮沒在喉嚨裏,因為,夜冥已經不見了蹤影,結界也徹底消失了。

怎麽回事?

怎麽會這樣奇怪呢?

貝拉作為風南的守護天使,作為“破魔之戒”的守護者,是阻擋夜冥達成目的的首要障礙,夜冥本應該毫不猶豫地出手殺了她,然而……夜冥非但沒有傷害她,還似乎在暗暗地幫助她。

這,這到底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