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來是狼王

1

“蘇珞珞!”

“蘇珞珞!”

“蘇珞珞!”

春日的陽光異常明媚,天空是蔚藍色的,白雲比棉花還白,就連空氣中也似乎浸染了甜蜜的花香。

當然,如果能把那道煩人的噪音趕跑,這個世界就更美妙了!

“喂,蘇珞珞。裴琅在叫你啊。”周莉莉用手撞了撞我,好奇地問道,“你怎麽不理他啊?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啊?”

“有嗎?我隻聽到蒼蠅在‘嗡嗡嗡’地叫啊。”我四處張望,就是不看裴琅的方向。

“呃,好大好帥的一隻蒼蠅。而且,他向你走來了哦。”周莉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哇,這隻蒼蠅的臉色好像不是那麽好看。看樣子來者不善啊!蘇珞珞,我覺得我還是先走為妙,你自求多福吧!”

周莉莉說完,當真丟下我腳底抹油。

“喂,周莉莉。你這個不講義氣的家夥!”我跺跺腳,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不就是一個裴琅嗎?至於怕成這樣嗎?

“蘇珞珞,你為什麽不理我?”我還在腹誹,某隻蒼蠅已經來到我的身邊,發出惱人的噪音。

“哎喲,你這是在叫我嗎?”我似笑非笑地睨向來人,語氣酸溜溜的,像夏天的青蘋果一般,“抱歉啊,我還以為我出現幻聽了呢!”

抬頭裝腔作勢地看了一下天空,我麵帶譏諷地說道:“嘖嘖,今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裴琅同學,你怎麽就舍得理我了呢?”

剛才周莉莉笑話我和裴琅吵架了,其實我們何止是吵架,我們之間早已上升到互不理睬的冷戰程度。

自從裴琅和程安安越走越近之後,他就似乎對我愛理不理的。

連續幾次的碰壁之後,我也打定主意,不再理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所以算起來,我和裴琅雖然是同桌,卻足足有半個月沒有說一句話了。

我以為他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今天他居然主動跑來找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我心中暗自猜測——

握手言和?

嗯,看裴大爺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不是太像。他這種態度,至少缺乏了握手言和的誠意,不是嗎?

興師問罪?

呃,看表情倒是挺像的。可我左思右想,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我最近到底哪裏得罪了他。

不過,裴琅這家夥,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對他也絕不能用看待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

我猜不透他心底到底是什麽想法,索性不動聲色,以靜製動。

“蘇珞珞,下午放學之後,你到學校後麵的桃花山來一趟。”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譏諷一般,裴琅麵無表情地說道,“記得要準時哦。”

桃花山?

我心中越發迷惑。

據我所知,學校後麵的那片桃花山種滿了桃樹。每到春天,那漫山遍野的桃花競相開放。遙遙望去,就如大片大片姹紫嫣紅的塗料潑灑在天空,雲蒸霞蔚,漂亮極了!

所以那裏一向是情侶表白、約會、戀愛的風水寶地。

隻是,以我和裴琅現在這種水火不容的關係,去那裏好像有些不適合吧?

難不成,裴琅又想向我表露心跡?

這個念頭才在我腦海中閃過,便被我迅速地否決了。

開玩笑,哪有人會對一個自己心儀的對象如此惡劣的!他好像早就移情別戀程安安了!

一念至此,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下午好像沒時間啊。”

裴琅將我臉上那副“你叫我去我就去,那多沒麵子”的表情盡收眼底,也不動怒,隻垂眸淡淡地說道:“蘇珞珞,我是認真的。下午放學後,無論如何你都要抽空去桃花山一趟。否則,你會後悔的!”

他說得異常認真,倒叫我有幾分好奇起來——

認識裴琅這麽久,可從未見過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

難道,裴琅真的有正事找我?

可是有什麽事情,是他不能現在對我說的呢?

“裴琅,有什麽事情你就直說,不要裝神弄鬼的。”我故意假裝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眸光卻偷偷地凝著裴琅,一眨也不眨。

“蘇珞珞。”裴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灼灼的桃花眼中有十分複雜的神色快速閃過,“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有成見。可是相信我,走一趟不會對你有什麽損失,反而會讓你收獲不小的!我言盡於此,去與不去,由你自己決定。”

說罷,裴琅當真不再看我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啊啊啊,裴琅,你這個可惡的家夥,吊起了人家的胃口,又這樣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真是討厭死了!

2

因為裴琅的邀約,整整一下午的課,我都上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而裴琅,他——居——然——逃——課——了!

一下午都沒有出現在教室裏。

要知道,裴琅雖然經常表現出對學習不屑一顧的表情,卻從來沒有遲到或者早退過,更別說逃課這種事情了。

這樣反常的情形,越發讓我不安起來。

裴琅他不會是出什麽事情了吧?

這家夥,雖然自從和程安安走在一起之後,對我就惡劣起來。可我還是相信,他曾經是真心當我是朋友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

於是下課鈴剛響,我甚至顧不得和沈千辰打招呼,便提起書包朝學校後麵的桃花山飛奔而去。

這個季節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一朵朵、一簇簇綻在枝頭,粉粉嫩嫩,絢爛多姿。被風一吹,就如夏夜晴空的晚霞掛在枝頭。那樣大片大片的粉,遠遠望去,讓人觸目驚心。

然而此刻,我卻無暇欣賞眼前的美景。因為直接到達目的地之後,我才想起一個嚴重的事實——我忘記問裴琅具體的地點了!

桃花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有具體地點,難道要我一處一處地找?

想了想,我掏出手機撥通裴琅的電話。電話響了許久,裴琅才接了起來。甩給我一個地址之後,他便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

不過聽到裴琅的聲音,確定他沒事之後,我一顆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至於他到底約我來這裏做什麽,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我朝著裴琅指定的地點走去,還沒走到便有個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

“不要,我不同意!”

劉子鳴,怎麽會是他?

自從他和程安安戀愛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了。

其實我生氣歸生氣,卻也沒有想過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

隻是不知是他故意避著我,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同在一個學校,我們見麵的機會竟然少得可憐。偶爾有那麽一兩次碰麵,也因為有程安安在場的緣故,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於是,原本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就這麽生生成了陌路。

隻是,劉子鳴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此時此刻,我並不是太想見他。可裴琅和我約定的地方又在這裏,一時間,我竟有些進退兩難。

“劉子鳴,別讓我瞧不起你行嗎?感情這種事,從來都是你情我願的。合則聚,不合則散。你這麽婆婆媽媽的,隻會讓我更討厭你。”我還在猶豫,程安安的聲音竟也在桃花林中響起。

不過,這兩個家夥,這是在鬧分手嗎?

雖然從程安安刻意接近裴琅開始,我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沒想到,事情竟真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而且,速度還如此之快!

聽程安安決絕的口氣,是鐵定要和劉子鳴分手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和裴琅已經在一起了?

這個念頭讓我像吞了半隻蒼蠅一樣,頓時覺得惡心無比。

悄悄地後退了幾步,找了處假山做掩護,我決定坐下來慢慢欣賞這出偶遇的大戲——

“程安安,你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行不行?什麽合則聚,不合則散?狗屁!”一向文質彬彬的劉子鳴竟然爆起了粗口,顯而易見是憤怒到了什麽程度,“程安安,你別為自己的喜新厭舊找借口。這會讓我覺得很惡心的!”

“什麽叫喜新厭舊?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程安安明顯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劉子鳴早就知道真相了。

“程安安,你就繼續裝吧。”嘴角揚出一抹譏諷的笑,劉子鳴冷冷地說道,“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好事我不知道,你不就看上了裴琅,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想踹了我的嗎?你如果大大方方地直說,我也許還會成全你。可是越是這樣無恥,我越不會讓你好過!想利用完我就一走了之,門都沒有!”

我一直以為,劉子鳴是個很有涵養的人。可今天的劉子鳴,讓我覺得有些陌生。我想,他大概是真的看上了程安安吧?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憤怒!

不過,劉子鳴為什麽說程安安在利用他?

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劉子鳴,你真是不可理喻。什麽叫我利用了你就想一走了之?當初我們在一起,可是你情我願的。難道我有拿槍逼著你和我在一起嗎?”

程安安說得氣勢洶洶,我卻明顯地聽出來她有些外強中幹。

“還有啊,我和裴琅隻是要好的同學關係。你別胡說八道,壞了我的名聲!你以為我像你,明明心裏喜歡的是蘇珞珞,卻還要和我在一起。”

喂喂喂,你們兩個夠了啊!

分手就分手嘛,幹嘛要把我牽扯進去!

躺著也中槍的我,表示十分無辜。心中卻因程安安的話,暗自疑惑——難道當初程安安和劉子鳴在一起,另有隱情?

果然,劉子鳴冷笑道:“沒錯,我是喜歡蘇珞珞。從前喜歡她,現在喜歡她,將來也喜歡她。可那又怎樣?程安安,蘇珞珞心地善良,思想單純,她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她值得我去喜歡!”

說到這裏,劉子鳴的眸光突然黯淡了下來。嘴角揚起自嘲的笑,他一拳重重地打在身旁的桃花樹上。

“隻可惜,我當初是瞎了狗眼。竟然會把持不住,被你勾引。程安安,你敢說那晚我家請客的時候,你不是故意來親我的?你敢說那時候你不知道我心裏隻有蘇珞珞?你故意引誘我,也不過是因為你想利用我來氣蘇珞珞吧?好,這些都沒什麽。我自己做錯的事,我自己承擔。可是你害我和蘇珞珞形同陌路,現在又想去勾引裴琅,讓他也離開蘇珞珞。程安安,同樣的事情我不會讓它發生兩次。同樣的傷害,我也不會讓蘇珞珞承受兩次。所以分手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嗬嗬,劉子鳴,我沒想到你這麽偉大呢!為了蘇珞珞那個賤人,竟然寧可委屈自己。”程安安雙肩顫抖著,臉上青白交加,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可是你以為,你不分手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這種事,你以為你能勉強得來嗎?”

“我當然不能勉強你。”劉子鳴淡淡一笑,眼眸中竟有一種魚死網破的決絕,“可是我一天不承認和你分手,你就一天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和裴琅在一起。當然,你也可以什麽都不顧地和裴琅在一起。不過,那自然得付出一點兒代價。程安安,隻要你不怕從此背上水性楊花、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的名聲。我也不在乎和你一起出醜的!”

“劉子鳴,你!”程安安氣極了,揚手就朝劉子鳴臉上扇去,“你竟敢這麽對我,就不怕有天你會後悔今天的衝動嗎?”

“後悔什麽?程安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無非就是想拿我爸爸要挾我而已。”一把抓住程安安的手,劉子鳴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嘴角,“可是我告訴你,程安安,這一招已經不管用了。當初我會被你要挾,是因為我天真地以為,我爸是真的因為失業,所以不得不跳到你繼父的公司混口飯吃。可是現在,嗬嗬……我隻恨我當初太天真!”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劉子鳴,你是不是聽說什麽了?”聞言,程安安頓時臉色慘白如紙,先前囂張的氣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垂眸,掩住眼底的痛色。劉子鳴一字一句地說道,“程安安,我原先以為你隻是驕縱、霸道而已,所以剛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心誠意想過要好好待你的。卻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思居然如此惡毒!”

“你說什麽,劉子鳴?你說我惡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程安安詫異地抬頭,眼眸裏霧氣氤氳,似落非落,看起來委屈極了,“劉子鳴,你居然說你女朋友惡毒!”

“程安安,別裝了。你這套苦肉計在我身上已經沒用了。”劉子鳴卻根本不為所動,“你可別忘了,幾分鍾之前你才說過要和我分手,現在又承認你是我女朋友了?程安安,你是想回心轉意呢,還是想堵上我的嘴,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子鳴,你對我的誤會已經深到這種程度了嗎?”程安安麵色微變,眼中的淚水瞬間滑落而下,她低下頭,微微抽泣著說道,“我承認,剛才和你說分手是我的不對。可是子鳴,你有沒有想過,我這麽做,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你問問你自己,你的心有放在過我的身上嗎?我知道你一直喜歡著蘇珞珞,所以我討厭她,我嫉妒她!我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讓你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氣極了,所以我才會和你說分手的。”

程安安說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就連我聽了,也有幾分動容,覺得我才是導致他們分手的十惡不赦的罪魁禍首。

劉子鳴似乎也有所觸動,他輕輕地歎息一聲,語氣也瞬間柔和了幾分:“程安安,你當真喜歡過我嗎?”

“當然。”程安安哭得越發委屈,“我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你,又怎麽會主動親你呢?怎麽會答應做你的女朋友呢?”

“那裴琅呢?你和他又是怎麽一回事?”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劉子鳴的眼中有糾結和遲疑的光芒閃過。

“子鳴,你相信我,我和裴琅真的沒有什麽,我們隻是普通朋友關係而已。”程安安撲到劉子鳴的懷中,將他環腰抱住,“子鳴,我喜歡的人始終都是你!”

“那你以後也不和他來往了嗎?”劉子鳴還在糾結,語氣裏卻隱約帶了幾分期待。

“子鳴,隻要你好好對我,我自然不會多看別的男生一眼。”程安安遲疑了片刻,終於咬牙笑道,說罷,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劉子鳴的胸前,有些不安地問道,“劉子鳴,你還喜歡我嗎?”

“安安……”劉子鳴猶豫著,將手放到了程安安的背上,“別哭了。我也喜歡你!”

劇情至此,峰回路轉,我似乎看到了一出狗血的瓊瑤大戲。

然而劉子鳴的手,突然堅定地把程安安從他懷中推開,然後闔上眸子,一字一句地說道:“程安安,我也喜歡你,曾經真的喜歡過你!但是我對你的喜歡,早已在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的那一刻死去,所以,你不要在我麵前演戲了。你不要妄想用這套把戲來敷衍我,讓我替你守住秘密。”

喂,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玩呀?

這一波三折的,讓我這個圍觀群眾的心髒承受不住啊!

不過,程安安到底有什麽秘密,竟讓她寧可舍棄裴琅,也必須要守住的?

3

我心中好奇之餘,又覺得自己太過天真。剛才兩人唱作俱佳,害我以為事情真如他們所說,誰知兩人竟都是演技派的高手,都在做戲給彼此看。

還有劉子鳴,我一直恨他背叛了我們的友情,卻沒想到,當初事情的真相竟然這樣複雜。而且他不願意和程安安分手,竟然不是因為喜歡程安安,而是為了維護我!

一時間,我心中五味陳雜,說不清是該感動還是該遺憾。

“子鳴。”程安安還在做戲,表情卻已經有些不自然,“你真的誤會我了,我能有什麽秘密呢?”

“程安安,你真的要我說出來才肯死心嗎?”劉子鳴譏誚一笑,說道,“那好,我就如你所願。程安安,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蘇珞珞父母公司是怎麽破產的?曾經蘇珞珞當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你這個朋友,卻在她背後捅了她一刀。你說,如果她知道這個消息會是什麽感受呢?”

我父母公司破產是因為程安安在我背後捅了一刀?

這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劉子鳴,你到底在說什麽?

心髒陡然一沉,我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腦海中有個念頭飛快的閃過,又被我狠狠地壓了下去。

不會的,怎麽可能是那樣?

如果事情真如劉子鳴所說,那我豈不是成了害爸媽公司破產的罪魁禍首?

我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自己繼續聽下去——

“你果然知道了。”這一下,程安安不再演戲,眼底有憤恨又遺憾的目光閃過,惱羞成怒地低咒道,“劉子鳴,沒想到你爸爸那麽聰明的一個人,竟生出你這麽一個蠢材來!”

“我爸聰明嗎?我怎麽不覺得?”劉子鳴眼中有痛楚之色一閃而過,“如果他聰明,就不會背叛幾十年的朋友,和你繼父勾結,出賣公司的情報去換取自己的利益。”

“是,我現在也覺得,他不是那麽聰明了。如果他真的聰明的話,就不會把這麽大的秘密告訴你這個蠢材。”程安安點頭,憤恨地說道,“看來,我有必要告訴繼父,讓他給你爸一點兒警告了。”

“你覺得他會把這種事情告訴我嗎?如果不是他因為一直自責內疚而喝醉了,酒後吐真言,我可能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

闔眸,將眼中的情緒悉數掩蓋。劉子鳴麵無表情地說道。

“不過程安安,你不用威脅我。你盡管去好了!我相信你繼父如果是個聰明人,就不敢輕舉妄動。而我爸那種人,你覺得他如果沒有一點兒把握,敢把自己的未來全部交到你繼父手裏嗎?說到底,他們不過是利益合作,狼狽為奸而已。程安安,我該說你幼稚呢,還是說你天真呢?居然想拿這個威脅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恨不得你去告狀,恨不得我爸爸和你繼父鬥起來。最好來個兩敗俱傷。這樣我就不用整天在良心與親情之間糾結,不用痛苦到底要不要告發自己的親生父親了!”

劉子鳴的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低,到最後已經變成了痛苦的嗚咽。他雙手蒙著臉,滑落在地,身子不停地顫抖著,發出負傷小獸般的哀號。

“瘋子!劉子鳴,你這個瘋子。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告發了,你爸爸和我繼父都會完蛋的!”厭惡地瞥了劉子鳴一眼,程安安眼裏有驚恐和害怕浮現,“劉子鳴,為了一個蘇珞珞。你竟然忍心把你親生父親送進監獄嗎?”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的!”劉子鳴突然跳起來,怒吼道,“還有你,程安安,你也是罪有應得!如果不是因為你趁著蘇珞珞帶你去她家玩的時候,偷改了她爸媽公司的一份重要合約書,她媽媽也不會做出錯誤的決策,她們家也不至於會破產。程安安,你那是犯罪,你知道嗎?”

劉子鳴的話像炸彈一樣“砰”的一聲在我的耳邊炸開。

我隻覺得一瞬間,全身的熱血沸騰,大腦一片空白,耳畔除了嗡嗡作響的耳鳴聲,再也聽不到其他。

我一直以為,爸媽公司破產,我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一夜之間,從錦衣玉食的蘇女王,變成了身無分文的窮丫頭。

那種巨大的落差,讓我多少對爸媽有些怨懟。我埋怨他們決策失誤,卻不知,他們的失誤其實是因為我錯信了不該相信的人才導致的。

我一直當程安安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從來沒有防備過她。每次她提議要到我家去玩的時候,我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從來不對她設防,包括我爸媽在家裏的辦公室。誰知道她居然辜負了我的信任,做出這種卑鄙無恥的事!

程安安,這筆賬我不和你算清楚,我怎麽有臉去見我爸媽?

腦海裏有無數個聲音在叫囂著,我站起身來,衝了出去。

“蘇珞珞,別衝動。”一隻大手將我拖了回頭,我聽到裴琅熟悉的聲音在耳畔低聲響起。

“裴琅?”我扭頭看他,滿眼訝異,“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沒看見?”

這家夥,為什麽每次都是如此神出鬼沒的?

“這不是重點啊,蘇珞珞。”裴琅顧左右而言他,“重點是你現在衝出去找程安安對質,不僅會讓劉子鳴難堪,還會打草驚蛇。我們手上現在並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是嗎?”

“你說得沒錯。”冷靜下來細想之後,我覺得裴琅說的話是正確的。

我現在衝出去,的確是逞了一時之快。可是讓程安安發現我知道真相之後,她第一件事要做的隻怕是銷毀證據吧?

那不僅對爸媽的公司沒有絲毫幫助,還會讓我們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麵。

隻是,裴琅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今天的這一切,分明是他刻意安排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接近程安安,恐怕也是他故意做的吧。

他費盡心機設了這個局,難道隻是為了幫我揭穿真相嗎?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浮現,任憑我絞盡腦汁,也想不透其中的蹊蹺。

我抬眸看向裴琅,絢爛的桃花樹下,他依舊是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那張美得驚心動魄、雌雄莫辨的臉。明明十分熟悉的五官,可不知為何,這一刻我卻覺得眼前的裴琅是那樣陌生,陌生到我似乎從未了解過他一般……

從他一出現開始,他就帶著一股神秘莫測的氣息。

我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口中的家鄉到底在什麽地方。而他卻對我了如指掌,連這種隱秘的機密,他都清清楚楚。

他說對我一見鍾情,從看見我的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

我曾經深信不疑,可現在想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一見鍾情?

不是我對自己沒有自信,而是像裴琅這樣萬裏挑一的出色人物,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對一個人一見鍾情!

那麽,他帶著昭然若揭的興趣,以強勢的態度擠入我的生活。到底圖的是什麽呢?

我越想越覺得困惑,心底卻沒有一絲不安。

不知道為什麽,我對裴琅有著一種莫名的信任,雖然沒有任何理由。可是我就是篤定,他對我從來就沒有什麽惡意。

4

“裴琅,謝謝你。”垂眸,掩住眼底的波瀾起伏,我揚起嘴唇,笑得天真而無邪,“如果沒有你,我不會發現這個秘密,不會知道我曾經犯過那麽大的一個錯誤。”

“傻瓜,這不是你的錯。”裴琅拉著我,悄悄地退出了桃花林,“蘇珞珞,不要因此而自責。我讓你看清事情的真相,隻是想讓你明白人性的善惡,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這樣,你才能有所針對,才能想辦法挽救你爸媽的公司,不是嗎?”

裴琅說得雲淡風輕,我卻聽得暗自驚心——

這件事,果然是裴琅一手策劃的。以他的那長相,想要讓程安安上鉤其實一點兒都不難。但是他到底是從哪裏得知,程安安和她繼父才是我爸媽破產的始作俑者的呢?

要知道,隻怕我爸媽都從沒想到這一點!

“嗯,你說得沒錯。”我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故作不經意地問道,“裴琅,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程安安的?”

話還沒說完,我突然覺得腳下一空,一種失重的感覺讓我心髒陡然沉了沉。

“小心。”裴琅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抱在懷中。我感覺到自己在裴琅的懷中不停地滾動,一些山石和泥沙隨著我們一起滑落而下。

偶爾有荊棘穿透衣物和肌膚,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我甚至看到裴琅手臂處,因為被山石擦傷而滲出殷紅的血漬。

而我,除了腳上有一兩處被刮破的輕傷之外,幾乎毫發無損。

因為從頭到尾,裴琅一直將我牢牢地護在他的懷中。直到我們落到山坡最下麵,快要撞上一塊大石頭。裴琅才將我用力地推了出去。

“裴琅,裴琅!”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目光尋到裴琅之後,我飛快地跑了過去,“裴琅,裴琅,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淡淡的血腥味,混著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的味道傳入我的鼻尖。我看見裴琅雙眸微闔,腦袋上有血跡順著他白皙的肌膚流下。

“裴琅,你這個大笨蛋,你不要嚇我。”我心中又急又慌,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將他抱入懷中搖晃起來。

“蘇珞珞,你才是大笨蛋呢!”懷中的某人嘴角綻放出淡淡的笑容,裴琅氣若遊絲的聲音聽在我耳朵裏,卻無異於天籟,“走個路你都會踏空,跌下山坡。蘇珞珞,你這麽笨,你家裏知道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力氣和我耍貧嘴。”我哭笑不得地抓著他搖了幾下。

“蘇珞珞,你想謀殺我啊。”裴琅有氣無力地白了我一眼,十分無奈地說道,“再搖下去,我就快變成腦震**了。我倒是沒被石頭撞傻,卻被你給搖成傻子了。要真是那樣,蘇珞珞,你可要負責養我一輩子啊!”

“養你個頭,你以為你是我們家小狼啊。”我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腦袋,卻發現裴琅眼中有異色一閃而過。

“唉,真悲哀,我的待遇還不如你們家一條狗。”裴琅垂下眸子,撇嘴笑了笑,“蘇珞珞,你個小沒良心的,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啦!”

“如果你要和我們家小狼相提並論我也沒有意見。”我心中若有所動,故意笑道,“可前提條件是,你也要成為我的寵物。”

“想得美!讓本大王……本大爺成為你的寵物,蘇珞珞,你活得不耐煩了吧?”裴琅從我的懷中跳起來,身手敏捷得像沒有受傷過一樣。

見他如此,我反而有幾分擔心:“裴琅,你真的沒事嗎?要不然,我們還是到醫院看看吧。”

“我才不要去什麽破醫院呢!”裴琅似乎對“醫院”兩個字十分反感,想也不想地說道,“放心吧,這點兒小傷還難不倒我。”

“可是你在流血啊。”我指了指他的額頭和手臂,“就算不去醫院,咱們也要找個診所包紮一下吧。”

“哎呀,蘇珞珞,你怎麽變得這麽囉唆啦。”裴琅推著我往前走,“時候不早了,蘇珞珞。再不回家天就該黑了。”

說罷,裴琅不由分說地將我一路“護送”上了公交車,然後朝我擺擺手,瀟灑地轉身離開。

我一路沉浸在對裴琅傷勢的擔憂和對程安安的背叛以及對自己的自責情緒中,直到坐過了兩站公交車,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回到家的時候,爺爺已經出去鍛煉了。屋子裏靜悄悄的,連平日裏聽見開門聲就向我撲過來的小狼,此刻也沒了聲響。

咦,這小家夥,跑哪裏去了呢?

我一邊喚它的名字,一邊尋找。直到每間屋子都找遍了,也沒有看到小狼的身影。

我多少有些失落。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震撼了,我想我需要一個不會泄露我秘密的聽眾。

5

正想著要不要去找沈千辰,陽台上一陣細微的聲響讓我收回了腳步。

我打開房門,一眼就看見蜷縮在角落裏的小狼。

咦,這家夥居然在家裏,而且居然還如此安靜!

這一點也不符合我們家小狼的風格好嗎?

我正在疑惑,目光卻在落到小狼額頭的傷痕後,猛地一怔。

這傷口……怎麽那麽熟悉?

腦海中飛快地閃過裴琅的麵容,以及他額上的那道傷口,我的心髒瞬間加快了跳躍的頻率。

不會吧?

為什麽裴琅受傷的位置和我們家小狼受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小狼,你怎麽受傷了?”我將小狼抱入懷中,發現它竟有幾分抗拒往日這個讓它十分享受的懷抱,“別鬧,小狼,我去給你包紮一下。”

不理會小狼的嗚咽聲,我將小狼徑直抱回了屋子。目光卻悄悄地落在了他的右前腿上——一個明顯的傷口映入我的眼簾。卻幾乎將我驚得差點兒將懷中的小狼甩了出去。

如果說小狼額上的傷口我可以當成是巧合的話。那麽小狼腿上的這個傷口,我卻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

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裴琅受傷,小狼也受傷。而且兩處位置還一模一樣。

難道說,裴琅和小狼身上有著某種神奇的聯係?

目光落在小狼頭頂的那簇金色毛發上,我的腦海裏又再度閃現出裴琅銀白頭發上的那抹耀眼的金色。

“小狼啊小狼,你和裴琅到底有什麽關係?”我在心中不停地猜測,手指在不小心纏繞到小狼頸脖上的項圈後一怔。

我似乎覺得,裴琅身上也有這種材質的項鏈。雖然每次他將項鏈小心翼翼地掩藏在衣服下麵。可那種難得一見的材質和古樸的顏色,著實讓我印象深刻。

我飛快地拿起小狼頸脖上的項圈研究起來。

蘇珞珞啊蘇珞珞,你真是個大笨蛋!

——當我看到小狼項圈上那個小小戒指上的刻字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我一直以為,爺爺說的“狼”是狼狗的狼,誰知道,爺爺說的“狼”根本就是裴琅的琅。想必這戒指上的刻字爺爺也曾經看過,所以才會給小狼取這個名字。誰知卻被我給理解錯了!

小狼,哦,不對,應該是小琅才對!它會不會等同於裴琅呢?

這個大膽的念頭將我狠狠地嚇了一大跳。

一個是狗,一個是人。

這兩者怎麽可能是同一個呢?

可要不然,又該如何解釋這種種巧合,以及裴琅身上與小狼相似的地方呢?

像裴琅那樣的人物,美好得本來就不像塵世間的人。他口中提及的家鄉,也淳樸得不像世間所有。

而且,如果裴琅真的就是小狗的話,那麽,也就能解釋他為何會知道我們家秘密的理由了。

可是,我該如何才能證明,這兩者是同一個物種呢?

夜色如水,受了傷的小狼睡得異常沉穩。我在暗夜中,靜靜地注視著那個蜷縮在一團的小小身影。良久,終於拿起手上的防脫水筆,朝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