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亂的四人約會
自從周六的約會失敗之後，我就一直躲著洛傾城。
我害怕看到他的臉，因為我隻要和他對視，就會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我一定是生病了，生了一種名為“洛傾城缺失症”的病。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努力避開洛傾城。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這也許隻是一種依賴。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爸爸媽媽來到陌生的地方生活，才會格外依賴洛傾城，才會產生“重要的人被搶走了”的念頭。這樣是不行的，我不能讓珊瑚難過，也不能讓洛傾城為難。
珊瑚說得對，我待在洛傾城身邊會阻礙喜歡他的人追求他，也會妨礙他去喜歡別的女生，而且我親吻他的行為似乎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這幾天，每次看到洛傾城，都能看到他緊皺著眉頭。他一定覺得很為難吧，每天都要迫不得已地吻我，讓我能維持人類的模樣上學。
每天早晨，洛傾城都在釋放了睡眠魔法以後來為我解除魔法。和以往不同的是，我連一絲知覺都沒有，仿佛洛傾城每天早晨會親我一下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與其說我在躲避他，不如說他和我互相避免撞見。
“小倉，你和洛傾城到底怎麽了？”珊瑚叉著腰站在我麵前，像買菜的大媽一樣嘮叨著，“我還從來沒見你們冷戰過，你趕緊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沒有啦。”
洛傾城就坐在我旁邊，哪怕隻是說一句話，我都會感到尷尬。
珊瑚不依不饒地衝洛傾城埋怨道：“喂，你到底對小倉做了什麽？氣氛怎麽變得這麽低沉啊？”
我埋著頭，恨不得立刻消失。
“不用你管。”洛傾城冷冷地說道。
他果然生氣了。
我失落地想著，就算是青梅竹馬，一再被“非禮”，也肯定會受不了的，洛傾城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色狼啊？
其實，如果非要追究洛傾城情緒不佳的原因，除了看煙花的時候被我“強吻”，我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原因。
“洛傾城，你能不能客氣一點兒？”珊瑚的火氣“噌”地一下冒了出來，她一拍桌子，對著洛傾城怒目而視。
“你煩不煩啊？”洛傾城抬起頭說道。
眼看一場戰爭就要拉開帷幕了，我連忙站起來勸道：“你……你們冷靜啦……”
“走開！”
“閉嘴！”
沒想到洛傾城和珊瑚居然異口同聲地朝我嗬斥了一聲。
突然，世界安靜下來了。
原來自始至終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是啊，是我對洛傾城懷著奇怪的情愫，是我背叛了珊瑚，其實我才是那個最過分的人。
想到這裏，一股濃濃的自我嫌惡感湧上來，快要將我淹沒了。
我努力把淚水逼了回去。
“小……小倉，我不是那個意思……”珊瑚苦惱地抓了抓頭發，解釋道。
洛傾城也看向了我，隻是我看不懂他的神色。
“對不起！”我腦海中的那根弦終於繃斷了，我淚奔而去。
上課鈴聲被我拋到了腦後，珊瑚的驚叫聲也被我狠心地無視了，我一邊在走廊上跑著，一邊抹著眼淚以防自己看不清腳下的路。
原本喧嘩的校園逐漸安靜下來，課間休息的時間已經結束了，我隻能聽見自己慌亂的腳步聲，以及失控的心跳聲。
米小倉啊米小倉，你真沒用，你為什麽要哭呢？
我在心裏狠狠地唾棄自己。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接近樓頂的拐角處，這裏很少有人來，離教室又遠，不用擔心別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透過拐角處的窗戶，我還能看到樓下的風景，真是一個散心的好地方呢！我默默地自我安慰著。
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淚，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
“米小倉，你羞不羞啊？你還好意思哭！”我數落著自己。
地板很幹淨，一點兒灰塵也沒有。我伸出手在地板上搓了搓，硬邦邦的，一點兒也不好玩。
“逃課了？”我的頭頂上突然投下一道陰影，冷冰冰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一般。
我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一看，原來是蘇飛學長。
他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太嚇人了！
但是，我可不敢在這個冰山風紀委員麵前說什麽大不敬的話，我隻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然後乖乖地點了點頭。
“已經上課了，為什麽在這裏？”蘇飛學長靠牆站著問道。
我的心裏突然生出了一股勇氣，不想回答問題，於是反問了一句：“學長不也在這裏嗎？”
話音剛落，蘇飛學長那能凍死人的眼神就像雷達一樣掃了過來。
我立刻縮成了一團。
蘇飛學長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說道：“珊瑚拜托我幫她找人。”
“找我？”我指著自己，遲疑地問道。
“是啊。”蘇飛學長麵色冷漠地說道，“他們也在到處找你，哦，他們就在樓下。”
我順著蘇飛學長的視線朝身後看去，隻可惜窗戶比我的視線要高，我隻好站起來。
樓下，洛傾城和珊瑚正朝著對方跑去。當他們走到對方麵前時，不約而同地撐著膝蓋低頭喘氣。
不一會兒，珊瑚似乎已經恢複了體力，和洛傾城說了什麽。洛傾城也直起了身，兩人似乎達成了什麽共識，開始心平氣和地討論起來。
“他們看起來很般配，對吧？”蘇飛學長突然問道。
“啊？”我不明所以。
蘇飛學長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道：“米小倉，不要給他們添麻煩。”
我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蘇飛學長也覺得我給他們添麻煩了嗎？我果然做了很多壞事呢，我總是讓別人為難。
雖然我早就知道自己很沒用，但是突然被一個並不熟悉的人點破，我還是有些無地自容。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自嘲地說道：“是嗎？我也覺得……”
蘇飛學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說：“米小倉，離開洛傾城的身邊吧。”
“為什麽？”我還來不及理解蘇飛學長話裏的意思，就已經問出口了，語氣裏帶著連我自己都覺得詫異的委屈。
我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們隻是青梅竹馬……隻是生活在一起……我不會打擾他們的……”
我從認識洛傾城的那一天開始，就從來沒有和他分開過。蘇飛學長的意思是讓我不要經常和洛傾城在一起嗎？還是叫我離開洛家？
“你應該從洛傾城的生活裏消失，這樣他們才會在一起。”蘇飛學長冷酷地說道，“你自己看窗外。”
我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頓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能聽從蘇飛學長的提醒朝窗外看去。
教學樓下，珊瑚正被洛傾城抱在懷裏。
珊瑚有著剛剛好的身高，身材纖細，長相甜美，波浪卷的黑發披散在她的肩頭，讓她看起來就像櫥窗裏的娃娃，讓人忍不住想要珍惜她。
而且，珊瑚還有著見義勇為的優點，是我米小倉唯一的好朋友。
這麽優秀的珊瑚和洛傾城抱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幅畫，讓人忍不住駐足圍觀，並為他們送上祝福。
一滴眼淚從我的眼眶溢了出來，趁我眨眼的瞬間掉落在地上。
蘇飛學長冷漠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米小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喜歡洛傾城。”
——你喜歡洛傾城。
聽到這句話，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從我的心髒傳來。
我捂住胸口，額頭輕輕地靠在玻璃上。樓下的珊瑚和洛傾城已經分開了，珊瑚說了句什麽，洛傾城終於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沉悶了這麽多天，洛傾城終於笑了，因為珊瑚，他笑了。
越來越多的淚水湧了出來，我努力睜大眼睛，想要把洛傾城的表情看清楚，就好像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一樣。
陽光下，珊瑚似乎朝我所在的位置指了指，洛傾城看了過來，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教學樓。
“米小倉，我不會允許任何可能會傷害到珊瑚的人存在，你也不希望你最好的朋友過得不開心吧？”蘇飛學長淡淡地說道，雖然字字都像針一樣插入我的心髒，但是他說得很對。
珊瑚對我很好，洛傾城對我也很好，我實在不應該為他們增添任何麻煩了，哪怕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對洛傾城的那種奇怪的感情就是喜歡。
“所以，你消失吧。”
蘇飛學長看著我的眼神一絲溫度也沒有，就像看著一團垃圾。
不！我不要！
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甘地呐喊，然而我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淚水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嘩啦啦地流淌著。
我不想哭，但是我控製不了自己的眼淚。
“小倉！”洛傾城的聲音傳來，下一秒，我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洛傾城充滿敵意地看著蘇飛學長，“你對她做了什麽？”
珊瑚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米小倉，你還想錯下去嗎？”蘇飛學長並沒有理會洛傾城，而是對我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宛如雷擊一般，瞬間擊潰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不能待在洛傾城身邊，我不能傷害珊瑚！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我猛地一推，居然把洛傾城推開了，然後快速沿著樓梯往下跑。
“小倉！”
“米小倉！”
珊瑚和洛傾城的聲音傳來，我跑得更快了。
跑著跑著，眼前的景物突然急速上升，而我的雙腳也出現了熟悉的騰空感。
“啪！”
我狠狠地掉在地上，一瞬間，我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疼。
匆忙的腳步聲正在靠近，我顧不上摔疼的身體，慌忙往旁邊的走廊躲閃，直到洛傾城和珊瑚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我蹲坐在地上，身後靠著堅實的牆壁，讓我有一種安全感。我抱著爪子放在胸前，伸出舌頭舔了舔摔疼的手。
除了我私自跑去商業街找洛傾城的那一次，每次我變成倉鼠的時候，洛傾城都會陪在我身旁。
最開始變成倉鼠的時候，他遣散了仆人，還親自下廚給我做飯；我吃壞肚子的時候，他帶著我去看醫生，即使被醫院裏的人指指點點，他也毫不在乎，隻想治好我的病；開學第一天，他把我從野貓的爪子下救回來，帶著我去教室上課；我去服裝店找他的時候，他保護了我，替我擦洗髒兮兮的毛，並因此把珊瑚打發回家了……
過去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裏回放，我和洛傾城相處的點點滴滴逐漸清晰起來。
原來我把我們之間所有的回憶都記得這麽清楚，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洛傾城已經占領了我的生活。所有的回憶裏都有洛傾城，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為他而生。
這種感情就是喜歡嗎？這種因為曾經擁有而快樂、因為即將失去而痛苦的感情就是喜歡嗎？這種想要觸碰、想要親吻、想要在一起的感情就是喜歡嗎？
我咬著爪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如果我沒有把咖啡灑在洛傾城的魔法書上，我就不會變成倉鼠，洛傾城和珊瑚大概也能順利地交往下去吧。
可我總是這麽笨手笨腳，甚至連自己的真正心意都不知道，還要靠別人來提醒。
隻是我醒悟得太晚了吧，洛傾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們就在不久前還深情地擁抱在一起。
“米小倉。”
就在我黯然神傷的時候，洛傾城不知何時蹲在了我的麵前。
聽到他的聲音，我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就要逃跑。
誰料洛傾城突然大聲喊道：“不要跑了，小倉！”
這聲音就像小時候洛傾城看著洛爸爸和洛媽媽的背影說“不要走”的時候一樣，透著濃濃的委屈。
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洛傾城的身上有股汗味，混合著洗衣液的清香，散發著令我留戀的氣息。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像是護著什麽珍寶一樣，把我輕輕地貼在了他的胸前：“小倉，乖乖的，好嗎？”
他的心跳那麽劇烈，呼吸還很急促，不知道跑了多遠才找到我。
我一下子就心軟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睛又變得酸澀了。
洛傾城大口地呼吸著，帶著我往教室走去。
走進教室的時候，老師還在講課，他顯然一點兒歉意也沒有，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重地坐了下去。
同學們一眼就看到了被洛傾城捂在胸前的我，教室裏頓時炸開了鍋。
“哇，倉鼠！”
“洛傾城又帶著倉鼠來上學了嗎？”
“上課的時候，他和珊瑚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原來是去找他的倉鼠啊！”
“對了，珊瑚呢？怎麽隻有洛傾城回來了……”
“安靜！我們繼續上課。”老師也不追究，淡定地喊了一聲，繼續講課。
洛傾城攤開手掌將我放在桌子上，然後托著下巴閉目養神。
聽到同學們的議論聲，我連忙伸長脖子往珊瑚的座位看去。
那裏空空如也，難道珊瑚還在找我嗎？
不行！要去告訴珊瑚……
“你最好乖一點兒，不然我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把你變回人類！”洛傾城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的心一顫，立刻端坐在桌子上，一動也不敢動了。
雖然立刻放棄對洛傾城的喜歡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會努力把這份喜歡轉化成親情。洛傾城對我就像家人一樣，我不能辜負他的這份真誠。
我坐了沒一會兒就下課了，門口傳來了急速奔跑的腳步聲。
珊瑚從門口探出頭往教室裏看了看，看到洛傾城的時候，她眼睛一亮。但是看到我的座位依然是空的，珊瑚又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珊瑚有氣無力地朝洛傾城走來，問道：“小倉呢？”
“回去了。”洛傾城理了理額前的黑發，淡淡地說道。
珊瑚愣了一下，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要回去？還有，她之前哭得那麽慘，你是在哪裏找到她的？”
珊瑚像連珠炮一樣詢問著。
洛傾城很快就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他用手指把我戳倒在他的手心，讓我肚皮朝天平躺著，手指在我的肚皮上滑來滑去。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撓肚皮什麽的很難為情啊！
可惜我現在是一隻倉鼠，沒有人會看到我臉上的尷尬之色。
我四肢僵直地朝天躺著，模樣看起來一定特別愚蠢。
“你還有心思玩倉鼠？不對啊，你家的倉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會像上次一樣自己找過來的吧？”珊瑚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
洛傾城眉毛一挑，很欠揍地說道：“是啊，我家的倉鼠自己找上門來的。至於小倉，她感冒了，是那種會流點兒眼淚和鼻涕的感冒，不過現在已經回去休息了。”
珊瑚將信將疑地看著洛傾城，不太相信地追問了一句：“真的假的？”
“真的。”洛傾城撓了一會兒肚皮，我終於無法忍受地蹬著腿翻了個身，用後背對著他。
洛傾城沉默了一下，接著說道：“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珊瑚一時沒想到洛傾城會問這個問題，於是驚愕地應了一聲：“是啊。”
洛傾城戳了戳我的後背，問道：“你想要什麽？”
“啊？”珊瑚一臉的茫然。
“吱！”
笨蛋珊瑚，是問你喜歡什麽，洛傾城要送生日禮物給你！
我真想跳起來提醒珊瑚，但洛傾城的手指實在太煩人了，我隻好扭了扭身體，躲避著洛傾城的指尖。
“那換個問題好了。”洛傾城沉吟了一會兒，繼續問道，“你覺得生日的時候送什麽比較好？”
看來洛傾城和珊瑚的感情根本不會因為我而受到阻撓。洛傾城現在已經會主動提出要送珊瑚生日禮物了，想必再過不久，他們就會在一起了吧。
我覺得很欣慰，又不免覺得失落，於是幹脆趴在洛傾城的手掌上，任由他戳來戳去。
“生日當然要送對方喜歡的東西了！”珊瑚皺著眉頭看了洛傾城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終於下定決心了嗎？”
洛傾城低下頭捏住了我的爪子，將我拉著站起來。他輕輕地戳了戳我的頭，笑著說道：“是啊，再不下定決心，隻怕某個小笨蛋就要逃得不見蹤影了。”
珊瑚聞言，立刻感動得兩眼蒙上了水霧。她激動地抓住洛傾城的手，聲音顫抖地說道：“我等著那一天。”
洛傾城看著她，溫柔地笑道：“謝謝。”
“啊啊啊！珊瑚和洛傾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教室裏立刻有同學激動地尖叫起來。
“真是太配了！洛傾城同學終於決定要表白了嗎？”
此起彼伏的祝福聲立刻在教室裏響起。
洛傾城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作勢要親我。
我微微一愣，隨即滿臉通紅，警覺地看向珊瑚，驚慌地往後退了一步。
“吱吱吱！”
我捂住嘴巴大聲抗議——怎麽可以在同學們麵前把我變回人類！
“嗬嗬，笨女人。”洛傾城被我的一係列動作惹得哈哈大笑，珊瑚也跟著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因他微笑而微笑，因他難過而心疼，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珊瑚是喜歡洛傾城的，因為我就是這樣喜歡他的，經年累月，以至於把這份喜歡當成了習慣和依賴。
我抱著洛傾城的拇指，看著他和珊瑚的笑容，默默地決定：喜歡洛傾城這件事，我一定不會說出來，因為我希望珊瑚和他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