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校園公告欄 喜歡成為公開的秘密
豆月站在三香裏巷的巷口，手不時地撫摸凍紅的臉頰，一雙晶亮的眼睛彎成了半個月亮。
她不住地跳著腳，緋紅的圍巾隨著身體左右晃動。
“左三圈，右三圈……笑眯眯，笑眯眯……加油，加油……呼呼……”
初春的早上，天剛亮，有著清冷的寒意。
抬頭就能看見一排小鳥在電線上撲閃著翅膀，悅耳地啼叫。
豆月伸出腦袋，看著左邊一棟已有些年代的中式閣樓。
灰色的沉重木門邊放著一瓶溫熱的康師傅綠茶，還有一條白色的毛巾。毛巾裏麵是散發著香氣的兩個茶葉蛋。
“怎麽還沒有出來？”好不容易捂熱的茶都快冷了，蛋也快不香了，豆月嘴裏不停地咕噥著，明亮的大眼睛裏滿是不解和擔憂
。
“吱呀”一聲，門開了。豆月趕緊縮回腦袋，幸福地輕笑。
身後垂下來的爬山虎的蔓條跟著輕微擺動，發出簌簌的輕響。
靳風推開門，黑幽的眼睛看到了門邊還散發著熱氣的綠茶和茶葉蛋，淩厲的濃眉不自覺地微皺。又是新學校裏暗戀自己的花癡
女生做的嗎？還真有毅力，這麽早。靳風立體俊美的臉上，漆黑的眼睛裏有著淡淡的嘲弄。他從屋內抱出一箱牛奶，把它放在
腳踏車的後座，這是他每天早上的工作。他每天早上給揚帆小區送牛奶；然後去嚴大報社領報紙，做投遞員；到下午放學，還
得到一家叫Wait的咖啡店當服務員。
豆月偷偷地看著英氣的靳風：幹淨的白色T恤很貼身，有點暗沉的黑色外套微敞，淡藍色的牛仔褲包裹著修長有力的腿，一頭黑
亮的頭發在風中輕揚。可是，他的臉冷峻倔傲。豆月片刻也舍不得眨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如果他笑一下該多好。看著靳風開
始了忙碌，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漸漸溢滿了開心和甜蜜。
天空慢慢出現曙光，清晨暖橙色的太陽照在靳風的身上，眩目的光環讓豆月睜不開眼。
微微的風吹拂著豆月的長發，吹亂了她的呼吸。豆月無聲地說著“喜歡你”，心就開始不規律地跳動。
靳風跨上腳踏車，轉身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不遠處一個太陽下的倒影。
藏在那裏嗎？靳風無暇仔細去想，他隻能不停地考慮怎麽賺更多的錢。雖然自從有了神秘的讚助人讚助他的學費和生活費後，
他不用再整天煩惱房租、水電費及昂貴的學費，但是他必須不停地工作，賺很多很多的錢是他的目標。
更重要的是……
靳風拐過一個彎，風吹散他的劉海，吹開他眼裏的冷漠，露出一抹晦澀。
他……不會再戀愛了。
“沙沙……”筆和紙摩擦的聲音。豆月拿著筆的右手頓了頓，左手支起一邊的下顎，明亮的眼睛柔和地看著左前方離她三個座
位的靳風。
頎長的身體曲在課桌椅間，堅毅的側臉，挺直的鼻梁，明明沒有說話，渾身就散發著拒絕的冷漠氣質。
他專心致誌地看著手中的書，很安靜。
似乎待在屬於他的世界裏。
靜謐得像一幅油畫。
“大家請翻到108頁，前麵我們學習到概率，接著我們學習統計中的抽樣方法……”豆月微微回神，聽話地翻著書。教數學的張
老師是一位很年輕的女人，一身嚴整的淺綠色套裝襯著她很有福氣的圓臉，有著與氣質不協調的嚴肅。對於課堂上不斷的嘀咕
聲，張老師有著明顯的不耐煩。
而靳風依舊很安靜，偶爾翻動書本，也不抬頭，似乎外界的一切與他無關。
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照射進來，讓他明亮的側臉俊美得讓人心跳不止。
隻是……他這樣脖子不累嗎？
豆月一直望著靳風。書本下壓著的一張圖紙，有著淺藍色的波浪花紋。她不自覺地用素描筆揮動幾下，是靳風雕刻般令人窒息
的側臉、修長的背脊。她停不下筆的手將靳風的神情描繪得恰到好處，淡漠、冷峻，似乎還有一種……傷痛。
“舉個例子，某校有高中學生900人，高一年級300人，高二……從中抽取一個容量為45的樣本，問每個人被抽取的概率及各年
級應抽取的人數是多少？”張老師左手壓住肚子上套裝的下擺，踮著腳尖，右手開始在黑板上演算題目。
他喜歡上我的概率會是多少呢？
豆月撥弄著自己左邊的頭發，有點苦惱地想，手無意識地在紙上寫著“喜歡靳風，喜歡靳風……”
“在幹什麽？”旁邊的莫婷湊過腦袋，推推鼻梁上下滑的哈裏?波特式的圓形黑框眼鏡。
“沒，沒，沒……什麽。”豆月嚇了一跳，像被人發現了秘密，臉都燒了起來，紅到耳朵，手忙腳亂地將圖紙往書桌內塞。
“這麽緊張幹嗎？”莫婷奇怪地盯著豆月。
她白皙的臉上有圈紅暈，一直延伸到脖頸，心虛的眼神四處亂瞟。
莫婷卻似乎了然，用小叮當造型的筆頭敲打書本，道：“喜歡靳風？”
豆月瞪大眼，像隻被抓到尾巴的兔子。
“是正常人都看得出來，何況班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花癡。”莫婷聳肩，靠近來，一頭飽滿的自然卷長發傾斜，散發著潘婷洗
發水的清香。她小聲地對豆月說：“靳風，個人檔案：今年18歲，轉學生，本學期從立元高中轉來聖德高中。轉來的第一天，
就以其帥氣的外貌、冷漠的氣質打敗聖德高中的校草，更以全校年級第一的成績俘獲無數少女的芳心。但靳風在美女人牆中毫
不動心，連我們班的班花上陣，都處之泰然，不屑一顧。可是……獨獨對一個人例外，那個人就是李莎莎。隻要是李莎莎的要
求，靳風一定會答應。總結：你沒任何希望！”
“你好直接哦！”豆月苦著臉。
“作為你的好朋友，沒有直接打醒你，你該慶幸！”莫婷冷靜地看向靳風。
“我真的真的一點點機會都沒有嗎？”豆月滿懷希冀地望著莫婷。
“你可以學習牛頓！”
“什麽意思？”
“等待熟爛的蘋果砸下來的機會啊！”
豆月開心地笑了起來，梨窩若隱若現：“那就代表不是零，還是有機會的嘍！謝謝小莫的鼓勵！”
莫婷無力地歎氣，自己的話那麽有歧義？明明是勸她不要喜歡靳風了，可是看著她那麽興高采烈的樣子，卻說不出打擊的話。
“好吧，好吧，你加油！”
豆月信心十足地轉頭，看向靳風座位前麵的李莎莎。她全身散發著青春時尚的氣息，美豔的臉上眼神張揚，眸光流轉間透著點
欲望。
她……真的很漂亮，那樣的美麗像帶刺的薔薇讓人沒辦法忽視，直入旁人眼底。豆月不由得一陣失落，靳風喜歡她嗎？
可是，可是……
窗外的陽光很明媚，一棵棵聳立的青鬆開始抽出嫩黃的新芽。
綠草如茵的操場上，一張張年輕的臉盡情地笑著，活力十足地躍動著青春的身姿。
可是，能不能就讓她奢望一次呢？
一次就好……
“呼呼……”豆月跑回教室，有點急促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已經是放學時間的聖德高中，似乎已經安靜地沉睡。傍晚的紅霞給校園內一棟白色的建築物鋪上了一層鮮豔的緋色。
豆月衝到自己的課桌前，耐心地一遍一遍地翻找。
“沒有！沒有！沒有！怎麽辦？”
豆月開始慌了，著急地自語：“明明是放在課桌裏了啊！”
回想那張畫著靳風的圖紙：“難道掉出來了？天啊！不知道有沒有被打掃的同學看見！”
豆月不停地猜測，被風吹走什麽的都好，隻要不被人發現，不然……後果，豆月不敢想象。
“或許，你在找這個？”
突然，一道冷冽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把豆月嚇了一跳，她轉頭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
一個人帥氣地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張課桌上，麵對著豆月。他冷漠的眼神略帶嘲弄，唇角向右微微勾起，右手上拿著一張畫紙。
雖然隔著不短的距離，但豆月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眼神的犀利，似乎要把她看穿的犀利！
“靳……靳風！”豆月看清那人的麵孔，驚慌地睜大眼，感覺全身所有的血液都開始往腦袋上衝。完了，完了，情況是最壞最
壞的一種，打掃的人就是畫中人！
豆月鼓起勇氣，支使自己的腳向靳風走過去。不管怎樣，先把畫拿回來。
“謝……謝，我最近學畫畫，畫畫！找人體模特，嗬嗬……”
豆月尷尬地笑了笑，心髒緊張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著，根本不敢再看靳風的眼睛。豆月伸出手，快速地接過惹事的圖紙。
“或許……”靳風淡笑，笑聲低沉而悅耳。
說話聲讓豆月狼狽轉身的腳步停了下來。
“最近也有學練字？”
豆月緊張得心跳都快停止，心底有個聲音在無力呻吟：為什麽？為什麽她要在圖紙上寫“喜歡靳風”啊？豆月窘迫地微微一笑
，轉身麵對靳風，大聲說：“啊，你不覺得今天很熱嗎？風好小氣哦，嗯……嗯，靳就是小氣的意思啊，所以很歡歡喜喜啊…
…我寫的是‘風靳歡喜’啊！”
唉，她這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腦袋已經混亂成一團，幹脆找個地洞鑽進去吧！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叫壓抑的因子，讓人感覺隻有時間在靜靜流淌。
靳風打量著眼前這個緊張的女生。她慌張笑起來的時候有淺淺的梨窩，明亮的眼睛在齊眉的劉海下，顯得更加黑亮。
靳風帥氣的笑容擴大，眼神卻更冷。
“或許，你就是早上的‘茶花’女孩？”
“呃？”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豆月愣住了，她覺得眼前的男孩笑容很魅惑，同時也很危險。
“送綠茶、茶葉蛋的花癡女生！”靳風帥氣地跳下課桌，一步一步地靠近豆月，迫人的身高讓豆月很有壓力。
他知道了，知道了！可是他的樣子……不是很高興。豆月略微低頭，小心地揣摩靳風的表情。既然這樣，要不要幹脆直接告白
？！
靳風靠近因他而更加不安的豆月，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淡漠的拒絕眼神把豆月盯得臉似乎要燒起來。
她緋紅的圍巾搭在米白色的外套上，下麵是蘇格蘭格子的裙子，左手正緊張地攥著裙子的一角，單純而溫暖的眼睛低垂著，不
敢看他。嗬！有錢人家的女孩，不就是喜歡沒事做，找人玩戀愛遊戲嗎？
靳風心一沉，笑容凝滯，可笑的是，自己不也正在為成為有錢人而努力？
豆月感覺呼吸困難，捏緊拳頭，倔強地把頭一抬，閉著眼睛，大聲道：
“我喜歡你！
豆月微翹的睫毛緊張地撲閃，粉紅的嘴唇輕抿，胸膛毫無節奏地起伏。她都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
為什麽感覺起風了呢？
為什麽感覺這句話藏了好久好久？
為什麽感覺這句話不足以表達我的喜歡呢？
……
靳風濃眉輕挑，眼裏暗光一閃。
漸漸……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諷笑，越來越深。他的笑容俊美得魅惑而不真實。
這時，西邊緋色的天空漸漸黯淡，透著玫瑰色的暗紅。
昏暗的教室裏，這一刻卻似乎因為靳風的笑容湧進了大量的光，一切如畫麵定格了一般。
靳風凝視著豆月緊張而期待的麵容，專注而深刻。
良久……
他舉步上前，微微前傾，湊近豆月的耳邊，聞到了清爽的爽身粉的香味。
他的幾縷頭發垂下來，薄薄的嘴唇微啟：
“以後不要送了，因為……”
豆月聽得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她小心地睜開眼，突然來到眼前的黑影，讓她不自覺地向後仰，微微的潮濕感留在耳邊。
她的耳朵麻麻的，臉早已紅透了，一呼吸，鼻間滿是冬天鬆柏的香味。
“因為……我討厭你！”靳風簡單地說完，欣賞著女孩瞬間僵硬的表情，嘲弄的唇角彎出好看的弧度，一雙冷漠黑亮的眼睛，
更加深幽得看不清情緒。
豆月感覺體內的血液結了冰，冒著一陣陣寒氣，而耳邊的灼熱感還在。她用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問：“為……為什麽？”
她的聲音裏透著脆弱的顫音，仿佛是一碰就會碎掉的泡沫。
靳風仿若沒有聽到般地側身，向門口走去。
豆月忍住一陣陣洶湧而來的刀刺般的難受。
不能，她不能哭！豆月倔強轉身，眼睛潮濕黑亮，隱隱有一抹傷痛。
她竭力地大喊：“為什麽？告訴我為什麽！”
靳風的腳步終於停在門邊，但他沒有回頭，逆著光，暗紅的霞彩籠罩著他柔順的頭發，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殘忍冷漠的聲音
傳來：
“你不需要知道！”
一顆盤旋在眼眶裏的晶瑩的淚終於無聲地落下，豆月的臉蒼白如雪。
她……不需要知道！
還是……
他喜歡……
那個臉龐明豔眼神張揚的女孩呢？
眼前，光亮似乎一下被抽空了，絕望的夜色鋪天蓋地地淹來。
窗外的青鬆變成了獰猙可怕的巨人，嘲弄而憐憫地看著她。
呼……呼……
胸口好痛……
呼吸變得好輕……
淩晨的夜裏，屋外漆黑一片。
似乎下起了大雨，叮叮咚咚打著窗戶上的玻璃。
樹被風吹得搖曳得厲害，透過窗戶的玻璃在房內的地上投下可怕的晃動的陰影。
“喂？”
“媽媽，是我，月月。”
豆月坐在**，環抱著膝蓋，手指用力抓著話筒，似乎全身的力氣就集中在這一點上，仿佛話筒就是她的救生圈。
床邊一盞橙色的台燈，照出她眼睛裏的潮濕。
她的話帶著模糊不清的鼻音和沒有節奏的呼吸聲。
“有什麽事嗎，月月？”於藍擔心地問，趕忙在電話那邊吩咐道，“等等，張秘書，能把會議延遲一下嗎？月月，麗姨有好好
照顧你嗎？”
“嗯。”聽到媽媽關切的話語，豆月心暖地點點頭。
“月月，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於藍心裏隱隱不安。
“沒有……媽媽。隻是有點想你和……爸爸。”
小的時候爸爸經常喜歡單手抱起她，在她驚恐的時候，爽朗地笑著說：“不要怕，月月。”
“你爸爸……他肯定也很想你。”於藍聲音輕柔。
“其實……其實，今天被紮了一根刺，好痛好痛！想哭。”
對，一根刺狠狠地紮在了心裏，碰它，有惡魔般的回聲，說著“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鑽心地疼痛……
“傻孩子，還說會好好照顧自己，找麗姨幫你把它挑出來啊。”於藍放下心。
“嗯，媽媽。”豆月笑起來，笑容虛弱得似乎下一秒就會消散。媽媽，你不知道，刺紮得那麽深，那麽深，挑不出來。
“媽媽知道，月月是很堅強的孩子。好了，媽媽要去開會了。”
“好的，媽媽，月月會很堅強！”豆月放下電話，把自己深深地埋進被窩，用力蜷縮成一團。
耳邊有爸爸爽朗的笑聲：“不要怕，月月！不要怕！”
豆月的心奇異地安靜下來，嘈雜的雨聲似乎也一下子隱去。
感覺夜那麽深，那麽靜謐。
……
我會堅強的，因為我是那麽那麽喜歡你！
喜歡你！
……
縱使心痛地睡著，不再醒來……
雨後的早晨，空氣格外清新。滴著殘餘的雨水的草叢堆裏，傳來尖細的蟲鳴。
學校似乎很喜歡種青鬆，連外圍都種上了一排。
樹幹滄桑而挺直，經過一夜春雨的洗刷，更顯出樹葉裏藏著的一抹嫩黃。
聖德高中上午的課間休息時間，操場上人潮一反平常地稀拉，大批的同學聚攏在宣傳欄前。
豆月一早睡過頭，急忙趕來學校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呼呼——”今天是什麽節日嗎？豆月的喘息消散在潮濕的空氣裏，心中暗想。
“你看，就是她，三班的……”一旁兩個女生不住地低語竊笑。
“真的是太有勇氣了……”又有一堆女生掩嘴討論，不時地瞥她一眼。
“她？”一個男生不敢置信地指著她。
……
豆月摸不著頭腦地往人潮多的地方走去，想看個究竟。
遲到而已，這麽大的批判影響力啊！
她疑惑地來到宣傳欄前。
臉在看到幾張照片的時候，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煞白煞白！
“豆月！”莫婷終於等到豆月，心焦地擠到她身邊，想拉她離開。
可是豆月心裏卻震驚地響起一道雷，炸得她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響。
耳朵裏，耳鳴似的轟轟作響。
“豆月，我們走，回教室，別理他們這些無聊的人。”莫婷氣憤地掃視周圍七嘴八舌的人。
豆月咬著下唇，直到感覺到疼痛，才看向莫婷，眼神迷茫而令人心痛。
聽覺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敏銳起來。
“告白被拒絕了，真是笑死人了……”
“靳風怎麽會喜歡她……”
感覺唯一支持她勇敢生活下去的秘密被揭開了……
唯一讓她幸福微笑的秘密成為了別人嘲諷奚落的話題……
豆月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雙晶瑩的眼睛頹喪得失去了光彩，粉淡的下唇有一排泛白的牙印。
但脊背仍倔強地挺得老直。
莫婷掰開豆月緊握的拳頭，溫暖的手包圍住豆月冰冷的手，拉著她衝向教室！
“沒事，向老師澄清就是，一定是哪個可惡的人在搞鬼！”莫婷擔心地一直安慰著豆月。
班上同學看到豆月出現，原本鬧哄哄的教室一下子詭異地安靜下來。大家神色各異地盯著她。
豆月看向左前方離她三個座位遠的位置，眼睛亮光一閃，又隨即黯淡下去。
靳風趴睡在座位上，脊背微微曲起，修長的腿伸直在課桌下。
教室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並且聲音越來越大。
“啪！”莫婷猛拍一下桌子，氣憤地看著事不關己的靳風，然後環顧四周。
周圍似乎被莫婷的氣勢鎮住，停止了議論。
“怎麽，都做了還不允許別人說？”
一道尖銳的聲音如此清晰地挑釁，是李莎莎！
她眼底閃出一抹厭惡的光芒，豆月憑什麽來搶她的東西？昨晚的照片是她拍的，她絕不允許有人搶她看中的東西。
豆月身體微微顫抖，眼神透著一絲脆弱和倔強。
跟隨著李莎莎的音落，大家又哄笑起來。
“是啊，都鬧了那麽‘驚天動地’的事，大家開心地聊一聊嘛……”短發的麥琪聳聳肩膀，眼神戲謔地看向豆月，“我能不能
采訪一下我們的女勇士，告白被拒絕是什麽樣的感受？”
“切，用腳指頭想靳風也不可能喜歡她……”一向溫婉的侯琴琴不齒地輕笑。
李莎莎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切。感覺到豆月的視線，她愣了一下，隨即發出更大的諷笑，眼神張揚地挑釁，然後輕蔑地撥弄塗
著藍色指甲油的指甲，偏頭的時候，露出左耳上的三顆水鑽，光芒冰冷而刺目。
“不是的！”莫婷的聲音極有氣勢，她推推眼鏡，一字一頓地說，“昨晚，我一直和豆月在一起，根本就沒有照片上的事。一
定是誰看豆月不順眼，才做出這種無聊的事。”
莫婷轉頭看向豆月，用眼神示意她配合。
豆月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莫婷，她要附和嗎？
全班的人都看向她，期待著她對這一句話的回答。豆月不知不覺又看向靳風趴睡的修長身影。
也許，隻要回應莫婷的話，她就能平息所有的謠言，她的秘密將再次成為秘密，她還能單純地維護她的小幸福，可是……
可是……
“嗬嗬，誰會做這種無聊的事，誰又會相信呢？”李莎莎抓住豆月態度不明的瞬間，想要再一次引起同學們的議論。
“我願意相信！”
全班的人都安靜下來。
“班主任！太好了，豆月。”莫婷看見班主任出現在教室，並且出聲支持，放心地坐下。
李莎莎不甘地瞪了莫婷一眼，無奈地轉回身。
一身銀灰色長衣長褲的班主任秦老師微笑著走上講台。她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一頭短發，額上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目光嚴
肅認真地看著豆月。
不知道怎麽，豆月卻感受到了十足的壓力。
“豆月，你上台來解釋一下，好嗎？老師相信你，隻要你說一句‘你昨天確實和莫婷在一起’，那麽老師願意幫你澄清一切！
”
班主任話語親切，可是透著一股無形的魄力，這……似乎更像一句命令。
“說出來，就沒事了！”莫婷鼓勵地拍了一下豆月的手臂。
豆月緩緩起身，心中的不安擴大，腳步沉重。
走到左前方第三個座位時，豆月頓了一下。墨黑色頭發的主人把臉埋在了臂彎裏，柔柔的發質散發著幽幽的光澤。
為什麽為什麽……
她感覺他根本就沒有睡著呢……
還是他根本就不屑理會她……
豆月似乎還能看到他手臂間嘴唇彎到恰到好處的諷笑，令人心痛而受傷……
豆月捏緊拳頭，驕傲地抬頭從李莎莎的課桌旁走過，倔強地挺直背脊，站在同學們麵前。
班主任把手搭在豆月肩膀上，可親而溫和地看著豆月。豆月是一個乖巧的學生，況且她媽媽又給過學校很大的資金幫助，所以
她決定先穩住班上學生，然後與豆月長談，告訴她早戀對學校的校風還有自己的學業都是很不利的。
“你自己向大家解釋一下！”
豆月環顧四周，全班的人都期待著她的回答。莫婷舉起拳頭，無聲地喊著：“加油！”李莎莎看好戲似的環抱著胳膊看著她。
突然，眼前出現一道視線，冷漠而嘲諷，有趣地打量著自己。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豆月胸口不斷地起伏，呼吸越來越急促。側在腿旁的兩隻手的指甲嵌肉，生生疼痛！
他……那是什麽眼神？！！
靳風在李莎莎發言的時候就醒了。他一開始是很不願意卷入無聊的是非之中，即使主角之一是他；而現在，情況似乎變得有趣
多了。
他墨黑如玉的眼睛閃著有趣的光芒，定定地看著豆月，似乎在欣賞一出好笑的鬧劇，輕鬆愜意地仰靠在椅背上。
這個昨晚緊張而羞澀地向他告白的女孩，口口聲聲堅定地說喜歡他的女孩，穿著蘇格蘭格子裙、眼神純真溫暖的女孩，現在還
會像昨晚那樣執著嗎？
那樣的眼神像刀，把豆月的心狠狠地劃傷了，她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麽？！覺得有趣的時候，用看戲的眼神敷衍幾下嗎？
豆月眼裏倔強地疼痛，不自覺地咬住下唇，微閉眼不去看那張讓她心痛得難以呼吸的臉，一股氣堵在胸腔裏。
半晌。
“昨天照片的事……”
豆月再次睜開眼睛，看見莫婷緊張期待的關心眼神，心裏一暖，於是猛地深吸一口氣。
“昨天照片的事，是真的！我向靳風告白了，因為……”
“夠了！”班主任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豆月，手失去力道地往旁一推。
教室裏瞬間炸開了鍋。
“真是她做的……”
“不要臉……”
“你看，快氣死班主任了！”
……
豆月臉色蒼白，腿早已失去支撐的力氣，因為班主任的一推而跌倒在地。
她抬起頭，眼睛因為一層霧氣而閃出倔強的光芒，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出了血絲。
她的臉那樣蒼白。
唇色卻鮮豔如燃燒的烈焰。
看到莫婷失望氣急的目光，豆月唇邊泛起淡淡的微笑。
她知道，隻要自己一句否定的話，隻要一句，她就能平安無事地回到她的座位上，可以繼續捉弄莫婷說“瞧你瞎擔心的”，可
以繼續默默幸福地看著靳風的背影，繼續好好開心地生活！
可是……
可是……
可是她是喜歡他啊，為什麽要撒謊說不是？為什麽要他那樣嘲諷地看著她？
靳風看著狼狽倒在地上的豆月。
有微微的陽光照進來，豆月虛弱的笑容綻放在臉上，有著極美的不真實感，似乎就要消散在那一束淡淡的陽光中。
她的眼神望向他，有一種極重的哀傷與心痛，靳風突然被那股沉沉的東西禁錮得喘不過氣來。
“因為，我喜歡靳風！很喜歡，很喜歡！”豆月繼續一字一頓地說出來，深深地望進靳風的眼底，有著令人折服的堅定和倔強
！
“呼！”
周圍抽氣聲不斷，誰也沒有料到豆月會當著全班以及班主任的麵告白！
“豆月，你夠了！你這樣嚴重影響學校的風氣，會被學校開除的，你知道嗎？”班主任厲聲斥責，眼神似利刃，生氣地盯著豆
月。給她台階下，還不賞臉！
靳風瞳孔緊縮，突然站起身，修長的身軀、帥氣的臉龐、讓人看不清情緒的冷漠眼神，牽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他的耳旁有一個聲音不斷地重複。
“因為，我喜歡靳風！很喜歡，很喜歡！”
“因為，我喜歡靳風！很喜歡，很喜歡！”
……
這句話如一道道魔咒，要喚醒蟄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靳風手指微曲，薄薄的嘴唇殘忍地說：“秦老師，不管豆月受到什麽處分，請先允許把她調班！她這樣，嚴重影響了我的學習
！”
“……請允許把她調班！她這樣，嚴重影響了我的學習！”
“……請允許把她調班！她這樣，嚴重影響了我的學習！”
這句話像巨大無比的車輪，碾著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疼痛入了骨髓！
豆月的嘴唇似乎要滴血，泛著奇異的深紅，眼睛受傷地看著靳風無動於衷的冷漠的臉。
原來，原來……
原來他真的這麽討厭她！
“咳咳……這個，這個，我會向校長說明的。靳風同學你先坐下！”班主任開始同情豆月，她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無情的男孩啊
？
靳風似乎沒有聽到班主任的回話，依舊站著，俯視著豆月越來越蒼白的臉。她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黯淡無神；垂下的纖長
睫毛像失去生命力的蝴蝶的翅膀，在臉上投下陰影；胸膛急劇地起伏著。
靳風的心突然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莫名其妙地有種揪心的感覺。
他索性把頭偏向一邊，望向窗外，拉開椅子，弄出極大的“吱——”聲，第一次露出除了嘲諷以外的不明表情。
李莎莎回頭，極為做作地對靳風溫柔一笑。
“你、你們太可恨了！該死！豆月，你解釋啊！你昨天明明和我在一起！”莫婷氣憤地站起來，一頭自然卷的頭發張揚地顯出
她的憤怒！大大的單眼皮眼睛心疼地看著地上的豆月！
“不用解釋了，她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李莎莎深刻的五官，笑起來極其妖嬈，眼神輕蔑地回視莫婷。
豆月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在眼前悄無聲息地變幻著形狀。同學們一雙雙眼睛同情、嘲諷、憐憫地看著她…
…
他們在說什麽呢？
為什麽都要這樣看她？
一切一切如潮水般淹過來。
呼呼……
呼吸好輕……
額上不斷地有汗冒出來……
心好像被撕裂般地疼痛……
她聽不見，聽不見，她要離開這裏……
豆月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終於癱倒在地。
模糊中有莫婷心急的叫喚聲，亂成一團的腳步聲……然後她被一個堅實的胸膛抱在了懷裏，懷裏有著令人安心的冬天鬆柏的清
香……
感覺有陽光溫柔地撫觸她的臉，有風繞進她無力的手指間，還有耳邊能聽到一個有力的心跳聲……
她是不是……
是不是要離開這裏了呢？
是不是神也在憐憫她，想帶她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