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為因果
01
我哭著從陸雙雙住的那個小區走了出來，出來時林楚已經不在了。我蹲在地上忍不住哭了很久，那些來來往往的人裏不乏好心人過來給我遞紙巾還勸我別哭了。
我從地上站起來時才想起了剛才短信的鈴聲，打開一看是顧澤一發的。簡短的幾個字像是鐵釘一樣一枚枚釘在了我的心上。
他說：“鄭夏天，我真的很後悔那個時候認識你。”
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打電話過去想要解釋，誰知道顧澤一卻掛了電話。我固執地再次撥打了過去，和剛才一樣又一次被掛斷了。我一直打，那邊一直掛。
直到最後，我終於放棄了。我給顧澤一發了短信，我說：“顧澤一，我們見麵吧。我會在冷飲店等你。”
我們打工的冷飲店，也正好是我們重遇後第一次見麵的冷飲店。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店裏的時候，朱珠正在收拾東西。因為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老板招了新的人過來，我們收拾完就可以回去了。我之前請假那幾天本來說要補上，結果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已經沒有心思在再在這裏待了，就跟老板說，那幾天的工資扣掉好了。
老板人特別好，加上我和朱珠去年暑假就在這裏打工，他隻扣了我五天的工資，然後把其他工資結了給了我。
住的地方東西不多，朱珠去收拾的時候，我也去收拾了下。因為快開學了，學校已經有人了，因此，我和朱珠把住的地方的東西全部搬回了學校。
把東西放到學校宿舍之後，朱珠給我打電話說一起去玩吧，我拒絕了，說還有事情。
我要去冷飲店等顧澤一。
我去的時候老板已經去新店了，店裏幾個新到的店員都在聽趙平的指示。他看到我，咧嘴笑了下：“你怎麽又來了？”
我笑了笑說等人，然後就在靠窗口的位置坐了下來。
店裏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來一批，周圍所有位置上的人都在換，唯有我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上。我點了杯可樂，卻一口都沒喝。
我一直盯著窗戶外麵，偶爾聽到推門的聲音，就會滿懷期待地看過去。一次又一次，我得到的回應都是失望。
傍晚外麵開始下雨，雨來得太突然，瞬間店裏擠進來了很多人，有的是買飲料，有的是趁機避雨。
這場雨斷斷續續一直持續到晚上，8點多的時候，趙平和新來的店員開始收拾東西，店鋪要打烊了。
趙平走過來有些為難地問我：“夏天，你還不回去嗎？”
我站起身說：“沒事，你們收拾吧，我出去等。”
我站在門口，看著屋子裏店員忙忙碌碌地收拾，看著他們一個個走了出來，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冷飲店的門被鎖上，我依舊沒有等到顧澤一。
外麵依舊在下著雨，雖然沒有剛才那麽大了，可是那些雨點打在身上還有有點兒難受。後來站在太累了，我索性坐在了店鋪門前的台階上。
我固執地不願意離去，心裏某個地方還存著一點點希望。
或許顧澤一這會兒隻是忙呢，或許他堵車了呢，所以再等一會兒吧，再等一會兒。
直到街上行人越來越少，直到手機屏幕上出現00：00的字樣，我都沒有等到顧澤一。
他已經這麽討厭我了嗎？他真的已經不願意再見我了嗎？和那些雨點打在身上的感覺比起來，這種感覺更加難受。
顧澤一再也不願意看到我了。這種認知讓我瞬間絕望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拖著被淋濕的身子回學校的，因為沒有等到顧澤一，我的情緒特別低落，所以回了宿舍之後也沒有洗漱換洗衣服就直接躺在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開始頭痛。咳嗽。可是因為太難過，我根本沒注意，拖了兩天感冒更嚴重了，去醫院看的時候，醫生嚴厲地說說差點兒引起肺炎，讓我好好休息。
從醫院出來時，剛好接到了我爸的電話，他聽到我的聲音不對勁就問我怎麽了。知道我重感冒之後，他說讓我回家休息。開學之後就大三了，課程也不是特別緊張，再加上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也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就點頭同意了。
回家之後在爸媽的嚴格監控下，我每天都在吃藥，吃藥，吃藥。在家休息了幾天，直到重感冒徹底好了，我爸媽才允許我回學校，這時已經開學好幾天了。
我去學校第二天早上碰到了衛晉，問起朱珠，才知道這家夥因為發燒正在醫院打點滴呢，衛晉正好要去醫院陪朱珠，我聽了也跟著過去了。
我們到的時候點滴已經快輸完了，一看到我，朱珠就不停地抱怨：“最近這天氣也真是的，忽冷忽熱，這不，發燒了。醫生說明天還得來，煩死了！”
我伸手摸了摸朱珠的額頭，還是有點為燙。和朱珠說了會為話，我就起身準備離開，衛晉當然要留在這裏陪著她。
我剛出醫院大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陳珂。
再次見到陳珂，我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尤其是知道了陸雙雙事件的真相之後，再想到以前每次見陳珂時的樣子，就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陳珂倒是沒在意，她和我打了招呼，然後問我來醫院幹什麽，是不是不舒服？我搖了搖頭說，是來看一個小學妹，她發燒在打點滴。
陳珂笑道：“這麽巧，我也是來看我朋友的，她也發燒了，因為住在這附近，所以在這邊看病。”
02
和陳珂說了幾句話之後準備離開，陳珂突然喊住了我，她說：“鄭夏天，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顧澤一要出國了，今天12點的飛機。”
我聽了陳珂的話，瞬間愣在了原地，顧澤一要出國？12點的飛機？依稀記得顧澤一說過他爸媽以前想讓他出國留學，是他不願意才在這邊上大學。那麽，他現在同意了嗎？所以要出國了？那是不是以後我和顧澤一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我突然心慌起來。
我拿起手機看了下，現在是早上10點30。從這裏到機場，打車要40分鍾，還來得及。
“其實……”我還沒來得及和陳珂說我先走一步的事情，她已經開口提起了盧琳，“我昨天去看盧琳了。”
聽到陳珂說起盧琳，我還是很擔憂地問了句：“她怎麽樣？”
“不大好。”陳珂歎了口氣，“臉上幾乎都是傷痕……她的情緒更不好，據說隻有那天給顧澤一打電話的時候說了幾句話，後來到醫院的時候隻搭理顧澤一，其他人都不理，也不說話。”
“我去看她的時候，她低著頭不看我，我……”陳珂說著，聲音裏帶著一點點顫抖，“他家人要報警，不知道為什麽顧澤一攔著不讓報警。因此昨天在醫院，顧澤一被親人罵慘了……聽他們話中的意思，為這個已經爭執好幾天了……”陳珂看著我繼續說道，“顧澤一不讓報警肯定有他的理由吧，可是……他家裏人還是報警立案了……”
不知道怎麽的，我突然想到顧澤一從冷飲店辭職那天發生的事情。顧澤一不讓報警是因為我嗎？是因為他覺得是我做的，所以才想維護我嗎？
一時之間我的眼睛有些發熱，我抬頭看著陳珂：“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陳珂開口，臉上帶著肯定，“鄭夏天，你不是那種卑鄙愛在背地裏搞小動作的人。雖然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甚至以前一直討厭你，但是這點我必須承認。”
陳珂的話音落下之後，我拿起手機看了下，10點40，如果路上堵車……我有些抱歉地看著陳珂：“陳珂，抱歉，我這會兒必須離開了，我想去機場……”
陳珂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醫院大門走去。
“鄭夏天，等下。”在我準備走的時候，陳珂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轉身看著我。
“怎麽了？”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陳珂笑看著我，“以前高中的時候你為什麽看我不順眼，一直和我作對啊？”
說句實話，陳珂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印象中我們兩個關係一直不太好，後來因為我插手陸雙雙的事，關係變得更加惡劣了。
“我啊，不知道。印象中我們關係一直不太好，那你呢？你為什麽看我不順眼？”我反問道。
“我啊……”陳珂突然笑了，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間我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她幾年前的樣子，“因為我們姐妹團的人想拉你一起玩，然後被你嘲笑鄙視了，那個時候我好麵子，所以每次看到你就沒好臉色……”
我和陳珂突然看著對方笑了起來，那些年少時較量的理由竟然這麽幼稚好玩。這一刻隔著歲月，我們握手言和。
告別了陳珂，我就攔了輛出租車，準備去機場。
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要追上顧澤一，告訴他真相，並且告訴他我的真心，告訴他我有多在乎他，隻求他不要離開我。
我有些焦急地看著手機屏幕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增加一點兒的數字。10點55了，11點了，11點10分了，11點15了……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接到林楚電話的，他在那邊焦急地對我說：“鄭夏天，陸雙雙吃安眠藥了……”
腦袋“嗡”的一聲，我瞬間什麽都聽不到了。
怎，怎麽會……
雖然我現在特別恨陸雙雙，可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了，過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衝著電話那端的林楚吼道：“你瞎說什麽！”
“這是真的，鄭夏天……”林楚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說讓我去見她最後一麵，說讓我把我手裏拿著的她前段時間放在我這裏的鑰匙給她送過去……我去了才發現，她躺在沙發上，旁邊放的是安眠藥的瓶子……”
林楚到最後已經快說不出來話了：“這會兒醫生正在給她洗胃，我給她爸媽打電話沒有打通……”
馬上就要到機場了，我馬上就要見到顧澤一了，可是……
我咬咬牙說道：“把醫院地址發我。”
電話掛斷之後，短信很快就過來了。
“師傅，不去機場了，拐回去吧，去中心大道上的附屬醫院。”我說完這句話渾身無力地靠在了座椅上。
我真的沒想到陸雙雙最後竟然用了這樣偏激的辦法帶給林楚、帶給我重重一擊。是，我因為她欺騙了我而生氣，我因為看到了她的真實麵目甚至覺得她很惡心。可是，這些都改變不了曾經我把她當成很好的朋友這件事，更改變不了那個時候我抱著想和她去一個學校想一直在一起的事實。
我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真的又害怕又擔心。
出租車離機場越來越遠，與醫院越來越近，最終我拿出手機給顧澤一發了短信，說了那天我去見陸雙雙的事情，又說了陸雙雙現在在醫院的事情，我要趕過去看她。如果可能，希望顧澤一給我一個機會聽聽我的解釋。
短信發出來之後久久沒有收到回複，我歎了口氣，把頭靠在玻璃窗上。車裏正放著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我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03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陸雙雙已經洗完胃出來了，正躺在病**休息，林楚正站在她的病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走過去看了看陸雙雙，她安安靜靜休息的樣子總讓我有種錯覺，有種以前美好記憶裏的陸雙雙又回來了的錯覺。
林楚努努嘴示意我們出去說話。
出去之後林楚告訴我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了，我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她為什麽會自殺？”我和林楚坐在醫院的長廊上，兩個人都低著頭。
“我和她說了想結束。”林楚開口，“她沒有像以往那樣聲嘶力竭地和我鬧，隻是說讓我去還鑰匙。”
“我以為……以為她放下了。”林楚有些痛苦地抱著頭，“可是去的時候才知道她吃了安眠藥……鄭夏天，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
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後來有護士過來說陸雙雙醒了，我和林楚進去看她。陸雙雙低著頭並不看我們，也不說話。
我去幫她接熱水，隻留下她和林楚在病房裏。
接熱水回去的時候，我在門口聽到林楚的聲音，他說：“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過我？”
“林楚，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站在那裏，剛好看到陸雙雙起身坐在了病**，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聲音甚至有些輕飄飄的，“你說會照顧我，說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你為什麽後來又和盧琳在一起，為什麽又要說結束？我不能離開你啊！”
“陸雙雙！”林楚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兒，“是，以前我意誌不堅定是我的錯，所以你表白的時候我沒有直接拒絕你。在電影院的時候你突然踮腳吻我，我沒有推開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承認啊，所以在你的臉變成這樣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說了照顧你啊，一直照顧你啊。
“可是你是怎麽做的？我要照顧你不得掙錢嗎？我在公司上班，同事一起吃飯，你去威脅人家，你知不知道同事後來都躲著我啊！我但凡和別人親近一點兒，不論男女，你都要和我鬧，鬧就鬧了，你給別人寄刀片是什麽意思！除了同事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敢和別人說，說了誰還會和我做朋友？”
林楚的話讓站在門口的我愣住了，他那天也隻是跟我說了同事的事情，其他的還真的沒說。
“為了你，我一個人來陌生的城市，放棄上學，努力上班賺錢，是想彌補以前自己的錯事，我覺得你變成那樣我也有責任。可是你呢，你一次又一次把我往絕路上逼，我為什麽不來看你，是因為害怕，太害怕！
“我好不容易認識一個不因為你害怕我的人，我好不容易認識一個能聽我說心裏話、能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後依舊站在我身邊的人，你又做了什麽？
“你怎麽下得去手？”
林楚握緊拳頭衝坐在病**的陸雙雙吼道。
“她是小三！她要搶走你！就是因為她，你才不愛我的！她活該！”陸雙雙突然失控地衝林楚吼道。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林楚的聲音裏透著一絲決絕，“從來沒有！以前我愛的是鄭夏天，後來愛的是盧琳。和你在一起不過是覺得你可憐，是同情你，是想彌補自己的錯。可是，現在，我受不了你了，和你這樣狠毒的人在一起，多待一秒鍾我都覺得窒息。你不是想毀了我嗎？那好啊，那就一起死吧。和你這種狠毒偏激的人在一起，我也覺得不如去死！”
林楚說完便朝這邊走了過來，在路過門口的時候還撞到了我的身上，我手裏提著的熱水差點灑掉，他回頭看我，聲音有些沙啞：“我走了，剛才她醒來時，我給她爸媽打過電話了，他們一會兒過來。”
我“嗯”了聲，然後看著林楚的身影消失在了醫院的長廊裏。我進去的時候，陸雙雙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她麵如死灰。
我把熱水放在她旁邊的桌子上，準備去走廊上等她父母來。
“夏天。”陸雙雙開口，聲音特別小，但我還是聽見了。
“怎麽？”我扭頭看她，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我真的覺得陸雙雙很可憐。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做了，最後卻什麽都沒有得到？”她垂下頭，眼淚“啪嗒啪嗒”落在衣服上。
我開口，語氣裏滿是憐憫：“偏激的占有並不是愛，是病態。”
陸雙雙突然用手捂著臉哭了起來。
因為看到她這樣，我沒辦法再出去，所以又走回到她身邊，在病床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陸雙雙的父母來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比剛才好了點兒。我和她父母說了從林楚那裏聽到的話，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陸雙雙突然開口說：“夏天，你會原諒我嗎？”
我稍微停頓了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句話她不該問我，她該問的是那些被她的偏激傷害的人，林楚也好，盧琳也罷。但是絕對不是我，因為我，和她從此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04
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天氣晴朗，抬頭剛好看到一架飛機飛過，我掏出手機看了下，12：07，顧澤一坐的飛機已經在7分鍾前起飛了。而我的手機依舊靜悄悄的，沒有收到來自於顧澤一的短信。
明明知道他已經離開了，可我還是有些不相信地撥打了顧澤一的電話，那個討厭的女聲在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我站在醫院門口握著手機聽著裏麵傳出的讓人討厭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顧澤一就這麽從我生命之中消失了。
以前和顧澤一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覺得要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因為我被那些過去的事情捆得密不透風，甚至我還和他因為那些過往的事情不停吵鬧。我從來沒想過要珍惜他，因為我潛意識裏覺得顧澤一會一直陪著我。
從他大雪天抱著我說“你還要逞強到什麽時候”開始，他對我而言就有了不一樣的意義。而後甜蜜、吵架，甚至那次鬧分手，隻是讓我更加明確了自己的心意，我比想象的更加在乎他。
我沒想到我們最後卻因為這樣而分道揚鑣，那條短信不知道他看了沒有，如果看了沒有回……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害怕下一秒我就會蹲在醫院門口哭的不能自已，不能在這裏哭，要不然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得了絕症呢。
我最終握著手機朝公交站走了過去，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唯一能去的地方也隻有學校了。
不知道是因為學生都開學了在學校的原因，還是這條路線人不多，上了車才發現整節車廂隻有幾個人。我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頭靠在玻璃上聽著車裏的音樂，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覺得真的太累了，所有的事情接踵而至，根本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因為醫院離學校有點兒遠，我到學校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雖然是初秋，但是這個時候陽光正好。
我低著頭朝宿舍走，準備回宿舍休息會兒。明天要上課了。不管怎麽說，這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隻能去麵對。
至於顧澤一……想到顧澤一，我的眼睛就有些濕潤。
我剛走到宿舍樓下麵就聽到後麵有人在喊我。
那個聲音特別熟悉，傳入我耳朵的瞬間，我腦海裏立馬跳出了三個字——顧澤一。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已經出國了，怎麽可能還在學校！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回過頭。
我回頭的時候，陽光正暖洋洋地灑在穿著灰色衛衣的少年身上，他的頭發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棕色，他的眼睛裏像是藏有星星般閃耀。
他朝我的方向揮著手臂，大聲喊道：“夏天！夏天！”
我一度覺得這是幻覺，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朝他看過去。
我的眼淚就在這個時候奪眶而出，是顧澤一！真的是他！
他朝我跑過來，他跑到我身邊，把我抱在懷裏，他的下巴放在我的頭頂，他開口說道：“夏天，夏天。”
我在他懷裏開始無聲地哭泣。
我以為，我以為他真的不打算理我了，我以為他真的出國了。我沒想到，他，他竟然沒走。
“夏天，我看到短信了，在登機前看到了。”他開口說道，“手機沒電了，所以沒給你打電話……”
顧澤一說的話我哪裏聽到，我隻是一個勁地躲在他懷裏掉眼淚，慶幸他沒離開，慶幸他又回來了。
“夏天，我特別想見你，特別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所以，我立馬改簽了……”
我正躲在顧澤一懷裏掉眼淚，聽到他說這句話，立馬站直身子推開了他。
“你說什麽？你改簽了？你還要走？”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顧澤一，“那你回來幹什麽？”
“夏天，盧琳已經坐飛機走了，我明天必須趕過去啊。”顧澤一走過來握著我的手說。
今天整整一天我先是遇到了陳珂，知道了顧澤一要走的消息，後又接到林楚的電話說陸雙雙吃安眠藥自殺，到最後又以為顧澤一離開。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我早已崩潰了，根本沒細想盧琳和顧澤一出國的關係，我隻是以為顧澤一要離開我。
我有些崩潰地甩開他的手，邊說邊哭：“那你為什麽回來啊？你連出國的事情都不和我說，我還是從陳珂那裏聽到的。去找你，半路接到林楚的電話說陸雙雙吃安眠藥自殺了，去了醫院，出來的時候以為你已經走了，現在能在學校見到你，你知道我多開心嗎？
“我剛才真的以為要失去你了，你回到我身邊，我好不容易開心一點兒，你竟然告訴我你隻是改簽，你還要走？顧澤一，既然這樣，你為什麽又回來啊？你還不如不回來了！你不回來，我就不會對你抱有期待，我就不會以為我們之間還有可能！你還不如直接走，這樣我會以為你沒有原諒我，我也會徹底死心啊！”
因為在哭，我後麵說的話斷斷續續的，可顧澤一還是聽懂了。大概是被我大哭的樣子嚇到了，顧澤一竟然有點兒手足無措，他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溫柔地說：“夏天啊，我必須得去啊。”
“其實盧琳發生這件事讓我真的很氣憤，因為那天我接了電話趕到時看到的場景……我問她怎麽回事，她說不明白。她唯一能說清楚的就是和你約好了見麵，在那裏等你，然後被人拖走了。”顧澤一放慢語速說道，“那個時候她可能還有一點點意識，可是到了醫院，她看到了自己的臉之後情緒就完全失控了，問什麽都不說。我知道的隻是你們約好見麵的事情，又想到她肯定是聽了我的話想去找你道歉才這樣的……我有點兒愧疚，當時真的是被氣瘋了。而且想著既然是你們要見麵，位置肯定隻有你和盧琳兩個人知道，而且之前你生氣時又說了那樣的話，才覺得是你。”
“可是即使這樣生氣，覺得我們不能走下去了，可是心裏還有一點兒舍不得。”顧澤一稍微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在家人確定要帶盧琳出國整容時，我說我也要跟著去，一方麵想要冷靜思考下，一方麵是為了替你贖罪。”
顧澤一說完，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後來登機之前看到了你的短信，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我心裏真的特別開心，但是又有點兒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並沒有查出真相，竟然因為那樣就覺得是你，所以匆忙回來告訴你。”
正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我聽到他這麽說，這才止住了哭聲，開口問道：“你不是去留學啊？隻是去陪盧琳做整容手術嗎？”
“是啊。”顧澤一再度把我攬進懷裏，“當然不是去留學，而是陪她做整容手術，舅舅舅媽的意思也是希望我開導開導她，盧琳她主要是心理上的問題……”
“所以，我明天必須得走，她已經坐上飛機了。”顧澤一再次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你不要瞎想了。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05
聽到顧澤一這麽說，我心裏才好受了點兒。我躲在他懷裏，許久才悶悶地開口：“我以為……以為你要走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笑道：“怎麽可能走啊，不是舍不得你嗎？我還會回來的。”
後來顧澤一聽說了我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硬拉著我去吃飯。吃飯的時候他對我說他的家人已經報警了，當時他想攔沒有攔住。
聽他說這些話，我便想到了陳珂對我說的那些，他這幾天肯定也不好過吧，以為真的是我，還要在告發我和保護我之間左右搖擺。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我聽陳珂說了，朱珠發燒在醫院打點滴，我去看她，出來的時候見到了陳珂。你要出國的事情，也是她告訴我的……”
顧澤一點了點頭：“盧琳情緒不好，問她她什麽都不說。我也沒說你們見麵的事情，所以……才更覺得愧疚，覺得要陪她去國外。不過現在好了，夏天，我知道不是你了。”
顧澤一因為最近一直在醫院照顧盧琳所以特別累，吃完飯他就回他舅舅家睡覺了。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告訴家人幕後指示人是陸雙雙，我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我回宿舍的時候，剛好下課，宿舍裏的人都在。看到我，陳香率先開了口：“鄭夏天，聽說你生病回家休息了，現在好了嗎？”
因為以前我和她們關係都不太好，突然被這樣問起也嚇了一跳，愣了下才開口：“啊，早好了，在家多待了兩天。”
“哦。”這時宿舍一個不怎麽說話的女生突然接過了話茬，“上午上課時老師點名了，我們說你請假了。”
“謝謝啊。”我有些不自然地說了這三個字，然後爬上床休息去了。
下午，我收到了顧澤一的短信，他說他剛給手機充好電，因為太累，睡到了現在，問我在幹什麽。
我正在圖書館看書，就回了短信給他。
他很快又回了短信過來，說準備去吃點兒東西，吃完就繼續睡覺，明天要早起。
他明天早上9點的飛機，9點正是堵車高峰期，所以他要提前兩個小時走，大概7點就要出發去機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個暑假沒見麵，晚上回去的時候，宿舍特別熱鬧。她們買了很多零食和瓜子，邊磕邊聊暑假的事情。
“鄭夏天，你呢？你暑假沒回家吧？”這個時候黃玲突然把話題拋給了我。
要是以前她們這種話題我絕對不會參與，就算問了，我也不會回答。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們開口問了之後，我竟然回答了。
我說了在冷飲店打工的事情，其他倒沒說什麽。又聊了會兒，我們就各自爬上床睡覺了。臨睡覺之前，我定了鬧鍾，想明天早上早起去送送顧澤一。
大概是因為今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吧，有些累，我很快就睡著了。
我是被鬧鍾吵醒的，睜著蒙矓的雙眼看了下，才6點半。
我爬起來洗漱的時候，宿舍有人迷迷糊糊地問了句：“鄭夏天，你怎麽起這麽早？”
“要去機場送顧澤一。”我回了句，然後繼續刷牙。
我洗漱完畢出門的時候，宿舍才有人起床，是陳香。她看了看我，然後問道：“你今天不去上課了？”
“我會在10點之前趕回來的。”我說完就出去了。
等我出了校門時，拿出手機看了下，剛好7點。
我打車到機場，給顧澤一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到了，聽說我在機場，他特別驚訝。
見了麵之後，顧澤一問我怎麽會來機場，他說怕打擾我睡覺都沒敢給我發短信，想等快登機的時候再發呢。
我說當然是來送你的。
顧澤一伸手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笑：“夏天。”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我到那邊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等盧琳做完手術，過了恢複期，情緒穩定了，我就回來。”
我點了點頭：“我會等你回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別在即，我突然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和顧澤一還沒怎麽說話呢，就8點多了。
他要為登機做準備了，我站起身衝他擺了擺手：“再見。”
顧澤一走了兩步突然又轉身奔到我麵前緊緊把我抱在懷裏，他說：“夏天，我愛你。”
我也是。
顧澤一過了安檢之後，我就回去了。在回去的出租車上接到了林楚的電話，他在那邊沉默了好久，然後開口：“夏天，陸雙雙被抓了。”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響，難道是顧澤一告訴了自己的家人？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沉默著並不言語。
林楚繼續說道：“她被抓前給我打了電話，她說這是她該得到的懲罰，她要給我自由，以後互不相欠，也再也不要見麵了。”
我聽著林楚說的這些話，不禁有些唏噓，最後隻是開口說道：“你也別太難過。”
林楚“嗯”了聲，過了許久又說道：“盧琳昨天給我發短信了，用的不是她的手機號，雖然隻是說了句再見。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她。”
“林楚。”聽到林楚這麽說，我忍不住開口告訴他，“盧琳昨天去國外了，說是去整容……”
電話那端再沒有任何動靜，就在我以為林楚沒在聽時，他才開口說：“嗯。”
掛了電話之後，我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想假寐一會兒，這個時候，出租車司機打開了車裏的廣播。
“下麵來看一則新聞。說啊，一周前兩個小夥子持刀搶劫被抓，這兩個小夥子被抓之後呢，搶劫現場的一位大姐舉報說看到他們曾於10天之前在一家咖啡廳門前拖一個少女上車，那個少女明顯在掙紮。接到大姐的舉報之後，民警立刻去了該咖啡廳調查，發現確有其事。
“那這個被劫走的少女呢？民警連夜審問，那兩個小夥子承認被人用錢買通，帶走過一個叫盧某的少女。而那個叫盧某的少女正是警察此前正在受理的少女被毀容案件的主人公。兩個小夥子也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而警察也於今早把幕後主使人陸某抓獲。你看，這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因為這條廣播，我猛地睜開了眼睛。我握著手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原本，我以為是顧澤一告訴了他的家人，卻不知道這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大概是察覺到我正在認真聽這條廣播，出租車司機開口說道：“這就是因果報應，人啊，種什麽因就會得什麽果。”
我把頭扭向窗外，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