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隻要是我看上的獵物,還沒有能逃得出我掌心的

時間悄然流逝,又一天過去了。

原本藍藍的天,逐漸被天際的晚霞染上瑰麗的色彩。

金色的夕陽如同一張傾灑而下的紗網,輕輕地將整棟學校籠罩,遠遠望去,每一個角落都仿佛反射著夢幻般的光澤。

花草在風中搖曳,發出細小的簌簌聲,如同精靈們的輕聲細語。

終於到了放學的時間,同學們爭先恐後地離開了學校。

為了避免招惹麻煩,程瑤婭刻意推遲了大概十分鍾才趕去圖書室。

圖書室在教學樓四樓走廊的盡頭,她邁著急促的步伐朝前走,剛剛轉彎步入走廊時,她抬眼便看見圖書室門口站著兩個人,章澤天和許沙瑞。

他們麵對麵站著,似乎在商量著什麽。

程瑤婭怔了一下,不知此刻她是應該走過去,還是先在這裏等等。

正在她躊躇之際,許沙瑞卻突然從章澤天身旁大步走開,向她的方向走來,看樣子應該是準備離開。

程瑤婭忘記移開視線,愣愣地看著許莎瑞帶著複雜而強烈的情緒向自己逼近,空氣中仿佛繚繞著逼人的氣息,隨著她越走越近,那股逼人的氣息便越發強烈起來!

程瑤婭不由得屏住呼吸!隻覺得眼前的許莎瑞像一個危險而瘋狂的旋渦,隨時都可能將自己卷進去!

“程瑤婭,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今天你還要不要回家?”

章澤天略帶不悅的聲音從許莎瑞身後傳來,他雙手環胸倚靠在圖書室門口,俊臉上的表情慵懶而淡然,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哦,我就來。”

程瑤婭回過神來,回應了他一聲,視線從許莎瑞的身上移開,腳往走廊邊上挪了兩步,然後從許莎瑞的身旁繞過,往圖書室的方向一路小跑了過去。

在章澤天的麵前剛剛停下腳步,她便用緊張而帶著歉意的聲音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章澤天輕輕地回了她一句,隨後,他便轉身推開圖書室的門。

一股紙張混雜著油墨獨有的味道撲麵而來。

章澤天走到平時學生們看書休息的長桌前,他將書桌上的書本大部分挪到另一張長桌上,隻留下兩三本整齊地擺放在桌頭,然後他輕鬆地躍上長桌,枕在書本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他似乎在哪裏都能找到睡覺的地方。

程瑤婭走到書桌前,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些書本分好類,正準備抱著它們朝書架走去時,她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望了章澤天一眼,猶豫了片刻後,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雖然我知道你屢次幫我,是因為故意要跟許莎瑞作對,但我還是很感謝你……”

圖書室一片寂靜。

半晌都沒有聽到他的回應。

一絲失落的情緒從她的心底劃過,她緩緩地抬起眼簾望向他,霞光靜靜地沐浴著他沉睡的麵容,寧靜的空氣中,仿佛還能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

程瑤婭的表情裏透出一絲不可思議。

居然這麽快就睡著了!

她不由得無奈地搖搖頭,抱起那些書本走開,穿梭在各個書架之間,將那些書一一列入架上。

偌大的圖書室裏,唯有她的腳步聲在室內單調地回響著。

金色的霞光從窗外傾灑進來,穿過她烏黑的發絲,給室內染上了一層淡色的熒光,細細的塵埃在其中旋轉飛舞。

時光很寧靜。

天色逐漸暗下來,從窗外吹進來的微風,讓空氣中不知不覺多了幾分涼意。

程瑤婭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然後不經意地抬起頭來,向長桌的方向望去。

章澤天似乎睡得很沉。

微風拂過他俊秀的臉龐和修長的脖頸,靜靜地吹**起他白色的襯衫,他纖長的手指在無意間顫動了一下……

程瑤婭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向他走了過去,輕輕地越過他的身旁,將打開的窗戶輕輕關上。

在轉身準備繼續去整理書籍和打掃衛生時,她的視線不禁再次落在他的身上,秀眉微微地擰了一下。

他總是這樣愛睡,難道就不怕感冒嗎?

當時間剛好到七點時,程瑤婭終於將衛生打掃完,書籍也都全部歸類放好了,麵對這煥然一新的圖書室,她習慣性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伸了一個懶腰。

她走到長桌旁,遲疑地看著沉睡中的章澤天,手伸在半空中,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放下,然後拍了拍他的手臂,輕聲喚道:“喂,你醒醒,醒醒……”

“嗯……”章澤天在半睡半醒間呻吟了一聲,眉頭下意識地蹙了一下,睫毛顫了幾下,方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當程瑤婭的麵孔映入他的瞳孔時,他俊逸的臉龐上有一刹那的恍惚。

“很晚了,該回家了,再不回家,你家人得擔心了……”

她似乎不敢與他對視,低低地對他說完,便轉身就走。

望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章澤天怔了一下,視線隨後便向整個圖書室望去,一切都幹淨而整齊,除了空氣裏有股淡淡的灰塵味外,她打理得也算是完美。

薄唇微微一勾。

他輕鬆地從長桌上跳了下來,姿勢帥氣優雅。

程瑤婭匆忙拉開圖書室的門,剛剛跨出一步,步伐驟然停住,她驚愕地看著一群身穿黑色襯衣的少年,他們正十分霸道地往圖書室的方向走來!

她往後退兩步,臉色蒼白得如同褪色的花瓣。

腦海有幾秒鍾的空白,她立即進入圖書室內,關上門,驚慌不已地跑向正在長桌旁整理衣服的章澤天,她幾乎二話不說便拉住了他,慌張地說:“走,快走!”

“怎麽了?”章澤天狐疑地看著她。

“那些人來了!”她緊緊抓住章澤天的手,拉著他一邊跑一邊慌亂地說,“那群不良分子來了,咱們快走,這裏是後門……”

“不良分子?有那麽恐怖嗎?”

章澤天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前跑,看著她像隻驚慌的兔子般,他漆黑的眸底不禁湧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來。

“你是這個學校裏的學生,你難道不知道他們的‘威名’嗎?他們可不是好惹的……”

程瑤婭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早上那兩名女生臉上的恐懼還曆曆在目,她不容自己多想,拉著他往書架中央跑去。

“砰!”

隨著一聲巨響,房門猛地被人一腳踹開!

頓時,一股強烈的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整個圖書室仿佛頃刻間便充斥著一陣陣危險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章澤天與程瑤婭不約而同地轉頭向門口望去。

數位身穿黑色襯衫的少年赫然站在門口,為首的卻是一位身穿紫白漸變色襯衫的少年,淡淡的霞光中,依稀可以看見他那張如藝術雕塑般精致的麵孔,一縷亞麻色的頭發從他的額前不羈地垂下,遮在他的眼前,卻依然擋不住他眸中那絲令人無法忽視的鋒芒,他的薄唇微微一勾,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

身後數位黑衣少年開始擁動,準備進入圖書室。

他隨意地揮了揮手,那群黑衣少年立即停止行動,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

接著,他淡淡地望了章澤天一眼,又將視線移到程瑤婭身上,一絲異樣的光芒從他的眸底一閃而過,他唇角的弧度加深,透出一種極為危險的氣息。

程瑤婭倒吸了一口冷氣。

越害怕卻越不敢移開眼睛,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他邁開步伐向自己一步步走來。

在他的腳步離自己不到三步的距離時,程瑤婭整個人仿佛窒息了一般,臉色更加蒼白,琥珀色的瞳孔不由得放大!

他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睨著她,那種無形的危險就那樣將她籠罩了起來。

她心中一顫,強忍住心中的害怕,嬌小的身軀挺得直直的,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盯著他,聲音裏透出一股倔強:“你想做什麽?”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攥緊的雙手上停留了片刻。

眼前的這個女生的五官雖算不上精致漂亮,但勝在有一股脫俗的氣質,看上去清麗秀氣。而她此刻分明十分害怕,卻要強裝出一副無畏的神情,這一點更加吸引了他。

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俯下身來,一張俊臉近距離地貼近她,玩味地打量著她秀氣的五官,語氣極為曖昧地說:“一個男生對女生,能做什麽呢?”

程瑤婭驚愕地睜大眼睛,他俊逸而邪佞的麵孔在她的眼前放大,那逼人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幾乎令她窒息:“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她手上的拳頭越攥越緊,卷翹的睫毛抑製不住地震顫著,如同蝴蝶在瀕臨死亡時的無力掙紮,她緊緊地抿著唇,唇上毫無血色,如同兩片梔子花瓣,嬌弱中透出一股倔強。

“哦?”帶著邪惡氣息的少年俊眉微挑,饒有興致地睨著她,“過分?我似乎對過分的定義不太清楚,要不我試試,這樣算過分嗎?”

說著,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唇部,粉色的唇瓣,雖然說不上性感,但飽滿而水嫩,如同剛剛在水中浸過的花瓣……

在夜幕前的霞光中,他的臉更加向她靠近,如同電影裏的慢鏡頭,他一點一點地接近她的唇……

仿佛度過緊張的一個世紀後。

程瑤婭陡然睜大雙眸,琥珀色的瞳孔寒冷如冰!

她冷不防揚起手臂——

一個狠狠的巴掌眼看就要甩在他的俊臉上!

這個時候,原本一直靜默著站在一旁的章澤天,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從半空中扣住她纖細的手腕。

程瑤婭愕然地抬起頭瞪著他,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斥著憤怒。

章澤天俊眉微擰,望著在僵硬狀態中的少年,輕聲說:“向辰,不要玩了,她隻是我的同班同學而已。”

被稱為“向辰”的少年站直身體,俊逸的臉龐上仍是滿滿的自信,沒有一絲尷尬窘迫的意思。他把雙手隨意地插在口袋裏,微微眯起狹長的眸子望向章澤天,薄薄的唇再次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一個普通的同學卻讓你屢次出手幫助,把咱們承南學院的校花氣得差點七竅生煙,是你突然轉性了,還是這個普通的同學其實很不一般呢?”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格外著重,還別有深意地瞥了程瑤婭一眼。

章澤天直接忽視了向辰的這個問題,一言不發地放開程瑤婭的手腕,俊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他的雙眸漆黑如夜,幽深得叫人無法捉摸。

向辰沒有繼續追問,嘴角上仍然保留著淡淡的笑意,眼中仿佛流轉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章澤天低低地警告了他一聲,“快走吧,不是說今天晚上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去處理嗎?”

說著他便從向辰的身邊走過,沒有再看程瑤婭一眼,更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

向辰笑著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後,他忽然又回過頭來,衝怔在原地的程瑤婭眨了眨左眼,那一刻的表情,帥氣又極具**,仿佛周圍的一切都為之亮堂起來。

程瑤婭隻覺得腦海有瞬間的暈眩,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世界,隨即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搖搖頭,再次抬起視線,兩個少年頎長的背影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

她的目光在兩人的背影上來回徘徊,心中充斥的憤怒早已被驚疑所替代!

難道……章澤天跟他們是一起的,他也是不良少年中的一個?

他是那麽淡然的一個人,他幫了她那麽多次,她怎麽都無法將他跟那群耀武揚威的不良少年聯係在一起……

她突然產生一種錯覺。

剛剛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一個夢而已呢?

從學校到奶奶家,她整個人似乎都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不斷地糾結著,直到她回到家意外見到了某個人,她才回過神來。

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陳舊吊燈,無聲地散發著淡白清冷的光,將這個窄小的客廳勉強撐亮。

深色的沙發內,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略顯疲備地倚坐在那裏。

一頭長長的卷發,染著時尚的顏色,在燈光下流淌出一層薄薄的光澤,她單手撐著自己的太陽穴,閉著眼睛正在小憩,眼角可以看見幾條細細的皺紋。

客廳窗口放置著一盆帶刺的仙人掌,盛開著幾朵十分不惹眼的淡黃色小花,幾乎快讓人忽略了它的存在。

時隔兩年再次見到她,見到這個自己叫“媽媽”的女人,程瑤婭心中沒有一絲驚喜,她甚至連多看這個女人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這是一個在她心裏已經死去的人。

可是,這個女人的出現卻還是硬生生地揭開了她最不願意回首的記憶……

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夜晚。

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連著一個星期,天空中的雪都沒有停過,潔白輕盈的雪花飄**在空中,像一支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舞,透著強烈的哀傷氣息。

寒風肆意地搜刮整個城市的每個角落。

這天,爸爸媽媽又吵架了。

她輕輕打開臥室的房門,透過房門的一條縫隙,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麵爸爸媽媽對立的身影。

客廳裏的窗簾隨風吹揚,肆意地翻飛著。

風聲很大,卻依然掩蓋不了王青茹極為不耐煩的聲音:“程之遠,你到底要怎麽樣才同意跟我離婚?”

程之遠微微地垂著頭,他有兩道濃濃的眉,眉間縈繞著那時程瑤婭還不能深切體會的憂愁,那張她熟悉的麵孔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臉上布滿了濃鬱的哀傷。

過了很久,程之遠才用沙啞的聲音問:“咱們離婚了,那小婭怎麽辦?”

王青茹略顯煩躁地抬起一隻手臂,五指穿過那淩亂的頭發中,她似乎在努力抑製著心底強烈的情緒,她淡漠地望向窗外:“女兒就留給你吧,因為離婚是我提出來的,把小婭給你,算是我給你的一點補償。”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之遠強忍住心中的憤怒,他一雙眼睛直直地瞪著王青茹,質問道:“你難道就沒有為小婭想過,咱們離婚會對她的衝擊有多大?”

王青茹不禁冷笑一聲:“程之遠,你就別想用小婭來把我拴在你的身邊了,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小婭也不小了,她就快成年了,她一定能夠很快適應沒有媽媽的生活!程之遠,你說說,這麽多年來,我們之間除了有小婭之外還有什麽?有的不過是無止盡的死氣沉沉!我真是受夠了,也厭倦了這種生活,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的源泉,我求求你,你就放了我,簽字離婚吧!我真不想咱們夫妻十幾年,最後卻鬧上法庭!”

終於,程之遠眸中所有的光在一瞬間熄滅,徹底的絕望中又透著濃濃的嘲諷,這個與他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妻子怎麽就忘了,曾經,他也是她**的源泉啊!

於是,程之遠與王青茹離婚了,除了她這個女兒之外就再無瓜葛了,甚至就連她這個女兒也無需一提,在媽媽打算拋下她的那一刻起,那層說濃不濃說淡不淡的血緣關係就徹底斷了。

離婚後的程之遠基本上就一蹶不振,從來不喝酒的他,竟然需要終日以酒為伴,日漸憔悴與蒼老,終於有一天,他因為酒後醉駕發生意外,死於非命。

程瑤婭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她目光冷淡地望了一眼沙發上的中年女人,有意繞開沙發,大步向自己臥室的方向走去。

腳步聲雖然極輕,沙發上睡眠極淺的女人還是察覺到了,她睜開雙眼,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回頭看著程瑤婭急急地喊道:“小婭……”

程瑤婭驀地停住腳步。

“小婭。”王青茹臉上帶著猶豫之色,她遲疑地說,“咱們這麽久沒有見麵,你都沒有一句話想跟……我說嗎?”

程瑤婭沒有轉過頭去看她,也沒有回她的話,隻是僵硬地站在那裏,冷漠地垂著眼簾。

“我知道我不配當你的……媽媽。”王青茹有些煩躁地用手撫著自已的額頭,一臉的愁緒,“但是,我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

“既然你知道你不配,就什麽都不必再說了。”她握著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的心軟下來。

“小婭,我……你……你不要這種語氣跟媽媽說話好不好?”王青茹繞過沙發向這邊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她的臉上泛著異樣的緋紅,她哽咽著說,“媽媽現在就隻有你了,隻有你呀,我的孩子……”

一陣刺鼻的酒味撲麵而來。

程瑤婭頓時皺緊了眉頭,她語帶不滿地質問:“你喝酒了?”

“是,媽媽太難過了,沒有酒,媽媽會覺得比死還要難受……”王青茹流著淚痛苦地訴說著。

程瑤婭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一陣一陣地酸楚與疼痛,她幾乎用憤怒的聲音低吼:“出去,你出去啊!這個家裏討厭酒味!這裏不歡迎你啊!”

都是酒和這個女人,把她最親愛的爸爸推上了絕路!

“小婭,你冷靜點!”一個蒼老而鎮定的聲音從程瑤婭身後傳來,隨後,說話的主人便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到她的身邊,勸道,“小婭有話好好說,她……畢竟是你的媽媽。”

程瑤婭頓時哭了出來,洶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滴順著她白皙細膩的肌膚往下流淌,她淚眼蒙矓地看著身旁白發蒼蒼的奶奶,帶著哭腔說:“奶奶,是她害死了爸爸,是她害得奶奶一夜白了頭發!她是咱們家不可原諒的罪人,我才沒有這樣的媽媽,我現在除了奶奶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

“對,我是千古罪人。”王青茹苦笑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身體虛脫無力地倚著身後的沙發,滿是淚痕的臉上充滿自嘲,“所以我現在遭到了報應,那個人把我拋棄了,他又有了別的女人,又為了那個女人把我踹了!哈哈,多麽諷刺啊!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接下來,我是不是也要死於非命了……可是可笑的是,我連死都不敢,我怕死,我怕在黃泉路上看見程之遠……”

程瑤婭睜著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睛,望著那個似乎有些瘋癲的女人,她很想說一句“這是你自作自受”,可是她始終沒能說出口,再怎麽憤怒,也難以掩飾她心中的那絲柔軟和憐憫。

可是,當她意識到自己竟對這個女人仍心存憐憫的刹那,她立即扼止了這種想法,她死死地瞪著王青茹,情不自禁地退步:“既然你不走,那就我走!”

話音一落,她幾乎不敢再看狼狽不堪的王青茹一眼,轉身拉開房門便衝了出去……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將這個城市的夜晚點綴得妖嬈迷醉,密密集集的車子在馬路上聚成一條銀河般,千千萬萬的車光宛如夜幕中的星星。

隻是,所有的熱鬧繁華都與她程瑤婭無關。

她不停向前奔跑,跑過一條條大街,她的氣息越發急促,到最後,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胸口一陣陣難受,幾乎窒息。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不覺,她竟然已經遠離了喧嘩的市區。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無數杏花組成的花海,一旁的路燈燈光將這片杏林微微照亮,一層柔和的光澤流淌在花海上,微風一吹,便**漾出細細的漣渏。

悠揚的小提琴聲仿佛從天堂裏幽幽傳來,宛轉的琴音如絲綢般細膩,不經意間便拂入她的思緒中,柔軟地縈繞在她心間。

心莫名地安靜下來。

她轉過頭去,好奇地望向小提琴聲傳來的方向。

腳下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往杏林走去,借著淡淡的路燈燈光,她慢慢觀察著周圍。

一片片白裏透著淡紅色的杏花,隨著這支曲子的節奏在空氣中華麗地飛舞,好像無數的仙子們在這裏展開一場舞宴。

在這場美麗的花瓣舞中,她終於看見了那個拉著小提琴的少年。

淡淡的月光如水般灑下,在他的身上籠罩著一層遺世而獨立的清輝。

粉白色的花瓣在他的周身簌簌落下。

他靜靜地拉著小提琴,每一個優雅的動作都完美得無懈可擊,修長的身影在地麵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從側麵看過去,他的五官如同畫筆勾勒而出,又透出一種模糊神秘的美,好似初入凡間的精靈,幹淨得纖塵不染。

夜霧彌漫,這一刻如此美好。

一曲完畢,少年靜靜地放下小提琴。

程瑤婭讚歎地望著他,空氣間仿佛傳來如雪花般的一聲歎息,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她微微疑惑,想更加靠近他一些,她輕輕邁出的步伐在這片寧靜的花海中顯得格外突兀。

少年不禁一怔,轉過頭來,緩緩望向她。

相隔數米,四目遙遙相望的刹那,兩人不約而同地怔住,花瓣靜靜地落下,有的落在她的發絲上,有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有的從他的額上滑落……

“是哪個找死的!敢在我的地盤上拉琴,打擾我的好夢?”一個聽不出任何喜怒的聲音,忽而在這片美好的花海中響起,在這個朦朧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

程瑤婭與拉琴的少年一齊向聲音的發源者望去。

看清楚那人的麵容後,程瑤婭心中一驚,居然是向辰!

隻見向辰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男孩,其中一個男孩走過來,一腳將杏樹下的琴盒踢翻!

“你們……”

拉琴的少年心疼地看著自己的琴盒,瞳孔中閃過一絲憤怒!

他話未說完,便被向辰霸道地打斷,向辰麵帶笑意,眼神中卻透著威脅:“今天我就不計較你打擾了我的好夢,但是你在我的地盤上拉琴,可是要交保護費的,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兩個年輕男孩從向辰的身後走出來,大步逼近,用碩大的拳頭在拉琴少年的麵前晃了晃,以示警告。

“我沒有錢。”

拉琴的少年淡淡地說,麵不改色地望著他們。

“沒有錢?”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向辰大笑一聲,隨後他神色詭異地盯著拉琴少年,“沒有錢,那就留下你的一隻手,這琴聲讓我很不爽!”

程瑤婭心中一驚,這些人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她大步跑了過去,嬌小的身軀擋在拉琴少年的身前,瞪著向辰,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裏翻湧著濃濃的怒氣:“這個地方寫了你的名字嗎?你買下來了嗎?就算是你買下來了,他不過是在這裏拉個琴,你最多是讓他以後不要來了,可是你居然還要收費!你這跟流氓有什麽區別?”

“喲,原來是程瑤婭同學,你也在這裏呀!你忘了嗎?”向辰往前走了幾步,逼近程瑤婭,薄唇邪惡一勾,“我就是流氓!”

“你……”程瑤婭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她將胸脯挺直,惱恨地瞪著他,“反正無論如何,我今天絕對不會讓你們欺負他的!”

“不讓我們欺負他,好啊,那就換你吧!說實話,對付這個小子實在是太無聊了,還真不如跟你好好玩呢!”向辰笑眯眯地說著,眼中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樣子。

就好像,他的目標本來就是她!

“你,你想怎麽樣?”

程瑤婭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就像一隻落入了虎口的兔子,她抑製不住有些害怕。

她越躲,向辰便越湊近她,邪惡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

“突然想到了一個遊戲,覺得挺好玩的,你可要乖乖配合哦,我喜歡乖乖的女孩子,如果不乖,可是很辛苦的哦。”他的聲音極輕,卻危險得好比一枚隨時都有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

“我才沒有你那麽無聊,要玩你自己玩!”她暗暗地攥緊拳頭,倔強地轉過頭去不看他。

向辰低低地“哼”了一聲,聲音瞬間變冷:“這可由不得你!”

他的情緒陰晴不定,忽地一把就扣住了她的手臂,那樣重的力道差點將她纖瘦的手臂捏碎,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皺著眉頭,心中的恐懼更深。

他霸道地冷聲道:“隻要是我看上的獵物,還沒有能逃得出我掌心的!”

程瑤婭身後的拉琴少年聞言,上前跨出了一步,正準備有所動作——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如旋風般掠入眾人的視線中,他一把將程瑤婭從向辰手中奪過來,赫然拉入自己的懷中!

程瑤婭還未來得及抬頭看他,頭頂上便傳來一個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向辰,不要逗她了。”

程瑤婭怔怔地抬起頭來,一道明亮的光從她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

又是章澤天!

大概真的有命中注定這個說法吧,自從來到這個城市,每次在她有危難的時候,他就會出現……

第一次第二次可以是巧合,可是……這都第幾次了!

這是一種怎樣的緣分呢?

當程瑤婭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欣喜時,向辰卻似笑非笑地說:“你認為我是在逗她嗎?你是了解我的……”

他話音未落,章澤天卻打斷他,眸中湧著淡淡的笑意,說:“我好像忘了跟你說,這個丫頭今天在圖書室向我告白了,這不,我還沒來得及答應她,你們就出現在圖書室了。她知道我今晚會來這裏,就仍不死心地追到了這裏,我突然覺得,我還蠻喜歡她這種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的性子,或許讓她當我的女人,我的生活可能會更有趣些。”

程瑤婭一臉愕然地望著章澤天,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時,她的手臂卻被章澤天緊緊地掐了一下!

她皺了一下眉,心底念頭一轉,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下意識地抿著唇,精致的睫毛微微垂下,擋住她眸中複雜的神情。

向辰淺笑著望了章澤天一眼,目光深幽,似乎在分辨他話裏到底有幾分真實。

一陣夜風徐徐吹過,無數粉白色的花瓣簌簌落下。

隨後,向辰加深唇角的笑意,雙眼微微地眯了起來,他放開程瑤婭的手臂,轉而拍了拍章澤天的肩膀,“兄弟,恭喜你擺脫了單身的行列!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走,咱們怎麽都得去慶祝一下!”

“好啊。”章澤天欣然答應,他摟著程瑤婭,嘴角微微勾起迷人的弧度,此時這紛紛飛揚的杏花仿佛隻為陪襯他這一個淡淡的微笑。

當一行人準備離開這片杏林時,程瑤婭卻僵持在原地,不肯向前走。

章澤天眸底有一絲暗光閃過,他微笑著俯身湊近她的耳邊,用毫無情緒的聲音低低地說:“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在幫你嗎?”

程瑤婭抬眼,目光複雜地注視著他,有些害怕,有些猶豫,也多多少少有些感激,但最終還是遲疑地邁出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