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子的秘密暴露！
1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信就像扔進池塘裏的石子，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攪亂了池塘裏魚兒們平靜的生活。我雖然嘴上說著會考慮考慮，但心裏早就在想著拒絕的話。
啊，好討厭啊，為什麽生日這天也要給我美好的心情添加一筆意外呢！
我愁眉苦臉地翻弄著已經烤好的燒烤，卻沒有絲毫想吞進肚子裏的欲望。
這時，友奈神秘兮兮地湊到我的耳邊，對我說出了另一個讓我驚訝的提議。
“什麽？”我大聲地叫起來。
友奈趕緊跳起來捂住我的嘴巴，好像我是泄露了什麽重要機密的大嘴巴一樣。
友奈四下張望著，發現其他人並沒注意到我們後，才放心地舒了口氣，對我說道：“我們是同學啊，這可是湊在一起還能增進感情的難得的機會，千代……”
友奈嘟著嘴巴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我多想拆穿她，如果她的眼裏沒有冒著桃心的話還比較有說服力……
“喂，你的口水出賣了你……”我好心地提醒友奈。
“千代你好討厭！”友奈對我的不解風情送出了一個超大號的白眼，“難道你要讓尹澤野和那個花美男看著我們吃香喝辣，而他們在一旁考察一些不會說話的花花草草嗎！”
“植物學家聽見你的話一定會氣得昏過去！”我咬著牙，低聲說。
“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這樣就昏過去的植物學家肯定不能成大器！”友奈的眼神裏有明亮的光芒在閃爍，此刻的她好像化身為慷慨激昂的演講家，說著什麽至理名言。
“停……”我不得不把我們的話題拉回正軌。
友奈的臉上露出諂媚的笑，繼續對我實行勸說：“這個時間了，我想尹澤野他們一定還沒有吃東西呢。嗚嗚，一想到尹澤野和花美男可能還餓著肚子，就覺得他們好可憐啊！”
糟糕！如果尹澤野真的餓了，身體會有變化的！
我環顧周圍，並默默查了下人數……
如果尹澤野被這麽多人發現了他的秘密，那簡直是比世界末日還可怕的事！
我被我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不禁打了個寒戰，臉上的表情也鬆動了。
友奈及時地捕捉到了我的變化，開心地拍著手說：“我就知道千代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交給我吧！”說完還向我做了勝利的手勢。
於是在友奈的超級行動力下，尹澤野和月見竟真的加入到了我們的行列裏。
神明大人，請你一定保佑我今天不要出什麽意外，這就是我生日最大的願望了！
月見發揮著他花美男的魅力，迅速就籠絡了我們一行人，包括友奈那個原本以尹澤野為目標的家夥。
他們說著笑著，笑聲在空氣中撞擊在一起，形成了快樂的形狀。
“月見你的名字真好聽！”友奈眼睛冒著桃花，討好地笑著。
月見微微眯起漂亮的桃花眼，一個堪稱完美的迷人笑容在他吹彈可破的象牙色的臉上綻放：“謝謝，能被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說好聽，是我的榮幸。”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如果你再把右手並攏放在胸前，然後微微鞠躬，就是個管家啦！
“啊啊，月見說我可愛，月見說我可愛！”友奈激動地捂著胸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語無倫次地險些昏倒過去。
月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心，你受傷了我會難過的。”
於是，不出所料的，周圍再度響起震徹天際的尖叫聲。
這樣看來，月見這家夥好像對誰都會那麽溫柔體貼。也就是說……他和尹澤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
嗯！經過和尹澤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不說別的，至少我敢肯定，他絕對不會喜歡男人。
我用餘光看向離我幾步開外的尹澤野，他俊逸的臉龐如一塊天然的美玉，隻是此刻美玉正散發著寒氣，好像在用氣流寫著：“危險，請勿靠近！”
也許正是因為他散發的危險信號，才讓友奈一行人自動向月見靠攏。
此刻的尹澤野獨自站在一邊，像一隻孤單的迷路的小獸。
我拿起一串烤好的玉米，臉上準備好甜美的笑容，鼓起勇氣向尹澤野走過去。
“喂，野外考察的內容是什麽啊？”我把玉米向尹澤野遞過去，眨眨眼睛問他。
“要你管。”尹澤野語氣冰冷，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個不近人情的霸道小王子。
尹澤野，你一定是故意的對不對！
我不打算縮回握著玉米的手：“喏，很好吃啦，是我烤的哦！”
拜托，不要拒絕我！
不知道為什麽，心中一種莫名的恐懼在擴散，而我也沒有理由地焦躁起來。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祈禱，尹澤野伸手接過我手中的烤玉米，臉色也稍有緩和。
我默默地鬆了一口氣，那種箭在弦上的緊迫感漸漸從腦海裏消散。
“真的很好吃哦，快試試看。”我笑著催促道。
尹澤野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之後就停止咀嚼。他抬起頭看著我，明亮又深邃的光在他眼裏跳躍。那目光就好像深潭，讓人猜不到底有多深卻義無反顧地被他吸引。
“我想喝水。”尹澤野薄薄的嘴唇輕輕開啟，昂著頭，用看下人的眼神看我。
“你是在指使我嗎？”我警惕地看著他。
“我隻是說我想要喝水，而已。”好像賭氣一樣，尹澤野特別強調了而已二字。
好吧，我再次被尹澤野打敗，任命般地起身去給他倒水。
接下來的時間裏，尹澤野就像是任性的小孩一樣，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要求。
“你能告訴我你拿給我吃的東西是從哪種未知生物身上弄來的嗎？為什麽吃起來就像壞掉三天的米飯和檸檬水攪拌出的產物一樣？”
“千代，你吃這麽油的東西，有為你小腹及腿上的贅肉考慮過嗎？”
“我隻是沒拿住，不小心沾到衣服上了，你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這麽熱的水，我去歐洲旅個遊回來都肯定還能讓我洗個熱水澡，你真的要讓我喝下去嗎？”
“好吧，剛剛說你是我不對，但是也不用特意跑去南極弄一杯冰水給我喝吧。”
“千代……”
“千代……”
期間我給尹澤野拿食物四次，取紙巾兩次，換水三次，我就像插上了翅膀的小蜜蜂，嗡嗡地辛勤工作，奇怪的是我心裏並沒什麽怨言。
“尹澤野，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正盯著看尹澤野喜歡吃的雞翅熟了沒有，喬言帶著怒氣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我茫然地回頭去看發生了什麽。
眼前發生的一幕讓我的大腦形成了短暫性的死機狀態，為什麽喬言會一臉戾氣地揪著尹澤野的衣領，為什麽尹澤野會用一臉無所謂的挑釁表情回看喬言，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哦？我哪裏過分了？”尹澤野好看的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
“你憑什麽一直對千代呼來喚去的！”喬言兩眼冒火，氣勢洶洶地吼道。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對她呼來喚去了。”尹澤野的笑容在臉上蔓延。
“你無恥！”喬言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另一隻手緊握成拳向尹澤野的臉上揮去。
我忘了驚訝，腳步淩亂地向尹澤野的方向跑去，笨蛋，快躲開啊，笨蛋笨蛋！
“喬言，住手！”聲音從喉嚨裏發出竟然像撕裂一般，透著絕望和恐懼。
“砰——”
喬言的拳頭上仿佛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砸在尹澤野臉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而這一拳也像砸在了我的心上，一瞬間我被那難以負荷的疼痛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眼淚在重力的作用下，不費力氣地奪眶而出，我癱坐在地上，嘴裏重複著“不要，住手，快停下”，卻沒人聽見我。
被喬言一拳打到的尹澤野頭甩向一邊，一條鮮紅而刺眼的血跡從尹澤野的嘴角流下，而尹澤野依舊笑著，好像一點也不疼一樣。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神明大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喬言喘著粗氣地看著尹澤野，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尹澤野現在大概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尹澤野抬起手，抹掉嘴角那象征著劣勢的血跡，那不變的笑容突然添加了嗜血的邪惡，尹澤野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包括喬言自己，都沒看清尹澤野的拳頭是怎麽落在自己臉上的。喬言踉蹌著退倒在地上，顴骨處一片烏青。
“我無恥？總好過你對女孩子死纏爛打強吧？”尹澤野的臉上滿是不屑。
喬言的眼睛因憤怒變得猩紅：“我喜歡千代追求千代跟你有什麽關係，多管閑事！”
“怎麽辦，看見你這樣不長眼的人，我就忍不住想要管一管呢。”尹澤野俯視著倒在地上的喬言，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凶狠。
“你再說一次！”喬言憤怒地從地上躍起，身上被一股強烈的戾氣籠罩著。
兩個人迅速對打起來。拳頭像漫天飛舞的流星，準確無誤地落在兩個人身上。我好想衝過去分開兩個人，可是雙腳卻在這個時候和我唱起了反調，我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癱坐在地上看他們打得不可開交，眼淚打濕了身前的地麵，心底冰冷一片。
這時候月見衝過去分開了兩個人，喬言的額頭和嘴角都有傷，而占上風的尹澤野的臉上也有一條明顯的血跡，月見站在中間防止他們再次大打出手，他對著他們兩個大喊：“你們在幹什麽！”
我咬著牙撐著地站起來，吃力地跑到他們麵前。而當我看清了尹澤野白皙的臉龐上橫貫的傷口時，我的心口再次不可遏製地痛起來。
友奈她們也從石化的狀態中蘇醒，七嘴八舌地圍過來。
“尹澤野你要不要緊？天啊！流血了，我去叫救護車吧！”
“好端端的為什麽會打架，嗚嗚，尹澤野受傷了我的心好痛啊！”
“喬言你也受傷了啊！”
“尹澤野是不是很痛？如果可以我好想替你痛……”
……
尹澤野眉頭緊鎖，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我想問他疼不疼，我想問他為什麽要故意激怒喬言，我想告訴他我好難過。可是我看著尹澤野和喬言，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月見扶著尹澤野站到一邊，看清楚尹澤野臉上的傷後，他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尹澤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一絲慌亂的神情在尹澤野的眼裏閃過，他迅速地別過臉。過了好一會兒，尹澤野才用低低的聲音開口道：“我隻是心情不好而已……”
以前的尹澤野是什麽樣子的呢？應該是每天過著幸福的生活吧，有媽媽的關愛，有朋友的陪伴，還有那麽多漂亮女生的追捧……我的出現，讓這一切都變得混亂，給尹澤野帶來很多麻煩，現在又連累他受傷，我的出現，對尹澤野來說，是災難吧……
對不起，尹澤野。
現在的我真的糗大了，甚至連向你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
2
這次的郊外燒烤終於在尹澤野和喬言的打鬥中宣告結束，我向喬言道過歉後，跟在尹澤野身後，回到了家裏。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怎麽跟阿姨解釋尹澤野臉上的傷時，桌上的一張字條吸引了我的視線。
“寶貝兒子，媽媽去找爸爸咯，你和千代在家，要好好照顧千代哦。媽媽留。”
這張字條的存在宣告了一個殘酷的現實，我攤攤手，努力做出一個輕鬆的表情，說：“家裏隻剩我們兩個了。”
誰想尹澤野隻是送我一個白眼，冷冷地說：“白癡，這麽明顯的事還需要你說嗎？”
“你從剛才就一直這麽凶，好可怕！”
“是啊，我好可怕，喬言那個樣子才好是吧！”
我被尹澤野弄得一頭霧水，怎麽會扯到喬言身上？不過說到喬言，我才想到尹澤野臉上的傷：“得趕緊給你擦藥，不然傷口會感染的，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取藥箱！”
我快步跑去拿藥箱，等我趕回客廳的時候，看見尹澤野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側著頭透過落地窗看著窗外。陽光偷偷地溜進來灑在尹澤野身上，讓尹澤野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的深邃立體，我呆呆地看著他，好像看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天使。
這時，尹澤野似乎聽到了我的腳步聲，回過頭向我看來，發現我像木偶一樣傻站著後，從嘴巴裏噴出不屑的嘲笑：“不要跟我說這麽短的距離你迷路了。”
“誰會迷路啊，你少看不起人！”我回過神，難堪地反駁著。
“可是你的臉上明明就寫著‘我是白癡，請救救我’幾個字。”
尹澤野一臉得意地看著我，我泄氣地拎著藥箱向他走去，嘴裏小聲嘟囔：“嘴巴還能這麽壞，就是證明你沒事了，害我白擔心。”
“你擔心我？”
不會吧，尹澤野你是長了順風耳嗎？
“白癡才擔心你！”說完，我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白癡。
尹澤野的嘴角翹起，如鋼琴般的悅耳笑聲從他的嘴裏逸出，這樣笑著的他，就像那些少年動漫裏滿身是傷，卻依然開懷大笑的男主角，讓人忍不住駐足欣賞。
“嗯，你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尹澤野露出潔白的牙齒，如花瓣一般的嘴唇彎成了優美的弧線。
“再笑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上藥！”我氣惱地嚷著，尹澤野總是有本事讓我處於抓狂狀態。
不知道是我的威脅奏效了，還是尹澤野笑夠了，總之那讓我麵頰發燙的笑聲停止了，他還在嘴巴處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我鬆了口氣，在尹澤野旁邊坐下，從藥箱裏找出藥水和棉簽。
“可能會有些疼，你要忍住哦。”我拿著蘸好藥水的棉簽抬起頭，就看到了尹澤野在我麵前放大的臉，我這才意識到我們的距離近到可以在對方的臉上找痘痘。
房間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尹澤野近在咫尺的臉上，一雙晶亮的眸子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他眼底漆黑，好像有看不見的漩渦在轉動，稍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
如果皮膚上的細胞能發出聲音，那此刻一定是類似開水煮沸的聲音，我能感覺到臉頰在一度一度地加溫，如就要突破臨界值一樣發出了警告聲。
此時的尹澤野竟像個聽話的孩子，乖乖地一動不動。
我錯開目光不敢再看他擁有魔力的眼睛，專注地給傷口上藥。我動作很輕，生怕動作重了會讓他感到疼。
看到尹澤野難得的乖順，我終於問出了憋在心裏的話：“為什麽要和喬言打架？”
尹澤野頓了一下，就立刻換上他一貫的態度說：“是他先動的手，我是被打的那個。”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你完全可以躲開他的，為什麽要激怒他？”我故意加重手上的動作，如願以償地聽到了尹澤野倒吸涼氣的聲音：“很痛啊，蔚千代你在報複我嗎？”
“所以你還不考慮說實話嗎？”我儼然一副逼供的架勢，如若不說就刑罰伺候。
尹澤野撇撇嘴，那個樣子就像沒吃飽的小動物，一臉的委屈。我聽見從心裏傳來的“咚咚”的聲音，臉上的溫度又增高幾度。
“我明明看到你很困擾的樣子，說起來你不應該對我說謝謝嗎？”
尹澤野纖長的睫毛伴隨著眨眼睛的動作上下起伏，就像一陣沁人心脾的春風吹進我的心底，我聽見時間行走時滴答滴答的聲音，那麽清晰而深刻。
“喂，不謝就不謝，你哭什麽！我可沒有欺負你！”
看著尹澤野慌慌張張地在我臉上擦著什麽，我才意識到是怎麽了。原來我哭了嗎，而我，為什麽要哭？
我抬起手在臉上胡亂地擦了擦，揚起嘴角笑著說：“好像是睫毛掉在眼睛裏了，才不是哭了，你不要亂說哦！”
尹澤野靜靜地看著我，放任我七手八腳地擦眼淚：“別笑了，好難看。”
“吼，我當然沒你笑起來賞心悅目了！”我有些氣惱地說。
“這是自然。”尹澤野說得理直氣壯。
就在插播了一段小插曲後，尹澤野臉上的上藥工程，終於大功告成了。我收回手的時候，一直翹著的小指竟擦著尹澤野的皮膚而過，而最讓我驚訝的是，那滾燙的觸感完全不亞於我。
“尹澤野……”
“我餓了！”
我和尹澤野同時出聲，尹澤野說完便別過頭不看我。
怎麽辦，我好像又知道你一個秘密了呢！
我在心裏偷笑，最後我選擇閉口不言。作為他今天受傷的補償，我係好圍裙走進廚房裏，準備做幾道美味的佳肴彌補他。
我駕輕就熟地做好幾個菜，端上餐桌的時候發現尹澤野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我盛好米飯和湯，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然後解下圍裙，放輕腳步走到尹澤野身邊。
緊閉的雙眼上纖長的睫毛在輕微地顫抖，溫暖的陽光照在尹澤野毫無瑕疵的臉上，櫻花瓣般粉潤的嘴唇緊抿著形成一條鋒利的線條。尹澤野宛如睡美人一般，等待著用吻喚醒他的王子。
可惜的是沒有王子，隻有我這個代理廚娘來煞風景。
“尹澤野，尹澤野。”我輕聲喚著尹澤野的名字。
感受到有聲音幹擾的尹澤野稍微動了動，眉毛不由得皺成一個漂亮的結。他緩緩地睜開眼睛，一雙幽深的眸子出現在我眼前。
“讓我去做飯你竟然在這邊睡覺。”我皺了皺鼻子，表示我的不滿。
尹澤野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之類的東西出現，好像在說“有什麽不對嗎”。
“白癡女你很囉唆。”尹澤野完全無視我的抗議，繞過我徑直走到餐桌旁邊，坐好。
“就該讓你餓著變成小孩子！”我嘟著嘴巴，在尹澤野對麵的座位上坐下。
“喂，這個是什麽？”尹澤野指著桌上的一道菜問我。
“芹菜都不認識，你才是白癡吧。”這個沒有一點生活常識的大白癡。
尹澤野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的表情，隨即便恢複成那張冰山臉：“我當然認識，我隻是考考你，以免你用錯食物害我中毒。”
我在心裏嘲笑這個囂張的家夥，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好啦，你快吃吧，等下要變成小朋友了。”
我也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經曆這一天的驚心動魄，此刻能安靜地吃上一頓飯，我覺得很幸福很滿足。
晚飯後尹澤野又坐回到沙發上，我拿著用過的餐具去廚房清洗。等我把一切都收拾好走回客廳的時候，看見尹澤野正不耐煩地抓著後背，他的臉上和脖子上出現了好多紅色的小點。
“尹澤野！臉！這些紅點是怎麽回事！”我尖叫一聲跑到尹澤野身邊，怎麽好端端地變成了這樣？
尹澤野走到鏡子前，看清自己臉上的紅點以後，臉色變得煞白。
“千代，你做的湯裏麵有海鮮嗎？”
“我……我放了魚頭調鮮味，又用其他的調料去了魚的腥味……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不知道……”看著尹澤野的臉色越變越白，然後在我眼前，身體變成了小孩的樣子。
我六神無主地解釋著，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白……白癡千代，你幹嗎那個樣子，難看死了。”尹澤野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隻是簡單的幾句話就像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喘著粗氣說，“送我去醫院……”
說完，尹澤野就閉上了眼睛，昏倒在我的懷裏。那一刻，我好像聽見了世界坍塌的聲音。
我驚慌失措地撥打了120急救中心的電話。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裏我如坐針氈。尹澤野的體溫在不停地攀升，我把冰毛巾放在尹澤野的額頭上試圖阻止這該死的高燒。可是能把人灼傷的高燒像在嘲笑我一般，絲毫不見退去。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恐懼如深淵一般拖著我墜向絕望。
救護車終於趕到的時候，我抓著醫生的手歇斯底裏地喊著“你快救救他”。那醫生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尹澤野被推進急診室的時候，我被護士攔在了外麵。她看我淚流滿麵的樣子，不禁安慰我道：“別擔心，隻是海鮮過敏而已，輸過液以後就沒事了。”
我全身癱軟地癱坐在地上，看著急診室關緊的門，心髒傳來陣陣劇痛：“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尹澤野，請你一定要沒事，否則我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
3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從裏麵打開了門。
我恍若驚弓之鳥，跳起來問醫生尹澤野怎麽樣了。
“你們這些孩子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那麽嚴重的海鮮過敏體質，怎麽能放任他接觸海鮮食物呢？要是再晚一些，就會有生命危險了。”
醫生徐徐地說著，這些話就像鋒利的刀子，在我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髒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無情的傷口。而我卻病態地享受著，好像這樣就能分擔尹澤野的痛苦。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地問：“我現在能去看他了嗎？”
醫生點點頭說：“他現在身體很虛弱，已經睡著了，你不要吵醒他。”說完，醫生搖著頭走遠了。
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尹澤野的病床，他安靜地沉睡著，手背上紮著輸液的針，臉色蒼白得近乎和枕頭一個顏色。看著尹澤野虛弱的樣子，心裏盤旋著一個聲音在問我：千代，你一定是上天派來害尹澤野的吧，一定是吧。
一直到深夜，尹澤野都沒有轉醒的跡象。露在外麵的皮膚上，紅點已經漸漸退去，隻剩少許淺淺的痕跡。高燒卻像是頑強的惡魔，死死地纏著尹澤野不願離開。
“尹澤野，對不起。”
“尹澤野，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個麻煩吧。”
“尹澤野，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替你承擔這一切痛苦。”
“尹澤野，醒來吧……”
那些和尹澤野認識以來的片段在腦海中不停回放，我看著尹澤野虛弱的臉龐，意識漸漸飄遠……
臉上被陽光溫暖地照射著，我舒服地聳了聳鼻子，悠悠地睜開眼睛。
出現在視線中的是白色床單，白色牆壁，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一張熟悉的臉。尹澤野的目光溫和又柔軟，他的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專注地望著我。
“尹澤野你醒了！”我激動地叫出聲音來。
尹澤野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醒來，連忙收回停留在我臉上的視線，咳了咳說：“是啦，白癡，這都看不出來。”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還發不發燒？紅點都退下去了吧？該死，我竟然睡著了！我還是趕緊去叫醫生來看看！”我語無倫次地說著自己都聽不清的話，原地轉了一圈才找到門的方向。正要出去，卻被一隻手拉住了手腕。
“醒來就這麽聒噪，還是睡著的你可愛一點。”尹澤野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笑。
聽完尹澤野的話我愣在原地，大腦空白忘記了思考，隻能聽見自己心髒加速跳動的聲音。
“我現在不覺得難受，也不發燒了，你別擔心了。”尹澤野依舊蒼白的臉上被笑容塗上了絢爛的色彩，“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像隻無頭蒼蠅，好好笑。”
“我才不擔心你。”
“那白癡擔心我。”
“你說誰是白癡！”
“千代你樣子好凶，眼睛瞪那麽大。”尹澤野假裝很害怕的樣子，然後又笑了起來。
如天使般的尹澤野，本應一直這麽開心地笑著吧。沒有我，他就不會受傷，不會流血，更不會誤食海鮮生病。內疚感像是在我胸腔裏拚命撕咬的野獸，痛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
“尹澤野……”我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笑容僵在臉上，尹澤野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就被一種惱怒的情緒覆蓋，眼底的顏色越來越深，直至在臉上露出一種拒人千裏的表情。
尹澤野張開他漂亮的唇瓣，一字一頓地說：“我以為你一直都知道，那是當然的，還用問嗎？”
胸腔裏的野獸終於撕破我的血肉，找到出口，我好像能聽見血液從身體剝離時的聲音。好痛，心髒似乎被誰狠狠地捏住，我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臉上扯出一個笑：“是啊，我一直知道。”我把尹澤野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去買點吃的，餓了吧。”
不等尹澤野回答，我逃似的離開了沉悶得讓人窒息的病房。
尹澤野，如果這是你的希望……
我在買食物的空隙，給阿姨打了個電話。
“阿姨，都是我的錯，是我自作主張做魚湯給尹澤野……”
電話那頭的阿姨卻反而安慰起我來：“千代，你不要自責，是我們都沒告訴你澤野有海鮮過敏的事。”
“可是……”
阿姨再次打斷我的話：“千代，你是好孩子，阿姨是不會看錯人的。你對澤野的好阿姨都看在眼裏，所以不要再說那些自責的話了，澤野會沒事的。”
阿姨的話讓我再次濕了眼眶，我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答應著：“嗯。”
“在我趕回去前，澤野就拜托給你了哦。”阿姨溫暖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遞過來，變成力量在我的四肢遊走。
我拎著尹澤野愛吃的東西回到病房的時候，尹澤野正靠著枕頭望著窗外。他聽見我開門的聲音時隻回頭看了一眼，就又轉了回去。雖然隻是一瞬，我卻看得清清楚楚，尹澤野的眼裏少了一抹顏色，讓他又變回冷漠了。
“尹澤野，你身體還很虛弱，所以隻能吃些清淡的東西，這是你愛喝的粥哦，趁熱喝吧。”
“嗯。”
“尹澤野，快快把身體養好。”
“我知道，千代你超級囉唆的。”
這種在空氣中慢慢發酵的因子匯聚成一種想哭的情緒，在鼻腔中蔓延。我看著尹澤野，心中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阿姨回來後，確認尹澤野沒問題了，就去給尹澤野辦了出院手續。短短一天的時間，尹澤野就消瘦了一大圈，本就清瘦的身體顯得更加的單薄。
盡管臨近考試，但是尹澤野的身體在沒恢複成大人之前，是不能去學校的。阿姨給尹澤野請了病假，並拜托我帶筆記回來，幫尹澤野補落下的功課。
我心虛地想，尹澤野那麽聰明的頭腦，大概不會對我的筆記感興趣。
出乎我意料的是，對我每天帶回來的筆記，尹澤野都會認真地看。偶爾還會幫我指出我記錄錯誤的地方或者錯別字，讓我羞憤得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把筆記還給我，我就知道你看不起平民筆記！”虧我之前還擔心尹澤野會真的落下功課。
“你是想讓我考試掛掉，讓你的名次前進一名嗎？”尹澤野挑著眉毛問我，我發誓，如果他的眼裏沒有那抹戲謔的神情，我真的會相信他。
“你別想轉移重點！”我氣呼呼地說。
“千代你可真是個有心機的人，我看錯你了。”尹澤野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像在說著什麽重大發現一樣。
我真是百口莫辯，急火攻心，為什麽在和尹澤野的對峙中我的勝率永遠是零！
我背過身準備用無聲的反抗回應尹澤野。背後傳來尹澤野如琴聲般悅耳的聲音，聲音變成音符，飄進我的耳朵裏，變成動人的旋律。
考試如約到來，而尹澤野也終於在考試前夕，身體變回了正常的樣子。
尹澤野回到學校的消息讓女生們都很振奮，教室裏又恢複了以往那處處充斥著“尹澤野，尹澤野”的叫聲的氣氛。
“澤野，你終於來學校了，我每天都好想你哦！”
“我也是！我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澤野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吧？我真的好擔心你。”
直到考試鈴聲響起，教室才安靜下來。女生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臉的意猶未盡。我縮縮脖子，心想尹澤野的後援團真是太強大了。
“哼，看你這次怎麽贏我！”一個得意的聲音在我身後不遠處響起。我警惕地回頭，曲喆的眼睛在玻璃鏡片的後麵，反射著詭異的光芒。
……
考試結束後，回家的路上我問尹澤野：“怎麽樣，快說你有很多不會的，我是不會嘲笑你的。”
臆想中尹澤野黯然神傷的表情沒有出現，他的表情反而更加的輕鬆，還帶著明顯的笑意：“可能、也許、大概……”尹澤野拖著長長的尾音，“要讓你失望了！”
尹澤野的話在三天後得到了驗證，當成績單上第一名的後麵出現的依舊是尹澤野的名字時，尹澤野帶著鄙視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說“白癡千代，你上升一名的夢想破碎了哦，真是抱歉呢”，不過他的臉上完全沒有一點點抱歉的意思！
“哼，幸運女神剛好在你麵前停留而已！”我嘴上不甘示弱，心裏卻羨慕著尹澤野超人的頭腦，上帝真是不公平，嗚嗚。
如果這時我能回過頭的話，就會看見曲喆咬著牙，目露凶光地看著尹澤野，手中的筆都快被他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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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澤野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可是我卻一直沒能鼓起勇氣向他道歉，而尹澤野也從未因為此事埋怨過我一個字，這讓我心裏的愧疚越積越深。
“如果是正麵，就去向尹澤野道歉！”我把硬幣高高地拋起，決定交給命運來做選擇。
硬幣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曲線後，又重回到我的手心裏，我小心地睜開眼睛，銀光閃閃的硬幣正麵進入我的視線。
“這一定是神的旨意……”我甩甩頭重新振作起來，給自己加油，“千代，你可以的！尹澤野沒什麽可怕的！一定要好好地道歉才可以！”
“千……千代同學？”我被一個聲音叫住。
“你是？”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女生，飄逸的頭發，清秀的麵容，手裏正拿著一隻信封看著我。
“你好，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呢？”女生臉上露出誠懇的笑容。
“你希望我幫你做什麽？”我疑惑地問道。
“這個……”女生把手裏的信封遞給我，“尹澤野收”4個字直直地出現在眼前，這封信的意義不言而喻，“能不能請你幫我轉交給尹澤野呢，我聽說你們住在一起……”
女生還在禮貌地說著什麽，我卻像得了短暫性失聰一樣，什麽都聽不見了。裝裱漂亮的信封那麽刺眼，我多想轉頭就走說我不想轉交。
心髒傳來一陣鈍痛，為什麽，會這麽痛……
“千代同學？能請你幫忙嗎？”女生的臉上還掛著笑容，雙手舉著信封向我遞過來。
手臂上好像掛了個沉重的沙袋，我隻是抬起手就用掉了全部的力氣：“好的，我會交給尹澤野的。”
這是我的聲音嗎？這個沙啞又毫無生氣的聲音是我的嗎？
“謝謝你，千代同學！”女生露出舒心的笑容，並向我鞠躬致謝，然後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看著她烏黑的頭發如風一樣俊逸地飄散在空中，心髒的鈍痛快要把我吞噬掉了。
我深吸一口氣，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對自己說：“千代，你在難過什麽，你忘了還要去找尹澤野道歉嗎？”
我四下張望，企圖在偌大的校園裏找到尹澤野的影子。
“奇怪，跑去哪裏了呢？”我找了大半個校園也沒看見尹澤野，正在想他會不會一個人回家的時候，一棵大樹下站著的挺拔頎長的身影讓我停下了腳步。
尹澤野正靠在樹幹上，耳朵裏塞著耳機，閉著眼睛。微風吹起他柔軟的頭發，他美好得好像掉落凡間的天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幹。
“白癡，你去哪了？”尹澤野像是察覺到我的存在，睜開眼睛用他對我的慣用稱呼叫我。
“我都已經站在這麽明顯的地方等你了，你還找不到，你真的有夠白癡。”尹澤野張開他兩片薄薄的嘴唇，說得理直氣壯。
“哪裏明顯！”我在理智的邊緣掙紮，控製自己不爆發！
尹澤野不準備推理證明這個地方有多“明顯”，他的目光在我拿著信封的手上略作停留，竟然一瞬間露出了喜悅的表情。我揉揉眼睛，看著沒什麽麵部表情的尹澤野，懷疑剛剛的自己出現了幻覺。
“喏，給你的。”我把信封遞給尹澤野，低著頭不敢看他。本來已經不痛的心髒這時候又隱隱作痛。
“白癡，你是為了給我這個，才到處找我的？”尹澤野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好像有些得意又有些欣喜。
“對啦。”我垂頭回答。
尹澤野悶聲笑了起來，我的眼神繼續和地麵纏綿著，害怕看見尹澤野高興的樣子。
“嘶——”
信封被尹澤野修長而幹淨的手指撕開，然後我聽到他展開信紙的聲音。我想，上麵一定是女生費盡心思寫出的充滿愛意的漂亮句子吧，我的心裏竟然有一點嫉妒。
“啪——”
尹澤野怒氣衝衝地把信封連同信紙一起摔在了地上，我抬起頭，就對上尹澤野漲紅的臉頰，他的眼睛裏被一種紅色的火焰充滿。尹澤野死死地盯著我，恨不得把我盯出個洞來。
“原來你就為了給我送這麽無聊的東西！”尹澤野的聲音裏流露出一股寒意，仿若一月裏化不開的冰霜，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喂！你怎麽能給扔到地上！”我彎下腰，撿起無辜地躺在地上的信。我用餘光看見了信紙上精心組織的句子，和末尾處女生雋秀的落款。
“垃圾一樣的東西，我為什麽不能扔到地上。”尹澤野此時就像一隻憤怒的小獸，絲毫沒有理智可言。
“尹澤野，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這樣糟蹋喜歡你的人的心情！”尹澤野冷漠的態度，讓我莫名地感到氣憤。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隻要有人喜歡就應該接受嗎？”尹澤野挑起唇角，露出一抹邪氣的笑，“那你怎麽不和喬言在一起？”
提到喬言，我的呼吸停頓了一秒，我下意識地去找尹澤野臉上那條和喬言打架留下的疤痕。深深的內疚感占據了我全部的思維，對啊，我本該是來和尹澤野道歉的才對。
“我……”
“沒話說了，所以你是默認了是吧！”尹澤野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語氣裏還摻雜著一股濃濃的不屑。
尹澤野連看都不看我，就想轉身離開。
我反應過來，攔在尹澤野麵前說：“我不是！我不是！你為什麽要那樣說我！”眼睛處傳來一股熱流，我努力睜大眼睛，不想向尹澤野展示我的脆弱。
“不讓！”我依舊攔在他麵前，倔強地抬起頭盯著他。
尹澤野狹長的眼睛裏閃過冰冷的光，他看了我幾秒，然後一言不發地繞過我，徑直向前走。
我大腦當機了幾秒鍾，才想起來去追尹澤野。而在我剛要抬起腳步邁出去的時候，腳邊一隻綠色的毛毛蟲落入我的視線。
“啊——”
我嚇得動都不敢動，顫抖著聲音發出一聲尖叫。
尹澤野聽到我的尖叫聲回過頭，發現我僵直著身體一臉恐懼，就迅速跑回我身邊，問道：“千代，千代，你怎麽了？”
尹澤野擔心的表情變成了我眼淚的催化劑，眼淚像亂了線的珠子，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我的理智被心髒的痛楚麻痹，下意識地，我撲向了眼前的尹澤野。
糟了！
等我的理智被喚回的時候，尹澤野已經是以小孩子的模樣站在我的麵前了。
天啊，我到底是幹了一件多蠢的事啊！
我顧不得腳下的毛毛蟲，趕忙用身體擋住尹澤野。
環顧周圍，沒有看見有其他人的蹤影。
正當我以為平安無事時，一陣拍手聲傳進我的耳膜裏，拍手聲伴隨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變成一種鋪天蓋地的恐懼，將我包裹起來。
“真是大收獲呢！哈哈！”
我循著聲源看過去，曲喆從不遠處的一棵樹後走出來，手裏還握著一部手機，手機上表示正在運作的指示燈正一閃一閃地亮著。
曲喆的臉上掛著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玻璃鏡片後麵的眼睛裏，閃著狡黠的光。
“我就知道你掌握著尹澤野同學的弱點，不枉我一路跟過來。”曲喆笑得愈發猖狂起來，他揚了揚手裏的手機，繼續說，“這可是天大的收獲呢。”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聽見我的聲音裏帶著絕望的顫音。尹澤野變成小孩後稚嫩的臉上帶著倔強，他什麽也沒說，眼神沒有焦點地看著遠方。
“當然是……”曲喆頓了頓，陰陽怪氣地接下去，“因為好玩啊，哈哈……”
曲喆得意的樣子在我眼前放大，憤怒和恐懼滋生成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我胸口裏橫衝直撞，我像是被拆掉開關的音樂盒，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
“其實說起來，要感謝你呢。要不是你的精彩配合，我怎麽會得到這麽珍貴的情報呢？原來尹澤野同學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啊，不知道這段視頻曝光以後會有多少人要傷心呢！”曲喆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又補了一刀。
“卑鄙。”尹澤野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和你這個怪物的手段比起來，我這又算得了什麽呢！”曲喆放聲大笑，他向我投來一個戲謔的眼神，“謝啦，蔚千代同學。”說罷便揚長而去。
我踉蹌著站起身，試圖追上曲喆並刪除那段視頻。可是手腕卻被拉住，尹澤野用小小的手掌抓著我。他輕聲說：“走吧，我想回家了。”
尹澤野，尹澤野，我為什麽總是在給你製造傷害……
5
“千代，你有必要苦著一張臉嗎，又不是世界末日。”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停不下來地感到難過。倒是尹澤野反過來安慰我，雖然他小小的身體卻說著酷酷的話。
“可是……”
“別可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尹澤野一臉的坦然，“曲喆能奪去的，都不是我在乎的。”
尹澤野在乎的是什麽呢？心裏想著，嘴上竟問了出來。
尹澤野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嘴角：“誰知道呢……”
“這算什麽回答？”我習慣性地鼓起了嘴巴，心中對尹澤野在乎的東西充滿了好奇。
“也許有一天你就知道了。”
看來尹澤野是不準備告訴我了，我也放棄了追問，幻想會讓尹澤野在乎的究竟是什麽宇宙秘密。無意間碰到了在口袋裏放著的那封情書，想起如果沒有這封信的話，或許今天的鬧劇就不會發生。隻是盡管我這麽想，我還是沒能狠下心把它扔掉。
“尹澤野，還是給你吧。你要怎麽處理我都不管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天知道我已經一點底氣都沒有了。
尹澤野看了我一眼，臉色雖然不難看，但絕對稱不上好看！
“你念給我聽，我視內容決定怎麽處理。”尹澤野操著不成熟的聲音，對我提出要求。
啊？不會吧，這是什麽無理的要求啊！尹澤野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呃……”我為難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算了。”尹澤野說完就轉過頭去，留我一個人愣在原地。剛剛，尹澤野，那算撒嬌嗎……
笑容爬上我的嘴角，這是發生了這麽多事後，我露出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好啦，我念就是了，但是你不要笑哦！”我追上尹澤野，讓他向我保證。尹澤野竟然乖乖地點點頭，眼裏還有一絲期待的神色，催促我快念。
我稍微清了清嗓子，就像個準備在重要場合發表演講的演講家一樣謹慎。我展開粉紅色的信紙，信紙裏傳出一股清香的味道。
“尹澤野同學，我終於鼓起勇氣，向你表達我的心意。”念到這裏，我不由得停下來，一抹燥熱感躥上我的臉頰，仿佛在向尹澤野告白的人是我一樣。
“怎麽不念了，不會是你有不認識的字吧？”尹澤野冷靜地嘲笑我。
“才不是！”我豁出去了，繼續念，“不管你會不會喜歡我，但請你一定要看完它，算是我的一個小小的請求……第一次見到你……”字裏行間流露出女生對尹澤野的愛意，從第一次看見尹澤野，到第一次鼓起勇氣寫這封情書，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口，腦子就像被上了發條的木偶，不受控製地想起了我和尹澤野初遇的情景。
在咖啡店裏被我不小心弄灑了咖啡，他皺著眉頭滿是不悅，卻在老板為難我的時候挺身而出為我解圍。
我被阿姨帶回家裏時，尹澤野誤以為我是花癡他的容貌時，自戀又囂張的表情。
……
初見時的一幕幕像過電影一樣在我腦海中閃過，原來那些無論喜悅還是難過的日子，都像珍寶一樣被我收藏在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每當拿出來翻閱，都會從心底裏流露出笑意。
“千代，你以為你在講笑話嗎？為什麽笑得像個白癡一樣？”尹澤野的聲音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我。
“為什麽你即便是小孩子的身體，也一如既往的不可愛！”我嘟著嘴，看著眼前這個天使般的少年。
“謝謝誇獎。”
天啊，尹澤野你是哪句話聽出了我有誇你的意思。我不想理會尹澤野，把視線放回到信紙上，繼續念：
“從此，我習慣在視線範圍內尋找你的身影。隻要看見你，不管你在做什麽，跟誰說著話，我都會為此而高興一整天。如果我沒能看見你，那這一天我都像丟失了重要的東西一樣，悶悶不樂。我想，我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歡你的。”
這種心情就是喜歡嗎？
看不見他的時候會莫名地心慌，隻要看見他了，哪怕他說著毒舌的話，也不會生氣，隻是在心底裏默默地鬆一口氣，原來他在這裏。
如果說這種心情就是喜歡……
“我很羨慕能跟你在同一個教室裏上課的人，因為我想，能那麽近距離地跟你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同處在同一個空間裏，就是幸福。可以隨時看到你的身影，確定你是高興的，還是失落的，這樣我就能認為我在分享著你的喜怒哀樂。
“尹澤野同學，也許你並沒興趣知道我是誰，但是請相信，我這一顆全心全意喜歡你的心。它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的想法告訴你，告訴你，有多喜歡你。”
尹澤野眼光流動，有耀眼的光芒在閃爍。
臉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我伸出手抹掉，透明的**覆蓋在手背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瑩的光。
“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念完信的我比跑完長跑時還累，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著自己為什麽突然哭了出來。
尹澤野向我伸手，接過那封被我緊緊抓著，已經皺掉一個角的信紙，幽幽地說：“看在你的誠意的份上，我暫時不打算扔掉它。”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眼前這個有點開心地走在前麵，步調輕快，語氣歡快的人，真的是尹澤野嗎！
“尹澤野？”我試探地叫了他的名字。
“嗯？”尹澤野回過頭，臉上還有沒散去的笑容。
“呃，沒事……”
“吼，你再糗我今晚的晚飯你就自己搞定。”我想了想，這是我唯一能威脅尹澤野的。
果不其然，尹澤野收了聲，不過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宣告他並沒有服氣，隻是權衡過利益後做了小小的妥協而已。
“無聊！”
“哈哈！”我壯著膽子嘲笑尹澤野，這可真是百年難遇的機會！
一直到我們吃過晚飯回到房間做功課，都是這種和諧帶著歡聲笑語的氣氛。
而我和尹澤野都知道，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等著我們的是什麽樣的腥風血雨。
現在就像是暴風雨的前夕，讓人窒息的安靜。
1
第二天一早，從我和尹澤野來到學校起，直到我們在教室裏坐好，各種或大或小的議論聲不絕於耳。我好想伸出無數隻手，捂住他們隨意就吐出傷害尹澤野的話的嘴巴。
“昨天BBS上的視頻你有看嗎？尹澤野的身體一下子就變小了呢！”
“當然有看啊，我接到電話就趕緊打開電腦了呢，真是被嚇到了，他是地球人嗎？”
“誰知道啊，真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怪物。”
“那，你說他是不是可以隨便變身？”
“不知道啊，不過BBS上說，尹澤野變身是因為被那個女生碰了一下吧。”
“哦？所以說以前他躲著女生是因為他怕身份暴露咯？”
“你去問問啊，多好的搭訕理由。”
“我才不要去搭訕怪物，我是瘋了嗎？”
刺耳而尖銳的笑聲肆無忌憚地傳來，每一句都是蘸著毒液的刀子，向我們顯示著它致命的威脅。
尹澤野的背依然挺得很直，結實而寬闊的背脊像是能遮擋一切風雨的牆。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那些名為流言的利箭都被尹澤野擋在了背脊之外，隻有我知道，他握成拳頭的手流露出他的不安。
“你們什麽都不懂，就不要亂說話！尹澤野不是怪物！”我再也無法忍耐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大喊了出來。
我麵紅耳赤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的這句話隻換到教室的片刻安靜，可以說他們是被我嚇了一跳，而不是被我嚇得不敢說話了。
“喲，視頻中的女主角說話了呢。”不知道是誰打破了沉靜，一句話讓全班都哄笑起來。
“說不定千代也是怪物呢，不然怎麽會跟尹澤野住在一起啦。我光是想想就覺得好可怕呢。”
“就是就是，天啊，你看她那麽凶狠地瞪著我們，不會想要撲過來咬我們一口吧！”
“他們又不是吸血鬼，不然怎麽敢在太陽下走路啊。”
議論聲還在繼續，那些平時對尹澤野噓寒問暖關愛有加的女生全都倒戈了。尹澤野變成了她們口中奇怪的怪物，她們看向尹澤野的眼神裏帶著明顯的輕蔑，仿佛尹澤野是什麽傳染病毒，需要讓人退避三舍。
都是我的錯……是我把尹澤野推向了流言的頂峰，如果沒有我，尹澤野還是那個受人追捧的完美王子，又怎麽會在這樣的是非中受人非議？
我好討厭自己，尤其是這麽無力，什麽都不能幫尹澤野做的自己！
“砰——”
尹澤野從座位上站起來，椅子撞到後麵的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尹澤野的臉上是淡漠的神情，他渾身被一種冰冷的氣息包裹住，讓人不敢靠近。他直直地向我走來，我知道，那是尹澤野的保護層。
“我出去一下。”尹澤野在我身邊走過的時候，隻留下了這一句話。
所有人都看著尹澤野，閉上了嘴巴，並且主動讓出了一條路來。他還是那麽英俊挺拔，陽光在他的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隻是此刻的他看起來那麽的孤獨，就像離群的大雁，雖然他依舊尊貴，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站在他身邊。
我突然很害怕放任這樣的尹澤野一個人，我猛地站起身，膝蓋磕到桌腿傳來揪心的疼。
“哼，現在還耍得起威風啊，怪物就是怪物。”那個讓我深惡痛疾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個導致尹澤野被人議論的人再度耀武揚威地出現在我麵前。
曲喆推了推眼鏡，用他陰陽怪氣的腔調說：“說不定，尹澤野每次考第一都是用了什麽巫術呢！”
在曲喆的帶頭下，剛剛消失的議論聲又變得來勢洶洶。他們不費吹灰之力，隻是動動嘴巴，就否定了尹澤野所有的努力。
“我也想擁有這種巫術，這樣我就能用好成績去跟媽媽要漂亮裙子了。”
“我也是呢，那樣就不用辛苦學習了！”
“是啊，有巫術真輕鬆啊！”
在他們的口中，尹澤野會巫術已經被認定為事實。我拚命地想告訴他們，尹澤野不是怪物，更不會巫術。
但是比起這個，我更想趕快找到尹澤野，告訴他就算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麵，而我，還在他的身邊。
我踉蹌著向教室外跑去，卻被一個高大的身軀攔住了去路。
我抬起頭，是喬言。
此刻的喬言，正低頭看著我，臉上掛著一種勝券在握的表情。
“千代，你快從那個怪物的家裏搬出來吧。”喬言的嘴角帶著笑，“你不用擔心房子的事，我會幫你弄好。你知道嗎，我一想到你跟他在一起相處，我就擔心得不得了。”
多麽深情的戲碼，如果是電視劇，說不定會讓我感動。而此刻，卻隻讓我感到惡心。
“讓開。”我冷冷地說。
“千代，我是為了你好。我真的害怕他哪天失去理智害了你。你知道的，我是那麽的愛你擔心你。”喬言擋在我的麵前，沒有讓開的意思。
“正好，現在跟你把話說清楚，喬言。”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喜歡你，現在不喜歡，以後更不會喜歡。收起你的關心和愛護，我不需要！”
終於把話說出口，一直蒙在我心頭上的霧氣散了，此刻的我如釋重負。
喬言滿臉震驚，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一樣，呆愣在原地。我趁著他發呆的空當，從他的身邊跑開。幾秒之後，我聽見喬言歇斯底裏地喊著我的名字。我沒有停下，我跑得越來越快，我腦子裏隻有尹澤野一個人。
上帝像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我沒有找到尹澤野，卻遇到了夏晴。這個曾經喜歡尹澤野喜歡得要命的人，此刻正慷慨激昂、義正詞嚴地說著話。周圍的人都是忠實的聽眾，他們認真地聽著，並時而做出或害怕或讚同的表情。
是的，夏晴正“如數家珍”地說著那些編造出來的，不屬於尹澤野的“事實”。
“據說尹澤野的樣貌也是用巫術維持的，真是不敢想象他本來的樣子是什麽樣的！我就覺得人間怎麽會有那麽美好的人啊！”
“還有他考試的時候，也是用巫術作弊的！”
“我們都被他耍得團團轉，實在是可惡！”
夏晴因為激動而漲紅了臉，看起來像是凱旋的將軍。
我想起之前夏晴追在尹澤野身後的樣子，一抹冷笑爬上我的嘴角，人心真是可怕的敵人。
整個學校似乎都在議論著尹澤野的事，我不想聽，甚至不敢停下我的腳步，我到處找著尹澤野的身影。
尹澤野，你在哪裏……你知道嗎，就在剛剛我才知道，我這個笨蛋是喜歡你的。我在拒絕喬言的時候，腦海裏閃現的全是你的樣子，開心的、生氣的、別扭的，甚至冷漠的。
我終於明白縈繞在我心頭的不安和擔憂，全部是出於一種叫作喜歡的病毒。它讓我輕易就失去判斷的能力，它讓我清空大腦的內存隻留你一個人在裏麵，它讓我隻想你隻要留在你身邊。
尹澤野，我竟然這麽久才知道這種感覺是喜歡。都怪我知道得太晚，在對你造成了這麽多的傷害後，我才發現對你是喜歡的，真的是太諷刺了。
尹澤野，我喜歡你，好喜歡你，可是我又有什麽資格喜歡你……我是你的負擔，我有什麽資格……
我心痛得無以複加，我生氣我的後知後覺，更為這沒有可能的感情感到憂傷。時間如果早一點，我會不會有勇氣說出口……
我到處都找不到尹澤野，突然想起一個地方還沒去過，哪怕有一絲希望，我都要去努力。
我像百米衝刺的運動員一樣，把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到腳上，心中念著尹澤野的名字，拚命地跑著。
當我跑到那棵大樹所在的位置時，真的看見了尹澤野。
我遠遠地看著他，不忍心打擾如此美好的他。
尹澤野微微偏過頭，看見了呆若木雞的我。
“白癡，你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尹澤野每次都能第一時間發現我。
“哪有。”我吸吸鼻子，努力扯出笑容，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憂傷。
尹澤野拍拍身邊的位置，用眼神詢問我要不要一起坐。
風兒悄悄地吹過，撩起我跑得亂掉的發尾。我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芳草香氣，清新得讓全身所有細胞都開始大口呼吸。
我在尹澤野旁邊坐下，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覺得該說些什麽。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知道你在這兒？”
“看你氣喘籲籲的樣子就知道你找了好多地方。”
本想邀功卻被識破的我吐了吐舌頭，太聰明的人真是太可惡了！
“你還好吧？”我明知道尹澤野不好，卻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為什麽不好，現在我就不用擔心秘密會曝光了。”尹澤野雲淡風輕地回答，似乎正說著什麽理所應該的事。
“都是我的錯。”我垂下頭，尹澤野的釋然卻是我心頭散不去的陰霾。
“白癡，我說過，他們能奪去的都不是我在乎的，你還在介意什麽？”
尹澤野狹長的眼睛彎成一月牙的形狀，安慰的笑容在他的臉上鋪張開來。我咬緊牙關，忍住想哭的衝動。
“那，如果你覺得難過了要告訴我哦。”
“千代，你是發燒了嗎？”
尹澤野這家夥！我轉過頭決定不理他。
身邊傳來尹澤野低低的笑聲，我感到臉頰上慢慢熱起來，恨不得化作鴕鳥把頭埋起來。
“走吧，回去上課吧。”尹澤野率先站起身，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陽光，我被籠罩在他的影子中。
想到那些刺耳的流言蜚語，我就感到一陣沮喪。
“你不走的話我就先走了。”
“喂，等等我啦。”
千代，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2
尹澤野每天都處在流言的水深火熱中，而我也漸漸變得冷靜，因為我相信真相總有浮出水麵的一天，流言總會不攻自破的。
這天放學，在學校外麵，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笑著叫住了我。
“是千代吧。”
我看著她的眉眼，感到幾分似曾相識。
我禮貌地點點頭，問道：“請問您是？”
女人露出激動而喜悅的神情，她抓著我的手，眼裏含著淚花：“千代，我是你的姑姑。”
聽到這話，不僅是我，包括身邊的尹澤野也驚訝不已。原本以為世界上隻剩下我一個人，再不會有親人的溫暖和嗬護，現在卻突然告訴我還有一個姑姑。眼眶變得熱熱的，我睜大眼睛，怕哭出來了會被尹澤野笑我沒出息。
直到姑姑喚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來，被姑姑牽著，走進了一家咖啡屋。
坐在姑姑的對麵，我終於明白了為何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姑姑的眼睛和嘴巴都跟爸爸的一模一樣。
“千代，我知道你爸爸出事後，就一直在找你。”姑姑關切地看著我，語氣溫柔。
心中流過一股暖流，我有些不好意思：“爸爸從來沒告訴我還有個姑姑，我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因為一些家庭的原因，你爸爸選擇了對你保密。”姑姑溫暖的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上，“但是千代你不會一個人的，你還有我。”
姑姑麵帶笑意，繼續說：“千代，我知道你現在生活得很艱苦。我在美國居住，跟我回家吧，讓我照顧你。”
姑姑的話讓我又驚又喜。我還可以有一個屬於我的家嗎？家這個字聽起來好遙遠……而我，如果答應了，是不是意味著我要離開尹澤野？阿姨慈祥的樣子還在眼前，尹澤野離開時落寞的神情也再次浮現在腦海裏。
不，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姑姑，很感謝您不遠萬裏來找我。但我在這邊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等我處理好了會給您答複的。”
我相信我的眼裏一定帶著堅定的光。
姑姑隻是點點頭，依然關切地看著我。
記下了姑姑的聯係方式，姑姑親自送我回到了尹澤野的家。臨走時姑姑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說：“千代，你想好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會的，姑姑，謝謝您！”
姑姑向我揮揮手，然後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我看著眼前這座像城堡一樣華麗的房子，心情無比沉重。
我推開門，一陣說笑聲傳進耳朵裏。阿姨正在誇張而可愛地講著有趣的事，一個金發碧眼的帥氣中年男人寵溺地看著她，臉上掛著笑容。另一個女人穿著樸素，係著圍裙，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笑著聽阿姨講話。
聽到開門聲，阿姨回過頭來。
“千代回來啦！”阿姨走到我身邊親昵地挽著我的胳膊，“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呢，就是尹澤野的爸爸。這位是張阿姨，已經在家裏照顧我們很多年了呢。”阿姨像個孩子一樣調皮地眨眨眼睛，又指著我介紹，“這是千代，跟我們尹澤野是同學哦，而且千代特別厲害，做得料理超棒！”
“叔叔好，張阿姨好。”我微微鞠躬，向他們問好。
叔叔和張阿姨向我投來友好的目光，我一直保持著燦爛的笑容，隻是心裏卻像被挖空了似的，空空的。
“阿姨，尹澤野還沒回來嗎？”我在客廳裏沒看見尹澤野的身影，隻好問阿姨。
“他回到家就去自己的房間了，我還想問問你發生什麽了呢，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阿姨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阿姨，今天我的姑姑來找我了。”我依舊在笑，隻是覺得抬起的嘴角變得好沉，就快要垮下去了，“姑姑希望我跟她去美國，我同意了。”
阿姨驚訝地捂著嘴巴，滿眼的不敢相信。
“一直以來謝謝您對我的關愛，我會永遠記在心裏的。”我努力地想做個可愛歡快的表情，卻發現眼裏的霧氣越聚越多，就快要變成露珠掉下來了。
“千代！”阿姨一把抱住了我，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她溫暖的懷抱，終於讓我最後的防線土崩瓦解，眼淚成串地掉下來。
“千代，我好舍不得你，嗚嗚……”阿姨的眼淚滑入我的脖子裏，冰涼冰涼的。
過了一會兒，阿姨擦擦眼淚，也擦幹我眼下的淚痕說：“不哭了，我們還會再見的。千代，要好好照顧自己哦。”
“阿姨，你也是！”我破涕為笑，阿姨也笑起來。
“去看看尹澤野吧。”
“嗯。”我放開阿姨，向尹澤野的房間走去。
尹澤野，我要離開了……而你，會不會舍不得我……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笨蛋，尹澤野幹嗎要舍不得你啊！你走了就不會有人給尹澤野添麻煩了，尹澤野肯定高興都來不及。
對，一定是這樣！我的離開對尹澤野來說才是好事！千代，加油，要笑著跟尹澤野告別哦！
我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扭開了尹澤野房間的門。門打開後我才想起來，天啊，我忘記敲門了！
房間裏麵的尹澤野詫異地看向我，然後慌慌張張地把手藏起來。桔梗花首飾的一角反射著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緊捂住眼睛，以此證明我什麽都沒看到。
尹澤野的耳尖微微泛紅，我透過指縫，看見他正氣呼呼地看著我。
“你來幹嗎！”
我這才想起我此行的目的，酸酸的情緒又在胸口發酵。
“尹澤野，我要跟姑姑去美國了。”
尹澤野的眼簾低垂，他隻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嗯。”
“哈哈……”我幹笑兩聲，“我剛剛看見保姆回來了，好巧。”
“你要離開了，那麽高興嗎？”
尹澤野的話讓我的笑容僵在臉上。我高興嗎，我不知道。或者我應該高興，沒我這個專克尹澤野的災星在，尹澤野以後就能過風平浪靜的日子了。
“當然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姑姑，而且還能去美國，我去看自由女神的時候會給你寄明信片的！”
“我才不想要。”
“啊，你不要那麽不近人情嘛，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對，我們還是朋友。
尹澤野沒有說話，似乎在反複咀嚼“朋友”這個詞。坐在床沿上的尹澤野顯得那麽單薄，他真的是太瘦了。
“什麽時候走？”半晌，尹澤野問我。
“學校的手續辦好就可以走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低落。
“終於不用聽見你的聒噪了，真好。”尹澤野展開大字仰躺在柔軟的床墊上，一臉輕鬆地說。
“你好過分！”沒被藏好的桔梗花首飾出現在尹澤野的手邊，我走到他身邊，“尹澤野，我臨走之前有一個請求。”
尹澤野深潭一般的眼眸頓時化成一汪春水，他注視我一會兒以後，語氣柔和地說：“你說吧。”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伸出雙手擁住了尹澤野，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吻。
再見了，親愛的尹澤野……
我閉著眼睛，直到臉上的溫度下降一些才敢睜開，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勇氣！
我以為在我麵前的會是變成10歲模樣的尹澤野，沒想到竟然還是尹澤野平時的樣子。不會吧！我是在尹澤野麵前做了一個花癡的夢嗎？而且在夢裏我還親了尹澤野！
尹澤野也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你為什麽親我？”
“你為什麽沒變小？”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我的認知範圍。
被我一喊，尹澤野才意識到自己未變身的事實。他伸出手掌，修長且骨節分明的大手，告訴他他在被女生碰觸以後，真的沒變身。
尹澤野眨眨眼睛，想確認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千代，你剛剛是隔空用玩具嘴巴親我的嗎？”
“怎麽可能！”我被尹澤野無厘頭的問話羞紅了整張臉。
“你再抱我一次。”
我毫不猶豫地像個無尾熊一樣撲在尹澤野身上，然後瞪大眼睛，生怕錯過一絲變化。
尹澤野溫暖寬闊的胸膛向我傳遞著真實的溫暖，我聞著尹澤野頭發上的洗發水香味，希望這一刻能就這麽定格。
尹澤野推開我，開心得手舞足蹈：“千代！我沒有變小！我沒有變小！”
我也高興得不知所措，為了驗證尹澤野真的擺脫了會變小的詛咒，我和尹澤野一次又一次地擁抱。難道會是因為那個吻嗎？
“太好啦！”我抱著尹澤野，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
“尹澤野，千代，吃飯……了……”門被推開，阿姨歡快的聲音傳進來。我和尹澤野像觸電一樣趕快分開，臉紅得可以烤熟一隻雞蛋。
“哦嗬嗬，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門了……”阿姨一邊捂著眼睛一邊關門，嘴裏還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房間的門重新被關好，留下我和尹澤野兩個人尷尬不已。
“咳咳，恭喜你擺脫最大的麻煩了！”我磕磕巴巴地說，試圖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
尹澤野擺出不苟言笑的樣子，可是喜悅還是從嘴角和眼角溢出來：“囉唆。”
太好了，太好了！我發自內心地為尹澤野感到高興，而這也意味著，我真的要離開了。
“尹澤野，對不起。”我注視著尹澤野的眼睛，深深地說。
這句道歉拖了太久，為我打架對不起，害你生病對不起，流言四起對不起……盡管這歉意很渺小很卑微，但請你接受，真的對不起……
一雙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頭頂，我抬起濕潤的眼睛，尹澤野逆光而立的身影帥得讓人忘記心跳：“白癡……”
3
我給姑姑打了電話，告訴了她我同意去美國的決定。姑姑開心不已，說馬上就會幫我辦理離校手續，而今天也將是我在這個學校最後一天上學。
清早，吃過早飯以後，我和尹澤野一起離開家。
“白癡，你的眼睛為什麽腫了？”清晨的空氣很清新，一如尹澤野的聲音。
“因為要去美國太開心了，激動得沒睡好。”
我又說謊了，可是我不能告訴你我哭了整晚，我舍不得離開。
“像你這種白癡，外語又那麽爛，真的能在美國生存下去嗎？”尹澤野對我嗤之以鼻。
“不要小看我哦，我隻是比你差一點點而已！”我在尹澤野眼前晃晃拳頭。
“那是自然。”尹澤野理所當然地說。
“喂，你以為我在誇你嗎？”囂張鬼，自大狂！
尹澤野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步行到了學校。邁進校園之前，我像拍照一樣，在腦海裏牢牢地記住了學校的模樣。
“這不是怪物二人組嗎？哈哈。”那個令人生厭的聲音像是揮之不去的幽靈，又伴著奇怪的笑聲傳進我們的耳朵裏。
“曲喆，你這不屈不撓的精神，簡直讓我想到了蒼蠅。”我氣得對他吼道。
“哈哈！”曲喆聽到我的話竟然笑得更加猖狂了，“我隻是在提醒同學們，怪物來了，要小心哦。”
我氣得牙癢癢，真想用針線把他的嘴縫起來。
尹澤野隻是淡定地從曲喆身邊走過，而他眼裏的光犀利又凜冽，就像伺機而動的豹子，被他盯上的獵物都不能逃離他的手掌心。
曲喆被尹澤野的眼神震懾，臉上的五官快要皺在一起了。
“千代，走了。”尹澤野叫我。
看著曲喆膽小的樣子，我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能幫尹澤野洗去流言的辦法。
“尹澤野，等等我。”我叫住要走的尹澤野，然後站在曲喆麵前說，“曲喆，我們賭一次。召集全部同學在操場上集合，我來重現你拍的視頻裏的一幕。如果尹澤野變身了，我們就承認我們是怪物，以後隨便你怎麽講，包括考試作弊什麽都好。但是如果不變身，你就要在全部同學麵前向尹澤野道歉！”
我抱著肩膀想著曲喆小人得勢的樣子，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後悔的人是誰！
手腕上傳來一陣熱流，我低下頭，發現手腕正被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握住。
“亂來。”
我被尹澤野帶著走了幾步，尹澤野就鬆開了握住我手腕的手。突然失去了溫度，我的心裏泛起一陣失落。
“千代，你腦袋壞掉了嗎！你就要離開了，不要再想這些！”
“哼，一定要讓他受到懲罰。”我向著曲喆離開的方向，昂了昂下巴。
“我不在乎。”
“我在乎！”
糟糕！
“呃，因為我們是‘怪物二人組’啊，我要在出國前洗脫罪名。”我隻好隨便編了個理由敷衍過去。
“白癡。”尹澤野不管我，自己向前走。
暖黃色的陽光照在尹澤野挺拔的背影上，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圈金邊。他就像高傲的天鵝，永遠把背脊挺得筆直。
“尹澤野，操場在這邊啦！”
“白癡，閉嘴！我當然知道！”
“可是你剛剛就是一副‘我迷路了，快救救我’的表情！”想起以前尹澤野說我的話，我如數返還給尹澤野。
尹澤野略顯局促地轉過身，跟著我向操場走去。
“說實話，你其實是想占我便宜吧。”尹澤野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句讓我汗顏的話。
“自戀也要有個限度呀！”
“被說中了，所以你才惱羞成怒。”
“才不是！”
我和尹澤野一路吵吵鬧鬧，等到了操場的時候，發現那裏已經聚了不少的人，我倒是在心裏佩服起曲喆的行動力來。
不少眼尖的人馬上就看見了我和尹澤野，他們嘰嘰喳喳地指著我們，和周圍的人竊竊私語。他們臉上或多或少的，都帶著看熱鬧的神情，看來是準備一睹尹澤野變身的精彩瞬間。
“快看啊，尹澤野和千代來了！”
“真的呢，他們還真是有勇氣哦。”
“要是我，早就躲起來了，哪會再讓人看一次啊！”
“哈哈，我也是！”
笑吧，盡情地笑吧，你們馬上就要笑不出來了！
不多時，我和尹澤野的周圍就被圍滿了人，他們爭先恐後地擁過來，就怕站得遠了看不真切。曲喆也撥開人群出現，得意地對我說：“這可是你自找的。”
我清了清嗓子，轉向人群，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
“相信大家都已經看過BBS上流傳的關於尹澤野的身體會變小的視頻了。我今天召集各位來，就是想證明給各位看，那個視頻是假的，是合成的！”
人群**起來，有人在說我是騙子，有人則詫異地問“不會吧”。
有人跟著起哄笑起來，紛紛指責我。
我毫不畏懼，繼續說：“我隻是說出我知道的真相，至於是誰合成的，那就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了。如果各位同學不相信的話，我這就當著大家的麵，重現視頻裏麵的場景。如果沒有發生視頻裏麵的事，就請各位同學還尹澤野清白，怎麽樣？”
我像在談判桌上據理力爭的談判家，用百分之二百的信心，等著給對方最後一擊。
“好啊，開始吧，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呢。”
“我也是，我還特意帶了DV來哦！”
“哈哈，你是準備拍成紀錄片送給《走進科學》嗎？”
“那也算為人類解讀未知之謎了。”
……
我轉向尹澤野，向他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尹澤野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對我即將要做的事默許。
我深吸一口氣，張開手臂，擁住尹澤野。臉埋在尹澤野寬闊的胸膛，鼻腔裏全是屬於尹澤野的味道。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緊接著議論聲像炸彈一樣迅速在耳邊炸開。
“剛剛我眨眼了，難道已經變身結束了嗎？”
“才沒有，我可是一直都睜大眼睛看著的！”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和視頻上顯示的完全不一樣啊！”
“那也就是像千代說的，視頻是曲喆合成的？”
“嗚嗚，尹澤野好可憐啊……我錯怪尹澤野了！”
有女生的低泣聲傳來，那些之前還口口聲聲喊尹澤野是怪物的女生又迅速倒戈回尹澤野的後援團裏，為尹澤野控訴。
“這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的，他明明在千代抱了他以後就會變小的！為什麽，這是為什麽！”曲喆近乎崩潰地大聲呼喊，原本維持在他臉上的笑容，再也不見了。
“那是你嫉妒尹澤野什麽都比你強，才設計陷害尹澤野的，你真卑鄙！”
“我就知道尹澤野不會是什麽怪物，你才是心懷鬼胎的怪物吧！”
“考試輸掉就用這麽陰險的辦法，我怎麽會和你這樣的小人是同學啊……”
聲討聲像熱浪一樣向曲喆襲去，曲喆試圖解釋，可是他的聲音被聲浪淹沒，沒人聽他講什麽，更沒人相信他。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效果，準備放開尹澤野。
可是，尹澤野的手臂卻抱住了我。我整個人被包裹進他溫暖的懷抱裏，和他緊緊地貼在一起。
“咚咚——”
是誰的心跳跳得這麽快，是我的，還是尹澤野的？
周圍還圍著那麽多的人，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曲喆的心機，說著尹澤野的大度，輿論像是火山爆發一樣蔓延開來，隻不過這次我們變成了受人擁護的對象。
4
後來，我和尹澤野從排隊安慰他的人海裏跑了出來。我們氣喘籲籲地靠在那棵尹澤野常去的大樹上，相視一笑。
“你又變回一呼百應的王子了。”心底好像伸出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抓著我的心髒。
“還不是拜你所賜。”尹澤野的臉上並沒有出現想象中高興的神情。
“有仇不報非君子！”我咬牙切齒地握著拳。
“曲喆一定恨死你了。”尹澤野轉向我，他的目光如輕柔的月光。
“沒關係，反正我要離開了……”看著尹澤野眼裏的光漸漸淡了下去，我後悔得恨不得咬掉舌頭，為什麽總說這些會讓人難過的話呢？
“是呢，大麻煩鬼要走了。”尹澤野仰起頭，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麽，是翠綠的樹葉，還是葉子間隙外的天空，抑或什麽都沒看。
“你這麽說很讓人傷心呢！”我假裝生氣地錘了下尹澤野的胳膊。
這裏除了我們，安靜極了。能聽見葉子摩擦的簌簌聲，能聽見微風拂過的沙沙聲。好像時間老人將這裏遺忘了，我們永遠不會老，就這麽一直到宇宙的終結。
“你之前不是問我在乎的東西是什麽嗎？”就在我以為尹澤野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他忽然輕聲問我。
“你會告訴我嗎？”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
“難不成還有條件。”我琢磨著尹澤野的話，試探地問。
“白癡竟然聰明了一次。”
“喂，你是在誇我還是損我。”我不滿地嘟起嘴巴。
“用這個秘密換你不要走，你願意嗎？”
尹澤野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專注地看著我，那裏麵有旋轉的水渦，形成一圈圈化不開的漣漪。我分不清從中流動的情緒，是認真，還是戲謔。
“我……”
“哈哈，千代你又被我騙了。”尹澤野突然捂著肚子大笑，他笑得過分用力，以至於他的眼角都要擠出眼淚來了，“我哪有什麽在乎的東西，看你剛才呆呆的蠢樣子，誰會想要留下你啊。”尹澤野頓了頓，“除非我也被你傳染成白癡了。”
“吼，看我走後還有誰給你欺負。”我收起失落，白了尹澤野一眼。
“拜托，認識你已經夠讓我頭疼了，我才不要再去認識一個白癡。”尹澤野攤開手，做出一個非常無奈的樣子。
不等我反駁，尹澤野就把頭輕輕地枕在了我的肩膀上：“不要吵，讓我睡一會兒。”
肩膀上傳來尹澤野的重量，他毛茸茸的頭發窩在我的頸窩，癢癢的。尹澤野的呼吸噴在我的皮膚上，那塊皮膚像燃燒起來一樣，火辣辣的。
“喂……”我輕輕呼喚他，可是回應我的隻有尹澤野均勻的呼吸聲。
天啊，此刻尹澤野就毫無設防地在我身邊小睡，我真的沒辦法老老實實地給你當抱枕！
冷靜冷靜，千代，乘人之危是可恥的！
我不停讓自己平靜下來，如果尹澤野知道我對他想入非非，他一定會以光速逃跑吧。
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在地上形成一塊塊的光斑。我漸漸放鬆我緊繃的身體，閉上眼睛享受這靜謐的一刻。
再過不久，我就要離開了。尹澤野，這個整日給你闖禍添亂的大麻煩終於要離開了。
可是大麻煩卻在離開的時候發現對你動心了。
大麻煩不想走，大麻煩想繼續留在你身邊，哪怕你永遠不會回應大麻煩的感情，大麻煩也想在能看見你笑容的地方，看著你。
可是大麻煩知道，她不能再留下了。
每次害你受傷，害你生病，已經像淩遲一樣讓她受盡折磨。隻要你能平安、幸福，她寧可再也不見你。
冰冷的觸感劃破我的皮膚，我無聲無息地落淚，就像時間在指縫中悄悄流逝。
我微微把頭傾斜，靠近尹澤野的耳朵，輕聲說：“對不起，我愛你……”
一滴淚流進嘴巴裏，好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