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魚二王子的行動
01
和其他學校不同，瑞希學院的校慶總是被安排在期末考之前進行。在這所住宿製學校裏，參加校慶不僅關係到班級名譽，也會極大地影響對學生綜合能力的評價。每年的校慶對瑞希學院的學生們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尤其是要安排好考試與校慶之間的關係，所有人都會提前忙碌起來。
米色的牆壁加上色調素雅的窗簾，有一種柔和開朗的感覺，架子上麵放滿了曆年的資料，可見這裏作為學生會執行部總是被用心地打掃和布置，這裏並沒有因為事件重要、時間緊迫而出現任何的慌亂。
啊……為什麽我一定要坐在這裏？夏雲熙在心中哀號著，手上的筆卻沒有停下來過。她一點兒都不想到這個漂亮幹淨的地方來，因為這裏是瑞希學院學生會的執行部所在地。而且，房間裏此刻隻有她和雪見兩個“人”。或許隻是一個人而已，她暫時不打算將雪見歸類為人。
夏雲熙抬起頭，偷偷地看著站在窗邊的雪見。今天的陽光很好，窗戶稍微打開了一點兒縫隙，素色的窗簾輕輕地舞動著，偶爾遮住雪見高挑的身影。
他的容貌十分俊美，不管是銀發藍眼的時候，還是黑發褐眼的時候都十分引人注目。學校有這種人存在，對於其他任何人來說都是麻煩啊！
趁少年看向窗外的時候，夏雲熙偷偷拿出一個小本子，本子上麵寫著“雪見觀察日記”的字樣。
小巧的本子是雪見“後援會”的首領柚子拿給她用的，目的是記錄下她們心目中的王子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這種幼稚的行為在夏雲熙看來完全沒有必要，和這些要曆經千辛萬苦才能得到雪見一點點消息的女孩兒不同，她恨不得能變成孫悟空，翻一個筋鬥就能離雪見十萬八千裏。
誰想待在非人類的生物身邊啊！不過即便內心真實的想法是這樣，夏雲熙仍然做出埋頭發奮的樣子。
“要喝茶嗎？”被突然問到的夏雲熙表情瞬間凝固了，她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肩膀，然後惶恐地點了一下頭。
雪見離開窗邊，拿起旁邊的電水壺朝小巧的茶杯裏倒出滾燙的開水，然後把泡好的茶遞給夏雲熙。
“嗯……謝謝你。”夏雲熙雙手握著茶杯，凝視著裏麵翻滾的茶葉。
她剛才一直在祈禱雪見不要察覺到她的存在，隻要讓她默默地寫完這些東西就好。不然的話，她就要把和他之間的接觸用文字記錄下來，而那些女孩子又超級容易吃醋……光是想想她們頭就會很疼。
“對於……我是人魚這件事。如果嚇到你的話，對不起。”少年的話雖然有點冷淡，卻聽得出來是在很真誠地道歉。
夏雲熙抬起頭，少年此刻的眼珠是褐色，在陽光中就像琥珀一樣散發著金色的光彩。如果是冰藍色的眼睛的話，會不會變得有一點兒綠呢？夏雲熙的心中，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為什麽不說謊呢？”夏雲熙終於問出心中存在已久的疑問，“就算被我看見變身的樣子，你也可以說謊啊，可以讓我以為隻是在做夢。”夏雲熙雖然這樣說著，心中卻在盤算著，如果這家夥打算殺自己滅口來隱藏他是人魚這個事實的話，就把他像一枚鉛球一樣抓著甩出去。雖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力氣對於這些不屬於人類範疇的生物有沒有用。
夏雲熙稍微抿了一口茶，放下手中握著的筆等待雪見的回答。但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後，也沒有聽見雪見說話。夏雲熙終於抬起頭，卻發現少年已經恢複成初遇時人魚的容貌了。
在陽光下變得幾乎透明的銀色長發在空氣中飄散，眼睛恢複成冰藍色，在夕陽的光芒裏也變成奇妙的翠綠。陽光下的少年，穿著瑞希學院的製服，美麗得讓人心醉。
不是人類的少年……人魚少年……
“沒有說謊的必要……”少年走向夏雲熙，眼神真摯地看著她，“對於你，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夏雲熙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以她現在這種普通的外表，竟然得到了眾人所深愛的少年的另眼相看，這一定會招來雪見“後援會”的集體反感吧。
“啊啊啊……不要說……”夏雲熙顫抖著聲音，阻止少年繼續說下去，“拜托，我的情況已經不能再複雜了。”她低聲呢喃著，她目前期待的就是把所有麻煩事情都解決掉，然後將其當做一場夢境拋諸腦後，她甚至不想完成所謂的“搶奪生源”的任務了，隻想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在瑞希讀完課程然後升學。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更加震驚，因為雪見走到她身邊，單膝跪了下來，他一貫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羞赧的神色。
“謝謝你。”這個像月亮一樣美麗的少年說道。
不知他為什麽道謝的夏雲熙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此刻他的臉頰微微染上了一絲紅暈，正真誠地看著少女。
夏雲熙在心中發出淒慘的哀鳴：完了，他不會真的對自己有意思吧？這種事情要讓她怎麽對其他人交代呢？光是被握住手、被委任成為他的下屬就已經讓人沒辦法呼吸了。如果被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圍繞的話，這種討厭的環境會讓人什麽都做不了。
啊啊啊——她可不是來瑞希學院休閑度假體驗魔幻故事的，更沒有像露小曼一樣整天期待著出現一個吸血鬼帥哥把她從**偷走，然後帶她一起坐在屋頂上看月亮啊。
身體深處發出讓人討厭的無力的呻吟聲，夏雲熙無法弄清她到底是在為自己的遭遇犯愁還是在為不知如何麵對美少年令人心動的美妙神情而慌亂。夏雲熙鬱悶地撫摸著自己的額頭，覺得那個地方正在“吧嗒吧嗒”地跳躍出一種隱約的痛楚。
真是傷腦筋啊……
02
“真是傷腦筋啊！”低沉卻十分囂張的陌生男聲忽然響了起來。
夏雲熙忽然被人說出心中的想法，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來。此時身邊的雪見已經站了起來，眼睛的顏色奇妙地變得深沉。夏雲熙發現自己的目光沒有辦法從他臉上移開了。
夏雲熙看著雪見，意識到剛才說話的人肯定不是他，而他正看向窗外。
不會吧？這裏是十八樓呢！學生會在瑞希學院的中心大廈裏麵，而中心大廈足足有三十幾層高。
夏雲熙突然想起來——麵前的銀發少年根本就不是人類，所以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的話，一點兒都不奇怪。
時間就像忽然靜止了一樣，外麵的風都停了下來。變化的隻有雪見的目光，越來越淩厲地在他的眼睛裏閃爍。夏雲熙感受到了這種異常的寂靜，仿佛暴風雨的前夜，格外的寧靜，似乎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
“想清楚啊！以你現在的能力，要對付我的話，恐怕是不可能的呢……”窗戶像忽然被人用力推開一樣，“砰”地一下摔開，砸在了牆上。
玻璃“嘩啦”一聲碎裂，隨之傳來的還有兩個字：“哥哥”。
整個房間裏的東西都開始飛騰起來，伴隨著又強又冷的旋風浮動在空中，夏雲熙眼尖地把小本子揣起來，但是剛才寫好的學生會的資料飛到了半空和其他東西攪在一起。
她的身體僵硬起來，或許是因為對這種無法解釋的現象的恐懼，但是她分明覺得內心正在升騰起一股無法形容的火焰。
“亂來的家夥。”雪見半眯起眼睛，似乎對這種狀況心中有數。他遮住自己在意的女孩，希望眼前這個總是找他麻煩的家夥不要在她麵前做出過分的事情。
雖然夏雲熙早有預料會從十八樓的窗戶跑進來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但她沒想到的是，進來的會是有著野獸一般金色瞳孔的少年。
少年全身都浮在空中，一開始出現的時候是黑發黑瞳，此刻卻在夏雲熙的麵前一點兒一點兒地變成金發金眼的模樣。
果然不是人類！夏雲熙在心裏重重歎氣，最近身邊似乎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非人類！
“哥哥，你是不是弄錯人了？”進來的少年轉向夏雲熙，“本來以為會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兒……到底為什麽會選擇她進行‘約定之吻’呢？”少年像憤怒的貓咪發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切齒聲。
“可惡！要是被哥哥這樣衰弱的人魚和這種相貌尋常的女人超過的話，我還真是丟臉呢！”金眸少年張開嘴，露出尖銳的虎牙，和雪見不相上下的美麗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少年隨手在空中抓了一張紙，然後揉在手心，幾秒鍾之後紙竟然化為灰燼。
“不要——”夏雲熙叫出聲來，那是她剛寫的那一頁……
“哦——你害怕嗎？”少年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這個女生絕望的表情讓他的心情很愉快。
“等我對付完哥哥，馬上就來找你。女人，你要明白，如果不是因為你身體裏麵擁有強大的力量的話……我根本不會看一眼你這種長相的人！”
雪見聽了少年的話微微調整了一下身體，試圖盡量把夏雲熙遮住。他很清楚，麵對發狂的雪月，他現在的力量實在是微不足道。作為人魚的王族，與生俱來的強大是必然的，雪月從小就看不起他。他曾經也一度想過，如果自己找不回力量，其實也可以將王位讓給這個弟弟。
但是，前提是不和“約定之吻”的少女有關係……
“我要你身體裏的力量，女人。”雪月舔了舔嘴唇。
從他聽說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就興奮不已。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這個女孩成為了他的東西，他就可以掌握比其他人更多的力量，成為當之無愧的王。
在世界上王者不可能隻有仁德，所以伯父一定會選擇讓他繼承王位。
“我先對付哥哥，一會兒再來照顧你。”
雪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抓住雪見的製服，用力一把拽下。
夏雲熙的耳邊響起衣料撕破的“刺刺”聲，雪見隱藏在衣服下麵的皮膚完全暴露出來。他的肌膚相當細膩，和人類不同，細膩得幾乎連毛孔都沒有。
夏雲熙想起了白玉，光滑的白玉，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足以讓所有少女都臉紅心跳的一幕——雪見光著上身站在池中的那個模樣。
“啊——”想到這裏，夏雲熙發出一聲羞澀的尖叫，可是在場的另外兩位少年卻順其自然地理解為驚嚇。
雪月被夏雲熙的喊叫聲所刺激，得意地對自己的哥哥揮了揮手。原形畢露的他得意地笑起來，從小哥哥被他毆打不止一次兩次了。對於他來說，這次對“約定之吻”的少女的搶奪，也意味著是再一次的勝利。金黃色的眼瞳，與其說是水族，倒不如說像是食肉獸專有的，雪月的眼瞳就像是要吞掉眼前的銀發人魚少年一樣。
雪月一把抓住雪見的肩膀，他知道自己不能殺死哥哥，否則就會犯下悖逆殺兄的罪過，從而失去繼承王位的權利，但要滿足他打敗哥哥的欲望是沒有問題的，傷害雪見從來都是他喜歡的遊戲。他要不是對此有些沉醉的話，也不會被自己的父親逼著出國留學而和雪見分開。
因為他真的——非常非常地喜歡欺負這個弱小的哥哥，一直以來他都很希望看他求饒的樣子。
雪月尖銳的長著魚鱗的爪子撕裂了雪見肩頭的肌肉，漂亮的臉蛋因為得意而扭曲，他叫喊著：“哥哥，隻要你認輸，心甘情願地把這個占據了你力量的女孩雙手奉上，我就饒了你。”
雪見對雪月的這些套路太熟悉了，不過如果是在平常，至少那對雙胞胎會及時趕來保護自己，畢竟這是他們的責任。但是今天很奇怪，雙胞胎沒有出現，表哥也沒有出現。
雪月的手指用力收緊，指頭幾乎完全陷入雪見的血肉之中，雪見微微抬起眉尾，似乎感覺不到那種痛楚。但是他的身體的能量很快就用到了極限，鮮紅的血液不斷地滲出，讓他本來就衰弱的身體更加虛弱。
“不要掙紮了，哥哥！你根本沒有攻擊的能力，就算幻化出爪子也是不可能的。”對雪見的了解，讓雪月更加囂張地鉗著少年的肩肉。
習慣歸習慣，身體受到的損傷，還是讓雪見原本堅毅的雙眼漸漸地失去了焦距。冰藍的瞳孔有如玻璃珠一樣，生氣正在漸漸地流失。
“女人，下一個就是你！”少年囂張地笑著，眯起金色的眼睛，殘忍地笑起來——就在這一瞬間，一陣熾熱的強風吹過夏雲熙和少年的身體。
在這種寒冷得滴水成冰的天氣裏，這樣的熱風令人莫名而又覺得可怕。然而，熾風瞬間就毫無聲息地消失了。
“從剛才開始就在那邊叫我‘女人、女人’，你根本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吧？”夏雲熙的聲音在一片混亂的屋子裏回響，帶著一絲慍怒。
金發少年驚愕地看著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麵前的夏雲熙，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用這種責備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下一個？”夏雲熙冷冷地微笑，摘下碩大的黑框眼鏡，露出巴掌大的小臉和熾紅色的雙眸。然後她朝前跨了半步，提起小巧卻握得很緊的拳頭，一拳砸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
幾乎是在零點零一秒的停頓之後，少年的身體就像流星一樣從窗戶飛了出去。
“真是讓人討厭的孩子。”聽著耳邊傳來雪月飛遠的“咻咻”聲，夏雲熙極度不快地甩了甩手臂。
夏雲熙皺著眉看著滿目瘡痍的房間，剛才寫好的東西散亂地落在地上。所以說他真是讓人討厭的小孩兒，不僅完全不會體諒別人的辛苦，還總是給人帶來麻煩。她也不知道眼前這一團混亂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收拾。
這時身後傳來細小的聲音，她轉過頭，啞然地看著整個胳膊鮮血淋漓的雪見，他正對自己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你沒有受傷……真是太好了……”雪見有些吃力地說完這句話，然後整個身子倒了下去。
夏雲熙手忙腳亂地扶住了雪見傾倒的身體，吞了吞口水。明明就是沒有自保能力的人魚嘛！就像金發少年說的一樣，真是衰弱不堪。
即便如此，剛才這個銀發少年卻遮擋在自己麵前，雖然他沒有說什麽，但是現在想起來，少年似乎是在盡己所能保護著她。
“啊啊啊……隻是稍微不注意而已，怎麽會弄成這樣？我本來不想越陷越深的啊……”夏雲熙煩惱地思索著，她終於注意到雪見的胳膊還在不斷地流血。
夏雲熙終於認命，心想不管會帶來多大的麻煩，總不能把他就這樣丟在這裏不管呀。而且以這種失血的速度，跑出去叫人再回來似乎要浪費很多時間。
不過……少年現在並不是人類的狀態，送到校醫那裏也不知道是否合適。煩惱的夏雲熙，對著依在自己懷抱中的少年發出愁悶的歎息。
最後她還是拿起地上被扯裂的袖子，用來綁住少年的肩頭，血滲出的速度慢慢緩了下來。夏雲熙咬了咬牙，決定不論如何，還是先帶雪見去校醫那裏。
夏雲熙把雪見橫抱起來，一手放在他脖頸後麵，一手托著少年的膝彎，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在露小曼的“羅曼蒂克繪卷”裏，其中被她反複提及的一幕，就是她要穿著漂亮的禮服，被王子橫著抱起來，美其名曰“公主抱”。
那麽她現在這樣抱著一個少年，又應該給這種抱法起個什麽名字呢？
夏雲熙秀麗的眉頭抽搐了一下，打算一腳踢開執行部的大門。沒想到她的力氣太大，竟然直接把門踹了個洞，腿也從洞裏伸了出去。
門外傳來刺耳的驚叫聲，夏雲熙默默收腿，然後彎腰從洞裏看出去。
洞的外麵，是雙胞胎那兩張緊緊貼在一起的驚恐的臉。
03
天氣真的很不錯。
甚至出現了冬季很少會有的晚霞，晚霞由橙到紫的漸變十分具有藝術的美感。每當看到這種情景的時候，夏雲熙都會覺得心情很好，並且決定晚餐要多吃一些。
但也有例外。
在裝修豪華卻又不失高雅的房間裏，身邊堆著沾血的衣物，麵前的大**躺著臉色蒼白的美麗的銀發少年，旁邊還有兩個哭天搶地的少年。不管是誰，心情恐怕都沒有辦法好起來。
“殿下，嗚嗚嗚……殿下啊，如果我們不是聽了小親王的話……”
“如果不是聽了小親王的話，不管你的死活，你也不會被二王子傷成這樣啊，嗚嗚嗚——”
雙胞胎連哭訴的時候都可以默契地進行對話。要不是**躺著的雪見還在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他應該也會感到驚奇的吧！夏雲熙取下了眼鏡，並沒有感覺到輕鬆，她輕輕地拍打著自己裙子上的塵土。
“如果讓王子受傷的事情泄露出去的話……”
“泄露出去的話，一定會被嚴厲懲罰的，說不定還會牽連家人啊！”
潮和流邊這樣說著，表情一邊逐漸變得僵硬。原本就不是很高大的身影也逐漸地蜷縮下去，顯得萎靡不振。但是一瞬間，兩個人好像聽見了什麽似的忽然站起來走到關閉的門邊，門外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明顯是有人在走過來。
“雖然王子受傷了，但至少‘力量’還在。如果能夠掩蓋的話，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門外的聲音出人意料的沉穩。
“我們有雲熙小姐在這裏呢！”聲音的主人發出歎息。
不一會兒，赭石色的門就被推開。打開門的是將銀色長發束在身後的美貌少年，夏雲熙曾經在第一次學生會的早會上見過他，但此刻是第一次認真打量。他跟躺在**的雪見雖然眉目中有一些相似，麵容卻要秀麗許多。作為瑞希學院學生會的會長，他溫和有禮的態度，美妙纖細的身材，帶有一種讓人困惑的雌雄莫辨的味道。不過這一點運用在學生的管理方麵很有幫助。
“請容許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坐在床邊椅子上晃著腿的夏雲熙，即便聽見了少年的話，仍然在不斷地晃動腿部。這是習慣性的動作，當她遇見比較麻煩的事情的時候，就有些忍不住想要搖晃腿部——雖然知道這是沒有禮貌的表現，但以她現在的心境，這已經是非常客氣的表現了。
“我是雪見的表兄白施雨，他姑姑的兒子，也是人魚族的親王之一。這兩位是雪見的侍從，不過是海族，並不是人魚族。”
“雲熙小姐好！”原本已經用人類身份跟夏雲熙打過招呼的雙胞胎用恭敬的態度對夏雲熙行了一個彎腰九十度的禮，眼角還沾著濕潤的淚水。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麵，不過我想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白施雨挺直脊背，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即便如此，他的微笑也沒有任何猥瑣的感覺，而是如同春風中盛開的花朵。雲熙不由得對擁有超越性別的美貌少年點點頭。
“我記得你。”夏雲熙在心中加上“大概”兩個字，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是少年驚人的美貌還是曾經在她心中留下過印象。將自己介紹給雪見的，不就是這位白施雨嗎？隻是即便他擁有再美麗的容貌，也不會有第一次見麵就光著身體露出魚尾巴的雪見來得讓人印象深刻，所以才會被自己忽略了。
“哦！那麽請多多關照。”少年微笑著點點頭，“我們在這裏的任務，都是為了保護我的表弟，對於你而言也是一樣，所以你不用考慮怎麽稱呼我們，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
白施雨說完，房間裏的氣氛忽然變得很奇妙，原本應該馬上做出應答的夏雲熙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
終於，夏雲熙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走到白施雨的麵前用一種毫不客氣的目光盯住美貌的少年。
“真是的！為什麽我需要稱呼你們？你們對我而言又有什麽‘一樣’？這件事情到底算什麽？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有發生的一切，你們是不是應該向我解釋清楚呢？”
夏雲熙眯起眼睛，舉起手在人魚小親王麵前晃了晃小小的拳頭，然後輕輕地砸在牆壁上麵。
夏雲熙的動作盡管看上去極度輕巧，雪白的牆壁卻發出恐怖的“哢嚓”聲，並且以夏雲熙的拳頭觸碰的地方為中心，裂出蛛網一般的痕跡。
夏雲熙收回拳頭，碎裂的牆粉掉下來，“啪嚓啪嚓”地落在地上。
身後的雙胞胎發出倒抽涼氣的“噝噝”聲。
“我可是……非常討厭被牽扯進自己掌握不了的狀況中……”夏雲熙冷冷地笑著，眼睛中湧動著紅色的暴戾的光芒。
“看來……你真的被惹火了呢！”白施雨苦笑地看著那麵倒黴的牆壁。他發出一些困擾的歎息聲，走到茶幾邊，給夏雲熙泡了一杯茶。
“來，喝茶可以舒緩神經。”白施雨把茶杯遞給夏雲熙，她挑起眉頭，心裏想人魚真會喜歡喝茶？
“謝謝！”夏雲熙接過了茶，雖然心頭已經冒出了烈火，但是作為一個優秀的學生，她還得維持應有的禮貌。
“現在我在這裏，不會有人傷害你們。並不是因為我是保護雪見的人才那麽說，而是因為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
白施雨微笑著，夏雲熙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覺得眼前的他笑得很微妙。
“你在算計什麽？”夏雲熙的話十分明快而犀利，充分地表現出了她曾經刻意隱藏起來的聰慧。
“啊……我並沒有打算隱瞞什麽。”白施雨的臉上露出一種被人揭穿後的不快表情，繼續說道，“與其由你來提不著邊際的問題……不如還是慢慢地聽我說吧！”
“如果你說的話讓我滿意的話。”夏雲熙露出一個狡獪的笑容，歪著腦袋說道。看到她的樣子，白施雨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起來。而雙胞胎則十分適時地發出了牙齒打架的“咯咯”聲。
“嗯！”考慮到再進行這種對話沒有意義，可能還會造成更大的物品損耗，白施雨麵色有些蒼白地叫停雙胞胎的恐懼顫抖，朝夏雲熙露出真誠的神色。
“你一定對你身上突然得到的力量感到很奇怪，也一定對雪見這麽衰弱感到很奇怪，同時你也一定對我們的身份感到很奇怪。”白施雨帶著篤定的口吻陳述著夏雲熙最大的三個疑問，然後看到她的臉上終於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他滿意地繼續說道，“人魚族是一種有些麻煩的非人類物種，失水就會變成原形隻是其中一種麻煩，另外一種麻煩就是當天氣太冷的時候，部分人魚可能會對自己的身體失去控製能力。簡單地說，就是會出現昏死之類的情況。”白施雨頓了一頓，似乎陷入回憶中，“當時還比較幼小的第一王子雪見跑到不知名的地方昏倒了，並且被一名同齡的人類女孩所救。他因為昏倒，被一個人類女孩——也就是你——認為應該進行人工呼吸來拯救生命，而過早地發生了“約定之吻”，所以雪見的力量有三分之一轉移到了你的身上，這也就是為什麽雪見這麽衰弱，而你卻這麽強。隻有你們真正結婚，雪見的力量才會重新回到他的身上。這件事隻有居於高位的人魚族核心人士才會清楚，所以我們一直都在秘密地尋找你，直到最近才發現你的蹤跡。”
夏雲熙的耐心顯然已經到了極限，白施雨開始用極快的速度和簡潔的語言告訴她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然後沉默地等待夏雲熙的反應。
“煩——”夏雲熙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個字來。“這種事情，讓人的腦袋好疼。”她低聲說道，這些發生在非人類的爭權奪勢和繼承王位的事情，對她而言都是十分遙遠和囉唆的事情。
“既然已經聽完了，我希望一切就到此為止。”夏雲熙聳了一下鼻子，睜著一雙充滿不快的棕色眼睛說。
“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護第一王子，以及未來將要成為第一王妃的你。”白施雨使了一個眼色，雙胞胎馬上眼神真摯地在夏雲熙麵前跪下。
“我們是為了守護您並且保證您身體內的力量能夠順利回歸到王子身上才會來到這裏，所以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話，請呼喚我們。”
接著白施雨跪下來，仰著頭對未來的人魚王妃露出一抹微笑。
夏雲熙顯然沒有接受他們的說辭，用一種“你們是傻瓜”的目光看著麵前的三個少年，不可思議地說：“你們居然還不打算結束你們的計劃？”
“人魚是深情的生物……對與其有了‘約定之吻’的女性，是不會開任何玩笑的。”
“喂，吻我的那個人還躺在**和周公下圍棋吧！你們代替他說這種話也沒有用！完全沒有用！”對於莫名其妙地就被嫁出去了這個事實，夏雲熙有些生氣地反駁。
才十六歲就要決定自己人生的歸屬，而且這個丈夫還是四歲那年用人工呼吸換來的，這種事換做是露小曼遇上了，她一定會歡天喜地，夏雲熙則是哭天搶地。
正是因為不喜歡被別人安排人生，她才會努力學習，爭取到國外留學，過一種自己無法預料的刺激生活。
突然要變成別人的未婚妻，不，是“非人類”的未婚妻，憑什麽她要被這樣控製啊？
“雖然表弟的肉體受到損傷，但是大概半天時間就能夠修複完好。就算他醒來，和我們所說的應當也相去不遠，而且……”白施雨頭一次在夏雲熙麵前露出認真而誌在必得的表情，“我們的任務裏還包括了‘說服’這個項目。雲熙，有什麽想問的話，你盡管問。你有提問的權利，而我們有回答的義務。而且不管你有什麽願望都可以。”
“願望？”夏雲熙重複著這個詞匯。
跪倒的三個人同時點頭。
夏雲熙看著這三個人，確定他們是認真的之後，不由得露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你們全部給我滾！”
聽見夏雲熙這句話，雙胞胎的眼淚迅速滑落，白施雨那張永遠微笑的臉也瞬間僵硬。
04
少年們搬來椅子，從三個不同方向包圍坐在椅子上麵抖腿的夏雲熙。晚風從窗戶外麵吹進來，輕微地拂動窗簾。
少年們試圖說服夏雲熙，但是他們說的任何話都好像泥牛入海一樣沒有回應。以至於到了最後，三個人開始互相指責，責備他們招惹了這位未來的王妃。
夏雲熙無奈地盯著開始吵架的三個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從傾聽中她明白了白施雨的計劃，受到雪見的驚嚇之後她根本不想再牽扯進人魚們的事情中。
海族雙胞胎與小親王殿下一起設計了這個圈套。他們首先是放出找到了夏雲熙的消息，讓原本就對王位覬覦已久的雪月趕回來，並且估計好時間設計出隻有雪見和夏雲熙在一起的場合，然後再在恰當的時間進行救援。
本來就十分在意夏雲熙的雪見，毫無疑問地會盡力保護她，這當然會給她留下良好印象。一同患難的話，即便之前有什麽問題，至少之後的關係一定會有所改進。
終於——
夏雲熙忍不住開口打斷了他們三個人嘮嘮叨叨的對話。
“你們要是算錯救援時間的話，就不怕雪月會殺死他的堂哥嗎？”
“啊……”少年們張開嘴，發出單音。
“他不敢，最多是將雪見打成重傷而已，如果他殺死第一王子，就會自動失去繼承權，弑兄是很大的罪過。”回答她的還是白施雨。
“但是重傷也很可怕吧？”夏雲熙不快地撇了一下嘴。
“因為不是人類……所以其實就算受重傷，最多也就是回複到被打回真身的狀態，隻需要多休息幾天罷了。”白施雨說著，目光在夏雲熙身上移動，“而且他身邊還有雲熙小姐……您身上擁有相當於王子殿下三分之一的力量。”
“但是到現在為止，我的力量也不過就是力氣大和速度快而已，對於你們這些會法術的家夥而言，我的本領到底能不能起作用，好像沒有誰清楚吧！”
她說的當然是雪月，如果自己那一拳沒有把那個小屁孩揍出個全壘打的話，現在躺在**的……說不定就是一塊龍魚琉璃吧……
不知道為什麽，想象著大**用被子小心翼翼地蓋著一塊那種東西的情形，雲熙突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夏雲熙發出細小的“撲哧”聲，她咳嗽了一下以掩飾起自己內心的詭異想象。
“嗯……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因為我們從來沒有過人類的王子妃。”
這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人類到底能將人魚的力量發揮到怎樣地步的可靠資料作為指引。
夏雲熙發現自己已經停止疼痛的額頭，似乎又開始有點兒疼痛起來。
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啊，明明看起來所謂的睿智的表哥居然是個賭徒，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同情**躺著的那個可憐家夥。他們雖然不是人類但是好歹也要有一些人類的思維能力吧！光是力量上麵超過人類有什麽用啊！居然隨意就拿一位王子的性命作為賭注，就算是因為人魚不容易死掉也不能這麽亂來吧！
光是看著雪見的胳膊被雪月抓得鮮血淋漓，就可以想象那一定痛得不得了。真不知道這些家夥的腦子裏到底是什麽筋錯位了，導致他們想出這樣的冒險計劃。
如果不是自己非常討厭被牽扯到麻煩的事情裏麵，還真想拿出過去當執行部部長那種雷厲風行、不爽就說的態度用力地敲打這群人。
不過現在她唯一想要的就是走人了事。
然而**躺著的傷者卻適時地呻吟起來，發出的細微喊聲，讓室內一下就靜謐無聲。
少年呻吟著：“水……水……”
夏雲熙很自然地端起茶杯，站起身來走向大床，然後在床邊坐下，一把將少年扶了起來。
動作看起來很輕巧，力氣卻十分大。但是夏雲熙控製得非常精妙，完全避開了可能會拉扯到少年的傷口的區域。
發現被三個人死死地盯著，夏雲熙有些不快地說：“難道這裏還有第二杯茶嗎？我隻是順手罷了！”
三個少年一起點頭，然後站了起來。
夏雲熙小心地給仍在昏迷狀態的少年喂了一口水，少年的嘴唇被茶水濕潤之後，煥發出水潤的粉紅色光彩。
這的確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少年，如果撇去屬於人魚的異樣銀發和眼睛不算，僅僅用人類的標準衡量的話，雪見是美麗卻散發著英武氣息的類型，如果不是失去了身體裏與生俱來的力量，他一貫比較冷淡的表情，應該是和他強大的力量相得益彰的。
夏雲熙敏銳地感受到少年身上有一種疏離的氣質。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雖然他對她很隨和，她偏偏就是能感受到他那種因為身份地位的特殊而與其他人保持的一定距離的心境。
作為真正的上位者，這是應有的氣質。但是如果並沒有匹配的能力的話……似乎真的有那麽一點點淒慘。
夏雲熙繼續喂著少年茶水，一直到他開始躲避茶杯的杯沿為止，她才把茶杯丟給雙胞胎之一，然後從床邊又坐回到椅子上。
對於剛才的舉動，夏雲熙認為是對少年在力量不夠的情況下還要保護自己的報答！畢竟她會變得這樣強，也是因為他。
夏雲熙皺著眉頭，決定不認可這種強製讓自己扮演某個角色的行為，雖然這看起來對她無害，但是她覺得那樣顯得太過霸道，對她有點兒不公平。
不過這些似乎隻是她的個人感覺而已，那三個家夥若無其事地說：“看來雲熙小姐對王子殿下還是有憐惜之心的。”
“對！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管情況到底如何，試著和我們王子殿下交往怎麽樣？我們的學校其實是人魚的領域，老師裏麵也有海族的人，學生裏麵也不乏同類，說起來，整個學校都是我們的地盤。”
都是他們的地盤，結果他們的王子還被另外一個王子打得慘兮兮的！夏雲熙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冷笑。
“沒錯。”看著這三個人同時點頭，夏雲熙知道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畢竟要人魚以人類的思維來考量，也實在太過強求，雖然這些“人”看起來和人類在外表上沒有多大的區別，不過要他們理解人的想法，恐怕會難於登天。
“那麽給我一點兒時間思考吧！”夏雲熙的臉上露出仔細思考的表情。
不想受到控製的話——夏雲熙在心中淡淡地想著——先要讓對方放鬆警惕才好。
“啊！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遇到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事情，就請呼喚我們的名字。海族的耳朵比人類的好用很多。”雙胞胎少年先跳出來致謝。
“我是流。”
“我是潮。”
“請記住我們的名字。”雙胞胎歡快地說著，俊美可愛的臉上洋溢著蘋果紅的光澤。
“我是白施雨。”紮長發的少年深藍的瞳孔裏也帶上了愉快的表情。
“嗯……算了。”本來想說什麽，但是又決定不再繼續多話，夏雲熙眯起形狀漂亮的杏眼。不管這些家夥多麽有誠意，她是不會動搖的。非人類和人類之間的隔閡始終存在，不管怎樣，她都會拒絕接受這些人魚的安排。唯一例外的是……對那個會為她挺身而出的少年……
明明就不具備保護她的能力，還要盡力遮擋在她身前的人……
夏雲熙的心中掠過一種輕微的痛楚。
那是一種輕輕拉扯心髒的、莫名其妙的痛。
夏雲熙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開始唱著詭異的歌曲：“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夏雲熙接起了電話，擔心的聲音很快傳來，是到晚飯時間還沒有見她回宿舍的室友打來的。
“我必須回去了。”夏雲熙揮揮手，對房間裏的人說。因為得到了夏雲熙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口頭上的允諾，所有人都沒有阻攔她離開的步伐。
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夏雲熙回過頭，掃了一眼還在**躺著的氣色明顯好轉了很多的少年。
“真是大麻煩啊……”夏雲熙似乎無意識地呢喃著，然後轉身跑出了這個瑞希學院的特殊學生才能入住的大型別墅。
05
夏雲熙把馬尾辮解開，洗過之後的發絲有一些卷曲。
站在她身邊的露小曼雖然相貌並不是特別突出，但身材非常高挑，而且眼睛裏時刻閃耀著夢幻般的光芒。這讓夏雲熙常常有種自己老了的錯覺。
“你啊，真是一點兒都不注意，如果剛才不是我的話，你一定會被她們堵在宿舍外麵。進不來的。”
露小曼所說的“她們”，就是雪見的“後援會”成員們。這些人發現夏雲熙自從進了執行部辦公室後一直沒有出來，就開始到處尋找她，生怕她與雪見多待一秒鍾。
她的房間在一樓，如果不是露小曼機靈地叫她翻窗進來，一定會被那些失去理智的女生堵住要求交代實情的吧！
雖然答應過柚子她們會做好觀察雪見的筆記，可是人魚王子以及自己是未來的王子妃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交代的吧？夏雲熙有些頭疼地想到，自己在撒謊這方麵向來是不擅長的，如果一定要逼問的話，總會露出破綻吧。
一想到雪見，夏雲熙的心裏就覺得有些怪異。關於四歲那年發生的事情，她雖然印象並不深刻，但父母好像的確提到過當年的自己救過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很多過往可能平時不會在意，但是一旦打開記憶的閥門，回憶就會源源不斷地像水流一樣湧出來……夏雲熙稍稍地垂下眼。這種原本模糊的記憶一點兒一點兒變得清晰的感覺並不好，她有一些本能的抗拒。而且相對於這件荒唐的事而言，第二天的學業顯然更加重要。所以夏雲熙送走露小曼回自己房間之後，很快就爬上床，在一段短暫的雜亂思考之後進入了夢鄉。
此時，在學校那棟華麗高雅的別墅裏，昏睡的少年也同時沉入了夢境。
少年看見的是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他已經學會了幻化為人類的模樣，使用黑色的頭發和褐色的眼睛。
在海底的那個叫做雪見的小男孩是非常寂寞的，母親在自己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父親總是十分地忙碌。
雖然堂弟雪月和表哥白施雨經常都在身邊，但是不管是金發的比自己還要小的調皮孩子，還是比自己大一歲卻十分成熟的銀發的孩子，都沒有辦法帶給他內心的歸屬感。
雖然不久後，人魚王又給他安排了兩個紫色頭發的長得十分相似的海族小孩兒做玩伴，但是雪見仍然想要從那個環境裏逃離。
雪見總覺得自己是沒有人要的小孩兒，他雖然有父親，卻總認為和沒有差不多。因此雪見常常偷偷地從海底宮殿逃走，去尋找據說距離海灘並不遙遠的遊樂園。
有一天，他終於來到了人類的領域。結果他卻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孩子這個事實。即便他是比人類強大很多的人魚王子，但終於還是因為不適應陸地的寒冷和幹燥而昏倒在遊樂園的沙地上……
又做那個夢了，每每夢見那個場景，他總是十分地清楚。
雪見躺在**，眼瞼飛快地顫動著，他快要醒了。
今天的夢似乎有些不一樣，以往的夢境裏麵，會是成長的自己，站在幼年的自己旁邊，眼睜睜地看著一切重演。因為當初就是昏厥狀態，所以不大可能記得夏雲熙的容貌，隻是隱約地回憶著夏雲熙柔軟的雙馬尾辮在空中搖晃的樣子，還有甜美的喊聲。
但是這次的夢裏，似乎是自己縮小成了那個細小的魚幹，躺在寒冷的天氣裏，感覺到女孩帶來的體溫。
夢裏，他被小女孩從冰凍得硬邦邦的沙子上麵扶起來，女孩細小的手放在自己身後，熱量一點兒一點兒地傳遞到身體裏麵。在一片白蒙蒙的視野裏，女孩兒的雙馬尾辮的長度，和過去夢見的並不相同。
這一次，夢長了很多……而且女孩的麵目漸漸清晰，輪廓也逐漸地改變了。
變成了少女的樣子……雖然仍然是小小的臉蛋，卻是桃子的形狀，下頜帶著尖尖的弧度，杏仁形狀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閃爍著紅色的堅定的光。
她……已經長大了。
“人魚是比其他任何生物都要深情的……”雪見在昏迷狀態下好像有聽到這樣的話。沒錯，即便他的母後死去這麽多年了，他的父王都沒有迎娶過新的王妃。
在少年的心裏麵，忽然出現一種奇怪的情感，一種脹而且悶的感覺，瞬間就席卷了全身。
這是什麽感覺？就算她再怎麽特別，也隻是曾經跟她見過一麵而已。雖然兩個人的身體裏麵有人魚的力量作為鏈接，但是對於他們彼此而言，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應該再特別了……但是忽然想要伸手抓住她。
那個世界最溫暖的……
少年伸出手來。要怎麽抓住呢——他眯起眼睛，仔細地選擇著夢境中夏雲熙身上的部位。反正都隻是做夢而已，似乎隻要憑借直覺去做就可以了。
在沒有被察覺的情況下，混合著欲望和遲疑的眼眸，已經從冰藍色漸漸奇異地帶上了一絲紅色，少年終於下定決心握住夏雲熙柔軟無瑕的手臂。
“不要……離開我……”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說出這句話，但是他能夠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然後他似乎看見夏雲熙聽到這句話後露出了一個十分吃驚的表情，並且睜大了漂亮的眼睛瞪著他。
“你……很溫暖，所以，請不要離開我——”少年有一點點害羞，卻又堅定地說著，視線沒有離開夏雲熙的臉。反正是在夢裏，做這些應該不會被討厭吧？
“溫暖？”充滿疑問的聲音讓少年麵前的一切都動**起來。
少年的頭開始痛，身體開始覺得寒冷，視線也漸漸像煙霧一樣變得模糊。他蜷縮起身體，想要用這個動作盡量保持體溫，但是又在一片朦朧裏朝夏雲熙的方向靠攏過去。
啊……溫暖的感覺……夏雲熙身體的異樣的溫暖，讓人感到舒心。少年用雙手確定了夏雲熙的存在，然後不知不覺地貼上了夏雲熙的身體。而在同一時間，在夏雲熙的夢境裏麵，她的身邊躺著容貌秀麗好像小女孩兒一樣的男孩。
嘴唇的觸感完全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忽然有一種力量進入了身體。不過這種感覺屈服於對小男孩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焦慮，自己終於還是跑去叫來了父母。
嗯……原來是這樣……在**躺著的夏雲熙，即便在做夢，眉頭還是輕微地挑動了一下。雖然是在做夢，但是異常清晰地知道，這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夏雲熙發出了一點點感慨……看來當初真的是自己從這個叫雪見的人魚王子那裏不知不覺地偷走了屬於他的力量呢！既然拿走了別人的東西，還是應該要想個辦法歸還才是。
“我應該要將它還給你呢……這種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對，與其幹脆利落地逃走，不如把賬目算清再走比較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