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靜靜地凝視著他。
“我還以為愛情就是永恒的幸福，原來，這一切隻不過是我給自己編織的一個夢……
01
當值班的北辰宇看到被陌生男子急匆匆地抱進急診室的顧天晴時，他微微愣了愣。
這麽快，他們又見麵了！
這個女孩每次都能以讓人吃驚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不過這一次，送她來的不是他的好友寒宇軒，而是另一個陌生的但同樣很帥氣的男生。北辰宇揚了揚眉毛，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忽然想到今天是七夕，那個女孩生病了，而軒一整天都沒有消息。於是，他眼眸裏的笑意瞬間被疑惑所代替。
片刻之後，他便從工作服的口袋裏拿出了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動了幾下，然後在寒宇軒的名字上按下了撥號鍵……
02
漆黑的夜籠罩著大地，一輪圓月掛在空中，窗外是一片銀色的月光。
寒宇軒躺在**，一動不動，他的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右腿上裹了一層又一層醫用的白紗布，他的樣子看上去像一個重症病人。
掛在老舊的牆上的那個鍾表，它的秒針在不停地轉動著，在寂靜的房間裏，卻分外地響亮。
他的眉頭忽然狠狠地皺起，仿佛沉浸在痛苦的夢境中一般……
“軒，你今天開心嗎？”
“嗯，非常開心，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生日。”
“真的嗎？”
“當然。”
“軒……”
“嗯？”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乞巧節了，這可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乞巧節哦！所以我們到時候也像其他的情侶一樣有一個浪漫的約會，好不好？”
……
他猛地睜開眼睛，眼眸中的顏色一點一點地加深。
這是哪裏？
他的視線環視了一周，並沒有發現他所熟悉或者可疑的事物，於是，他強撐著從**坐了起來，想要下床離開，右腿上包裹著的白色紗布立刻沁出了暗紅的血色。
“小夥子，你要幹什麽？”
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他循聲望去，發現門口站著一位穿著樸素的老伯，“您是？”
“我是這裏的主人，今天上山采藥，回來的路上，發現你受傷昏倒在山坡下麵，然後把你背了回來。”老伯笑盈盈地看著他。
“謝謝您救了我，這是什麽地方？”
“雲山腳下的黃木衝。”
“這就在雲山腳下？”
“是的。”
“謝謝！”他說完就要翻身下床。
“你這是要幹什麽，你的右腿受傷了！”老伯皺起眉毛提醒他。
“我要回去。”他看著老人一眼，不顧右腿傳來的疼痛堅持下床了。
“這麽晚了，你行動不方便，等明天天亮了再叫家人來接你吧。”老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謝謝！但是我已經等不了了，我聽見她在我叫我的名字，所以我必須回去！”寒宇軒的聲音很堅定。他說完就邁開腳步向外麵走去，仿佛聚集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晴，在夢裏我好像聽到你在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馬上出現在你的身邊。
所以，請你一定要等我，晴！
二十分鍾後。
寒宇軒終於忍著右腿傳來的劇痛走到了他停車的地方，下了一整天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他急切地從後座上拿出手機，按下開機鍵，發現來電提醒裏麵有很多個顧天晴打來的電話。他皺起眉頭，眼中滿是歉疚的神色。
當他剛剛打算按下回撥的時候，北辰宇的電話先一步打了進來……
黑色的奧迪A8急速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
寒宇軒坐在駕駛座上，一邊開車，一邊焦急地撥打著顧天晴的電話，但是電話裏傳來的卻是一個公式化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你稍候再撥。
他愣了愣，無奈地放下了手機，眼中愧疚的神色越來越濃，腦海裏反複地回想起剛剛北辰宇在電話裏的那句話——
顧天晴生病了，好像病得很嚴重的樣子，被一個帥氣的男生送進了三甲醫院的急診室……
03
C市三甲醫院。
寂靜的病房。
顧天晴無聲地躺在白色的病**，她睡著了，可是眉頭卻緊緊地蹙起，仿佛是糾結在某個夢境中。護士小姐調整好輸液管的輸液速度之後，便安靜地退了出去。
西門瑾守在天晴的病床邊，俊美的麵容上帶著痛惜的神情，他的手輕輕地抬起，靜靜地停留在顧天晴涼涼的麵頰上，感受著她輕微的呼吸。
“軒……”
顧天晴混亂的意識裏，成片成片的蘆葦在風中搖曳著，牽引著她的思緒朝記憶中的某些畫麵飛去。
一時間，無數甜蜜的話語在她的耳邊一遍遍地回**著……
“晴，以後如果再畫我的話，就要按照我教你的這個樣子畫，記住了嗎？”
……
“軒，既然蘆葦的寓意是深情的愛，那麽，如果有一天我們走散了的話，我們就在這裏等待彼此的出現好不好？”
……
“如果哪一天你不見了，我會在那片蘆葦叢裏等你回來。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
“軒——”
她猛然睜開眼睛，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房間裏，藍色的窗簾在無聲地飄動著。
“天晴，你醒了。”耳邊響起西門瑾特有的溫和的聲音。
顧天晴怔了怔回過神來，看著他俊逸的臉，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嗯。”
西門瑾的眼中是一片如水的溫柔，他伸出手來按住她的額頭，在認真試過溫度之後，仿佛鬆了一口氣，“還好，燒已經退下去了，雖然還有一點熱。你昏睡的時候，我已經給你小姨打過電話了，以防她擔心。我現在馬上去給你拿藥來，醫生叮囑過，你醒來的時候一定要拿給你吃的。”他的聲音沉著而輕柔。
“西門學長一直都在這裏守著我嗎？”天晴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西門瑾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底閃著溫柔的光芒。
“學長對我這麽好，我該怎麽還給你呢？怎麽還才行？怎麽還才不會讓我覺得有愧疚感……”
“傻瓜！”西門瑾伸出手來，握住她纖細的手指，她的手指仍舊有些冰涼，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月光從玻璃窗外靜靜地流淌了進來，將他們兩人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想不想吃點什麽？”西門瑾把藥拿來給天晴吃了之後，細心地詢問。
“不用了。”顧天晴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很虛弱。
“……”西門瑾看著她頓了頓，“天晴剛剛是做什麽夢了嗎？”
“嗯。”顧天晴輕輕地點了點頭，“夢到一些以前的事情。”很輕很輕的聲音。
“你睡著的時候……一直都在喊寒宇軒的名字……”
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在西門瑾的眼中隱現，他看著顧天晴，看著那雙如霧一般迷離的眼睛，一觸即發的傷懷像窗外的黑夜一樣殘酷地降臨到了他的心中。
“……”
顧天晴沒有接話，她揚起濕長的睫毛，眼中彌漫著淡淡的白霧，她訝異地看著瑾，看著他臉上的那一抹哀傷。
良久，西門瑾又開口，聲音中有著不可聞的歎息，“天晴，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在許願池邊不顧自己的身體，那麽固執地等著他的時候，我真的很痛恨寒宇軒。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竟然得到了你這麽深刻的愛。”西門瑾的唇角浮現出微微的笑容，苦澀得令人心傷，“而我，無論做什麽，竟然隻會讓你覺得愧疚。你說，我是不是像一個十足的笨蛋，一個笨得明知道不屬於我，卻又不舍得放棄，妄想有一天可以感動到你的笨蛋……”
一個笨得明知道不屬於我，卻又不願意放棄，妄想有一天可以感動到你的笨蛋……顧天晴的耳邊回響著這句話，不由有些怔愣。
“天晴，如果你沒有遇到寒宇軒，”西門瑾忽然淡淡地笑了，握住她的手，笑得一臉落寞，“如果你沒有遇到他的話，你會愛我嗎？像你愛他一樣愛我嗎？”
時間仿佛凝固住了，周圍寂靜得似乎連血液流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到。顧天晴呆呆地看著西門瑾，他的目光黝黑深邃，將她完全定住。她竟然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目光驚慌得像一個做錯了事情卻又無處躲避的孩子。
玻璃窗外，月光皎潔而明亮地照射著，淡淡的花香彌漫在微涼的夜風裏，夾雜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藥味。
顧天晴忽然將手指從西門瑾的手中緩緩地抽離。
瞬間，他眼中清亮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暗淡了下來。
“即使他不存在也不行嗎？”瑾的眼中有著自嘲的笑意，“即使他不存在我也沒有一點希望呀，看來我果然是一個十足的笨蛋！”
“可是，他已經在那裏了呀。”天晴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她的身體有些僵硬，心底劃過一絲痛楚，“從第一天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走進我的心裏了。從頭到尾，就像是宿命一樣，所以，學長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也不要再對我這麽好，我隻會……隻會覺得更加愧疚……”
忽然——
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身影扶住門框斜倚在門口……
04
病房裏。
顧天晴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時，她的身體猛烈地顫了顫。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成片成片的蘆葦在風中搖曳生姿。
她緩緩地坐起身來，然後抬頭，動作十分緩慢，仿佛太快的動作會讓這種感覺消失掉。她看到門口的人，英氣的麵孔，黝黑的眼眸，熟悉的氣息……
一整天的痛苦等待……
一整天的失望折磨……
幾乎要吞噬她整顆心的哀愁和恐懼……
你知道嗎？一整天，我一直都在等著你，從清晨到日暮。可是，為什麽你到現在才出現……
她猛地用單手捂住嘴唇，眼淚瞬間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寒宇軒站在離她幾步之外的距離，因受傷而顯得蒼白的臉龐帶著如水一般的溫柔，還夾雜著深深的愧疚和濃濃的擔憂。
“對不起！”寒宇軒的目光緊緊地鎖住她，“對不起！晴……”
顧天晴的眼淚越來越洶湧。
坐在病床邊的西門瑾皺起眉頭，幽深的眼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分外冰冷。他猛然站起身來，幾步跨到軒的麵前，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冷冷地說，“寒宇軒，你這個家夥，你怎麽可以這麽對天晴！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在雨中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她發燒昏迷的時候嘴裏一直叫著你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今天不止是七夕，還是她的生日……”
西門瑾說完就鬆開了手，然後快步走了出去，他渾身都充滿了一種無力感，仿佛連回**在走廊裏的腳步聲都帶著莫名的憂傷……
顧天晴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微微發愣，眼睛裏閃著水光。
“晴，他說的是真的嗎？”寒宇軒靜靜地看著她，眼眸裏的歉意和自責更濃。
“……”
“傻瓜！”他依舊虛弱地倚在門邊，仿佛不能再動了一般，“我不是說過不能隨便讓自己生病受傷的嗎？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接到宇打來的電話，他說你在醫院的時候，我有多緊張？”
“你為什麽到現在才出現？”
“對不起，晴！因為……”寒宇軒一邊說著一邊忍著右腿傳來的劇痛走她的病床前麵，想要跟她解釋。
“你怎麽了？”
半躺在**的天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異樣，驚訝地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解釋。
“被你發現了，”寒宇軒用安慰的語氣說道，眼中還含著笑意，“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受了一點傷。”
顧天晴的目光凝在他臉上，一動不動。
寒宇軒的表情很安然，他的目光對上她的眼睛，他看到了她眼中晶亮的光芒，宛如月光的清輝，他的唇角露出輕柔的微笑，“真的沒事，隻要休息兩天就好了。”
“……那你怎麽會這個時候才出現？你知不知道我又擔心又傷心……”
“對不起，晴！”寒宇軒輕柔地道歉，“因為今天是……是我一個朋友的忌日，每一年的七夕我都會去給她掃墓，沒有提前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是因為……因為怕你多想。她的墓地在城郊的一座山上，上山的時候，手機沒有帶在身上，掃完墓返回的時候，時間比較匆忙，又擔心會遲到，結果一不小心摔到山下了……”
“……”顧天晴分外驚訝地看著他。
“幸好後來被一個上山采藥的老伯救了，他還幫我治療了腿上的傷。等我從昏迷中醒過來，然後回到車上打開手機的時候就接到了宇的電話，他說你生病了，好像很嚴重……”
“你的腿是不是很痛？”
“沒事了，一點都不痛，隻要你不生我的氣，什麽都不重要……”
“軒……”這一刻，仿佛這一天所有的委屈都凝聚成了眼淚，從顧天晴眼中滴落下來。
“晴上次說要在七夕的時候給我一個驚喜，是想要告訴我，你的生日就在這一天嗎？”
“嗯。”
“對不起，錯過了晴的生日，錯過了我們的七夕節……我們明天來補辦一個，好不好？”
“……”顧天晴沒有說話，紅著臉低下了頭，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還是不要了，我們又不會在醫院待很久，所以等病好了再說吧。”
“好，晴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寒宇軒溫柔地替她擦著臉上的淚水，然後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他嘴角的笑容輕盈而溫暖。
05
月光靜靜地鋪在地麵上，映出銀色的光芒。
“晴……以後不可以再哭，就算是傷心，或者擔心，都不可以再哭，要微笑，好不好？”軒的聲音在顧天晴的耳邊靜靜地響起，“晴，我愛你，因為愛你，所以想要好好地珍惜你，你要幸福，比現在更幸福才行。”
“軒，隻要有你在，我就會覺得很幸福。”
“傻瓜，隻有你幸福，我才會覺得幸福，如果你難過了，我會比你更難過。所以，以後遇到事情不可以隨便再哭了……”他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容，聲音柔和而低沉。
“好，我答應你，軒。”天晴輕柔地說，“軒，等過幾天我感冒好了，你的腿也好了，我們再去一次許願池好不好？上次說的那個願望還沒有來得及去許下。”
“好。”
“在許願池許下的願望真的會實現的吧？”
“當然。如果晴擔心的話，那就把你的願望告訴我，我們一起許好了，這樣的話，兩個人的力量不是會更大嗎？就像是上次一樣。”寒宇軒淡然一笑，抱住她的肩膀，臉上的神情像是在寵溺一個孩子。
“嗯……我想要在七夕節的時候看到雪……”
“晴很喜歡雪嗎？”
“是啊，因為雪純潔得就像是天使一樣。”天晴笑著點頭。
“那等下次的七夕節到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瑞士吧。”寒宇軒的嘴角微微往上揚，浮起一抹如同陽光一般溫暖和煦的笑容。
“真的可以去嗎？”天晴的臉上有些興奮。
“傻瓜，隻要你說，我會陪你去任何地方。”
顧天晴怔住，但是臉上的表情完全暴露了她心底無法壓製住的欣喜。
皎潔的月光裏，有他們兩人幸福的微笑，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顧天晴把頭靠在寒宇軒的肩膀上，昏昏欲睡，感冒藥果然有很好的催眠效果。
寒宇軒的手指在她的鼻尖輕輕點過，嘴角有暖暖的笑意，“很困是不是？那就睡覺吧。”他說著就伸手攬過天晴，動作溫柔地將她放在這間VIP病房裏足夠大的病**。
顧天晴努力睜大眼睛，明亮的眼眸一眨都不眨，認真地看著軒說，“我不困。”
寒宇軒淡然一笑，靜靜地躺在她的身邊，“可是我很累了呢！”
“好的，那你睡吧，我幫你看著。”天晴笑著點頭。
“你總是看著我，那樣的話，我怎麽會睡得好？”寒宇軒的眼底是一片亮晶晶的笑意，“所以，還是兩個人一起睡比較好。”他好看地揚起嘴角，眼中有著寵溺的笑容。
“哦，好……”顧天晴微笑著說道。
床的那一邊，藍色的窗簾靜靜地隨風飄動。
顧天晴把頭靠在寒宇軒的肩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06
一轉眼，好幾天過去了。
顧天晴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寒宇軒的腿也能夠正常走路了。
嘩——
病房的門被推開，寒宇軒走了進來，看到坐在**發呆的人他右手成拳，移到嘴邊輕咳了一聲，“晴，在想什麽呢？”他走到床邊坐下，幽深的眼眸裏帶著濃濃的笑意。
顧天晴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苦著臉問：“我們什麽時候能出院啊？”
“晴，你很急著出院嗎？”
“是啊。誰都不喜歡一直住院吧，我的病已經好了。”
“先吃藥吧。”寒宇軒倒出幾顆白色的藥丸放在掌心裏。
顧天晴乖乖地伸手去接，但是，寒宇軒卻把手掌移開了，故意天晴奇怪地看著他。
“張開嘴。”寒宇軒溫和地開口說到哦。
他的話語中總是帶著一種隱約威儀，有一種讓人心甘情願地聽從的魅力。
她乖乖地張開嘴，但又馬上閉上，看著他說道，“你可以把藥全部都放進我的嘴裏，我吃藥很厲害的。”她說完又很快把嘴張開，等待著他喂給她的藥丸，模樣煞是可愛。
寒宇軒微微一笑，溫柔地把藥丸喂進她的嘴裏，看著她一口吞下。
“如果晴很想出院的話，那麽我去問問辰宇那個家夥吧，你在這裏乖乖地等我，馬上就回來哦。”
“好。”顧天晴調皮地笑了，看著他走出病房。
07
半個小時後。
顧天晴還沒看到他出現，於是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心中感到十分疑惑。
難道是北辰宇那個家夥不讓他們出院？想到這裏，她的眉頭皺得更緊。
記得昨天北辰宇在給她檢查身體狀況的時候，說希望他們不要出院才好，這樣的話，無聊的時候就可以找人說話聊天了。
這是什麽奇怪的邏輯？哪有這樣的朋友！
於是，她打算親自去找北辰宇“談判”出院的事情。
一口氣爬到六樓，走到他辦公室的門口，她抬手準備敲門，卻意外地發現，門竟然微微地敞開著，裏麵好像有說話的聲音。
她皺起眉頭想，要不要等他談完事情再來找他。然而，剛打算轉身離開的腳步卻又忽然頓住了，下一秒，甚至連整個身影都僵在了那裏——
“軒，你是真的喜歡顧天晴嗎？”
“我……”寒宇軒遲疑了一下，如果他說是的，宇會不會認為他很花心呢？
“我知道，顧天晴的確跟雅晴長得很像，但是雅晴三年前就已經死了，如果你隻是想要在顧天晴身上尋找雅晴的影子的話，那還是趁早放手比較好，畢竟顧天晴看上去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北辰宇打斷了他，自顧自地猜測起來。
然而，他並沒有意識到，在他說話的時候，有一個纖瘦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門口，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利刃一般刺進了她的心裏。
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感情仿佛都被挖空了，隻剩下孤單寂寞的黑洞，絕望的黑洞。
“是，我剛開始接近她的時候，確實是想在她身上尋找晴的影子，我對她所有的好也都是為了想要彌補我對晴的愧疚，可是……”
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天晴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那些最初的記憶如洶湧的潮水一般湧向天晴的腦海裏……
“沒有人可以再一次在我麵前傷害到晴！所以，想死的人，是你吧！”
……
“如果你敢傷她一根頭發，我一定讓你痛不欲生！”
……
“晴，這一次，我終於沒有再讓你受到傷害。”
……
“我們認識嗎？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傻瓜！”
……
“晴，這樣的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我會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我們真的認識嗎？為什麽我對你沒有印象？”
……
“我是軒。”
……
“你說的是真的嗎？”顧天晴輕輕推開了門，默默地看著辦公室裏的北辰宇和寒宇軒。
“顧天晴！”北辰宇聞聲把視線轉向了門口，頓時驚訝地喊出聲來。
寒宇軒震驚地轉過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天晴，他的目光忽然凝住，就好像是一池清澈的泉水忽然之間被暴風雪凍住了一般。他看到天晴的身體就好像是站立不住了一樣，在輕輕顫抖著。他的心瞬間被一種猛烈的鈍痛包圍了。
“晴……”這仿佛是一種下意識地呼喚，而顧天晴置若未聞。
下午的陽光熱切地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顧天晴看著那個融入陽光的身影，她忽然覺得有一種刺骨的寒冷，在緩緩地滲入她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簡直比南極的冰川還要冰冷，冰冷得讓她發抖，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冷得讓她發抖。
辦公室裏死一般地寂靜，陽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寂寞而綿長。
顧天晴怔怔地望著地麵上長長的影子，淚水從她的眼眶裏一顆一顆滾落，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在她的手背上，滾燙……
“原來這就是你一直以來這麽喜歡我的原因嗎？原來這一切都隻是因為我長得像你死去的戀人嗎？原來在最開始你那些看起來有些奇怪的舉動其實都是有原因的；原來不是你記不住我喜歡的冰激淩口味，隻是她喜歡吃香草味道的；原來不是我穿粉紅色更好看，隻是因為她喜歡穿粉紅色的公主裝……”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的殘酷！顧天晴一字一頓地說出口，聲音竟然出乎意料的鎮靜，是因為已經難過到極致了麽？
她抬起頭來看著寒宇軒臉上的表情，淚水成串成串地滑落，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瞬間，她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起來，她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
“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不想聽！”顧天晴拚命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轉身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寒宇軒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劇痛，在看到她轉身的那一刹那，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痛苦在瞬間層層包圍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猛地伸出手來拉住了她顫抖的手臂。
顧天晴被抓了回來，她的手臂被寒宇軒緊緊地握在手裏。淚水從她清亮的眼眸裏不斷地滑落，痛苦與絕望已經將她徹底淹沒了。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絲絲鮮血從她的齒間彌漫出來，她卻恍若未覺。
鮮血無聲地流了出來。
那抹鮮紅深深刺痛了寒宇軒的眼睛。
“乖，鬆口。”他伸出手來捏住她的下頜，製止她淩虐自己嘴唇的殘忍行為。
顧天晴被動地張開嘴，怔怔地望著他，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她蒼白的麵頰不斷地落下，她卻隱忍著不發出一聲抽泣。
寒宇軒定定地看著天她，幽深的眼眸裏盛滿了痛苦，他的手指留在她的麵頰上，感受到了她皮膚上滾燙的溫度，心中頓時有一種異樣的情緒緩緩升起。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惜的光芒，而後微低下頭，吻住了她柔軟的嘴唇，在她唇上流血的傷口處溫柔地輾轉……
顧天晴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那一刻，他的氣息離她那麽近，近到讓她覺得自己剛剛所聽到的那些話都是一場夢。
那一切，都隻是夢，一場夢而已……現在，夢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眼眶裏餘存的一顆眼淚從她蒼白的麵孔上無聲地下滑，直至唇邊。
這苦澀味道讓她的大腦猛地清醒過來，剛剛那些殘忍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地響起……
“我知道，顧天晴的確跟雅晴長得很像，但是雅晴三年前已經死了，如果你隻是想要在顧天晴身上尋找雅晴的影子的話，那還是趁早放手比較好，畢竟顧天晴看上去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
“是，我剛開始接近她的時候，確實是想在她身上尋找晴的影子，我對她所有的好也都是為了想要彌補我對晴的愧疚……”
她心中驟然一緊，猛地推開了寒宇軒。
啪——
狠狠的一巴掌震**了幾乎已經凝固住的空氣，北辰宇吃驚地看著這一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悔意。
寒宇軒的麵頰偏向了一邊，左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幽深的眼眸中彌漫出來的悲傷神色如同河流一般流淌著。他轉過頭來，默然地望著顧天晴痛苦的模樣，看著她蒼白失色的嘴唇，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流出血來……
顧天晴的麵孔一片驚人的蒼白，她的手還停在半空中，掌心裏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顫抖著雙手朝後退了幾步，緩緩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卻又一點一點地捏緊，以至於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隱隱的疼痛感傳遍全身。
然而，她的目光卻是靜靜的，靜靜地凝視著軒。
“我還以為愛情就是永恒的幸福，原來，這一切隻不過是我給自己編織的一個夢……寒宇軒，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討厭過你……”
她凝視著寒宇軒，聲音微微發顫，長長的睫毛再一次濕潤起來，清澈的眼眸中泛著晶瑩的水光。
一顆淚珠從她的眼角靜靜地滑落，在眼淚落下來的那一瞬間，她猛地緊閉眼睛，嘴唇裏發出的聲音幾乎是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
“寒宇軒，我討厭你——”
寒宇軒的眼眸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仿佛是被什麽重物瞬間擊中，大腦在刹那間“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如同化石一般地僵在那裏……
恍惚間，仿佛是一陣風從他眼前吹過，她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可是，這一次，掌心裏隻有午後溫熱的穿堂風緩緩地吹過。
他腦海裏不自覺地想起了一個畫麵——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握住她的一隻手，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然後和她並排躺下，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唇角輕揚，浮起微笑的弧度。
他手心裏溫暖的感覺一直傳遞到心髒。
顧天晴忽然轉過頭來，“軒，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都守在你的身邊。”
……
他猛地回過神來。
此時，顧天晴已經跑向了電梯入口。
在她纖瘦的身影即將融入電梯大門的那一瞬間，寒宇軒忽然有一種她離他好遠，遠得幾乎可以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的感覺……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心中劃過——
他立即追了過去，他用盡全力奔跑著，想要拉住那個已經進入電梯的纖瘦身影。
然而——
在他離電梯還有三四米遠的時候，電梯緩緩地關上了……
走廊裏的人都停下腳步看著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卻仍然看得出神。
電梯門就剩下一個很小的縫隙了，顧天晴的身影完全沒入其中，即將在那道縫隙裏消失了。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吹過。
寒宇軒伸出手去，卻隻是觸摸到了冰冷緊閉的大門，窄小的縫隙在他的眼前徹底消失。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他轉身飛快地往電梯對麵的樓梯口跑去，耳邊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回響——
不能讓她離開，那將是他承受不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