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謂的真實
看著眼前麵容扭曲、狂怒暴躁的木野朔，我恐慌起來。
不是因為木野朔生氣了，而是因為，眼前的木野朔，眼中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悲涼，讓我的心為之揪痛。
“不……不是這樣……”我下意識地搖頭想解釋，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事情的起因，也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我要木野朔來這裏，現在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眼睛酸酸的，有種想哭的衝動，但我還是忍住了。因為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資格哭泣。
木野朔瞪著通紅的眼睛，用一種悲哀又絕望的神情看著我，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傷害你……也沒有背叛你啊……
心裏在瘋狂地呐喊。但是這些話，在我看見了木野朔的眼神之後，全都吞回了肚子裏，現在說什麽都隻是為自己開脫。
整件事情不受控製地脫離了預先設置好的軌道，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沿途破壞了一切可以摧毀的東西。
我的腦子裏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亂麻，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但是我怎麽都找不到頭緒。
怎麽辦……怎麽辦……
木野朔不再相信我了……他討厭我了……
我哀求地看著木野朔。但是當木野朔的目光跟我的目光交匯的時候，他馬上厭惡地扭轉頭不看我。
這不是我熟悉的木野朔啊……
“我沒有……”我沒有背叛你。
我搖著頭，努力向他表達我的善意。
“嗬嗬嗬，你當然沒有。”一直默不作聲的凱恩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向我靠近幾步，站到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
溫熱的感覺。
直到這時，我才感覺到，在恒溫的玻璃花房裏，我的手卻一直冰涼，就像我現在的心一樣。
“哼！”木野朔看著凱恩的舉動，輕哼了一聲。
木野朔的聲音把我從凱恩送過來的溫暖中猛地拉了出來。
我顫抖著，下意識地把手從凱恩手裏抽了出來。
“小汐，你知道木野朔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嗎？”凱恩看了一眼木野朔，輕聲問我。
我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向凱恩。
“凱恩！”似乎明白了凱恩要說什麽，木野朔突然厲聲喝止。
凱恩揚起嘴角，向木野朔投去勝利的微笑。
“凱恩，木野朔不希望我知道。你就別說了。”不知道凱恩接下來要說些什麽，但是直覺告訴我，要是知道了這個秘密，我和木野朔就真的回不去了……
“嗬嗬，他會這樣生氣，是因為他一直有一個秘密……”凱恩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但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享受，他每說一句話，木野朔的臉色就差上一分。
不要說了……我不要聽……
但嘴巴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我無法開口阻止凱恩。
“小汐，你跟木野朔生活在一起，一定知道木野朔的怪癖吧？晚上所有屋子裏一定要亮著燈……”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並不是說他喜歡光明哦……因為他呀，是個膽小鬼呢。”
別說了……
“小時候被人關在山洞裏，後來隻要一待在黑暗的地方，就會變成小蝙蝠的樣子……”
我下意識地看向木野朔，木野朔站在那裏，漆黑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我知道，隻要再稍微刺激他一下，他就會像個野獸一樣，把我們撕得粉碎。
“哎呀，秘密被我戳穿，憤怒了嗎？”凱恩也看到了木野朔的樣子，卻說出玩笑一樣的話，“我可是一番好意啊，我希望你能改掉這個壞毛病，要知道並不是所有女生都能像小汐一樣忍受你的壞毛病，而且——小汐是我的女朋友……”
“凱恩！”我開口製止了凱恩要說下去的話。
雖然知道凱恩是為了木野朔好，但是我心中始終覺得有什麽不太對勁。凱恩的方法太過簡單粗暴，要是用不好……
我甩甩頭，把腦海中不祥的預感清理出去。
“原來是這樣。”木野朔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這就是你幫他的原因……陸小汐，你很好……”
說完這句話，木野朔再也沒看我們，而是直接朝門外走去。
“木野朔……”我看著他遠離的背影，心中無端湧上一股焦躁，總覺得這樣讓他走掉，我就再也沒有解除誤會的一天了……
就在我想追上去的時候，雙手卻被凱恩拉住了：“小汐……我這樣，是做錯了嗎？”
我看著凱恩，想起他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是為了木野朔好，但是你用的方式不太好……而且，你根本沒有把你的心意傳達給木野朔……”
啊……不行，我要快點兒追上木野朔跟他解釋，不然這個誤會就大了！
我輕輕掙脫凱恩的手，認真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跟木野朔好好解釋的，並且向他傳達你的心意。你們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成為好朋友的！”
“好朋友嗎？嗬嗬……”凱恩低下頭，像是自嘲一樣，輕輕地說著。
“是的，相信我！”
向凱恩做完保證，我便頭也不回地向木野朔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木野朔，請你一定要聽我的解釋啊！
我沿途不停地呼喚，卻一直沒有見到木野朔。即使回到別墅，從夜晚一直等到天亮，也沒能再見到木野朔。
一句道歉一直憋在心裏，隻等著看見木野朔出現的那一刻，真心地對他說出來。但是他似乎根本沒想要給我機會……
今天已經是木野朔消失的第五天。
自從那天從花房離開以後，木野朔再也沒有出現。
我每天一下課就回到別墅，上課就按時到教室，總期望著能在某一個時段看見他。但是他好像有意避開我一樣，不回別墅，也不去教室。
我擔憂地看了一眼身後空****的座位，心裏像針紮一樣難受。
木野朔……
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就好像他還在我後麵呼呼大睡。但是理智告訴我，木野朔消失了，是我那個不成熟的計劃，傷害了他。
“小汐……小汐……”耳畔突然傳來溫柔的呼喚。
我抬起頭，卻看到了凱恩關切的眼神。
“怎麽了，飯菜不合胃口嗎？”
聽到凱恩說的話，我低下頭，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跟凱恩坐在一起吃午飯了。但是我隻想著木野朔的事情，這半天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度過了。
手中的飯盒是凱恩帶給我的，裏麵原本精致得如同藝術品的美食，此時卻被我攪得一團亂，很多飯粒甚至掉到了桌上。
“對……對不起……”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凱恩特意來找我吃飯，我卻連敷衍他的耐心都沒有。
“不用跟我道歉啊，小汐是有心事吧？說起來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明知道你心情不好，還拉你出來吃飯。”凱恩對我笑了笑，完全沒有責怪我的意思。
“我……我吃不下……”看著碗裏的飯菜，我幹脆將它往桌子邊緣一推，眼不見為淨。
“你……是因為木野朔的事情才這樣嗎？”凱恩直直地看向我。
我難過地點點頭：“自從那天晚上木野朔離開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他了……我有時候甚至覺得，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一個人的時候，似乎沒有感覺到什麽。但是身邊一旦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我這幾天累積起來的壓力與無助便通通爆發出來。
眼淚一滴滴地落到了桌子上。
“對不起。”凱恩小聲在我耳邊道著歉。
“不，不是你的問題……”我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搖頭，“是我沒有及時跟木野朔解釋清楚，本來想幫你們的忙，結果卻幫了倒忙……我果然很笨啊……”
“不是小汐的原因，是因為我……”凱恩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樣的凱恩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抬起頭，想安慰他幾句，但是凱恩臉上複雜的表情讓我把話憋了回去。
“我對你說了謊……”凱恩避開我的視線，難過地說。
“說謊？”我有些驚訝。
“我跟你說，木野朔被他的好朋友騙到了一個小山洞裏，關了好幾天……”
“是假的？”我忍不住插嘴道。
“嗬嗬……”凱恩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低地笑著，但是笑聲中有著說不出來的壓抑，“我也希望那是假的，這樣，我就可以毫無顧慮地跟你說起那件事情了……”
“哪件事？”我被凱恩說得有點兒糊塗了。
“把木野朔騙到山洞裏的那個‘好朋友’……就是我……”凱恩說完，像是等待我宣判一樣，慢慢閉上了眼睛。他臉上的表情卻像是放下了心裏一個包袱一樣，輕鬆而安詳，他繼續說：“我跟木野朔從小一起長大，但他明明是個半吊子的混血兒，卻樣樣都比我好……你知道那種成天被別人家的小孩比下去的感覺嗎？明明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弱小的人類……憑什麽？”
我因為凱恩說出的這個秘密徹底驚呆了。
凱恩小的時候把木野朔關進了山洞裏，才害得木野朔變成了現在這樣……
所以木野朔才會那樣討厭凱恩……
之前腦海裏亂成一團的思緒這一刻終於清晰了。
“所以……你利用了我？”我張了張嘴，心中滿是苦澀，我竟然傻傻地幫助他來傷害木野朔……明明木野朔說過很多次，要我小心凱恩的。但是，我隻是沉溺在凱恩帶給我的溫柔的假象之中……
我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人……
“我一開始的確有這種想法。接近你，是想從你這裏獲得更多的情報，然後來打擊木野朔。”
凱恩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對我而言就是晴天霹靂。
果然，世上不會有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陸小汐，你終於為你的虛榮心付出了代價……這個代價，就是傷害了木野朔……
“但是……我並沒有完全騙你。跟你提出交往，也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為在接觸你之後，我漸漸被你的熱情與堅強打動。”
凱恩還在繼續說著什麽。但我漸漸發現自己已經聽不太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了。我滿心想的都是，凱恩對我的欺騙，還有木野朔那一晚憤怒又絕望的表情……
木野朔一定是因為不想看見我、討厭我，才這樣避開我的吧？
為了避開我，連別墅也不回了……
那裏明明是他的家啊……
“小汐，我知道是我不對。一直以來我也很難過，所以才打算把真相告訴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凱恩說了什麽，我已經忽略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凱恩握著我的手，一臉誠懇地向我道歉。
這樣的凱恩，就像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那個陽光一樣的君主，認真而且給人無限的信任感。但就是因為這樣，看見凱恩這個樣子，我心裏卻湧起了無限的憤怒——他從一開始，就戴著這樣的麵具接近我，我卻把他當作最信任的人……
我低下頭，不去看他，然後掙脫了他的手。
“凱恩，我們……分手吧……”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原本以為說出這句話會很困難。說完之後，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抬起頭，我看著凱恩的眼睛，慢慢地說：“凱恩，對不起，謝謝你的坦白。但是，現在的我，完全沒辦法接受你，請你諒解……”
好奇怪，雖然拒絕了凱恩心裏感到很輕鬆，但看到凱恩悲傷的眼神，我的心又開始難過。
跟凱恩交往的這段時間，是我在這個學校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凱恩無微不至地關懷著我。盡管他一直都是抱著目的接近我，但他畢竟還是跟我坦白了。
所以我也不忍心再去責怪他，但也無法再自然地麵對他了。
還沒等凱恩說話，我對他說了一聲再見，匆匆回到了木野朔的別墅。
如果木野朔回到別墅，一定會經過客廳……
我這麽想著，便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木野朔，請你一定要回來，請一定要聽我解釋……給我一個機會，拜托了……
我默默祈禱著，腦海中卻不斷閃現出和木野朔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以前很多被我忽略掉的小細節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雖然木野朔總是很霸道，麵對我的時候也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是從來沒有拋下過我，或者做出傷害我的事情來。即使我任性捅了婁子，雖然他會把我大罵一頓，但最後還是用無所謂的態度幫我善後。
這樣想想，並不是木野朔愛耍帥，而是從小就對其他人關上心門的他，不知道怎樣坦率地接受人家的好意吧……
“就連你也是不可信任的嗎？”
那一晚木野朔受傷的神情不斷在我眼前浮現。
那是不是代表著，他曾經相信過我，或者曾把我當作自己人呢？
一想到這些，我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心裏像是刀割一樣難受……
木野朔，你快回來啊……
金色的陽光照在我的眼睛上，我艱難地睜開眼睛。
適應了耀眼的光芒之後，首先看到的，是客廳巨大的落地窗。
“又沒回來……”
看著地上細碎的陽光，我心底湧起一陣失望。
從沙發上坐起來，我伸了個懶腰，身上的骨頭像是被拆開了一樣，酸痛不已。昨晚我居然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著了。
發了半天的呆，手機設定的鬧鍾提醒我，快到上課時間了。我匆匆洗漱一番，拎起書包向教室走去。
雖然現在一點兒上課的心情都沒有，但隻要想到木野朔可能會在教室，我心中便有了期待。
氣喘籲籲地趕到教室，這時雖然還沒到上課時間，但等著上課的同學們已經乖乖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我雙眼在教室裏掃視了一番，依然沒有看到那個我急切想要看到的身影。
之前那麽討厭那個家夥，那個隻會在課堂上睡覺的家夥，現在卻恨不得他一直都在我身邊，隻要一轉頭，就能看見他漫不經心趴在桌上睡覺的樣子……
但是，這樣令人安心的場麵，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再看到呢？
我遊魂一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麽地心不在焉，眼睛一直望在向教室外，隻要有人經過，我就恨不得衝到教室門口觀望，希望弄出聲響的人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月夜君主。
“小汐……”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打破了我的沉思。
我欣喜地抬起頭，看到的卻是凱恩。
凱恩站在我麵前，有點憔悴，臉上卻依然掛著和煦的笑容。
心中的那份欣喜在看到凱恩之後立刻融化，我勉強對他露出笑臉：“凱恩，你今天……”
畢竟我昨天跟他提了分手，所以凱恩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在知道他接近我的真相以後，說心裏完全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看到凱恩出現在我麵前，除了最開始的一絲尷尬，心中更多的是防備。
“中午有時間嗎？我想請你一起吃午飯。”凱恩像是在討好我，特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便當盒，“我特意讓廚師做了你愛吃的菜……”
“對不起，凱恩，我沒什麽胃口……”看著凱恩的笑臉，我狠下心拒絕了。
凱恩的笑容淡了幾分，但隨即又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笑道：“可是，我已經站在這裏等你這麽久了，很多人在看我們啊……”
聽了凱恩的話，我這才發現，我居然仰著頭，跟凱恩在教室裏說了這麽久的話。
教室裏還有不少沒去吃午飯的同學，正看好戲一樣看著我們。
我看了一眼凱恩，他擺出一副我不走他也絕對不放棄的態度。
“凱恩！”我有點兒氣惱地對他低吼，然後起身率先走出了教室。
背後傳來凱恩低低的笑聲。
到了我們經常吃飯的地方，我默默地看著凱恩為我忙前忙後，心裏的一些不滿，早就在他放低姿態的時候，消失得差不多了。
凱恩將準備好的飯菜擺在一邊，並沒有遞給我，而是從一個藍色的小袋子裏，掏出一塊毛巾，輕輕按在了我的眼睛上。
“好涼……”我忍不住輕聲喊出來，躲開了凱恩的手。
凱恩舉著毛巾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從他手上拿過毛巾，粗魯地按在自己的眼睛上麵，說：“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稍微忍一忍吧，我早上看到你眼睛紅紅的，一定不舒服，就叫人準備了冰盒給你敷眼睛。”
毛巾蓋住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凱恩這時候是什麽表情。但我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一定傷害了他。
“凱恩，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吃飯了。”拿下蓋在眼睛上的毛巾，我認真地對凱恩說。
雖然之前就想過，說這樣的話一定會傷害凱恩，現在看到凱恩受傷的表情，我還是忍不住責怪自己說話太直接。
“我，我是說……”我低下頭，結結巴巴地想要補救，但越是這樣，越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了。”凱恩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地說道，“我知道因為之前的事情，你一定不能原諒我。但是，我保證那是最後一次了。小汐，我會等你再次接受我，在這之前，我會安靜地等待。”
憋了一上午的眼淚，在聽到凱恩這句話以後，不知道為什麽又流了下來：“凱恩，謝謝你……”
跟凱恩到底還是沒有好好吃午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安慰我，而我卻忙著用冰鎮過的毛巾敷我那紅腫的眼睛。
拒絕了凱恩相送，我一個人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為了在下午上課之前趕到教室，我決定走一條平時並不怎麽熟悉的路。
這所學校最神奇的一點，就是能讓在不同季節開花的植物整年都開放。
所以當我走在開滿紫藤花的長廊時，並沒有感到驚訝。深深淺淺的紫花在微風的拂動下，一搖一晃，如同紫色的波浪，讓我浮躁不安的心慢慢沉靜下來，放慢了腳步享受這美麗的景色。
腳步一放慢，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聲音。
一個女生嘰嘰喳喳地對著另外一個人說話，那個人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回答她的意思。這種不會憐香惜玉的性格，真是像極了某個人……
我微微咧了咧嘴，目光不自覺地向發出聲音的那個地方看了過去。但是隻是一眼，就讓我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沸騰起來。
紫藤花海深處站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我不認識的少女，而另一個，則是最近一段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木野朔。
我張張嘴，剛想出聲呼喚他，但轉眼看到他身旁的少女，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被我吞下了。
那個少女有著一頭栗色的卷發，大大的眼睛，紅撲撲的臉，像一個美麗的洋娃娃。
她一臉崇拜地看著木野朔，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而且一邊說，雙手一邊挽住了木野朔的手臂。
木野朔並沒有甩開她，隻是麵無表情地聽著。
看到這樣的場麵，我突然覺得超級不舒服，但又說不出來為什麽。
看來木野朔還是適合跟這種崇拜他的漂亮女生在一起……那個女生這樣喜歡他，也一定不會被別人吸引，然後背叛他吧……
想到這些，我覺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木野朔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抬起眼簾，朝我站著的這個方向看了過來，犀利的目光死死盯著我。
我心裏一驚，急忙躲了起來。
木野朔……他看到我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躲起來，但現在的我已沒辦法很自然地出現在他麵前……
“君主大人，請問我可以成為您的騎士嗎？”女孩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我耳中。
我的心裏莫名地揪緊了，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隻等著木野朔的回答。
木野朔有意無意地朝我躲藏的地方看了幾眼，像是在確認什麽。
不要答應……
我在心裏這樣默默地祈禱，想衝過去阻止，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樣的權利。
在木野朔眼中，我永遠都隻是一個背叛者吧。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強忍著不讓它們流下來。
“哼，隨便你。”木野朔收回了目光，冷淡地說。
聽到木野朔的回答，我徹底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他同意了……
我一直以為我是唯一一個可以接近他的人，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我的自以為是……
木野朔一定覺得我是個麻煩精吧？從一開始被我強迫簽訂了契約，到後來不情願地幫助我得到徽章……
我一直以為，是木野朔強迫我做這些事。卻未想過，如果不是我的自私任性，現在的他依然是那個沒心沒肺、每天在教室裏說教的木野朔，或許某一天他的身邊會出現一個溫柔可愛、不會傷害他的女孩……
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想，我不想看到木野朔對別人展露他的溫柔……我想看他因為我而開心地笑……
心裏好痛……
我嫉妒地看著那個得到了木野朔許可的女孩，她花瓣一樣粉嫩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就像獲得了一件珍貴的寶物。
木野朔沒有再說什麽，一言不發地走遠了，那個女孩像一隻歡樂的小鳥一樣，圍著木野朔打轉。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吧……木野朔需要一個這樣開朗的女孩分擔他心裏的那些傷痛，隻是為什麽我覺得這麽不甘心？
木野朔……
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在心中反複默念著這個讓我心神不寧的名字。突然之間，我完全沒有了上課的情緒。生平第一次，我翹課了。
木野朔不願意回別墅，一定是因為我在這裏吧……他不想看見我，已經厭惡到了不願意跟我在同一個環境下生活……
我轉了一個方向，向圖書館走去。
既然這樣，木野朔，你的地方我還給你。
雖然心裏想得很灑脫，真要做到這一點，卻無比艱難。
知道木野朔故意在躲我，我的心像是被人挖了一個洞，空落落的。
每天早上早早出門，放學後在圖書館待到關門為止。
這樣的生活，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會抱怨連連，但是現在卻讓我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每天高強度的學習與緊張的生活狀態，讓我無遐想更多。每一分每一秒都有需要做的事情，我就更加不會下意識地想起那個讓我難過的人了。
“你看，她來了……”
“真的是她做的？”
“沒有搞錯吧？”
再一次踏進教室的時候，我發現周圍的氣氛有些變化，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得很奇怪。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有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穿錯了衣服，或者頭發上沾了飯粒。
透過玻璃窗的投影，我看到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一成不變的發型，還有無神的眼睛，身上穿的衣服也就是校服，前天剛洗過並且熨燙好，幹淨而筆挺……
我遲疑地走向座位，卻看到大家眼含期待、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每當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一定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好痛！”
我像往常一樣將書本放到課桌上，手劃過課桌邊緣的時候，卻感到一陣刺痛。抬起手，發現手指已經被什麽東西割破了，鮮紅的血液從傷口不停湧出。
“哎呀——陸小汐同學你怎麽了，怎麽這麽不小心！”一個女同學抓著我受傷的手，超級誇張地大喊大叫。
仔細觀察著課桌，我發現課桌邊緣，不知道被誰裝上了跟課桌一個顏色的刀片。要是不仔細觀察，根本不會發現這個東西。
“喏，拿去擦一擦吧……血要把地板弄髒了……”身邊一個女生有點兒嫌棄又有些幸災樂禍地遞給我一塊手帕。
“謝謝。”我沒有在意她奇怪的態度，接過手帕捂在了傷口上。
好疼！
手帕接觸到傷口的一瞬間，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傳來，就像是傷口上撒了鹽一樣。
“不好意思，我好像忘記了，這張手帕我早上不小心灑上了鹽水……一定很疼吧？我不是故意的啊……”給我手帕的女生假惺惺地說。
她就是故意的！
桌上的刀片，還有沾了鹽水的手帕。這一切一定不是偶然吧？
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好凶啊，人家已經道歉了……”被我瞪的女生，雙手捂著臉，假模假式地哭了起來。
“人家都說不是故意的了，你還這樣瞪人家啊……”
“就是啊，一開始也是好心才給你手帕呢……”
女生的假哭居然引起了周圍其他女生的同情，紛紛站在她那邊安慰她，同時指責我。
莫名其妙的指責，還有一大清早就被人陷害受傷……一係列的事情堆在一起，讓我的心情超級煩躁。
我冷眼看著站在周圍的人，她們或者嘲諷、或者看好戲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我。
我用力將手中的書摔向課桌，書本在木質的桌麵上砸出巨大的響聲，同時我怒道：“馬上要上課了，我這點小傷不麻煩你們關心！”
聽了我的話，人群快速散開，隻是……從那些人的眼神裏，我看到了不懷好意與幸災樂禍。
我轉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但是在屁股挨上凳子的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她們眼中的含義。
身下的椅子在我坐上去的時候，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接著，椅子散架了，我的身體重重地下墜，撞上了身後的課桌，發出巨大的響聲。
“嘻嘻嘻……你看她那個樣子……”
“嗬，以為自己是凱恩大人的女朋友，擺臉色給誰看呢？”
“真惡心，明明是月夜君主的騎士，居然做白晝君主的女朋友……”
摔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我說不出話來，耳邊卻是冷嘲熱諷。
在她們的討論中，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我自認為平靜的校園生活，隻是依賴凱恩和木野朔帶給我的……
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我在眾人嘲諷的目光中，默默收拾好課本，走出了教室。
“嗬嗬，就知道她沒臉在教室待下去了……”
“真是的，跟她呼吸同一處空氣我都覺得惡心……”
“這下凱恩大人又是大家的啦……”
身後傳來的話，像是在互相交流，又像是專門說給我聽的。
關上教室的門，我大步向圖書館走去。
隨意吧……反正在這個奇怪的學校，我也不想發展什麽友誼……
我擦了擦眼淚，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陽光透過樹枝細細碎碎地投射在圖書館靠窗的書桌上。
我的手邊堆滿了平時愛看的書，但此時我一點兒也不想翻看。我隻是死死盯著桌麵上的金色陽光，看著它們慢慢移動變化。
圖書館因為位置很偏，一向都沒有什麽人來。現在正好是中午，來的人就更加少了。
看到周圍沒人，我幹脆不顧形象地趴在書桌上曬太陽。
“人類是不能進行光合作用的。”就在我閉上眼睛之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迫使我睜開眼睛。
原本在眼前的陽光被人遮擋了，投下了一片陰影。我抬起頭，看見凱恩手中拿著一個飯盒，微笑地看著我。
“凱恩？”
“我去教室找你吃午飯，你同學說你不在，我猜你可能到圖書館來了。”凱恩將飯盒放在我的麵前，然後輕輕在我身邊坐下。
“我……沒有胃口……”
我看著眼前的飯盒，輕輕地推開了。
“是因為木野朔？”
凱恩原本微笑的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我搖搖頭：“不全是吧……”
木野朔的消失，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木野朔答應那個女生讓她成為他的騎士，也讓我有一些莫名的傷心；不過最讓我傷心的，還是木野朔一直都在躲我這件事。
“小汐，我答應你跟我分手，不是讓你這樣折磨你自己的。木野朔會逃避你，是因為他自己是一個膽小鬼，你何必為了他……”凱恩抬高聲音，一臉心疼地說。
“不要再說了！”我打斷了他的話，不想再說起這個讓我感到難過的話題。
“好吧，不說這個。那麽，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凱恩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問我。
“打算？”我看了看凱恩，然後把目光投向圖書館門口，“成為騎士，然後離開這個學校。”
圖書館門口閃過一個影子，朦朦朧朧的，好像是木野朔。
第 十一 章 可是我喜歡你
“木野朔？”我看著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想也不想就慌忙追了出去。追到的隻是空無一人的走廊……
“難道是我看錯了？”看著空空****的走廊，我自言自語道。剛才我明明看到有個身影從門口走過，為什麽追出來卻看不到人？
我頹喪地站在走廊上，眉頭緊鎖，心慌意亂，不確定剛才是不是我的錯覺。
“可是，那個背影確實很像他……”我咬了咬嘴唇，有點兒懊惱。
總覺得事情被自己攪得越來越亂。原本我和木野朔的關係就已岌岌可危，如果剛才真的是他，他肯定聽到了我說要離開學院的話……
我再次望了望空無一人的走廊，心底騰升出一絲僥幸，隻要剛才那個人不是木野朔就好了。卻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希望木野朔知道我要離開學院的想法。
“陸小汐，你真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我狠狠地自諷，跺跺腳，離開了圖書館。
一踏進教室，我就愣住了。因為我後麵那個空了許久的座位邊上圍滿了人，而那個讓我在圖書館糾結是否出現過的人正坐在那裏——
木野朔猶如坐在王座上的君王，身形筆挺、姿態高雅，黑色的劉海散落在額前。他低垂著雙目，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頭微微側過去，似乎在認真聽著什麽。他身邊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正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雙頰泛著漂亮的粉色，正是上次我看到的申請成為木野朔騎士的女生。
木野朔沒有拒絕她……我想到上次在走廊上，這名女生申請成為君主的騎士，木野朔沒有拒絕她。而現在，這名君主騎士的候選人正在君主身邊侃侃而談。而那以冷漠不近人情著稱的君主並沒有拒絕。雖然麵無表情，卻分明是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
劈裏啪啦，我的耳邊仿佛聽到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雙腳如灌了鉛一樣沉重。我落寞地看著那個談笑風生的角落，那裏的氣氛多麽輕鬆愉悅。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分外難看。
我難堪地低下頭。
我剛才盯著那個女生的眼神一定充滿了可怕的嫉妒，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臉部神經不受控製地抽搐。
我咬了咬下嘴唇，企圖克製內心翻湧而上的酸苦滋味。
從我進門開始，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充滿了探究、打量、不屑，各種竊竊私語毫不遮掩地傳到我的耳朵裏——
“喂，你看，她來了……”
“來了又怎麽樣，難道她還有臉過去嗎？”
“聽說她和月夜君主關係很好呀？”
“好又怎麽樣，誰讓她攀上了白晝君主，誰不知道晝夜兩派的關係啊……”
“哎呀，真是的，她現在還想來幹什麽，求月夜君主原諒嗎？”
嘲笑聲不絕於耳，我直直地站在原地，挪不動半步，內心踟躕萬分。
雖然之前都是我躲著木野朔，但那是因為我以為他討厭我……但是，這次好像有點兒弄巧成拙了……
我咽下一口苦澀的口水，暗笑自己是個膽小鬼，一遇到事情就像縮頭烏龜，隻會躲到角落裏。現在好了，看到木野朔和那個女生談笑的樣子，原本想要道歉的想法現下就像一個笑話。
如果這時候我走過去，大概真的會坐實那些人口裏的“不要臉”吧？可是……就這樣把木野朔越推越遠，直到再無關係嗎？
我偷偷看著坐在人群中的木野朔，想著自己和他漸行漸遠，直到我離開學校，兩人再無瓜葛，分道揚鑣……
我帶著自己都不曾覺察的嫉妒心情，朝那個站在木野朔身邊的女生望去……
不行，為什麽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木野朔身邊，我卻像個小偷一樣縮在黑暗裏偷窺？
這時，那個女生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注視，轉過頭看向我。隨即，她的臉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的心咯噔一下，一道寒流爬上背脊，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腦海裏浮現……
果然，她示威似的朝我揚了揚下巴，突然指著我大聲說道：“那不就是被白晝君主甩掉的人嗎？”
話音一落，喧囂的教室即刻安靜下來，無數道打量的眼光朝我射過來。而我，卻下意識地望向木野朔，關心他的反應。
木野朔聽到那個女生的話，也略微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雖然隻是非常細小的變化，還是被我看到了。
見到木野朔臉上細微的表情，我心裏一喜，正想著也許木野朔對我並不是那麽生氣，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的心情又跌入了穀底。
木野朔的表情隨即恢複冷漠，對於那個女生的話，他沒有做任何回應。相反，他還把臉轉了過去，擺明了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他沒有阻止……我在心底無數遍確認著這個事實，目光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大腦轟轟作響。那名女生後麵還在指責我的話語我都無法聽見，我的耳朵和眼睛隻關注一個人，我隻想聽到那個人的聲音，看到他為我辯駁，或者隻是開口阻止……
可是沒有……他轉過頭，甚至沒有看我一眼，他聽著那些人對我的指責嘲弄，卻表情淡然、無動於衷……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看我？就算不開口，為什麽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似乎可以聽到全身的細胞在叫囂，肚子裏滿是質問的話語，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又轉念問自己，有什麽資格讓他幫我說話……
是啊，我有什麽資格？我相信了白晝君主的話，我欺騙了木野朔。我是月夜派的敵人，我傷害了他們的君主。現在我又有什麽資格和立場來抱怨他們的月夜君主不維護我呢？
我羞愧地低下頭，落寞絕望，感受到一道道犀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句句諷刺的話語毫不留情地刺穿我的耳膜——
“真不要臉呀，還不是被甩了……”
“她以為她是誰啊，先纏著月夜君主，又搭上白晝君主，真不知道她有什麽好？”
“活該被甩，就該讓她知道我們芸學院的君主不是那麽好惹的！”
“就是就是，嘻嘻嘻……”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纏著木野朔，我更沒有不要臉地纏著凱恩。我在心底呐喊，喉嚨卻仿佛被糨糊黏住，發不出任何聲音。我隻是僵直著身體，手在腿邊攥緊，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大家議論紛紛，語氣也愈發奚落，鋒利的話語之箭射到我身上、我的胸口。看不見的傷口鮮血淋漓，渾身的力氣也仿佛隨著那看不見的鮮血一點點流逝，大腦仿佛陷入缺氧狀態，叫囂著“我要休息”。我的身軀晃了晃，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好像要掐破皮肉，直至白骨，牙齒死死咬著嘴唇，舌尖嚐到鹹腥的鐵鏽味，疼痛刺激缺氧的大腦，堅持不在此刻就倒下去……
陸小汐，你要堅持下去，就當那些人吐出的都是二氧化碳！沒有什麽好害怕的，沒有什麽好羞恥的，你沒有做那樣的事情，為什麽要害怕？
來，走吧，走過去，像以前一樣，昂首挺胸，告訴他們，他們說的都是假的，你陸小汐不是那種人！
我咬咬牙，艱難地抬起沉重的腳，想要昂首挺胸，走到那個人麵前，向他說對不起，告訴他我想要成為他的騎士……
這時，一個充滿嫌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走開啦，擋在這裏是想吸引君主的注意力嗎？真不要臉！”隨即，我的後背感到沉重的一擊。
“啊……”我隻覺得眼前一黑，之前一直強撐的身體被這突如其來的推力瞬間擊倒，雙腳不受控製地軟下去，意識模糊起來……
不，陸小汐，你不能……不能……
我感到四肢無力、頭腦缺氧，就在我意識到自己即將昏倒的前一刻，我抬眼望向木野朔那邊，依稀看到那道原本淡漠的身影慌亂地朝我衝過來……
木野朔，是你嗎？我扯了扯嘴角，卻最終無力地放任自己閉上了雙眼，陷入黑暗。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我隻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一片大海之上，浮浮沉沉。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
“嗚嗚……對不起……對不起……”
是誰，在哭呢？我猶如飄飛的柳絮，風帶著我，循著哭聲的方向飛去。
“嗚嗚……對不起……”
我飄浮在空中，好奇地看著下麵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一個女生抱著一個男生，正哭著說對不起。那個男生，烏黑的頭發，白皙的皮膚，如星星一般璀璨的雙眼，不正是木野朔嗎？
那個抱著他的女生是誰？
我疑惑著。
那個女生抬起了頭，熟悉的臉上布滿了淚痕。
是我？是我自己？我抱著木野朔在哭？
我稍稍靠近這兩個人，這種自己看著自己的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卻又讓我覺得開心，比起麵對麵的接觸，這樣起碼顯得不那麽尷尬吧？
“嗚嗚嗚，對不起，木野朔，對不起……”我抱著木野朔，不停地抽噎，不停說著對不起。
木野朔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問：“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你為什麽要哭？還有，你為什麽這麽在意我的事？”
好像有一隻鑼在我耳邊敲響，振聾發聵。我跌坐在雲上，腦子裏不停想著剛才木野朔的那幾個問題。
我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我欺騙了你，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所以我說對不起。
然後，我又想，我為什麽難過？為什麽要哭呢？
我回想起很多事，很多讓我傷心的事。可是我發現，即使我被凱恩利用了，但那帶來的傷心難過也不及木野朔對我不理不睬來得更痛苦，我不希望木野朔討厭我，我不希望木野朔不理我，不希望木野朔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我，更加不希望木野朔答應別的女生的騎士申請……
“啊，是這樣啊，難怪我這麽難過，難怪我想哭……”我摸著自己的胸口對自己說。
可是，為什麽我會這樣呢？為什麽我這麽在意木野朔？這麽不想看到別的女生和他親近？
我又開始回想和木野朔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試膽大會”的木野朔、教我跳舞的木野朔、幫我特訓的木野朔……一點一點，他的正臉、側臉，他冷冰冰的樣子或者氣急敗壞的樣子，好像都讓我的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我想要他對我笑，我想要他隻在我麵前展示他不為人知的一麵，他的別扭、毒舌、溫柔、體貼、害羞……每一個細節，每一幅畫麵，我都想要珍藏……
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原來，木野朔，我哭是因為你，我難過是因為你，我這麽這麽在意，還是因為你……
木野朔，我喜歡你！
木野朔，原來我喜歡你！
就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木野朔這個答案時，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閃過……
“我……”喜歡你！
我驚呼著睜開了雙眼，隻看到一片白茫茫。
“小汐！你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喝水？”凱恩輕聲問我，滿臉的欣慰與關懷。
“凱恩？”我詫異地看著凱恩，撫了撫胸口，有些不知所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居然在醫務室。
“來，先喝口水吧。”凱恩遞給我一杯水，柔聲說道。
“謝謝。”我在凱恩的幫助下坐起來，接過水杯，小口喝水，腦子裏卻迅速回憶著之前的事，我記得自己那時候站在門口，後來有個人從後麵給了我一擊，我摔倒了，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沒想到，我的身體居然這麽弱，被人推一下就暈倒？我的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醫生說你是營養不良和睡眠不足，休息一下就好了。”大概是見我一言不發，凱恩向我解釋我暈倒的原因。
營養不良和睡眠不足？
我記得，昏迷前好像看到了木野朔，可是現在……為什麽是凱恩？看凱恩的樣子，他似乎一直守在我身邊？
難道，我昏迷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象嗎？我和木野朔終究隻能漸行漸遠？
我在夢裏弄明白了自己對木野朔的感情，此刻的現實卻讓我備受打擊。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算明白了自己喜歡木野朔又能怎麽樣？我嘲弄地對自己說著，眼神暗了下去。
“是木野朔送你來的……”凱恩突然說道。
我驚訝地看向凱恩，企圖從他的表情裏分辨這不是安慰我的話。
凱恩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拿過我手上的空杯放到一邊。隨後他坐到我床邊的椅子上，繼續說：“是木野朔送你來的。不過，他好像誤會了，以為……”凱恩眼神閃了閃，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以為是我甩了你，才讓你為情所困、睡眠不足、營養不良昏倒了。他衝進了白晝係教室，把我揪了過來，勒令我在這裏等你醒來……”
聽到凱恩的話，我稍微安下心來，那起碼證明我昏迷前看到的不是幻象。可是我轉念一想又覺得難過，既然你如此在乎我，又為什麽連陪著我等我醒過來都不肯……
大概是看出我的思慮，凱恩又說道：“小汐，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木野朔如此失態……我從來沒見他為誰這樣著急過，如果你看到當時他來找我的樣子，你就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可是這又能怎麽樣？木野朔，他也許根本就不想見到我……更何況，他還接受了別的女生的騎士申請，也許對他來說，帶我到醫務室隻是出於人道精神？畢竟我和他還被一紙契約綁在一起，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他可能要負責。
我幾乎自虐地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壞的地方想。在認清楚自己的感情後，我知道，要麽便是取得回應，要麽便是忘記那份感情，繼續過我的生活。
可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我肯定是不能說放手就放手的，忘不了木野朔，卻又害怕得不到回應，這讓我分外焦慮……
多可憐，陸小汐，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麵對自己的感情，那個人卻也許完全不會回應你……
“小汐，你不要這樣……”凱恩拍了拍我的頭，勸慰道，“相信我，木野朔當時真的很緊張你，他也許是喜歡你的……”
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現在我和他都這個樣子了……別說我想要向他道歉了，他大概真的以為我喜歡的人是凱恩，這個時候，不管我是去道歉還是去表白，結果都是失敗……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朝凱恩笑了笑，便又低下頭。
大概是覺察到我的低落，凱恩也沒有再說什麽。一時間，醫務室陷入了靜謐，隻偶爾傳來鳥鳴聲……
他問我：“小汐，你是不是喜歡木野朔？”
我苦澀地笑了笑，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是。”
是，我喜歡木野朔，可是又能怎麽樣呢？事到如今，我隻能對著另一個人承認這份感情。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消沉；也許，凱恩也知道這份感情對我和木野朔現在的關係意味著什麽。他隻是深深地望了我兩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囁嚅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打算……”我望著窗外，灑滿了金色餘暉的樹枝上，一隻蝴蝶悠閑地飛舞著。雪白的翅膀翻飛間，帶出點點金粉，我的視線追隨著那隻蝴蝶，看著它慢慢朝遠方的夕陽飛去，直至消失。
蝴蝶明知道永遠也觸碰不到太陽，還是要朝它飛去嗎？
“我想，先解除騎士契約吧……”我望著遠方的夕陽——橙黃中透著紅，四周的天空都因為即將來臨的夜晚而透露出些許寒意。可即使這樣，也不能遮掩住夕陽的光芒。就好像那個人，即使外表給人疏遠冷漠的感覺，卻始終無法掩蓋堅硬外表下那顆柔軟滾燙的心。
“然後……乖乖學習直到畢業……”我喃喃地說著。眨了眨因為一直盯著夕陽而酸痛的眼睛，我感受到水汽的潤澤。
就這樣一直看著……我望著夕陽一點點消失，夜色漸漸爬上天際。
第二天，在確定了自己沒事，向校醫道謝告別之後，我獨自走出了醫務室。站在醫務室門口，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我隻覺得神清氣爽。
暈倒時做的那個夢，將一直壓抑在我心底不敢去碰觸的感情和盤托出。我喜歡木野朔，在認清楚這個事實後，沒有預料中的惴惴不安，隻讓人感到一種釋懷。
“這樣……就好了吧……”我看著萬裏無雲的晴空感慨道。如今我和木野朔的關係也容不得我做太多……既然明知要失落，反正這段感情也埋藏了這麽久，不如就把它再次掩埋到心底，好好麵對現實，像我在醫務室和凱恩說的那樣，通過考核，解除契約，相安無事直到畢業……
接下來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考核複習中去，開始了教室、別墅、圖書館三點一線的生活，下了課就泡在圖書館裏複習。我這種默不作聲、勤奮苦讀的形象毫無疑問引起了不少同學的竊竊私語。可我一心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複習上，因為我知道，隻要稍有鬆懈，我就會想起那個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考核日漸漸逼近。
坐在考場上時，我的腦海幾乎一片空白，沒有其他想法，隻想著“我要通過考核”。前段時間的埋頭苦讀終於見到了成果，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寫出一道道題的答案。看著卷子上的空白逐漸被填滿，我的心好像也被填滿了一樣。
趁著水晶球評閱試卷的時候，我環視了一下考場，發現大部分同學都還在奮筆疾書，有幾個同學抬頭看到我已交卷，臉上帶著明顯的驚訝表情。
我淡然地轉過頭，不再去看那些先是驚訝而後不屑的臉。一直不停閃爍的水晶球此刻閃過一陣白光，接著亮起了灼灼綠光，試卷被吐出來，上麵蓋著大大的“通過”二字。
我暗地裏鬆了口氣，收拾好東西，在一片或羨慕或嫉恨的目光中走出考場。
這隻是筆試而已，接下來還有最重要的口試……
我站在口試考場的門前，緊張地攥了攥拳頭，閉著眼睛深呼吸幾次才平定了緊張的心情，同時也給自己打氣：“陸小汐，最後一關了，加油！”
推開口試考場的門，我堅定地走了進去……
我本來以為口試一定是像選秀節目那樣，坐著一排評委。參賽者或拘束或大方地站在評委麵前回答各種刁鑽的問題。所以，在看到空空****的口試考場時，我著實愣了半天。
不會是走錯房間了吧？還是口試考試沒開始？我略帶不安地拿出了進筆試考場前發給每位考生的考前通知。
“筆試考試將當堂評分，通過筆試的同學請自行前往口試考場進行考核……”我默念著考前通知的文字，“沒錯啊，怎麽會這樣？”我再次狐疑地打量了所謂的口試考場，普通教室大小的房間裏空空****，連一把椅子都沒有……
我抬頭再次確認了門上掛著的“口試考場”的牌子，確定自己沒有走錯教室。
算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芸學院的事。我皺了皺眉，帶著滿腹疑惑，走進了空****的教室。
剛走到教室中央，“啪”地一下，原本寬敞明亮的房間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我驚訝得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又“噔”地一下，一束光打在我身上，就好像舞台上追隨著主角的光。
我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又突如其來的光束嚇得倒退了兩步。站定後，才發現房間正中央也就是我剛才站著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椅子，一把金光璀璨、造型古樸華麗的宮廷椅子。
這是怎麽回事？
正在我一頭霧水的時候，一個熟悉、歡快、熱情的禦姐嗓音在房間裏響起來：“親愛的應試者，你們溫柔大方、典雅高貴、可禦姐可蘿莉的我又回來啦，是不是很高興很興奮很感動？能在這個時候聽到我黃鶯般美妙的嗓音是不是覺得身心都舒暢了？不要太愛我喲，姐隻是傳說……”
聽著熟悉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我原本忐忑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安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想笑的感覺。
聲音還在繼續：“……能在這裏聽到我的聲音的挑戰者，首先要真誠地恭喜你，你已經踏入了騎士考核的最終章！能夠走進這個房間，證實了你的勇敢無畏，你的優雅高貴，你的學識豐富，所以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已經成為一名合格且優秀的準騎士！而接下來，就是你完美蛻變為正式騎士的最後一刻！請不要隨意地坐上屬於你的黃金之席，隻有合格的人，才能得到黃金席位。上吧，少年！用你的勇敢、自信、優雅和機智去征服冰冷無情的黃金之席吧！”
聽著那詭異的敘述，我的疑惑也慢慢解開，當高昂的尾音終於在空曠的房間中消失後，我一步步走到那張黃金之席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一想到這是最後一步，我不免有些緊張。
“陸小汐小姐……”冰冷的機械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驚詫地四下張望，被黑暗籠罩的地方，看不出絲毫人影。
“陸小汐小姐，請問您做好準備了嗎？”
“到底是誰在說話？”我暗自問自己。
“我是負責這次口試考核的黃金之席，將判斷您是否有資格成為君主的騎士。”好像是聽到了我的問題，清冷的機械音如此說道。
“黃金之席？”我好奇地望了望身下的椅子，這次考試的評委居然就是這張椅子……
我腦海裏忍不住想到了《哈利波特》裏的分院帽，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神奇的東西。不過芸學院的看上去好像更高級些，居然是一把黃金椅子。
“陸小汐小姐，請問您是否已經準備好應對我的考核？”黃金之席問道。
與剛才熱情搞笑的聲音完全不同，我聽到的是充滿了嚴肅正直的清冷機械音。我略帶焦躁地挪了挪屁股，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點點頭答道：“呃，是的，我……準備好了！”
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拽緊了衣角，我僵硬筆直地坐在黃金之席上，屏住呼吸，等待著最終的考核。
“那麽，陸小汐小姐，請您描述一下什麽是人類的感情，限時兩個小時，請認真思考後回答，現在開始計時！”黃金之席說完，便響起了一陣代表計時開始的“嗶嗶”聲。
“人類的感情……”我睜著眼睛望著一片漆黑的四周，喃喃地重複著剛才聽到的考核題目。
人類的感情……我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題目。而在短暫的慌亂之後，我的腦子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我叫陸小汐，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是個人類……”我望著眼前的漆黑，像自我介紹一樣闡述著我的人生經曆，“……我唱歌會吸引小動物，所以大家把我當成怪物，都不喜歡我，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寵物公主’，後來……我到了芸學院……”
知道了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地方，聚集著童話故事裏才會出現的精靈、妖怪等非人類，也知道了自己有著人魚的血統，也是在這個地方遇見了木野朔……
“我那個時候被黑衣人追，嚇得不得了，然後就遇見了他……”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到木野朔時他的樣子——如同烏木一樣漆黑的頭發，如同牛奶一般嫩滑的臉上，鑲嵌著一雙像是天上星辰一樣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像玫瑰花一樣粉嫩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翹，眉間有著讓人想要撫平的細小褶皺。我當時就想，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呢？而今我也這樣認為，木野朔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第一次見麵，他居然帶著我飛了起來，嚇死我了……”我想到那個時候木野朔抱著我，一言不發就突然飛起來，我嚇得大呼小叫的情形，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第二次見麵，我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他凶狠地皺著眉頭看著我……”第二次，我傻乎乎地看著全班同學畢恭畢敬地朝他行禮，而他一臉淡漠地從人群中走來，宛如波塞冬出海一般氣勢磅礴，卻也如神祇一般高貴優雅，然後他皺著眉嗬斥我“發什麽呆”。
“當時我就想，這個人還真是冷冰冰的，一定不好惹……可是我偏不信，還死纏著要他帶我逃出去……”
後來，我和他簽訂了契約……
“然後，我就和他住在了一起……”我的目光穿過重重黑暗，好像又回到了和木野朔住在一起的時候……
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是冷冰冰的、不可一世的，可是在別墅裏的那個木野朔就好像是另一個人一樣……
剛開始，我們總是吵架，木野朔嘴特別毒，總是揪著我犯的小錯誤不放。那個時候他在我眼裏完全是個刻薄又驕傲的人，對他沒有一點兒好感……
“可是，好像又不是這樣……”我歪了歪頭，完全沉浸在講述木野朔的事情中……
“後來，後來他好像變了，特別是‘試膽大會’那次。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怕。我一個人，腳也崴了，待在陷阱裏，真的很害怕……”可是就在我很怕很痛的時候，那個一直說我笨，歹毒又冷冰冰的人卻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人。他舉著火把出現在月光下，對我而言就好像從天而降一般。他嘴裏依然喋喋不休地罵著我笨死了，卻背著我一步步走到了終點……
“他看起來挺瘦的，沒想到還挺有力量的，竟然背著我走了那麽久也沒喊累……”那是我第一次發現，驕傲得不近人情的木野朔其實也有著體貼溫柔的一麵，而那冷冰冰的外表下，有著多麽灼熱的溫度……
“我記得那天也是他背著我回的別墅……”那天夜裏，白色的月光照耀著大地，我趴在他身上，對他說他今天真不一樣。那時候我迷迷糊糊的，卻一直記得我說完這句話後，看到他掩藏在黑發下，卻在月光中無所遁形的通紅的耳尖。還有在我昏睡過去的時候，模模糊糊聽到的他那句“笨女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他總是冷冰冰的，但我知道，他其實很好……”他總是嘲笑我笨，但是在每次的考核之前，他都會體貼地幫我培訓；他總是嚴厲地訓斥我，卻一直耐心地教導我各種考核技巧，直到我熟稔……
我記得在四樓寬大的玻璃房裏，他一遍遍教我跳舞，哪怕我一次次踩了他的腳……後來，他還送了一件禮服給我，別扭地告訴我隻是因為我沒有“體麵”的衣服……還有他為我畫眉描唇時的專注，還有說到過世的母親時眼裏的寂寞與悲傷……
我不停地述說著，這才發現原來木野朔在我心裏已經占據了這麽重要的位置。在我的記憶裏，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越是回憶，越是讓我想要深埋的感情發芽生長。
“可是，我騙了他……我以為自己是在幫助他打開心結，卻不知道自己是在他的傷口上補了一刀……”我真的很笨，明知道他不喜歡凱恩還和凱恩走得那麽近，最後還相信了曾經欺騙過他的人的話。我一次次地把莫須有的罪名安放到木野朔身上，我還說出像他這樣無情冷血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喜歡的話，而最後，背叛了他的信任的卻是我自己……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已經把什麽都毀了，我太笨了，總把事情弄得一團糟。我和木野朔已經漸行漸遠，等解除了契約，我和他會更加生疏，一直到我離開，也許和他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
想到這兒，我就心如亂麻，思緒翻騰。我已經決定結束這段毫無結果的感情，已經決定要逃離這個地方，把偏離的生活拉回正軌。可是我的淚無法阻擋地湧出來，心底的悲傷此起彼落，到最後，我幾乎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地結束了這場口試。
直至考核結束，我還沉浸在悲傷裏，幾乎是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整天。聽到全校廣播宣布我通過考核時，我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我校月夜係陸小汐同學已通過騎士考核，成為月夜君主的專屬騎士，授銜儀式於今晚九點在中央舞台舉行……”我怔怔地坐在座位上，有些不敢相信地聽著廣播，周圍的同學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天啊，我沒聽錯吧？陸小汐真的通過了？”
“她之前不是和白晝君主……”
“你不知道啊，她老早就被白晝君主甩啦！怎麽又搭上了月夜君主……”
“命真好，居然過了騎士考核。”
“我……通過考核了？”不去理會夾雜著各種猜測的議論。我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通過了考核……
那天的口試，我幾乎不知所言，尤其是最後竟哭得說不出話。而且那天的考試，似乎完全沒有關於“忠誠”的考試內容啊？
不等我仔細思考關於“忠誠”的事，理事會就來了通知，要我去禮儀部準備晚上的授銜儀式。
我繞過一路上投向我的探究的目光，來到了禮儀部，見到了負責教導我禮儀的禮官。
“陸小汐小姐您好，我是負責教導禮儀的禮官。”不同於理事會異於常人的接待方式，禮儀部明顯正常多了。
“您好。”我朝麵前氣質高雅的禮官行了個禮，便認真地投入到授銜禮儀的練習中去了。
晚上九點整，芸學院中央舞台，陸小汐騎士授銜儀式正式開始。
我穿著白色鑲金邊的騎士服，在萬眾矚目之下，略帶緊張地走到舞台中央的校長麵前。
看著那個胡須被紮成麻花辮、嘿嘿笑著的校長，我的內心真是五味雜陳。
所有的事情，追根究底，眼前這個不靠譜的老頭就是始作俑者。可要不是他錯給了我契約果，我和木野朔也不會有交集。所以，此時此刻，麵對著這個“罪魁禍首”，我的心情真是複雜無比。
“嘿嘿嘿，小丫頭，沒想到你挺厲害，不到一年，就通過了騎士考核……”不靠譜的校長笑得格外燦爛，目光上下打量著我，眼底帶著莫名的深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授銜儀式正式開始。”一旁不苟言笑的禮儀官大聲說到，原本喧囂吵鬧的觀禮人員立刻安靜了下來。
原本嬉皮笑臉的校長也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收起笑臉站好，居然還真有種一校之長的威嚴感。
我也挺直了身板，心底卻不由得打起了鼓，等會兒就要看到木野朔，不知道他會怎麽樣……
校長捋了捋胡須，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大聲說道：“月夜君主由於身體不適不來參加儀式，因此由本校長代為授予陸小汐小姐騎士徽章。”
聽到校長的話，我渾身一僵，好像被人潑了盆冷水，原本的緊張、期待一掃而光。
木野朔，你真的討厭我到如此程度了嗎？
我懷著一絲僥幸，希望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會出現。可是直到校長將“學識徽章”、“忠誠徽章”授予我，他都沒有出現。
心一點點冷下去，我壓抑著心底的難過，恭敬地接過徽章。
“校長，我想請問下……”握著手中的徽章，我忍不住問出一直困擾我的疑問，“我似乎並沒有接受任何關於‘忠誠’的考試，那麽這枚徽章……”
“‘忠誠徽章’是由君主直接考核的。”校長笑著解釋道，“隻有完全信任自己的騎士，君主才會頒給騎士‘忠誠徽章’。”
“陸小汐小姐，你的忠誠、勇敢、博學、優雅使你成為守護君主的騎士，願你秉承著你的美好品質，成為君主之矛，君主之盾，永遠隨侍君主左右。”騎士授銜儀式的步驟打斷了我的思緒，校長將騎士徽章授予我，莊嚴地對我說道。
“是！”我雙手高舉，接過徽章，小心地別在胸口。這一刻起，我陸小汐成為了月夜君主的騎士。
“陸小汐小姐，成為騎士之後學院將滿足你的一個願望，不知道你的願望是什麽呢？”校長此刻看上去無比和藹。
聽到這個我一直期盼的願望，我動了動嘴角，笑了出來，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我無比堅定地說道：“我的願望是留在這裏！”
校長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嘴角浮現出了然的笑：“你確定嗎？陸小汐小姐。”
“當然，我無比確定！”我直視校長，心裏湧起從未有過的自信和堅定。
從拿到“忠誠徽章”開始，我就確定了這個選擇。因為聽到“忠誠徽章”由君主親自考核後，我的心底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木野朔也許真的是在意我的。
既然如此，我就一定不能辜負君主對騎士的信任。
騎士授銜儀式一結束，我便迫不及待地飛奔回別墅。
什麽賭氣，什麽臉皮，都不重要了。木野朔你都給了我“忠誠徽章”，對於你的完全信任，現在我要給你一個交代。
我氣喘籲籲地推開門，直奔木野朔的房間。
“木野朔？”我推開門，裏麵空無一人。
“不在這裏？”我喘了口氣，正打算去其他樓層找，但在路過我的房間時，我驀地停了下來。
早上出門關好的房門此刻敞開著，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到裏麵的情景，我的呼吸一頓。
我正在尋找的那個人，正背對著我側躺在**，似乎是睡著了。安靜的房間裏隱隱還能聽到他在輕聲呢喃著什麽……
我屏住呼吸，仔細傾聽……
“無奈……陸小汐……”
轟，我隻覺得一陣耳鳴，血液湧上頭頂。來不及思考，我已經推開門朝那道身影走了過去……
木野朔，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在想念我？
一步一步，即使隻是背影，也足以讓我心神恍惚，耳邊似乎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木野朔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臉。就在我漸漸靠近，正要繞過去看他的臉，屋子裏的燈閃了幾下，“噗”地一下突然熄滅。我的心一跳，滅了的燈又“噗”地一下亮了起來。
我揉了揉眼睛，小聲嘀咕了一句“鬧鬼呀”，這才朝**看去。
“撲哧——”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隻見那小蝙蝠黑乎乎的身子動了動，似乎就要醒過來。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床邊。
小蝙蝠醒了過來，小小的翅膀扇了兩下，支起胖乎乎的身體，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一臉茫然，可愛極了。
我輕輕捧起迷迷糊糊的小蝙蝠，觸碰到那軟綿綿溫熱的小身體時，一股難以言喻地感覺湧上心頭，我輕聲說：“我……我喜歡你……”說完，盯著那雙可愛的、濕漉漉的小眼睛，一個衝動，閉著眼睛親了上去。
“砰”的一聲，我隻覺得手上一輕、床下深陷，一個重物跌在**。我紅著臉睜開眼睛，發現木野朔也臉紅紅地望著我。
“你……你不是要回人類世界嗎？”木野朔瞪著我粗聲粗氣地問道。可是他濕漉漉的眼睛和滿臉通紅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是在害羞。
此刻的木野朔，在我眼裏怎麽看怎麽可愛。於是我嘿嘿笑了兩聲，大膽地撲過去抱住他，說道：“就算我要回去，也得等畢業之後和我們的君主大人一起呀！”說著，看到木野朔的耳尖漸漸蔓延的紅色，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