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Because You Are Right Here 因為，你就在這裏
如果說時間能夠帶走一切，那我一定搖頭表示不信。
因為，我永遠會記得你為我彈琴時的溫柔。
永遠記得那些話。
永遠記得那首歌。
永遠記得，我為你輕輕地吟唱著“我會永遠愛你”。
——蘇靜苒
隨著夏日的遠去，天色越發黑得匆忙起來。
爸爸和鬱阿姨每天早出晚歸，而鬱子南出院之後，也沒有急著去上學，反而悠閑自得地請著病假在家裏待著。我每次說他這麽做是荒廢學業，他就會一本正經地反駁我：“就算我天天在家裏待著，也照樣拿全市第一，你信不信？”
我無話可說，因為我信。
周末的時候，整棟公寓都隻有我們兩個人。
他經常會在樓下的琴房裏練鋼琴，有時一練就是整整一天。而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安靜地聽著從那間房子裏傳出來的音樂聲。
房門一般都是半掩著，運氣好的話，趴在沙發上就可以透過門縫看到鬱子南彈鋼琴時的側臉，還有他敲在黑白琴鍵上的手指。
他應該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吧，幾乎無所不能，無所不專呢！
突然，鋼琴聲戛然而止，鬱子南從裏麵走了出來，對躺在沙發上的我說道：“蘇靜苒，你想不想錄CD啊？我聽過你唱歌，很不錯！”
我一愣，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問我這個，隻知道傻傻地點頭：“想啊想啊！怎麽？你會錄啊？”
“當然啊，家裏不是有錄音室麽？那就是我特意弄的。不過你要是想錄，還得先練習一下，來……”他說著就一把把我提起來，往琴房走去。
我微微仰著頭，看著他臉上若有似無的微笑——嗯，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琴房裏除了鋼琴還有吉他、電子琴之類的樂器。他徑直在鋼琴旁坐下來，然後微微抬頭看著我：“試試看！你唱，我給你伴奏。”
“呃……唱什麽呢？”
“隨便你啊。”他隨手彈奏了幾個音，很好聽。
我忽然想起我和他在魏斯的冰飲店裏遇見時，從他的耳機裏傳出來的隱隱約約的歌聲——《I Will Always Love You》。
這首歌應該是他喜歡的吧？又或者說，是我們共同喜歡的。
於是我輕輕哼唱起來：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your way, so I go...”
我剛起一個音，鬱子南就愣了一下，可能他是沒想到我會唱這首歌吧！但是，很快，他就微微一笑，合著我的歌聲，手指輕輕地在鍵盤上彈奏起來。
他給的伴奏很輕柔，黑白琴鍵在他靈活的手指下交錯，一聲一聲匯集成了動人的樂聲。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you，my darling you...”
整首歌下來，他給的鋼琴伴奏都是即興的，不僅動聽，而且他甚至淡笑著閉上眼睛彈奏。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忘我的樣子，嘴角輕揚，自信滿滿，好像全世界隻剩下我的歌聲和他手中的那架鋼琴。
結束之後，他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他笑得很開心：“沒想到你也喜歡這首歌，這首歌真是經典啊。”
我很想告訴他，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他喜歡這首歌，但是我依然隻是對他嘻嘻笑著，什麽也沒有說。
“蘇靜苒，我重新給這首歌配一個純鋼琴的伴奏，然後你唱，再把它們錄成CD怎麽樣？”他問著，眼睛裏有一絲期待。
“好啊。這個主意太棒了！”我興奮地手舞足蹈，忍不住誇讚道，“哥，你真厲害！”
他好久好久都沒再說話，依舊隨手按著琴鍵，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消散。我就安靜地站在他身邊，默默地看著他。
忽然，他轉過頭看著我：“蘇靜苒……”
“嗯。”我笑著應他。
“其實……”他的語氣很少見地有幾分猶豫，“我想轉學。”
“啊？”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話，不由得問道，“哥，你說什麽？”
鬱子南站起身來，低頭定定地看著我的臉，窗外有陽光射進來，輕柔地照在他的黑發間，也傾瀉在鋼琴的黑白琴鍵上。
他溫和的目光，幾乎灼痛了我的眼睛。我們就這樣無聲地對視了好久好久。
“我想轉學，去你們學校，你們班，坐在你的身邊。”他輕輕笑著，這一次，他的話裏沒有半分遲疑。
我頃刻之間就呆愣在他淡笑的目光之中。
“為，為什麽？”
他垂下目光，又隨手彈了幾個音。因為他低著頭，所以我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樣的表情，隻聽到他的語氣像是開玩笑，卻又透出幾分認真：“沒有為什麽，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好好盯著你，讓你好好學習啊。”
我掩飾著心中的慌亂，故意說道：“我才不用你盯著呢，我的成績很好！”
“那……”他頓了一下，又說，“那就盯著你，不許你交男朋友。”
我心思一動，看著他那張笑得甚至有一絲難過的臉，情不自禁地出聲叫道：“哥……”
“我晚上就跟他們說，爸爸應該會答應的。”他最後淡淡地說了這一句，終於合上鋼琴蓋，徑直走出了房間。
他的背影，竟然有幾分落寞。
我怔怔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晚上爸爸和鬱阿姨回來之後，鬱子南果然跟他們宣布，要轉學去淺京二中。不過，他說的理由並不是要盯著我好好學習之類的，而是以一中理科班的學習枯燥，不如二中校園生活豐富為說頭。而且他還說市裏大部分的精英學生其實還是在二中，比如全市第二名——我，又比如全市第三名——魏斯，接著又大談校風問題。最後堅定地表示，還是二中比較好，他應該轉學去二中。
晚飯過後，爸爸和鬱阿姨就一直商量著要不要給鬱子南轉學的問題，我就裝聾作啞地在一邊待著，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一直商量到臨睡前，才終於下了決定——反正鬱子南在哪兒都是精英，既然他想去二中，那就放手讓他去好了。而且還有他妹妹我在二中，正好兩個人在學校裏可以互相照應。
就這樣，鬱子南如願以償，在後來的幾天裏一直忙著辦理轉學手續。
一中的校長、班主任幾番勸說，實在舍不得把鬱子南這麽一個全市第一名拱手讓給他們的頭號競爭對手——淺京二中。
但是鬱子南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轉學，就誰也改變不了了。
於是沒過多久，我就開始和鬱子南一起搭地鐵，轉乘，一起在上學的地鐵裏聽MP4，一起在放學的地鐵裏頭靠頭睡得昏天黑地。
他的胸前佩戴起了除了名字之外和我一模一樣的校牌：淺京二中，特快班，鬱子南。
鬱子南轉來我們班的時候，全班同學和老師都興奮異常，連校長都親自來我們班歡迎他。
歐若離一直在後麵扯著我的衣角說：“靜靜，靜靜，你哥長得好帥啊，真的好帥啊！”
他站在講台上，微笑著作自我介紹，大家都在那一刻瞪大了眼睛。
那時，我心裏忽然感到很自豪——真不愧是我哥哥，真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他如願被安排到了我的鄰座。這下子我們這邊就熱鬧了。
我的左邊是鬱子南大帥哥，我的後麵是魏斯大帥哥，我的右邊是歐若離大美女。每天一下課，男生女生們都喜歡往我們這邊聚。
鬱子南對所有女生都很有禮貌，隻是這種禮貌之中包含著一種淡漠的疏離。我坐在一旁，把這些都盡收眼底。
放學後，我和他一起回家，終於忍不住再次問道：“哥，你為什麽一定要轉到我們學校來呢？”
他雙手插在褲口袋的，書包斜斜地挎在肩上，一臉陽光般的笑容，看著我，說了一句讓我終生都不會忘記的話。
他說——
“因為你在這裏。”
不是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都會相識，而我們卻如此幸運，在淺京這個地方，在一轉身時沒有錯過，於是每天都聽同一首歌，坐同一趟地鐵，坐同一個位子。
隻是我們的身份在驟然間變得尷尬起來，於是那段感情再也不可能繼續，那個人再也不能依偎，那個聲音再也不能在耳邊響起，那雙手再也握不住我掌心的溫度……
所以，我不再奢望美麗的未來。
因為，千萬個美麗的未來，都抵不上一個溫暖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