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完美的回憶之百分之三十的愛戀

(一)

從尹道卿那裏出來後,我一路上心情大好,於是嚷嚷著要去北校區玩。

“喂!你們幾個沒什麽事情了吧?我們去逛校園好不好?”我提出一個讓大家很汗的建議。

“好耶好耶!”申芸頤第一次和我這個情敵站在同一陣線上。

哈哈!沒辦法,今天是申大小姐的生日,其他幾個人隻有跟著去了。

涼爽的北校區樹木似乎比其他地方繁茂,濃密的樹枝間幾乎找不到陽光可以穿透的縫隙。樹下矮小的灌木叢得不到陽光普照依舊生機盎然。或許是被老鼠啃噬殘缺了一腳的木長椅上,幾隻麻雀在嬉戲玩耍,草堆裏偶爾還有蟋蟀的鳴叫。

兩輛米白色的電瓶車就這樣一前一後行駛在校區落葉覆蓋的路上。金明晰貌似很活躍,專門給壽星當司機,我和其他人被擱置在了另外一輛車上。

一路上隻聽見金明晰的車上傳來申大小姐銀鈴般的笑聲。難道申大小姐移情別戀的速度也和鄭記香一樣驚人?唉!這些有錢人家的女孩啊!哦!不不不!我差點忘記自己現在也是有錢人了,HOHO!

“北校區離東校區最近,曾經培養過很多出色的學員,被荒廢是因為這裏很招惹鳥蟲。下雨時它們都會飛進教室裏,尤其到了北方入冬的季節,成批的候鳥會選擇在這裏棲息,這對學員學習造成不小困擾,後來學校商議過後決定遷移到南校區。”申摯勳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解說。

記香抿嘴忍住狂笑:“你們說如果在這裏吃飯,會不會突然飛來一隻蟲子砸進碗裏……哈哈……”

“拜托,腦子裏不要老想這種東西好不好?!”真是喜歡幻想的小女生。

車子就這樣順著路走,偶爾轉彎。一路綠樹叢林,鶯飛草長,少了喧囂的浮躁,多了一些寧靜與純樸。南北兩座校區相距比較遠,或許是因為當年受動物迫害的原因。當一棟還算幹淨的樓出現在我們視線裏時,南校區就到了。

正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從北校區一過來才切實感受到,原來那裏比南邊真的涼快很多。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下,我們決定停車休息。

風把葉子吹得簌簌響,偶爾有被吹落的葉子往下落,零星的金光透過葉與葉之間的縫隙流瀉,下映在綠油油的草坪上,煞是好看。

靠在樹下休息的申摯勳心事重重,我正準備走過去問他怎麽了,申芸頤搶先走到申摯勳的身邊耳語了一番,申摯勳起身對我們說:“芸頤說她有悄悄話對我說,沒辦法,這丫頭就喜歡故弄玄虛,我先和她離開一會兒,你們在這裏邊休息邊等我們哦!”

說完申摯勳就和申芸頤朝前麵的草叢走去。

我和記香他們都覺得申芸頤怪怪的,於是很八卦地跟在了他們後麵。

“哥,你確定這樣可以嗎?”

“目前隻能這樣,映羽太喜歡道卿,她要是知道真相,一定會受不了。”

“可是,我隻把道卿哥當兄長,這樣讓她誤會,我擔心以後她會討厭我……”

“將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你這樣是為了她好,如果映羽知道道卿隻是為了利用她才故意接近她,她一定會很傷心。唉!”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申摯勳的歎氣聲,在一處隱秘的小樹林裏,他拍著申芸頤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利用我?尹道卿在利用我?在說天方夜譚嗎?我有什麽好利用的?

“或許道卿哥是真的喜歡映羽呢!”

“芸頤,我們從小跟道卿一起長大,他的個性你還不明白嗎?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如果他們在一起隻會害了映羽。”

“可現在是緊要關頭,拿不到那30%的股份支持,川野就會被改造啊!”

“映羽沒把股份拿出來支持道卿,說明她還冷靜,不用太著急,翼人社不會讓川野倒下。”

“為什麽道卿哥一直想要那些股份?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麽……”

“因為不喜歡被人牽製,他如果要主持大局還需要更多股份鞏固地位,他現在之所以會被元老幹涉那麽多,就是因為他手上的力量還不夠強。”

“可是那些股份道卿哥確定映羽有嗎?”

“冷漠的他為什麽會對映羽比較例外,有見過他對誰那麽特別過嗎?沒有吧……並且剛剛班導不是已經說了,映羽確實是擁有30%的股份的嗎?”

申摯勳的話讓我愣住了,腳似乎被牢牢定住,無法動彈。

30%的股份?!

尹道卿對待我的那麽一點點好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他為了那30%的股份才願意屈尊降貴幫我補課?

才願意帶我去他家?

才願意偶爾可憐地給我幾個吝嗇的微笑……

心似乎瞬間被撕裂成了碎片,痛像爆炸開的硝煙,把身體都籠罩在望不到邊際的陰霾裏。溫暖的陽光變成了刺痛的針,照在身上沒有溫度,隻剩壓迫得幾乎要讓人窒息的抑鬱。

尹道卿根本沒有一點喜歡我?他一點都沒喜歡過我!

“他……原來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差點倒下,記香一把扶住了我。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旁邊,申摯勳驚愕地轉過頭,連川野即將被改造都沒有失去平靜的臉在看見我的瞬間蒼白。

“映羽!你怎麽會在這裏?!”

“申學長,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希望剛剛所聽到的都是假的。

但是申摯勳隨之而來的話完全打垮了我:“道卿因為手中的股份不夠所以一直受製於人,一直以來他都在全力尋找擁有另外30%股份的人,希望能夠拉攏那個擁有另外三成股份的神秘人。”

“摯勳……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嗎?知道他是因為那樣才要接近我的嗎?”我還是不能接受申摯勳所說的。

“我一開始一直想不通為什麽道卿會對映羽特別地好,直到今天班導說出映羽就是那個擁有另外三成股份的神秘人,我才想明白。”

“為什麽……我不相信……”鼻尖泛酸,眼淚開始不聽使喚,倔強地在眼眶徘徊,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倏地往下掉。恍惚間似乎連血液都在逆流,每多說一個字我都害怕自己會隨時迷失在黑暗裏。

“映羽,不要這樣!你還有我們啊……”記香、金明晰和文藤山都被我突如其來的淚水嚇住了,他們估計也沒想到尹道卿對我的特別竟然僅僅隻是為了利用我。

申摯勳按住我抽搐的肩膀,一手輕輕為我拭擦臉上的淚水。

“告訴我!既然我知道了……嗚!就全部都告訴我……”

“道卿的個性,公私不會混淆。從道卿給你我們從來要不到的西校區地圖起我就覺得事情有點怪異,為了幫助你考試,花費心思做一大堆試卷,甚至沒有拒絕你到他家照顧他……”

不光是我,每一個人都很認真地盯著申摯勳看,都希望知道之前所聽到的都不是真的。

“他那樣對我,真的就是為了那30%……”眼淚就像衝破河堤的水,一發不可收拾,仿佛要把這十幾年來的痛楚都一次發泄完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算道卿不在,你還有我們這群朋友……”

“尹道卿他不喜歡我!嗚嗚!我自己一個人一相情願地自以為是……如果他知道我沒有那30%的股份,一定會很失望……嗚嗚!應該會很失望吧……”苦笑著任眼淚洗刷臉頰,我的戀愛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幻滅了。

申摯勳把我擁進懷抱裏,輕柔地拍打我的後背。申摯勳的撫慰似乎帶有令人沉靜的魔力,我歇斯底裏地哭著,或許是因為正午的太陽太大,也或許是我流淚過度,不知不覺中我就這樣漸漸進入寧靜的世界裏……

(二)

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就像是快速放映的電影,似乎所有記憶裏存在過的影像都在腦海裏重新上映。想醒過來,無形中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束縛住,繼續在過去的記憶中徘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還是被一聲巨大的呼喊聲驚醒過來了……

“藤山!藤山!你怎麽了?不要跟他打了!你受傷了……”

“快點過來!藤山……”

……

“映羽!啊!真的是映羽……映羽……”

“映羽快醒醒!……你們到底把映羽怎麽樣了?!映羽……”

尹道卿激動的聲音,金明晰在叫我,好多亂七八糟的聲音,被嘈雜幹擾到煩躁,我隻能努力睜開眼睛。

文藤山跪倒在離我幾米的地方,英氣的額頭被鮮血覆蓋,濃重的喘氣聲跟急速起伏的胸膛似乎都在顫抖,矯健的身軀猶如被抽掉了力氣一般虛弱。淩亂的角落裏,記香和金明晰,還有尹道卿都無力地倚牆而坐……尹道卿!

先前痛楚的意識瞬間把混沌的神經激得清醒。不可思議地,我看到了站在我身邊的申摯勳和申芸頤,他們現在卻似乎完全沒有理會我的心思。

“給我一個理由……”文藤山嘴角有傷。

申摯勳眼角裏蘊含著習慣的微笑:“硬拚的是你,我沒有打算讓你受傷。”

“為什麽催眠我?”文藤山就像受傷的獵豹,渾身凜冽的氣息絲毫不減。

“你看見的事情太多,而我不想惹麻煩。”申摯勳的話聲輕輕地從扯動著的嘴角邊流瀉,依舊的模樣裏靈魂似乎被調換了,變成了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為什麽剛剛要催眠我們?”金明晰曾經嬉笑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霧般的悲哀,怎麽也吹不散,“我們什麽都沒看見,為什麽要催眠我們?為什麽要用一大堆中傷會長的話來騙我們?為什麽……”

“明晰,對不起……”申摯勳的眼睛露出深深的疼痛。

“我不要對不起!我一直以學長為我的偶像,學長叫我做什麽我都義不容辭,可是,為什麽要欺騙……為什麽?”金明晰的眼淚已經忍不住地流了出來,“原來一直利用映羽的人是你,我卻像傻子一樣成了你的幫凶,送地圖,換公寓,原來你都是為了那30%的股份,如果剛才會長沒有及時趕到,你準備把我們怎麽樣?”

“什麽?催眠?利用?申摯勳,尹道卿……”我完全跟不上他們的表達速度。

申摯勳眼角溫柔,眼底冷冽,忽然轉向我,痛苦地說:“映羽,對不起,那是爺爺的心血,我不可以讓它付諸東流,不可以……”

“摯勳……”我看著那雙犀利的眼睛,愣住,“……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我沒有要把圖書館……”

事情似乎變化太快了,連續的衝擊遠遠超出我的接受能力。剛剛還把我抱在懷抱裏安慰、幫我擦眼淚的人,為什麽現在會對我擺出一副憤恨痛苦的表情?為什麽一件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下一件事情就跟著發生了?!

“還有三天就要召開改造川野的理事會了,最大的股東沒有出席就不可以召開,我需要時間想辦法怎麽保住圖書館,等我想到辦法後我會放你們出來。畢竟幾大家族的力量令人難以安心,這幾天就委屈你們了。我已經在下麵放了足夠你們生存三天的食物和水,你們不用擔心。對不起……”申摯勳一改往日的溫和,冷冷地對我們說,“你們的手機我暫時幫你們保管,等放你們出來的時候我會還給你們的。”

“申摯勳……”

(三)

沒有給我說完話的機會,隻見申摯勳走開幾步,申芸頤抬手不知道按了什麽東西,一陣天翻地覆的墜落感隨之而來。摔落的感覺不是很疼,因為地麵是軟的,有點怪異的是它居然還有溫度……

“還不起來?”尹道卿的聲音從頭頂灑下。

疑惑地抬抬眼,某帥臉部超大號特寫隨即映入眼簾,我嚇得跳起來:“尹道卿!你……你怎麽睡我下麵?!”

“小姐,是你壓到我。”尹道卿緩緩從地麵上坐起,緊皺的眉毛扭曲。

“是不是傷到哪裏了?……疼不疼?”

“你很重……”

“是你不經摔好不好?這麽一點高度摔下來……”我抬手朝頭頂指去,等眼睛跟上節奏時,要說的話全都卡在喉嚨裏塞住了。

我們坐在地下河兩旁的水泥堤上,在不算明亮的昏黃燈光下,幾米寬的河流輕淌,伴隨著水麵流動的空氣很清新。翼人社其他人還歪七倒八地斜躺在地上,神經沒有緩和過來,痛苦地呻吟著。

偷偷地瞥了尹道卿一眼,雖然有很多疑問,但可以肯定的是,用性命幫我抵擋疼痛的是眼前這個人:“道卿,謝謝你……當申摯勳跟我說,我以為你……”

“那些事你沒醒的時候他自己說過了,摯勳會催眠術,你們當時認真聽他解釋的時候,實際上他是利用你們的專注在催眠你們。傻瓜三明治,這麽不相信我。”

尹道卿都知道了?知道了還一點都不責怪我、還該死可愛地用他冷冰冰的口氣叫我三明治?!嗚呼!尹道卿真是太好了!

“但是你怎麽突然出現呢?你不是在辦公室嗎?”

“擔心你!”某男淡淡地應了我一句,起身朝掙紮著爬起來的其他人走去。

擔心我?尹道卿居然會說他擔心我?太不可思議了!!

這邊我的心剛平複一點,另一邊翼人社成員卻好像遇到了麻煩。

文藤山不顧自己的動作會撕裂傷口,抱起閉著眼睛的記香,沾染著血跡的手指在過度白皙的皮膚上印下殷紅的印跡。

“記香!記香!怎麽了?快醒醒……記香……”

摔下的高度不低,一般人還算經受得起。隻是當我們幾個人都恢複過來、卻唯獨記香一個人眼簾緊合的時候,狀況顯然就有點糟糕了。

“藤山,把她放下,我看看。”

金明晰滿臉認真地給記香做檢查……

文藤山專注的眼神隻停留在記香身上,好像他一不小心忘記看,躺在地上那個人就會憑空消失似的,就連語調都變得有些不穩。

金明晰說著安慰文藤山的話,手上動作沒有片刻停歇的跡象:“放心,有我在,連自己表妹都救不活我還算什麽醫生世家!”

剛說完,躺在地麵上的人果真動了動,天使一樣迷人的睫毛輕輕揚起來,水晶般柔亮的眼瞳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格外絢麗。

“嗬……我還沒這麽容易掛掉……”

看到蒼白的臉漸漸恢複血色,眾人大大舒了一口氣。

一陣忙活下來,時間過去了大半天。

“我們要盡快想辦法出去,摯勳不清楚狀況,以為隻要我們不出席理事會就可以拖延時間,但是實際上,如果我不出席理事會就視為棄權,那圖書館就真的保不住了。”尹道卿終於肯認定我們生死與共的關係,首次開口說這麽多話,“我一直是不同意改建的,但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股份來支持我,所以我不想輕易透露自己沒有把握的決定,然而摯勳卻曲解了我的沉默……”

“那我們快想辦法出去吧,三天後出去世界都變了。我是準備把自己30%的股份拿來支持不要改建的,申學長為什麽不聽我說完呢……”並排倚靠在牆邊,麵對著河流休憩,我納悶歎息。

“不要提申摯勳!”文藤山的臉上露出痛恨的表情。

“藤山……”金明晰滿臉的悲哀。

在空曠的地下河道,聲音因為周遭的安靜而顯得格外清晰。望不到邊的河的兩頭在轉角處卡住視線。岸堤上的水泥道隻夠兩個人並肩,剛才摔下來沒掉進河裏是上帝在保佑我們。

“不要怪申摯勳了,他也是萬不得已的!”尹道卿停留在泛光河麵的目光專注而沉和,像在訴說又像在思考。

金明晰和文藤山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他們的內心被糾結的矛盾煎熬著。

“嗬嗬,這裏還不錯,有水可以洗手,摔下來髒死了。”記香似乎忘記自己剛在鬼門關外走了一圈,露出燦爛的笑靨溫暖大家。

大家在記香的笑容下也暫時擺脫了剛才的不快。

明明剛遭遇了朋友叛變再加被囚禁,身邊幾個人卻似乎天塌下來都無所畏懼的樣子,或許大家都想用輕鬆的笑聲來衝掉內心濃濃的悲哀吧!我知道,大家都無法恨申摯勳。

大家終於冷靜下來思考退路問題,經過幾個智商絕對一百二的帥哥仔細分析,得到以下結論:

首先,我們正處於為了給姍冉湖引水而修建的地下河道;其次,河道一定有出入口。申摯勳能放心把我們關在這裏,證明兩個端口我們在三天裏絕對走不到;最後,不管坐以待斃還是勇往直前,河裏的魚都會再多犧牲幾條。

“如果這裏銜接川江,就算是散步也能在一天內走出去,嗬嗬,可惜……”記香疲倦地抬抬眼簾。

“北校區會招鳥蟲喜歡是因為草木生長良好,而它們繁茂的原因是這條河剛好穿過北校區地麵,濕氣上升,植被得到充足水分。這裏水質很好,不是川江能達到的質量。”尹道卿加入探討行列。

“會長,我們要怎麽辦?”金明晰一臉困惑狀。

“我打算順著河道尋找出口。記香身體不好,你們留下來照顧她,三天後摯勳一定會安然無恙地把你們放出去……”

“會長是想撇開我們嗎?”

尹道卿安排的話還沒說完,文藤山清澈的眼睛迸射出堅持的目光。

“不是!”

“我們一起進來,也應該一起出去。”

尹道卿沉思了一會,直問金明晰:“記香現在身體怎麽樣?”

“受驚嚇造成的休克已經沒事了,太劇烈的運動不行,走路沒問題。”

“那就一起走!除了映羽大家輪流背著記香前進。”

昏黃的燈光下,一行人開始朝著河道的上遊移走。河麵流動而帶起的微風帶著幹醇的味道,並列的斜影子被燈打照在水流上。

大家除了吃東西的時間外幾乎都在馬不停蹄地前進。三天之內,我們如果不能從這裏走出去,川野高中在未來就隻能變成回憶,停留在某些人的記憶之中。

手機在被催眠的時候已經被搜走了,慶幸的是手表還綁在手腕上,但非常不幸的是,除了我的地攤貨在摔下來的時候癱瘓以外,其他幾位少爺手上的Omega都完好無損。

在地下河道裏走了兩天依舊看不到出口,直到第三天淩晨,趴在文藤山背上的記香的驚呼聲才讓大家感覺到希望是多麽美妙的東西。

“前麵有階梯!快看!……”

順著記香指引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道狹窄得隻能一人攀爬的階梯在我們斜對麵出現。階梯往上延伸。雖然沒有光線透過頂上泄漏下來,但隻要有階梯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出入口。

幾天來堆積的疲憊和辛酸、苦惱與掙紮都在頃刻間**然無存。激動填滿胸腔,就像在無盡的黑夜裏迎來一絲屬於白晝的曙光。喜悅著,我的眼淚也跟著幸福地往下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嗬嗬!我們找到出口了……”

尹道卿擰眉看著我:“怎麽哭了?”

“高興啊!嗚嗚……”

尹道卿微笑,伸手簡單地在我臉上擦了兩下,語氣淡然:“本來就不好看,再哭就更難看了。”

“……”呆愣,腦袋裏都是心型的泡泡在飄舞,尹道卿他剛剛在幫我擦眼淚?!

“跟在後麵,等出去揍申摯勳幾拳再哭也不遲。”尹道卿不顧我幻想破滅受傷的眼神,徑自安排渡河。

好吧!努力吸了幾次鼻子,我老實地走到記香的身後。

“其實映羽也知道,會長是喜歡你的吧!”用隻有我能夠聽見的聲音,記香怪笑著附在我耳邊說話。

“一點都不懂浪漫,每次都害我擔心會說錯話得罪他。”揪住衣角嘀咕。

“嗬嗬,映羽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會長?遇到明晰或者藤山,你會喜歡?”記香奸笑。

尹道卿和金明晰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些樹枝和藤蔓,拚接成一隻小木筏,他們驚人的創造力讓我目瞪口呆。

木舟在尹道卿幾人的協力推動下往河對岸移動,河水把他們都浸得濕漉漉的。被水濺到的劉海濕潤潤地貼在尹道卿的額頭上,水珠沿著臉頰滑落,在燈下晶瑩閃爍著,很迷人。

到了河對岸,整座階梯的樣子大半呈現在我們麵前。蔓延而上的階梯在高過地下河的牆麵上有個像四方井般隻容一人通行的洞。洞口不知道被什麽東西覆蓋住了,底下的光線照不到上空,猜不到這座階梯到底有多長。

“藤山,把匕首借我,我先上去看看,我沒叫你們上來就都不要上來。”尹道卿不顧身上滴水的衣服,拿了把匕首咬在嘴巴裏,獨自往階梯上爬去。

“道卿!你要小心……”經過三天兩夜的患難與共,我對尹道卿的稱呼已經由三個字升級為兩個字了。

“嗬嗬,大不了再像先前那樣摔一次囉!”

“鄭記香!烏鴉嘴!”給某人試試我的元式白眼。

某女把幽眸轉到文藤山身上,肩膀還若有似無地抽搐了幾下。

(四)

尹道卿帶著所有人的希望往上攀爬,越爬身影離我們越遠,直到最後陷入我們看不見的黑暗中。久久,由簌簌被踩落下的幾許泥土推測,尹道卿還在行動中,沒有到頂。

我們擔心地在地下河守望,時間就這樣過去很久。

黑暗中,一束強光忽然直瀉下來,猶如滿天騰霧的瀑布,就這麽直直地湧下。皚皚白光流淌入地下河終年不見天日的隧道中。在昏黃混沌的空間裏,那皓潔如雪的白就像是希望的羽翼,把所有人的心都承載起來。

——出口!

“道卿!找到出口了是嗎?道卿……”

“太好了!三天的期限還沒有到,理事會一定還沒有開始!”

“道卿……道卿?!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嗎?”

“道卿!你有在聽嗎?……快回答……”

……

眾人麵麵相覷,瞬間從天堂摔到地獄裏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樣,在我們為找到出口而高興的時候,先鋒尹道卿卻莫名其妙地完全失去了音信。

“會不會上麵是動物園的獅子館?”記香小臉煞白。

“我上去看看,如果我也沒有回答,你們不要上來。”文藤山脫下濕漉漉的外衣,爬上階梯。

已經透光的出口離地下似乎有百來米,難怪剛才尹道卿需要爬那麽久。可是他為什麽一上去就沒有了聲音?!

焦急就像盤旋在頭頂的黃與白交織的光,混亂複雜。

時間又過去一刻,說會給我們消息的文藤山在爬出洞口後也像落入大海的針,沒有了音信……

“好像不是獅子,能一下子把兩個人都解決掉,說不定是被大象踩到了!一腳一個……”記香急得直跳腳,在河堤上來回踱步。

金明晰也按捺不住性子,本來就大得不方便管理眼淚的眸子就這樣嘩啦啦地淚如泉湧:“不行!不行!……嗚呼!我要上去為會長跟藤山報仇!”

正說著,人就跟猴子爬樹似的在我和記香還沒來得及反應前躥上階梯。

“等等……明晰!……”我和記香都還沒那麽衝動,他怎麽就激動得一塌糊塗了?

明擺著送死的路,我怎麽可以讓他去冒險?飛撲抱住金明晰已經踩在階梯幾層上的腳,死命勒住不放!

“映羽!說不定會長他們正需要人幫助啊!快點放手!再不放就真的救不了會長跟藤山了啦……”某男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按,我吃痛地鬆開手,金明晰就這樣飛快地往上爬去。

“居然對我用擒拿手!金明晰……嗚呼!快點回來……金明晰!馬上給我下來啦!不準上去!”分不清是因為手上的痛還是對潛在危險的不安,我也涕淚四濺,“嗚嗚!你不要上去了啦……”

當人影迎向光明去之後,又是漫長的杳無音訊……

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麽討厭光的存在,明明是希望與堅強的代表,為什麽隻會把人吞沒?!

流水靜淌的地下河道裏,記香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口氣充滿無奈和痛楚:“你要不要上去?”

“要!”

“那就跟在我後麵上來吧。”一向嬌弱得小女生一樣的記香表現出出奇的鎮定與勇敢。

沒有再多的話,記香爬上了階梯。

不假思索,我立即跟了上去。

嗚呼!元映羽!該死的你以後記得把我偷偷跟尹道卿埋在一起!

洞口離地下河道的距離似乎比我們目測的還要長一些,記香在前麵艱難地爬行,我跟在後麵不敢掉以輕心。光的感覺漸漸地強烈,空氣裏卻沒有絲毫響聲傳來……獅子一定知道我們都是自己送上門的,連狩獵都免了。

前麵的人影忽然動了動,隱約看見記香雙手撐到了洞口邊緣跳起身,接著,又是死人般寂靜……

愧疚似乎纏繞在了空氣裏,讓呼吸都變得艱難。嗚呼!記香!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條,我卻一點都不阻止你,真正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手指緊攥,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離開,又看著自己的朋友這樣一個一個失去,身體裏叫囂的血液似乎像要衝破動脈似的奔湧而出,我絕不一個人苟且偷生!

做了一個用力的深呼吸,我大喊著衝出洞口:“啊!我要殺了你們——”

寂靜……

似乎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靜……

“小梔,你也在下麵?嗬嗬!人一下子全都到齊了,可惜浪費了我的好茶……”

誰!這是誰在說話?怎麽聽著有點耳熟?到底是誰?!

“傻瓜!把眼睛睜開,閉眼一萬年也看不見人。”

尹道卿?這個是尹道卿的聲音!我的帥帥的尹道卿還活著?!

濃密的眉毛斜長,像劍鋒一般英氣,細長睫毛下深邃如海的眼睛泛著淡淡的柔光,線條絕美的鼻梁下薄唇揚著迷人的弧……

“尹!道!卿!”

就算地球下一秒種即將灰飛煙滅也沒有關係,此時在我眼裏就隻能看見那個冷漠寡言又不懂浪漫的尹道卿!

飛撲!擁抱!

“嗚嗚!還以為你出事了我都擔心死了!……嗚嗚!你沒事真好!真是太好了!嗚……”

“不是說過你哭起來難看,怎麽又哭了?”夾帶著笑意的語調匯聚成一句破壞氣氛的話。

“我這是為了誰哭啊!……還笑!有那麽好笑嗎?該死的家夥!你不知道我在下麵都擔心死了!明明一點事都沒有,卻連一句話都不說……”

“因為我們也全都被嚇到了,沒想到姍冉湖的水來自你家附近的山泉,然後再碰到個意外的人,狀況有點複雜……”

“嗚嗚!不管!就是你不對……害我這麽傷心……”

“有想要罵的話以後再說好不好?再晚點川野估計就要保不住了。嗬嗬!記得賠我茶葉,好不容易討來的三十年普洱,就這麽白白讓你小子砸了一壺,可惜……”

回頭想對破壞我跟尹道卿甜蜜時刻的罪魁禍首瞪眼,我卻踉蹌地摔倒在地板上。

木質地板上散落著茶具,還在冒著茗香的煙霧在屋子裏擴散。不可思議的是地板中間居然跟我家一樣,很不協調地有個坑洞。更匪夷所思的是,站在茶具中間嘴角含笑的文雅帥哥……如果我被申摯勳催眠沒留有後遺症的話,站在我麵前的這個人的名字應該叫:柳岷辰!我親愛的舅舅!

“舅舅,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這三天找不到你們,但是理事會迫在眉睫,我知道你們都想保住川野,我也一樣。之前我把律師簽好的股權書藏在了這裏,所以就想回來拿股權書,讓映羽代表初梔去參加理事會。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你們!”

“大家快點出來上飛機啦!快要趕不上囉……藤山!明晰表哥……”我和舅舅的談話被鄭記香用揚聲器擴散的聲音打斷。

“啊!……道卿!快走!”我拉著尹道卿的手往門外跑,有錢人家招飛機怎麽就像打的一樣方便快捷?

我親愛的舅舅輕快的笑聲從背後飄來:“摯勳是個有孝心的孩子,隻是選擇的方法有點極端。西之印圖書館是摯勳爺爺一生的心血,你們要理解……”

(五)

我們趕到會場的時候,申摯勳很無助地坐在座位上等待最後的宣判,我們的突然出現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尹道卿輕輕地拍了拍申摯勳的肩膀,轉身走向理事長的位置:“各位,大家都是川野的元老了,相信大家也不忍心看著川野多年的基業毀於一旦。大家不要被一時的利益蒙蔽了,相信完善好川野可以讓大家獲得更長久的利益。既然決定改建,我們為什麽不選擇重修西校區,將西之印圖書館重新開放給川野的學生,讓他們有更好的學習環境呢?”

哇噻!看著平常少言寡語的尹道卿在台上侃侃而談,盯著尹道卿的我的眼睛差點幻化成心型,好酷啊!

“不同意!”哪知道那群老頑固們絲毫不為尹道卿一番合情合理的話所動。

“你們幹嗎不同意?現在是憑股份說話,你們有多少?”哼!我實在是氣不過老頑固們的囂張狹隘!

“哈哈!哪裏來的破小孩這麽囂張?股份?我們幾個加起來有40%,尹道卿隻有30%,怎麽和我們爭?”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小老頭露著兩顆金牙得意地笑著。

“哼!不是還有30%嗎?”

“哈哈,還有30%,在誰那裏,你那裏嗎?哈哈!21世紀最大的笑話。”禿老頭笑得渾身肥膘篩糠似的抖動,看得我一陣惡心。

“喂!老頭,那我今天就要讓你見識一下21世紀最大的笑話,可不要笑岔氣了!”我昂首闊步地走到尹道卿身邊大聲宣布,“我——元初梔,就是那神秘的30%股份的擁有者。”

“哈哈哈哈哈!”這次不光是那個禿老頭笑,其他的老頑固們都笑得前俯後仰。

“你有股權書嗎?”禿老頭一改剛才的嬉笑,嚴肅地問我。

“股權書?”慘了!剛才出來得太急,股權書還在舅舅那裏。

“怎麽?沒有?那請你出去,這不是你這個破小孩該來的地方!”禿老頭眼露凶光。

“誰說沒有?股權書在這兒。”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還沒看見人影就聽見了映羽溫柔中蘊含著力量的聲音。

“映羽!”我開心地叫了一聲。大家的頭全體轉向會議室的大門。映羽帶著柔弱的淑嘉出現了,飄逸的頭發隨意地搭在肩上,一臉自信的笑,眼睛在這樣緊張的時刻還不忘四處放電。讓我更驚喜的是,我親愛的舅舅也跟在映羽的身後緩緩走進會議室。

噢耶,大家都來了,看你個老頑固怎麽堅持!

“股權書?該不會是假的吧?”老頑固顯然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住了。

“嗬嗬,假的?那請你老人家看好了,不要老眼昏花一下子看岔了。”映羽在淑嘉身邊耳語了一陣,隨即走到老頑固的旁邊,攤開股權書和一些我不知道是什麽的本本,“這裏是股權書和一些身份證明,我和我姐姐元初梔,也就是你剛剛說的破小孩,每人擁有15%的股權。鑒於我姐姐腦袋有點不好使,經過我們的監護人也就是我的舅舅柳岷辰先生同意,把她的股權全權交由我處理。今天這個理事會就由我來代替她表決。”

“什麽!元映羽!舅舅!”虧他們還是我在這個沒天理的世界上僅剩的親人,他們竟然合夥謀奪我的股權,還說我腦子不好使,我、我……

就在我要衝到元映羽身邊,賞他一記超爽的爆栗的時候,尹道卿拉住了我。哇噻!尹道卿拉我的手耶!但是,先別忙著甜蜜。怎麽?連他也要孤立我?我扔給他一記惡狠狠的眼神,他居然絲毫不為我所動,手緊緊地拽著我,眼神卻轉向了另一邊:“那麽,既然股東都已經到齊了,現在開始表決吧!同意重修西校區、重新開放西之印圖書館的請舉手。”

尹道卿說完就把空著的那隻手舉了起來。申摯勳朝尹道卿投來了感激的微笑。但是其他的老頭們還是頑固不化,我們隻有把希冀的眼神投到我那個沒大沒小鄙視他號稱冰雪聰明人見人愛的無敵美少女的老姐的元映羽身上。

耶!萬歲!除了那些老頑固們,我們這群人都?High?了起來。

“啊……”一陣歡呼聲中摻雜了一聲尹道卿慘絕人寰的笑。大家都把注意力轉向尹道卿,隻見我像隻考拉一樣掛在尹道卿的脖子上,尹道卿的嘴上又出現了一排可愛的小牙印。

每當我回想起拉著尹道卿出現在理事會場的情景時,還覺得這一切都不太真實。所有元老都跌破眼鏡,這輩子他們隻要不賣出川野的股份,就注定要受兩個十幾歲孩子的主意左右。我和尹道卿加起來60%的力量是過半的偉大。

我和尹道卿一行人在會議結束的前一秒到達會場,會場裏所有人都驚呆了。那些老頑固們以為我們棄權,而在跟老頑固們盡力周旋到求情的申摯勳則是一臉疲憊加震驚。他沒想到老頑固會把我們的缺席視為棄權,更沒想到我們會找到出口並且及時趕到會場。

申摯勳看著我們,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改變,如果說變,或許是眼神裏多了一絲愧疚,多了一絲佩服,還多了一絲祝福。

“我不為做過的事感到後悔,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對我的信任。對不起!”他站在我們麵前,一如既往地滿眼溫柔。

我們在地下河道的三天早已想清楚,原諒了申摯勳的情非得已。大家一致給了他一個善意的微笑。

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苦悶了,不是能不能把尹道卿牢牢抓在手裏啦,是要怎麽樣才能讓他們改口叫我元初梔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