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水花高中。
上午的風吹進來,翻亂了我擺在課桌上的書。我看向窗外,樹影重重,花影濃濃,光影閃閃……總之到處都是影子,或許……還有……人影?
真是無聊的一節課啊!
古文老師的“之乎者也”弄得我昏昏欲睡,腦袋一直噠噠噠噠噠地成釣魚狀態……
就在我快要熟睡過去的時候,猛然聽到老師一聲帶濃重地方音的大喊:
“花骨朵同學!”
嚇我一大跳,我趕緊抖擻精神站起來回應老師:“是!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再打瞌睡!我打蒼蠅也不會再打瞌睡!我再打瞌睡就是加菲豬!”
“哈哈哈哈……”全班同學立即哄笑,古文學老師則是一臉迷惑地睜大他的綠豆小眼問我:“What?花骨朵同學你剛才說什麽打蒼蠅打瞌睡的?子言非吾言吧?我叫你是要說:現在教室外麵有個人在找你,你速去速回。”
啊?有人找我?誰啊?不會是我的純淨水底迪吧?我心裏納悶著,就趕緊跑了出去。
呃?哪有人啊?教室外麵空****的呀!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沒有人嘛,難道是蜘蛛俠攀在屋頂上麵嗎?這麽想著,真的神經質般地往走廊上空的頂蓋瞧,但是,上麵連隻蒼蠅都沒有,我隻得四處邊跑邊走,還邊叫:
“誰啊?誰在找我?是淨水嗎?淨水,是不是你?淨水,不要再跟我玩躲貓貓啦,我還要上課呢。淨水,你想我了嗎?我也很想你呀!你快點出來。”
“淨水是誰?”猛然感覺到有一種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一個高大修長的人影刹時飄到了我麵前,伴隨而來的是他那四個字問句的冷酷聲音。
我整個人轟然呆住,張大成桌球洞的嘴巴半天也合不攏——
眼前的人,好陌生啊,完全沒見過!但是隻要見到這一次就夠了,隻要一眼就夠了,因為這是個漂亮到讓人一眼就可以永生難忘的人,漂亮到讓天地萬物均失去光彩、令宇宙洪荒皆歎然窒息!
看起來最多才17歲的樣子,卻好像把穿越千年萬年的美麗都積蓄凝固,在一夜之間蓬勃綻放了,並且永遠不會凋零枯萎!
我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生,這種好看是與淨水、海米的好看完全不同的。如果淨水是“水”、海米是“海”的話,那麽眼前的這位男生就是“夜”,漆黑冰涼、神秘幽遠的寒夜。不管是他深邃迷人的眼眸,還是挺闊筆直的鼻梁,還是堅毅細薄的唇角,還是如古羅馬雕塑般完美的麵部輪廓,怎麽看上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宛若籠罩在一層薄霧狀的寒夜裏。
墮落天使樣的、魔王撒旦的魅惑……危險的**……毒藥的甘美……叫人不敢靠近,卻又沒辦法不被他吸引!
奇怪,這個人的氣質怎麽跟Only好相似啊?同樣的冷酷,同樣的霸道,同樣的成熟,同樣的神秘,同樣的遙遠,同樣的魅惑,同樣的危險……
不對,他當然比不過我的白馬王子Only!
可是,要說具體哪點比不上,我卻突然說不上來,努力用理智去評判也找不出比不上的地方,絞盡腦汁也找不出……到底怎麽搞的?
難道……僅僅是一種感覺嗎?
“你是Only的親戚嗎?”我居然不由自主地脫口發問。
他驚訝而迷惑,定定地看著我,不發一言。
“那麽,你是Only的朋友?”
“……”
“也不對嗎?那你是Only的崇拜者?像追星一樣地喜歡學他嗎?”
“……”
“也不對啊?那到底你與Only是什麽關係呀?你的氣質怎麽跟他這麽像啊?身材很像!身高也很像!衣著的風格品位也很像!近看,好像五官都有點像哎。”
“……”
“是不是Only要你來找我的呀?”
他不說話,一直都不說話,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絕美的眼神越看越深,越看越縹緲,越看越迷朦……
這樣的一個男生,有著絕對強勢到極致的一種美,男生的美如果到了如此強勢的地步,他一定是強硬著、高傲著、霸道著、永遠處於征服者之姿態上的。而他絕對是其中的NO.1。他衣著華貴,氣宇軒昂,神情冷峻,高高在上,看起來那麽地遙不可及,無法碰觸,仿佛整個天下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可是為什麽,在凜冽的陽光照耀下,我清楚地看見了他絕美眼眸裏麵浮動著的冰冷陰影——是寂寞和悲傷。忽然之間,我很想知道,他的眼淚會不會也如同寒夜般冰冷徹骨?
我沒想到的是,老天爺爺待我這麽好。我剛一冒出那個念頭,他就讓它成真了——現在,一直在定定看著我的這位“夜之男”,眼淚正在緩緩溢出眼眶。我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去接,然後真的接到了一顆,那顆晶瑩閃亮的淚珠溫柔地緊貼在我的手掌裏,滾燙無比,熱烈得仿佛一個親吻。
奇怪,他幹嗎要哭?正想收回左手問他之際,他卻在我左手收回的最後一刻猛地一把抓住了它。刹時,一股強勁無比的電流通過他冰冷又滾燙的手部皮膚傳過來,傳進我的心髒,我的四肢百骸。
然後,我盯著他的眼神逐漸狠銳起來……
一、二、三,“男人一碰就打”之怪異習慣啟動……
“劈裏啪啦!砰砰!乒乒!乓乓!”此刻被怪異習慣所完全操縱著的我,不由自主地衝著“夜之男”一頓瘋狂猛打。招招狠毒、不留任何餘地。但是很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招打中他。
他是我迄今所見過的功夫最高強的男人。他很擅長躲閃。動作迅敏得驚人,而且如果要反擊的話絕對應該不在我之下。可是他隻防躲不反擊,好像是怕傷到我,在故意讓著我,這讓我更瘋狂。
我的怪異習慣也許就像某些武俠小說裏寫的魔劍一樣是噬血的,要見血才痛快,要把對方打得很慘才罷休。所以越是打不到他我越想打。
因此,這次我的怪異習慣發作的時間持續到了史無前例的長,就像真正的一場擂台比武,不分出勝負絕不善罷甘休!
“夜之男”大概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他希望這場打鬥結束的時候,他就故意不躲閃,白白讓我打一拳。
我這一拳打到他嘴角流血,然後,這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就真的停止了。
我恢複了平常狀態。
在我正要向他道歉之時,他卻擦掉嘴角血液率先衝我開口了:
“功夫有進步!看來你經常練習!”
我當然經常練習呀。男人一碰我我就會打嘛,碰的人多我自然就打得多。不過……
“你怎麽知道我功夫有沒有進步的呀?難道以前你看過我的功夫嗎?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麵耶,我記性可是很好的!不過,話說回來,嗬嗬,其實我根本就不會什麽功夫啦,我剛才表現得那麽功夫高強是因為我在——‘發病’,‘發病’你懂嗎?就是不正常時候的我,是病態的我。我有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凡是男性一碰到我就會觸發我這個怪病,導致我不由自主地打人。你剛才就是嘍。清楚了吧?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有心打你,我也是受害者呀。”
“第一次見麵?‘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嗬……”眼前的“夜之男”突然冷笑,然後轉過頭不再看我。
我納悶,然後突然有點莫名的生氣,跑到他刻意轉過去的臉麵前說:
“喂,你這是什麽態度啊?你那話代表什麽意思?你是懷疑嗎?你懷疑我說的所有話?你認為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是假的?隻是故意找個借口想打你嗎?”
“你自己心裏清楚!”他繼續轉到一邊去不看我。擺明就在生氣嘛。暈,這男人莫名其妙!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算了算了,腦子是你的,你愛信不信,總之我已經對我剛才的行為道過歉了。老師說在教室外麵找我的那個人就是你吧?可是我完全不認識你,你找我有事情嗎?”
“既然你都說了不認識我,那我找你還可能有什麽事情?”
“喂,你這個人說話真的很奇怪耶?好像是我原本就認識你、但是現在故意不想認你一樣!我花骨朵是這種人嗎?我花骨朵一向敢作敢當,光明磊落!如果我真認識你,我幹嗎不認你啊?你這麽帥,又這麽能打,還穿得這麽華貴,應該很有錢的樣子。你說我幹嗎不認你啊?你別冤枉人,我花骨朵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了!”
聽我這麽一說,“夜之男”原本就很陰鬱的臉色現在變得更陰鬱了。我看到他完美的嘴唇開始泛白,柔軟的發絲開始顫抖。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好像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悲傷或者憤怒或者其他更複雜的、我完全無法明了的情緒。然後,他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可是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不過是僵硬地定在原地,板板正正地背對著我,沒有回頭更別說轉身,然後他就那樣背對著,生冷而不悅地問我:
“淨水是誰?”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以它開頭,還想以它結尾嗎?語文課上學的“首尾呼應”用得還不賴呀。
“我憑什麽要告訴你?”他對我不友善,我也對他不友善。反正,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初次見麵的陌生男人就是有辦法把我心底的怒氣或者讓我更難受的一些東西輕而易舉地激發出來。
“不管他是誰,我不會讓他奪走你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你!這一次!絕對不會了!”
汗,他在背電影台詞嗎,還是小說對白?總之我完全聽不懂,不知道他是講給我聽的還是給他自己的。
然後,他就走了,背影上麵好像有淚珠在顫抖,又溫暖又潮濕又冰涼,又遙遠又熟悉又靡麗。矛盾的圖形,複雜的氣息。
不過,他的氣質真的好像Only啊,尤其是背影的感覺更像!
討厭,我的Only是獨一無二的,就跟他的這個名字一樣。我不希望有人像他呀,感覺是在學他一樣。這樣真令人討厭!
這麽一想,我對“夜之男”的不好感覺又增加了一層。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趕忙按下了接通鍵:
“Hello,淨水弟弟,找姐姐有事嗎?”
“轉校!水花!”
“什麽?你轉學到了我們水花學校的初中部?”
“嗯!”
“Oh!Yeah!太棒了,那現在我和你、還有海米就都在一個學校裏了呀!我太開心了!”
多虧有淨水這個可愛的弟弟,一個電話就讓“夜之男”帶給我的鬱悶情緒一掃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