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骨朵,淨水,我們倆出差回來嘍。”星期天上午,我這個終生保鏢正筆直筆直地立在淨水少爺的身旁恪盡保鏢職責,突然聽見外麵傳來很歡快的熟悉聲音。
“啊,是阿姨和叔叔回來了耶!”我樂顛顛地想跑到門口迎接他們,但是卻被淨水給瞪了回去:
“沒有本少爺的命令,你敢四處走動?是我的爸爸媽媽回來了,又不是你的爸爸媽媽回來了!好好在這裏給我待著,我去迎接他們!”
“是,少爺。”我表麵很順從,心裏卻在撇嘴。
“骨朵,阿姨好想你哦。快過來,快過來,看看阿姨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當提著大包小包的淨水父母被淨水和傭人們迎進屋後,淨水媽媽忙不迭地向我打招呼。
“對不起,阿姨,我不能過來呀!少爺叫我站在這裏不要動。”
“哎呀,管他的啦!我說的算!”阿姨調皮地衝我眨眨眼,便飛快地把我拉坐到沙發上去了,“哈哈,骨朵,看看,看看,阿姨出差一趟,給你買了好多好多的好東西回來了哦,有衣服,有發卡,有項鏈,有鞋子,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食物呢!”
“哇塞,我都好喜歡哦,謝謝阿姨。”我邊看邊叫,“哇啊啊,天哪,有‘蜂蜜布丁’耶,阿姨您竟然給我帶了‘蜂蜜布丁’?您怎麽知道我最喜歡吃‘蜂蜜布丁’啊?”
“哈哈,是我的寶貝兒子淨水告訴我的哦!我出差前他便交代我,說骨朵你很喜歡吃這種‘蜂蜜布丁’,而我去的出差地又盛產這種食品,所以他囑托我多買點回來送給你吃耶。”
“啊?原來是淨水告訴您的嗎?”我驚喜不已,刷地將目光投向淨水:
“淨水……不,少、少爺,少爺原來您這麽細心啊,少爺既然還記得我最喜歡吃蜂蜜布丁耶!謝謝少爺。謝謝少爺。哈哈,我好開心啊,我太開心了,我開心到爆哇!哈哈哈哈……”我衝著淨水笑得合不攏嘴,淨水卻好像很畏懼我這樣的燦爛笑容,有點臉紅地趕緊逃開視線,扭過頭去不敢看我。
但是,沒過多久,他突然又神情一變,啪地走上前來,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那盒蜂蜜布丁,板著臉衝我說:
“你沒資格吃!”
“啊?”我懵了,“這個……這個不是阿姨特意買給我吃的嗎?而且還是少爺您專門囑托她給我買的呀。”
“錯!”淨水決絕地把臉扭向淨水媽媽,“媽,你記錯了,我當初說的,是要你給我的淨餘姐買蜂蜜布丁,不是給這個花保鏢買!媽你忘了嗎?淨餘姐也最喜歡吃蜂蜜布丁!”
“我沒記錯啊!明明是你叫我特意給骨朵買的嘛!”淨水媽媽一臉無辜,轉而又變為悲傷,“我知道淨餘也很喜歡吃蜂蜜布丁,但是……但是……她……已經吃不了了呀……”
“可以吃的!我現在就把蜂蜜布丁送到姐墳上去!順便去看看姐!”淨水說著,冷漠地瞟我一眼,“花保鏢,你是24小時貼身保鏢,所以你必須跟我一起去!”
“是,少爺。”
於是,在淨水媽媽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之前,淨水就拿著蜂蜜布丁帶我一起出發了。
我們倆很快就到了墳地。
淨水把那一大盒精美無比的蜂蜜布丁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淨餘墓前,感傷無限地說:
“姐,弟弟來看你了。你還好嗎?弟弟好想你呀……”
“淨餘,骨朵也來看你了。你還好嗎?骨朵也好想你呀……”
“你幹嗎學我的台詞?”淨水不悅地看向我。
“我……我沒有啊,我就隨口說了這麽一番話……砰!”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有人擊我後背,然後我就人事不知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光線幽暗的空間裏,但是並沒有被繩子綁住身體。感覺到有目光一直在籠罩著我,抬頭一看,我差點驚叫出聲——天!是淨水!他就在我對麵,麵對麵的方向。
與我的目光相撞後,他急忙逃開,扭頭不再看我。
“淨水……不,少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我被人擊暈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難道您也是嗎?”
“嗯。你擊暈後,緊接著就是我了。看來我們是一齊被人綁到了這裏。”
“那到底是誰會綁我們哪?”我納悶得不得了,然後突然想到:
“啊!不會是被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打過的某個倒黴鬼找我報仇來了吧?”
“那幹嗎也綁我?”淨水冷淡地回應我。
“對哦,少爺您又沒有我那種怪異習慣!那到底是什麽原因呢?是我們倆湊巧共同得罪了一個人嗎?”
“隻有綁架者自己清楚!”
“唉,鬱悶!”我站起來放眼四看,“先看看這是什麽鬼地方……哇,天啊,這是冰庫耶!就是那種專門冷凍魚肉、或者蔬菜水果之類的冰庫!Oh,my God!那個綁架者幹嗎把我們倆關在這種地方啊?我們又不是冷凍食品!難怪覺得冷嘍……一定是開了冷氣……”我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自己,看向淨水:
“少爺您冷不冷啊?”
“廢話!”淨水看都不看我地砸過來這樣兩個字。
“那我把外衣脫下來給您穿吧。”我說著就要脫,淨水趕忙阻止我:
“我怎麽可能會穿女人的衣服?”
“哎喲,這種時候,少爺您就不要顧及什麽麵子不麵子的了吧?保暖最重要啊!穿女人衣服沒什麽的啦,我就經常穿我爸爸的衣服耶!”
“笨蛋!”淨水白我一眼,“現在要想的不是保暖,而是——保命!要趕緊想辦法逃出去!”
“對哦,是應該最先保命的,可是、可是……這是冰庫耶!這樣的地方,密不透風的,怎麽逃哇?”我環顧四周,深感無力。
“沒錯!你們是沒法逃出去的!冰庫的設計無懈可擊!”就在這時,忽然有聲音響了起來,是通過天花板上的擴音器傳出的聲音。那聲音很怪,仔細一聽,我立即意識到這一定是通過變音器變出的聲音。
與此同時,我和淨水還在天花板上發現了攝像頭和監控器。
“你是誰?你為什麽要關我們?”我站起身來,衝著擴音器大叫。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越來越冷了呀?”那個怪聲音完全不搭理我的問話,隻是問他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當然啦,這還用問,要不然你自己進來感覺一下啊!”我氣呼呼地衝著擴音器說,之後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該死的,真是越來越冷了!
“你這個壞蛋,你是想把我們兩個像凍魚凍肉一樣地冷凍起來嗎?”
“嘿嘿,是啊!到那時,你們就死了!”怪聲音發出了陰森恐怖的笑聲。
“你這個混蛋!你凍死我們兩個有什麽好處?”我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身體,希望這樣可以暖和一點。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綁架的話怎麽不提條件就隨便要撕票?難道我們遇到了傳說中的變態?
“你們其中,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出去。聽清楚了,隻有一個人,另外一個人必須死在冰庫裏!看你們倆是打算讓誰出去?快點做決定。冰庫裏的溫度會越來越低的。動作再慢一點,你們兩個就會一齊變成凍屍!”天啊,擴音器裏的聲音居然這樣說。
我真是有點不相信我會這麽倒黴,碰到了變態殺手。這一般應該是電影裏才有的情節吧?我一個普通人,還是得了個怪病的普通人,原本就已經夠不幸的了,上帝還會變本加厲地虐待我嗎?他不會這麽殘忍吧?
“喂,你是不是逗著我們兩個玩的啊?你害死我們其中一個有什麽好處啊?”我衝著擴音器裏問。
“我沒有這麽無聊!你們也別無選擇!”那個聲音變得冷酷無比,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聽得我耳朵發毛。
對啊,他說得沒錯。我們別無選擇,不管他是想怎樣主動權都握在他手中。我和淨水隻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難道就沒有緩和的餘地嗎?對了,我可以跟他談判的。
“一定要我們其中死一個嗎?就不能兩個都活著出去嗎?我可以用其他的東西作為條件交換的,你說你最想要什麽吧,隻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保證一定做到!”
“哈哈哈哈……”擴音器裏發出了恐怖的狂笑聲,帶著譏諷的不屑,冷酷而堅決,近乎殘忍的一字一頓,“我最想要的是——你們其中一個人的命!隻要‘命’,對其他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恐慌湧上心頭,我情緒失控地大叫:
“為什麽?為什麽要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命?我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我們到底有什麽罪孽必須要用性命去償還?就算有,也該是法律去懲治,不是像你這種如此變態的處死方法!你這樣武斷地隨意剝奪人的性命,你不怕報應嗎?你不知道每條生命都是很珍貴的,都是父母給的嗎?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你沒有這個權利!”
“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世界上就不會有殺人犯了!世界上沒有殺人犯嗎?錯,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殺人犯,那就證明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想法跟你並不一致,而很幸運的,我就是那群人中的一員!”
“你那種想法是錯誤的,殺人犯的想法都是錯誤的,所以他們才會得到法律的製裁,才會被社會所不接受,被曆史所唾棄所鄙視!你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是很不值的,你要為你的爸爸媽媽想想,為那些愛你的人想想,為你的前途想想……”我好想當一回救世主把這個綁架犯從迷途中拉回來,可是我的教言還沒說完就被他很不耐煩地厲聲喝斷了:
“你廢話越多離死亡就會越近!你難道是想兩個人都凍死在裏麵嗎?”
我這才發現冰庫裏的溫度比剛才又下降了很多。好冷,我的牙齒都開始哆嗦了起來……
看看淨水,他也是,他也表現出了很冷的症狀,漂亮的英眉都開始起了白霜,我好心疼。
恐慌像冰塊一樣越結越多,壓得我的胸口越來越重,越來越悶,也越來越難受……
第一次,我感覺死亡離我如此之近……
怎麽辦?怎麽辦?我不想死啊,但是我更不願意看著淨水凍死!
我一咬牙,衝著擴音器大聲說:
“讓這個男生出去!我寧願留下來凍死!我是他的終生保鏢,我有責任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不行!”沒想到淨水刷地起身反駁我,走到我旁邊衝著擴音器說,“讓這個女孩出去!我寧願留下來凍死!”
“淨水,不要!”我想阻止他,可就在這時,他將嘴靠近我的耳朵邊,用隻有我們倆才能聽到的小小聲低沉而銳利地對我耳語:
“你別以為我這是在舍己救你。我實際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把我自己救出去!所以,如果你識相的話,就不要妨礙我實施計劃!”
“啊,原來是這樣哦。好的,我絕對會高度配合你的!放心吧!”我輕聲回應淨水。
之後,我衝著擴音器喊:
“我們倆已經達成了一致決定:我出去,他留下!”
“好,你現在走到門邊,我待會就會開門!”
我照做了,而淨水,也跟著我一起走到了門邊。
“咣——”那扇緊閉的厚重鐵門終於打開了。我出去之時,淨水也要跟著我混水摸魚地一起出去,可是被門外的一隻長腳一腳就踢了進去。我大叫:“淨水!”想折進冰庫去救他。可就在這時,鐵門已經在我麵前重重地關閉了。
我撲向鐵門,淚水蔚然成河:
“淨水,淨水你這個傻瓜,剛才那樣難道就是你想出來的自救計劃嗎?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隻是想把我騙出去而已。你知道我一定會阻止你救我,你知道我一定不肯留下你而選擇自己出去,所以你編造了那樣一個謊言讓我安心,讓我心甘情願地出去!你隻想救我,你寧願自己凍死也不想讓我死!嗚嗚嗚嗚……淨水,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寧願跟著你待在冰庫裏一起凍死!嗚嗚嗚嗚嗚……淨水!淨水……我不要你死!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你等著,我一定會救你出來!我現在就去找那個關我們的人!我一定會要他把你放出來的,你要挺住哇!”
我說著就擦幹眼淚轉身,打算去找那個壞人,可是轉瞬間就震在了原地。
天啊,我沒有看錯吧?站在我前麵的人,居然、居然是——海米耶!
他此刻離我的距離不到幾米,他的麵容身形也還是那般熟悉。可是,為什麽,第一次,我感覺到他離我好遠好遠,遠到用一個世紀的時間也無法追上?
恐慌衝上胸口,我努力讓自己稍顯鎮定:
“海、海米,你怎麽會在這裏?難道……難道關我和淨水的那個人就是你嗎?擴音器裏傳出的聲音就是你?擊昏我們的人也是你?剛才一腳將淨水重新踹回冰庫的人也是你?”
“是的,都是我!”海米供認不諱,表情複雜而莫測。
胸口快被驚雷炸碎,我淚雨傾盆,不相信地惶恐後退:
“不,不!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怎麽可能會這樣對待我和淨水?我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哇!我們曾經在一起那麽快樂,我們擁有那麽多美好的回憶,我們是大家公認的鐵三角!”
“我沒有騙你!我會這樣做,那是因為——我愛你!”海米的絕美雙瞳裏有比大海還深厚千米、萬米的柔情,但是也有比地獄還潮濕千倍、萬倍的悲傷,還有比銀河還縹緲千年、萬年的無奈……
我痛哭流涕,瘋狂搖頭。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趕緊把淨水放出來!快點把他放出來!裏麵很冷,真的很冷!他會凍死的!!”
“不放!”沒想到他的語氣如此冷酷幹脆,刺得我的心好痛:“海米,你怎麽變成這樣?你怎麽能這樣狠毒?你放不放?如果你不放,我就打死你!”
“我要把你帶走,我現在就要把你帶走,即使你把我打死我也要把你帶走!”海米的口氣堅決無比,他的表情更是堅決如不移的磐石。他就這樣一身堅決強硬地向我走來,如同鋼盔鐵甲的戰士,不怕死地向我走來……
我狠狠地盯著他,絕望地亮出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