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淨水家的觀景台,從這裏可以看到很遠,一直到接近天際的大海。

今天的海沉靜得過分,今天的陽光更是淑女得不得了。心情有點暖起來,我喜歡這樣溫柔安寧的天氣。

牆角的小草已經隱現芽苞,春天的列車在嗚嗚嗚嗚地開過來……

淨水坐在觀景台上的藤椅裏,冷酷無比地板著俊臉衝我說:

“既然你現在已經是我的終生保鏢,那麽,聽好了:除開上課等課業時間外的一切業餘時間,都要隨時守在我左右!沒有我的命令,任何時候都不得離開我的身邊!”

“這麽說,晚上睡覺的時間也要守著嗎?”

“是!”淨水盯著我加重音量道,“所以,從明天開始,你就必須搬到我家來住,還要跟我睡同一個房間,這樣才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護我,因為壞人偷襲都喜歡選在晚上睡覺時!”

“什麽?還要跟淨水你睡同一個房間嗎?Oh,my God!”

“‘God’什麽‘God’?現在快點回去收拾要搬過來的家當!還有,以後不準直呼我的名字,隻準叫我——‘少爺’。”

“是,淨……啊,不,少爺。”

“嗯。”

“可是……少爺,我還是覺得……睡在同一個房間裏不太好……男女授受不親啊……”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我對老女人沒興趣!”

什麽?老女人?我隻比你大兩歲而已,正值最美好的16歲燦爛花季呢!你這個家夥,怎麽精神一恢複正常,嘴巴就變得這麽惡毒呢?

那我情願要那個不正常的、幼稚神經的純淨水小底迪呀。

“你皺什麽眉?這樣更顯得老!”

“什麽?你……你……你……”

“你再說一個‘你’字,我就要懲罰你!對少爺不敬,就要懲罰!”

好吧好吧,我大姐姐不跟小弟弟一般見識!

“花保鏢,還愣著發什麽呆?快點回家收拾家當!”

什麽?“花保鏢”?這稱呼也太難聽了一點吧?活像個男人婆啊。就不能給我取個比較雅致、秀氣一點的稱呼嗎?不過,女人當保鏢,再怎麽樣也雅致秀氣不起來吧,嗬嗬。

好吧好吧,就任他叫“花保鏢”了,我接受了。

於是,我趕緊抖擻精神回應淨水:

“是,少爺!”

接著,我當然就是吧嗒吧嗒地跑回家去收拾行李了。

理所當然地,第二天一早,我就搬到淨水家裏來住了,還是搬進了淨水的臥房。“Oh,my God!淨水的臥房真的是好大好豪華呀,就像總統套房一樣耶!不,應該比總統套房還要高級好多倍呢!”

對了,哈哈,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課哦,所以可以慢慢搬。

不是我一個人搬的家啦。我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個人怎麽搬得動啊?是海米主動幫我的。

海米幫我把所有家當搬到淨水家來之後,又手把手地以最快速度將它們全部整理好了,被子鋪得那叫一個熨帖!真是厲害!

我發現他很有做家庭主男的潛質耶,嗬嗬。

我和淨水雖然是住在同一個房間內,但是當然不是同床。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張很大的床——並排放著的,中間就隔著一條不寬的走道。

“嗚哇哇,骨朵,以後都不能做你的鄰居了,我好舍不得呀……”收拾妥帖一切後,海米苦著一張臉衝我說。

“我也很舍不得你呀!不過沒辦法呀!我身上背著這麽大的罪孽。我一定要好好當淨水的終生保鏢以贖清罪孽的!”

“什麽呀?你根本就沒有罪孽!沒有丁點罪孽!淨水姐姐明明就是純粹的意外車禍身亡,與你沒有任何的關係!要說真的有罪孽的話,那也該是歸到肇事司機頭上,還有就是當時那9個追淨水姐姐的壞男生頭上!

你幹嗎要這麽傻?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你以為這樣做淨水的心裏真的就會好受一點嗎?

我看一點都不會!他這人想問題就是太極端了,什麽叫他姐姐是你間接害死的啊?他有本事就去找那個肇事司機和當時那9個追他姐姐的壞男生算賬啊!要說‘間接害死’,他們比你更有資格和理由戴這頂帽子吧?

不行!我還是沒法接受你要當他一輩子的保鏢這個懲罰。我要找淨水說清楚!那小子一定是精神剛剛恢複正常,所以某些地方還有點後遺症呢,以至於腦子想問題還不是那麽靈光!”

海米說著就要跑出房間去找淨水,卻在房間門口刷地頓住了。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淨水早已經像座雕塑一樣靜默無聲地站在門口了。他麵無表情地衝著海米說:

“海米,你好哇。你看,我還記得你呢,所以,我的腦子很靈光吧?”

“哇塞!Oh,my God!”海米做出很誇張的滑稽樣子,“淨水弟,你精神恢複正常之後變得也未免太冷酷、太早熟了一點吧!連‘哥哥’都不叫了呢,直呼我為‘海米’!還像幽靈一樣神出鬼沒的,我差點被你嚇死呀!不過,話說回來,腦子靈不靈光跟記不記得人沒有什麽很緊密的聯係吧?‘靈光’主要指的可不是記憶方麵,而是‘思考問題的靈活性、準確性’。如果你的腦子真的很靈光,你就不會如此荒謬地認為你親生姐姐是被骨朵間接害死的了!”

“我不想跟你多費口舌,我知道我說得再多你也不會明白!我還是跟過去一樣,把你看成好朋友,所以,希望你也可以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尊重我的決定。我不是白癡,所以做任何事情都會有我的道理!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的處境的!”淨水越說越憂傷,到最後眼裏還閃爍出了痛苦和無奈的光芒,但是他很快就把它們努力忍壓回去,擺出一副旁人休想窺測出任何悲喜的冷硬表情,接著對海米說:

“海米,如果沒有什麽事了的話,請回吧,不送!”

“淨水你……”海米還想試圖說服他,可是話剛出口淨水就已經飛快地走遠了,頭也不回,冷酷決絕。

海米隻得將欲說的話全部吞回肚子,然後衝我無奈地笑:

“嗬,你這個結拜弟弟自從精神恢複正常後變了好多哦,好像變得比我還成熟了耶。不過,骨朵,你放心,不管怎麽樣,我一定會說服他改變主意的,一次不成來二次,二次不成來三次,屢敗屢戰,最終一定可以說服他的!加油!Oh!Yeah!”

“海米你剛才說什麽?誰是她的結拜弟弟了?”沒想到,這個時候,淨水突然又閃電飄了回來,冷冷地問出這麽一句。

“我沒說錯啊,淨水你和骨朵原本就是在神龕麵前正式結拜過的姐弟嘛,天地為證過,日月為鑒過耶!結拜之時,我海米還是最主要的公證人呢!”

“我怎麽可能跟間接害死我姐姐的仇人結拜姐弟!那種荒謬無比的結拜關係,我不會認的,就當它不存在好了!”

“好哇好哇!”我趕緊接過淨水的話,“那我也當它不存在好了,反正……我也早就不想做你的姐姐了!”

淨水冷漠地瞟我一眼,之後什麽都沒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