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嘀嘀嘀……通訊器的聲音響起,我抬腕查看信息,是凡發過來的:小尋,你出發了嗎?我在圖書館等你呢!我昨天跟落說了你和我告白的事情,他也很高興呢,還說要給我們辦一個慶祝會……

我才看完這一條,又一聲信息提示音響起,我接著往下看:你怎麽還不過來啊?要不我還是來接你吧!你記得要給我帶愛心蘋果哦!

我才看完信息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那家夥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小尋,很抱歉,剛才萊茵聯絡我說伊休斯會長找我和落商量事情。我可能不能跟你在圖書館約會了。

你不要生氣哦!開完會我馬上過來找你!你先去圖書館等我吧,天台涼亭裏有我給你準備的驚喜喔!”

看完他的信息,我遲疑了一會兒,心中湧起難言的苦澀。對不起,我現在沒有時間去看你給的驚喜,對不起,跟你告白第二天我就瞞著你去搜查你最關心的弟弟的犯罪證據。

我的鼻子發酸,不由得吸了吸氣,揉了揉泛紅的眼睛。即使知道我接下來做的事情會讓你傷心、生氣,我還是會去做。我想弄清楚落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他會不會對你不利。

嘀嘀嘀……手腕上的通訊器再次響起信息提示音。凡又發信息給我了嗎?我抬起手腕,發現這一次閃爍的頭像是萊茵學姐的。

千尋,目標宿舍已空,可以行動了。

這是我和萊茵學姐約好的,她將凡與落引開後,我趁機潛入他們的宿舍尋找證據,然後再跟她匯合。

我抬頭看著前方的七層白色建築,凡和落的雙人宿舍就在這棟建築的六樓最右方。而進宿舍樓前需要經過門衛的崗亭。蘭斯洛特煉金學院對男女生宿舍的管理很嚴格,男生不能進入女生宿舍,女生也不能隨意進入男生宿舍,不過,還好萊茵學姐為我想到了周全的解決辦法。

我從男生宿舍樓旁的綠化帶邊上探了探頭,見沒有什麽人,便從口袋裏掏出了萊茵學姐交給我的煉金藥水——神奇變身藥水!

這是可以讓喝下藥水的人變成異性的神奇藥水!而且是任誰都無法識破的完美變身!

不過藥水起效用的時間隻有30分鍾,過了30分鍾即使再喝藥水也沒用了,又會變回原來的模樣。這種藥水的缺點就是不能連續服用,必須間隔24個小時後才能再次服用。

所以,我隻有30分鍾的時間潛入凡和落的房間,搜查證據,然後離開。

為了事情能夠早日水落石出,我拚了!

擰開瓶蓋,我閉上眼睛,一仰脖子,將整瓶藥水倒進了嘴巴裏。

藥水帶著一股濃濃的刺鼻的味道,就像在芥末裏放了大蒜,還攪拌進了醬油一樣,我的鼻子霎時就酸了,眼淚都快被刺激得流出來。

喝下難喝的藥水後,我先是感覺到一陣暖暖的、癢癢的熱流湧遍全身,身體顫抖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平靜下來。

我搖了搖頭,趕走渾身不舒服的怪異感,一低頭,看到自己扁平的胸部,然後再往下,手慢慢地伸向——

打住,夏千尋,你想幹什麽?想非禮變成男生的你自己嗎?我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現在是男生,男生!我要大方地、從容鎮定地走進前麵不遠處的男生宿舍大門!

加油,夏千尋,你能做到的!

回憶了一下凡走路的姿勢、神態,我也邁著大步子,微微偏著頭,板著臉——萊茵學姐告訴我,如果裝不出表情,就板著臉不說話,朝男生宿舍大門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透過那透明的玻璃窗,我看到門衛大叔正在打瞌睡,於是稍微放鬆了心情,大膽地邁進了女生止步的“禁地”。

咚咚咚……我開始爬樓梯。

不時有光著膀子、拿著奇怪的煉金道具的男生在樓梯上走過,還有一邊晃著脫下來的髒衣服,一邊大聲嚷嚷的男生,還有……啊啊啊,那個男生為什麽在裸奔!

我可憐的、純潔的眼睛!

我再也不敢亂看,收回了視線,老老實實地爬樓梯。

“六樓七號房間。是這邊……”我終於爬到了六樓。

“就是這裏了!”望著寫著“607”的門牌,我停下腳步喃喃自語。

拿著學姐給我找來的學生會專用查房鑰匙,我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擰。

清脆的開鎖聲讓我陡然一驚,門開了,我卻不敢推開,就仿佛房間裏藏著怪獸,它們會凶猛地撲過來,破壞一切平靜安寧的生活。

“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我對自己說著,拍了拍胸口,伸手輕輕推門。

打開門,整潔寬敞的雙人生活空間就展現在我的麵前。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凡和落居住的地方。

房間布置得非常整潔有序,而且看得出房間內的家具器物都是精心安排的,不是學校統一配置的那種。

進門是小客廳,小客廳一側有兩個小房間——那裏應該就是凡和落的臥室吧。

我輕輕走過去,推開其中一間。房間是暗色係的裝修風格,沒有繁瑣的裝飾擺設,顯示出主人簡約大方的品位。

床頭櫃上,一個翠綠的果盆裏端正地放著一個紅色的蘋果,蘋果紅潤,透著光,仿佛被人仔細擦拭摩挲過。

那……那不是我前天送給凡,最後卻掉到了地上的蘋果嗎?因為它是我特意挑選出來的,所以我認得它,它的個頭很大,表皮上有一塊淺淺的心形小斑點。

那天它可憐兮兮地躺在泥巴地裏,我當時很傷心,所有沒有撿起它就走開了。

它……它居然被人撿起來了!還被擦拭得幹淨、光亮,像打了蠟一樣,端正地擺放在果盤裏。難道這是凡的房間?隻有他才會偷偷做出這種事情吧!

更讓我驚訝的是,那家夥竟然還在那個果盤上畫了一個讓食物保鮮的法陣!那個笨蛋!浪費精神力隻為了讓一個蘋果保持新鮮狀態!

這個蘋果是被那個家夥當成聖物供起來了嗎?

我心中既甜蜜又酸澀。原來他把我送給他的東西撿起來,好好保存著。雖然蘋果是有短暫保質期的食物,但是凡的這份心意,在我心裏永遠不會變質,保質期是永遠。

我留戀地看了蘋果一眼,走出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轉而推開另一扇門,我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與剛剛那個暗色係的房間不同,這個房間明亮、色澤溫暖,到處擺放著一些溫馨的家具和小玩意。比如藤編的躺椅,掛在牆上的風景畫,書架上的象牙雕塑……最引人注目的是書架上滿滿的藥劑學書籍和裝著各種古怪材料、溶液的玻璃瓶。

不用想,這就是落的房間了。

確定這一點後,我的目光投向了靠牆的一個低矮的櫃子,走近,打開櫃門,拿起其中一件東西——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證據!

我找到了!

給萊茵學姐發去一條“證據已找到”的信息後,我也準備離開男生宿舍,前往行政樓。

一陣怪異的、又熱又癢的感覺湧遍全身,我的身子甚至開始顫抖起來。

糟糕!快到藥水失效的時間了!

我匆忙找了個袋子,將剛剛找到的“證據”裝好,提著袋子衝出了門。

我一路飛快地跑著,衝下樓梯,一層又一層,一個彎又一個彎,強行壓製著身體的顫抖。

快衝到宿舍門口時,一股熱流終於湧上了大腦,身體的顫抖加劇,我不得不停下來。

旁邊路過的男生紛紛投來訝異的目光,過了一會兒,他們更是目瞪口呆地望著我。

我的手慢慢變回了纖細白皙的樣子,頭發也慢慢變長。

看到周圍人驚訝的樣子,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而那邊的門衛更是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了過來。

怎麽辦?情況十分緊急,我必須盡快趕到萊茵學姐那裏說明情況,不能被這個門衛大叔纏住。

我抓了抓頭發,突然靈機一動,對四周的人說:“看什麽看!沒見過男生變女生嗎?”我特意放鬆表情,很傲慢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藥瓶,“這是我最新發明的變身藥水!可以讓男生在十秒鍾之內變成女生!無色無味更沒有副作用!誰想嚐試一下做女生的滋味?”

當我說完這番話,拿著藥瓶在他們中間轉了一圈,四周的人終於鄙夷地瞪了我一眼,又各忙各的去了。

而那個門衛大叔也打消了疑惑,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我這才放下提起來的心,強裝鎮定地走出了宿舍門。

一出宿舍門,我剛才裝出來的鎮定就全不見了,飛快地朝行政樓方向跑去。

“最近關於黃金玫瑰失竊事件的調查,我們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這些線索我們是從……”

砰砰砰!我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行政樓的學生會會議室前,聽到門內傳來萊茵學姐的聲音,於是趕緊敲響了門。

“請進!”一個利落、清脆的聲音響起——是伊休斯。

我推開門走進去,落和凡驚訝地望向我。凡的眼神帶著驚喜,而落的目光則在我手中的袋子上停留了一瞬間,之後很快移開。

落首先朝我打招呼:“千尋,你怎麽才來,我們還以為你會缺席這次重要的會議呢。”

凡緊跟著驚喜地問:“千尋,你不是說有事要做嗎?都處理好了?”

我不自覺地回避了凡充滿期待和驚喜的目光,看向萊茵學姐,朝她點了點頭,然後偏著頭說:“事情都辦好了。”

萊茵學姐看到我的示意,清了清嗓子,表情變得嚴肅:“各位,有件事我想鄭重地向大家宣布,我掌握了一些有關偷走黃金玫瑰的疑犯的線索!”

“什麽?”凡驚訝地叫出聲來,而伊休斯會長皺了皺眉,而落,我特別注意了一下他的表情——他還是那樣,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沒有我預想中會出現的那種驚慌之色。

“萊茵,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伊休斯會長淡淡地開口。

“其實黃金玫瑰被偷走後,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那個小偷偷走了玫瑰卻還一直留在學院?如果真的是翠玉盟的人想偷走玫瑰,那他們得手後一定會遠走高飛。後來,在鶴影湖畔千尋與凡遭到了翠玉盟的襲擊,而當時還在學院內的我並沒有感應到黃金玫瑰離開學院的信息,所以那個偷走黃金玫瑰的肯定不是那兩個人。這一點,伊休斯會長也證明過了。”萊茵頓了頓,目光突然直勾勾地投向落,“後來經過千尋的提醒,我才知道,原來偷走玫瑰的人一直就躲在我們學院內,而且就在我們中間!”

“怎麽又扯上千尋了?千尋,你知道什麽嗎?”凡一聽到我的名字便格外緊張,他連忙問我。而我避開他的目光,也望向落。

如果凡知道我一會兒就要指認他最信賴的弟弟——落是偷走黃金玫瑰的嫌犯,他……他肯定會埋怨我的吧?

壓下心頭的擔憂,我望著落,平靜地開口:“落,你讓防狼法陣失效的事情,我想起來了。”落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但他很快恢複了溫柔的笑臉:“千尋,怎麽了?什麽法陣失效的事情?我怎麽聽不懂呢?”

我靜靜地看著他,而萊茵學姐、伊休斯學長也看著落,沒有說話。凡終於察覺了氣氛不對勁,望了望我,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伊休斯和萊茵,說:“怎麽了?你們怎麽都看著落?表情好嚴肅!不是在說嫌犯的事情嗎?怎麽都看著落?難道……落,你知道嫌犯是誰嗎?”

“落·赫爾墨斯,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萊茵學姐也終於攤牌了。

“落,其實我一直不願意相信這件事跟你有關。”我歎了一口氣,望著落,再次開口,“跟你接觸後,我又做了夢,夢到了黃金玫瑰。你知道身為尼古拉指環主人的我是擁有這樣的能力的。寶物的能力是不會撒謊的。而且,落,身為一個擁有健康雙腿的人,每天偽裝著坐在輪椅上,很辛苦吧?”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就像一顆炸彈扔進了平靜的湖麵,會議室裏頓時響起一個巨大的吼聲——“千尋!你在開什麽玩笑!再怎麽樣也不能拿落的雙腿開玩笑!”凡生氣地吼著,震得我耳膜隱隱作痛。

而落還是露出那副無辜而溫柔的表情:“千尋,你怎麽會這樣想呢?雖然我也一直想擁有健康的雙腿,但是希望很渺茫。我自己鑽研煉金藥劑學這麽久,還沒有找到可行的方案呢……”

“我有證據。凡,你先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我抬手製止不滿地瞪著我的凡,從提著的袋子裏拿出了我辛苦找來的證據——一雙鞋子,一雙從落房間的鞋櫃裏找來的鞋子!

“大家仔細看看這雙鞋的鞋底。這是我剛剛從落的宿舍房間拿過來的……”故意錯開凡驚訝又惱火的視線和落訝異的目光,我把鞋底朝向他們。這是一雙做工精良的白色軟皮男靴,鞋底也是白色的,在這幹淨的鞋底上,赫然有幾處沾著泥土的黃色印子。

“一個坐輪椅的人,他的鞋底應該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而這雙鞋子,這雙落日常穿的鞋子,鞋底竟然沾了泥土!這說明了什麽?落,你可以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我的目光轉向落,餘光中瞥到凡臉上閃過焦急、氣憤、難受等神色。

“嗬嗬……”落突然輕笑出聲,視線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說,“沒辦法啊!連這麽細微的破綻都被你找到了。嗬嗬……”

落還是那樣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而大驚失色的人是站在他旁邊的凡。

凡好像突然被人推入了深淵一樣,藍色的眸子裏盛滿了悲傷、痛苦和震驚。他原本意氣飛揚的臉上如死灰一般,嘴巴無意識地張合,喃喃自語著:“為什麽?落,你為什麽會……”

“是啊,為什麽呢?”落在凡既震驚又痛心的目光下緩緩從輪椅上站起來,而萊茵學姐和伊休斯會長也下意識地起身,散開,將落圍在中間。

“這會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哦。凡,我的傻哥哥,騙了你這麽久,我還真是不好意思呢。”落依然微笑著,但此刻我心中再也感受不到他笑容中的暖意,隻覺得寒冷。

“翠玉盟給我提供了很優渥的條件,隻要我稍微為他們提供一下消息,偶爾辦一兩件事情就行。比起隻把我當成可有可無的棋子利用的家族,翠玉盟更厚道,不是嗎?看,我現在擁有健康的雙腿,他們提供的藥劑能讓我重新站起來,他們還許諾給我提供更多厲害的煉金藥劑配方和煉金材料供我研究……凡,赫爾墨斯家族有你一個繼承人就行了,我對家族來說隻不過是個廢物。但是恐怕他們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對我這個廢物刮目相看吧?”

凡沉痛地看著落,聲音有些嘶啞:“落,那個什麽繼承人身份我根本不在乎!我可以脫離家族,跟你一起離開,隻要你遠離翠玉盟那個邪惡的組織!他們對你也不會安什麽好心的!”

“嗬嗬,親愛的哥哥,我比你想得深入得多。我和翠玉盟也不過是合作關係,我可從沒想過要為他們賣命呢。”落的眸子裏仿佛掀起了藍色的巨浪,凶險而瘋狂,我被他的眼神嚇到,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落發現了我的動作,朝我看了過來:“嗬嗬,本來以為可以裝得更久一點,沒想到被一個異世界的小女生瞧出了破綻。千尋,你果然總是讓我驚訝呢。”

“落,收手吧!”忍住心中的害怕和難過,我開口勸道。

“落·赫爾墨斯,如果你交回黃金玫瑰,斷絕與翠玉盟的聯絡,我可以向學院求情,對你從輕處罰!”

萊茵學姐也加入了勸說行列。

“已經太遲了。”突然,落手腕上的微型通訊器嘀嘀地響了兩聲,落低頭一看,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太遲了!黃金玫瑰我已經通知翠玉盟的人拿走了!”

“糟糕!我感應到黃金玫瑰出了蘭斯洛特煉金學院的範圍!如果再遠一點,我對寶物的感應就會變弱,直至失效了!”萊茵學姐驚慌地說。

“落,告訴我,那些帶走寶物的人在哪裏?”凡也有些著急了。

落微笑不語,身子慢慢後退,而凡焦急地上前——我看到了落微微抬起的手,而凡又是毫無防備地準備上前拉住落,我連忙大喊:“凡,小心!”

凡聽到我喊聲,愣了一下,回頭看我,但就在那一刹那,落的手已經飛速地畫出了一個攻擊法陣,強烈的光芒籠罩住凡。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得來的勇氣,一個箭步衝上前,將凡往旁邊一撞。

接著,凡原來站著的地方被無數枚綠葉形狀的暗器釘滿!

而萊茵學姐也迅速做出反應,手一揚,一道水幕擋在我和凡的麵前,阻擋住了接下來的攻擊。伊休斯會長輕輕抬手,空氣仿佛被什麽力量向前推動了一樣,一陣風往落襲去。

落發出的攻擊一部分被萊茵學姐阻擋了,一部分被伊休斯會長以牙還牙的方式回擊過去。

“萊茵,先抓住落·赫爾墨斯再說。我通知學院院長,叫他派人追捕翠玉盟的人!”伊休斯會長發出了命令。

“凡,你沒事吧?”被淡藍色水幕保護著的我和凡,狼狽地倒在地上。

我將凡拉起,而凡愣愣地看著地麵上那一排綠葉形狀的暗器出神。

“凡!凡!你……”

“我沒事!”凡眼中有種晶瑩的光閃過,隨後臉上恢複了正常的神色,他將我推到身後,示意萊茵學姐收回水幕,走上前。

“落,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對你的人生負責。我寧願你一輩子不能健康行走,也不願意你去跟翠玉盟的人合作。所以,哪怕要打斷你的腿,用鎖鏈鎖住你,我也會這麽做。”

凡右耳的水晶權杖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不一會兒,耳墜就便變成權杖的原來大小,被凡握在手上。

凡的氣勢突然變了。盡管他依然悲傷,依然沉痛,但仿佛已經做出了重要的抉擇,可以一往無前了。

“墨丘利權杖之第二形態,墨丘利之魔劍!”權杖變成一把大劍,而萊茵學姐也退出了戰鬥,將我拉到一旁,保護著我。

銳利的魔劍帶著凜冽的氣息向落襲去,原本被伊休斯攻擊得漸漸落入劣勢的落臉色大變,連忙後退,想避開凡的攻擊,然而凡的劍勢太急、太猛、太迅速,就像一道閃電一樣重重地擊在落匆忙間放出的防護法陣上!

砰!法術撞擊發出的光芒刺得我用手遮擋住了眼睛。

光芒漸漸散去,伊休斯學長退出了戰鬥圈,而凡手中的劍淌下了一滴滴的血。他用手緊緊捂著胸口,身子顫了顫,似乎就要跌倒。

“凡——”我焦急地喊著,連忙跑到凡的身邊,關切地詢問他的傷勢,“你怎麽樣了?還好嗎?”

凡抬頭正要朝我露出一個微笑,突然臉色一變:“千尋,小心後麵——”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隻感覺腰被一個細長的東西卷住,然後身體突然騰空後退,隻看到凡驚恐的臉離我越來越遠!

“嗬嗬,抓到了。”那個熟悉的溫柔嗓音近距離地在我的耳邊響起,我腰間藤蔓狀的物體變成了他的手,我直覺得後背一陣陣的涼意不斷湧上來。

“千尋!”

“千尋——”

萊茵學姐和凡焦急的呼喊聲同時響起。

看著他們焦急的臉色,我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強裝鎮定,顫抖著聲音問挾持我的人——落:“落,現在你收手還來得及。你不要再固執了,凡真的很擔心你……”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落的聲音變得陰森寒冷,聽在我的耳朵裏像有一條冰冷的毒蛇爬過我的心髒一樣,落繼續說,“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打破了我原來的計劃,我可不會這麽早露出破綻。不過,抓到持有尼古拉指環的你,也算一個意外驚喜呢!”落湊到我耳邊,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他的呼吸輕輕地吹動著我垂在頰邊的頭發。

“落,放開千尋!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凡的麵色蒼白,我想起他剛才和落硬拚了一招,而且他之前受的傷剛好……

“你都流血了知不知道!快點處理一下!你想把全身的血都流幹淨嗎?”我氣惱地朝凡大喊。

那家夥卻不顧自己的傷勢,把劍當成拐杖一樣撐在地上,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還好萊茵學姐見到他情況不對,拿了一瓶藥劑給他服下。

凡喝下藥劑後臉色稍微恢複了一些,他慢慢地朝著我和落走過來,而落挾持著我不斷後退。

“落,放開千尋!我還是那句話,有別的要求盡管提!”

“是嗎?你這麽在乎她?那用你手裏的墨丘利權杖——你視若生命的家族傳承寶物來換,怎麽樣?”

凡毫不猶豫地把手裏的魔劍扔到我和落前麵不遠的地上。珍貴的傳承寶物被主人像垃圾一樣丟在地上,它漸漸退去了魔劍的外形,變回了水晶權杖的樣子。

我愣愣地看了一眼那根被扔在地上的權杖,又抬起頭看凡,凡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凝重、堅定的神情:“把千尋放開,你拿著墨丘利權杖離開。我不會再阻攔你。”

“哈哈,原來這麽容易,原來赫爾墨斯家族的傳承寶物這麽容易就被你放棄了啊?那我算什麽?那麽辛苦、那麽努力地學習,想被家族承認,但他們的眼裏隻有你這個天才!隻有你這個一點都不在乎家族的天才!”落的聲音有些瘋狂,我感覺到他抓著我的力道漸漸加重了,我幾乎不能呼吸了。

“落,你知道的,如果你想要家族繼承人的身份,如果你想要墨丘利的權杖,我都會給你的……落,收手吧,好嗎?我們是親兄弟,不是嗎?”

“不!不行!我會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權杖和這個家夥!我都帶走了!”落的話剛說完,地上的水晶權杖突然被一條細長的藤蔓卷起飛到了落的手上,伊休斯最先反應過來,朝落的方向趕了過來。

而我隻感覺腰上一鬆,然後麵前發出一陣耀眼的光,一個巨大的、閃爍著詭異紅光的透明煉金法陣阻擋在我和凡之間。

我感覺落放鬆了控製,於是拔腿就跑,沒想到才走出幾步路就被另一根藤蔓緊緊纏住,半吊在了空中。

落手中拿著墨丘利權杖,詭異地笑著,對我說:“看著吧,我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

隻見那個巨大的紅色煉金法陣中心走出了一個個如木偶般神色呆滯的人,他們穿著厚厚的盔甲,眼神呆滯,仿佛死去的屍體一樣……不對!他們就是屍體!沒有一點血色,皮膚透著青白的死氣,仿佛還有被防腐藥水浸泡過的難聞味道!

這……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禁忌煉金術——人體煉成?

我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而對麵的凡和萊茵、伊休斯也神色大變。凡甚至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落!你居然學了人體煉成術!你瘋了嗎?你怎麽可以去學禁忌之術!”

“隻要能達到我的目的,不管是不是禁忌之術,我都會用!凡,你別那麽幼稚了!”落抓著我往後退,而那些傀儡僵屍已經朝凡和萊茵他們發動攻擊了。

我看到凡吃力地抵擋傀儡僵屍的進攻,他之前就因為跟落硬拚而受了傷,現在麵對的又是沒有自主意識、沒有痛覺的僵屍,他們根本不怕痛、不怕受傷,所以凡和萊茵、伊休斯無法做出有效的攻擊。

陡然間,我想起來曾經看過的電影《生化危機》,女主角打喪屍的時候總是槍擊喪屍的腦袋,隻有腦袋才是他們致命的弱點,於是我大聲地喊起來:“凡!攻擊他們的頭部!頭部是僵屍的弱點——”

然而我才開口,聲音就戛然而止了——落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幽幽地說:“你的話太多了。不要總是破壞我的行動哦,千尋,不然我真的會對你下狠手的!”

匕首的寒光晃了一下,閃到了我的眼睛,我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唾液,不敢再大聲提醒凡,隻能向他投去焦急的目光。

而凡見到落用匕首威脅我的一幕,似乎更著急了,他加快了攻擊頻率,甚至故意讓幾個僵屍的攻擊落在自己身上,隻為了突破僵屍的防線,向我和落這邊追過來。

他的臉色很蒼白,我甚至看到他的煉金長袍已經暈染出斑斑血跡,可他還是堅定地朝著我的方向移動,甚至不時向我投來讓我安心的眼神。

凡為了救我這麽努力,難道我就隻能這麽沒用嗎?總是拖凡的後腿,總是麻煩他、傷害他,我怎麽這麽沒用呢?嘴上說著喜歡,心裏卻不願意為他而留下,到了這麽危急的關頭連一點忙都沒幫上。我真的太沒用了!

小心後麵,凡!

左邊,左邊!有僵屍攻過來了!

……

我在心裏大喊著。而凡仿佛也感應到了我的呼喊一樣,躲過了後麵和左麵向他攻擊過來的僵屍,又向前跑了幾步,然而落的法陣中心仍然不斷有新的傀儡僵屍跑出來。

天啊!他到底利用了多少人的屍體!望著黑壓壓的一片僵屍,望著被越來越多僵屍包圍住的凡三人,我強行壓抑自己的焦慮和擔心,對自己說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隻有冷靜才能找到幫助凡他們的方法!我是最勇敢、最聰明的夏千尋,我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我需要力量!我需要幫助他們的力量!無論是誰,請給我保護我在乎的人的力量!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回應了我心中的呐喊——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亮起,串著尼古拉指環的項鏈突然從我胸口飄起,飄浮在半空中,像一個閃爍的小太陽般綻放出耀眼無比的光芒。

那一層層的光芒向四周擴散,仿佛漣漪一樣,身後的落仿佛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噔噔地後退了幾步,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我眯著眼睛,心中還在狂念“我需要力量”,然後,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引導著我、呼喚著我。我抬起左手,掌心向外,對著前方密密麻麻的僵屍輕聲開口:“封禁——”

就像奇跡降臨大地一樣,一道道白光從我的掌心散發出去,形成一張巨大的、複雜的煉金法陣網包裹住那群僵屍,而僵屍們一碰到這張巨大神奇的光網,就像烈日下的白雪一樣,很快被融化了……而那些光網從凡和萊茵、伊休斯身上掠過的時候沒有起一點作用!

我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意識到落挾持我的匕首已掉落,落也處在了震驚之中,此刻正是我逃跑的好時機。

“千尋,過來!”凡前麵的僵屍已經全部消失了,我和他之間再無阻隔,他朝著我一邊大喊,一邊飛速地跑過來。而我這時也才反應過來,也飛快地朝他跑過去。

“想走沒那麽容易!”落此時也清醒過來,在我背後大喊起來。

我聽到後麵呼呼的風聲,知道是落追過來了,連忙加快速度,一邊懇求尼古拉指環給我脫離目前困境的力量。

“回到我手中吧!”背後一隻手伸過來,就要搭上我的肩膀,而這時,尼古拉指環再次發出了光芒,那隻手仿佛被火灼燒到一樣,皮膚噝地發出燒焦的聲音,落痛呼一聲,快速地將手收了回去,而我也趁機加快速度向前衝刺。

前麵就是一段小小的緩坡,我站在高的這頭,而凡就在緩坡低處,他衝著我飛速跑過來,臉上帶著一種仿佛寶物失而複得的喜悅。

“凡——”我的腳尖輕輕一踮,整個人向前一躍,就像是從懸崖上滑翔而下的雲雀一般,隻為在崖底的密林中找到一棵可以安棲的大樹。

他接住了我,然後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緊了我,我也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緊了他。尼古拉指環此刻仿佛還被我澎湃的情緒影響著,散發著一圈圈淡淡的白光,圍繞在我和凡周圍,使得落不敢靠近,隻能遠遠地站著。

這一刻,我不再思考留下或者離開的問題,不再擔心落是否會傷害我,我隻知道自己要抱緊麵前這個人,這個把我當作最珍貴的寶物的人。

這一刻,時光仿佛停止流逝,世界在一刹那仿佛變成秋天,所有的樹葉無聲而輕盈地墜落在大地上,繽紛、唯美。

……

咚——咚——咚——

仿佛從遙遠的古代傳來的鍾聲讓我回過神來,抬頭,就在我的眼前,在凡看不到的背後,半空中有一道巨大的光門緩緩打開,那一聲聲古老的鍾聲就是從光門後傳出來的。

我半眯著眼睛往緩緩打開的門內看,開始是一個個漆黑的旋渦,接著旋渦越來越明亮,然後一幅現代都市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景象突然躍入我的眼簾,我震驚得張大了嘴巴,摟著凡脖子的手驟然鬆開了。

“怎麽了,千尋?”

凡見到我震驚的表情,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他順著我的目光轉過頭去,然後——他也看到了那道光門,而追上來的伊休斯和萊茵也都驚訝地看著那扇光門。

“嗬嗬,原來是這樣啊……”落的聲音中也透著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了然,“原來尼古拉指環……原來……”落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沉,我聽不清了,不由得轉頭望向他,發現他的神色黯然,不複之前的囂張傲慢。

“這是……是時光之門。尼古拉指環的作用之一——溝通,原來指的不僅僅是與各寶物之間的溝通,還有時空之間的溝通。”伊休斯驚怔片刻後,向眾人解釋著。

“難道……這就是……”凡聽到伊休斯的解釋,眉頭緊皺,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我,然後就不說話了。

時光之門?什麽時光之門?凡幹嗎那樣看著我,好像我是即將消失的人一樣,他眼中滿是難過和不舍。

“怎麽了?凡——”不想再看到他那樣的表情,我靠近他,牽起他的手,問。

“哈哈,恭喜你,千尋!”不等我問完,一個大笑的聲音便打斷了我的話,是落。我和凡不由得一同轉過身,警惕地望著落。

“有什麽好恭喜的?”被落欺騙了這麽久,剛剛又被他劫持當成人質威脅凡,我現在對落根本就沒有什麽好臉色了。

“你的指環雖然對於打開那傳說中的‘永生之門’沒有作用,但是這扇‘時空之門’可以滿足你的心願了,你想回家的心願……”落說著,突然往後一退,退得遠遠的,和我們這邊的人拉開了距離。

“我的心願?回家?回——”終於從落的話中反應過來的我陡然間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向那扇門,突如其來的驚喜來得太猛烈,我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我,我可以回家了!

那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回家的方法,那是可以讓我回到有抽水馬桶、有網絡、有電視、有肯德基的現代世界的時空之門!我,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望著那扇門,強烈的喜悅感席卷了我的心靈,不由自主地,我向著光門所在的位置靠近,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我隻要再往前輕輕邁開一步,就可以走進時空之門,就可以回家了!

隻有一步了,稍稍抬腳,跨出這一步我就可以——“千尋——”

是誰?是誰在喚我的名字?聲音這麽低沉、這麽黯然,仿佛夾雜了一千年的哀傷和不舍,仿佛從被荒漠裏幹燥的風刮過一樣的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

“小心,凡!”

“凡·赫爾墨斯,小心!”

突然,又有兩個急促的呼喊聲響起,一男一女的聲音伴隨著兵器、煉金法術碰撞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起,而讓我停住腳步的那個沉痛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了。

凡!

是凡!剛剛是凡!

我仿佛從一場夢中醒過來,看了看眼前低低地飄浮在空中的門,收回了邁出去的腳,閉上眼,睜開,然後轉身。

他們在戰鬥,在和落又一次召喚出來的僵屍傀儡戰鬥!我喜歡的人,喜歡我的人,保護著我的人都在戰鬥!

我不能這麽自私地離開!不能不顧朋友的安危一個人離開!我要留下來,和他們一起戰鬥!

伊休斯和萊茵都施展出了他們擅長的煉金法術,和一波一波從落的召喚法陣裏出來的僵屍戰鬥著,伊休斯手輕輕一揮,隨著耀眼的光芒閃過,他麵前大排的僵屍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地倒下;而萊茵的戰鬥風格則勇猛彪悍很多,不像伊休斯那麽隨意輕鬆,她不停翻騰跳躍著,左一拳,右一腳,有時還衝到僵屍後麵釋放煉金法術偷襲,戰術多變,戰果也非常豐碩。

凡此刻背對著我,正和落對峙。他的後背似乎受了傷,煉金法袍被鮮血染出一大片暗紅的血漬。

想起剛剛伊休斯和萊茵的呼喚,我明白凡當時一定是被落偷襲成功了。

凡根本不顧傷勢,不要命地往落麵前衝,仿佛已經沒有任何顧忌了。而落臉上則帶著挑釁的神色,不時說著什麽,刺激得凡更加憤怒了。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凡的傷勢會越來越重的。輕輕躲開前麵攻擊過來的一個僵屍,我朝著凡的方向走去,尼古拉指環被我從脖子上的項鏈上取下來,戴在了我左手的無名指上,它依舊閃爍著淡淡的光,光芒籠罩在我身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防護圈,讓周圍的僵屍不敢靠近。

我輕輕走近凡,然後伸手牽起他因為受傷而無力垂下的左手,緊緊握著。

他的手被我握住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震,然後偏過頭看向了我,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後,他的雙眸中又突然像被點燃了希望的燭火,閃爍著動人的光。

我對他微微一笑,說:“凡,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的!”然後轉過頭,麵對著落,抬起了我的左手:“束縛!”

時間在我的聲音出口時仿佛定格了一秒,然後我麵前的空地上突然湧出了一股狂風,向著落那邊刮去。

狂風中有閃爍的光帶張牙舞爪地撲向落,要把落緊緊束縛住!

落身形急退,然而那些閃爍的光帶一直跟隨著他,離他越來越近,直到——砰!一團綠光突然在落的懷中綻放,將透明閃爍的光帶擊碎,狂風也漸漸停歇,而落也在綠光發出後隨手畫出了一個法陣。

“那是傳送煉金法陣……落——不許走!”凡認出了落所畫的法陣,不由得焦急起來,向前衝去。

“不許走!落,你還有機會回頭,將萊茵的寶物交回來!”我也跟著凡大喊,向落的方向衝去。

然而我們還是遲了一步,落的傳送法陣已經完成,他輕輕一躍,走進了法陣中央,朝著我和凡招招手,嘴角輕輕勾起,就像平靜的湖麵被秋風吹起了一層褶皺,說:“要找回黃金玫瑰,來黑暗之城格蘭……”最後他似乎還說了一句什麽,但是傳送法陣已經起了作用,他的身影漸漸淡去,然後消失無蹤。接著,傳送法陣突然綻放出最後一道光芒,也隨之消散了。

“可惡!”凡的左手緊了緊,力道傳到了我的手上,我不由得緊緊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因為施法人的消失,那些傀儡僵屍戰鬥力大打折扣,不一會兒就被我們消滅了。

戰場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風從遠方嗚嗚地吹來,仿佛唱著一首別離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