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喂,文金澤!起來了啦!”我伸手搖搖文金澤的肩膀。這個家夥真是的,明明剛才還說陪我,結果自己竟然睡著了。

雖然……剛才那堆“夢話”,聽起來還蠻讓人感動的。

說完我起身站起來,走出滑梯。抬頭看著已經漸漸變成小雨的天空,和剛才比起來,心情也好像和這天氣一樣,得到了暫時的緩解。雖然文金澤這個家夥不但臭屁自戀,有時候還會像賴皮鬼一樣糾纏著我,不過卻總是在關鍵時刻有讓我心情莫名其妙就變好的特異功能。

“文金澤!我們走吧!”平複好心情後,我背對著文金澤喊道。

嗯?

怎麽沒反應?

“文金澤……”

“文金澤?”

“文金澤!我們走了……”說著,我轉過身,卻看到那個家夥竟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倒在了滑梯旁的草地上。

我大腦瞬間凍結,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元氣一樣站在原地。幾秒鍾後,我才猛地反應過來,用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

“喂!文金澤,你醒醒啊,你怎麽了?你快起來!”

任憑我怎麽搖他,文金澤還是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我使勁地搖晃著他的肩膀,聲音突然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

“文金澤!你不要嚇我啊!別跟我鬧了,你快起來!”剛才才平複的心情在一瞬間迅速瓦解,眼淚又開始控製不住地湧現。我驚慌失措地哽咽地叫著文金澤的名字,一陣巨大的恐懼感侵襲而來……

可是……文金澤這個家夥卻不聽我的話,怎麽都不肯起來……

“文金澤!你別嚇我好不好?文金澤,你起來啊!”

我慌亂極了。文金澤精致的臉在淚眼模糊的世界裏像極了一幅美好卻寒冷的油畫,嘴角邊那抹熟悉的壞笑也不見了。

怎麽能不見了呢?

我死死地閉著眼睛,淚水在臉上泛濫,蹲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慌了好幾分鍾後,我才猛地想起來!

打電話!趕緊打電話給衝衝哥!

我慌亂地在文金澤的口袋裏翻找起來,終於找到了他的手機,然後用顫抖的手指在電話薄裏翻到了衝衝哥的名字,迅速撥了過去——

果然,衝衝哥在聽了我帶著哭腔的慌亂講訴後,立刻在電話那頭用最最激動的聲音吼道:“什麽!你們不要動!我馬上過來!”

不到五分鍾,衝衝哥就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跑來了。

他二話不說,背著文金澤就往醫院跑。

好在我們離醫院不是很遠,很快,衝衝哥就背著文金澤衝進了急診室。

我看著文金澤被推進急診室,喉嚨裏像被堵著什麽似的發不出聲音來。

“怎麽會這樣呢?好端端的,怎麽會暈倒呢?”衝衝哥心急火燎地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停地在急診室門口的小玻璃窗上看著。

我站在旁邊,把流出來的眼淚擦了又擦……

“好了……茉莉,你也不要擔心……我相信我們家小澤一定會沒事的……”我發覺自己真的很沒用,總是在給別人添麻煩。要不是因為我,文金澤一定不會這樣。

在急診室外麵每一秒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終於,在一陣漫長的等待後,急診室的門開了,醫生從裏麵走出來,衝衝哥立刻衝了上去。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我看到醫生眼裏好像有種欲言又止的神色?而這時,衝衝哥已經跟在醫生後麵去了樓下的辦公室。我剛跟著一起走到樓下,就聽到身後突然有人叫我。

“莫莉!你怎麽在這裏?”我回頭一看,竟然是繼父。

沒有勇氣也不想讓繼父知道剛才和文金澤的事情,於是我支支吾吾地找了一個借口,慌忙轉移了話題:“哦,我陪一個朋友來看醫生。對了,爸爸,可欣怎麽樣了?”

“放心吧。她已經沒事了。”

“哦……沒事就好……”我想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難看,為什麽我總是在不斷地給別人帶來困擾?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不好……”

我的心緊緊蜷成一團。

繼父慈祥地看著我,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種溫暖卻透著抱歉的語氣說道:“莫莉,其實你不要太在意。你和可欣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的性格難道我還不了解嗎?”

繼父的意思是……

“莫莉,你從小就是直腸子,不懂得拐彎抹角,有什麽想法就統統一股腦地表達出來。可欣卻是個有很多心思的孩子,以為是在保護自己,不過實際上卻是在兜圈子。其實對於你們兩個,爸爸從來都是一視同仁。因為不管怎麽樣,你們兩個都是我這輩子最心愛的女兒。”繼父的愛如同一股傾瀉而下的暖流,咕嚕一下湧進我的左心房。那塊由無數柔軟的血管和肌肉保護著的地方,驟然被一種溫暖感動的**填滿。

是啊,不管我做什麽,繼父從來都不會大聲嗬斥我,他甚至連脾氣都沒有對我發過。他總是默默地站在我和可欣的身邊,用一種不計代價、不計回報、公正無私的父愛溫暖著我們……

我突然想通了。

“爸爸,對不起……其實不管怎麽樣,可欣身體不好,我都應該要讓著可欣的……”

“好了,傻孩子,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讓它過去吧。”繼父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麽,把我的話打斷了。

我心裏一下子充滿了無限內疚。是啊,為什麽還要因為這些事想不通?為什麽要讓這樣的事情給大家製造一個又一個麻煩……

“爸爸,謝謝……”喉嚨一陣哽咽,無數的感情正在往上湧,“那我現在就去看看可欣。”

繼父看到我懂事的樣子,慈祥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摸著我的頭說:“莫莉,是爸爸應該謝謝你。”

我沿著樓梯快速往樓上跑,就在這時,接到了衝衝哥的電話。電話裏衝衝哥告訴我文金澤已經沒事了,剛才他沒看到我,就提前把這家夥接回家休養了。

呼,我懸著的心這才全部落下來。

要是文金澤真的有什麽,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哎呀,不說了,不說了,還是先去看看可欣。

剛走到病房門口準備進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我又停住了腳步。是何啟言。他正坐在可欣的床邊。

由於這家夥是背對著門的,所以並沒發現剛準備進去的我。

我趕緊轉身躲在了門邊。

沒想到何啟言會突然出現,我還是……還是不要進去了吧!不要打擾他和可欣了,晚一點兒再來看可欣好了。這樣想想,我準備轉身離開。偏偏就在這時,房間裏傳來何啟言低沉溫柔的聲音——

“可欣,希望你不要恨莫莉……”

嗯?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讓我一怔,注意力一下子又被牽扯過來。何啟言在說什麽啊?

雖然知道偷聽別人談話是很不好的行為,可是我邁出的腳步卻還是忍不住又停了下來。我站在門口,想繼續聽何啟言說下去。

“可欣,我承認是我移情別戀,對不起。可是無論你怎麽對我都無所謂,隻是莫莉她是一個善良的女生,希望你不要再對她懷恨在心,或許……”

話還沒說完,就被可欣打斷了。

“何啟言,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來和我說這些嗎?”

“可欣,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聽這個,但是我還是想說,或許你可以把心態放平和,嚐試著與莫莉友好相處。”

“嗬……”我聽到可欣冷笑的聲音,“何啟言,你不要忘了你曾經做過的事!你以為憑這幾句話就可以打動我了?我最討厭口是心非、三心二意的人!如果你隻是因為愧疚才來關心我的,那就不必了。我不需要這種廉價的同情!”

“可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就算現在莫莉不喜歡你,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你。”

沉默……

緊接著是死一般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聽到了何啟言溫柔卻有些沙啞的聲音:“原不原諒我已經不重要了,隻要你不再為難莫莉……”

“好了,我不想再聽下去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等何啟言把話說完,可欣就再次打斷了他。

“那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眼看何啟言就要出來了,我趕緊轉身躲進了隔壁病房裏。

看著何啟言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高大背影,我突然覺得有些落寞。

窗外彌漫著的水霧像漲潮的大海,一點點把何啟言蜜色細碎的發絲吞沒。

怎麽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我想起在我生病的那天何啟言對我說的那些話,那些我當時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話,現在看來,它就像黑夜裏忽然閃過的一道刺眼的閃電,一瞬過後,留給我慘白的回憶。

要不要去找可欣……我突然又有些猶豫了。

從剛才的話裏我能感覺到可欣的感情,或許對於何啟言,可欣更多的隻是不甘心。而何啟言對我,也不是之前所想的那樣全是欺騙。站在原地恍惚了好久,我最後還是決定進去和可欣說清楚。

“可欣……”我輕輕推開房門,看到**的可欣正失神地望著窗外。

那雙清澈好看的眸子裏,閃電般地湧過一絲憂傷。

“是你?”一秒鍾後,憂傷消失在了空氣裏,變成了冷冷的淡漠,“如果你是來和我道歉的,抱歉,我不需要。”

“我不是來道歉的。可欣……我有話想和你說。”

不想讓現在這樣的狀況繼續下去,我終於鼓起勇氣,想要把內心的想法說清楚。

“不是道歉?那你想說什麽?”

我咬了咬嘴唇:“可欣……如果你隻是因為爸爸的事情才這麽討厭我的話,我可以把他還給你。”

說完這話的時候,我看到可欣的眼角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很快就變成了充滿恨意的冷漠。

“還給我?要怎麽還給我?”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何啟言,和他在一起也不過是想刺激我,不是嗎?你真正在意的,是小時候我搶走了你的爸爸。”

話脫口而出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內心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被打開,雖然在打開的那一瞬間艱難得好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都會“砰”的一聲斷掉。

手指因為緊張有些輕微地顫抖。

可欣用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看著我,瞳孔裏的情緒是冷漠夾雜著憂傷,臉色似乎變得比白紙還要蒼白。

“嗬嗬。”她突然冷冷地笑了笑,“你不要在這裏自以為是,爸爸的事情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那你為什麽……”

“你現在顫抖地來和我說這些,是想向我挑戰嗎?”

“不是的!可欣,那……那你真的有喜歡過何啟言嗎?”我怎麽可能向可欣挑戰呢?現在這樣的狀態,像一場盛大卻迷亂的夢魘,死死地抓著我們,又仿佛一道無法跨越的魔咒。

最後……兩敗俱傷。

可欣有些出神地看著我,眼睛裏有受傷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冷冷地脫口而出:

“放心。我對棋子沒興趣。”

棋子?

什麽意思啊?

“好了,我累了,想休息。如果你的話說完了,就請離開吧。”可欣在我還愣在原地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對我下起了逐客令。

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的,可腦子裏卻被可欣剛才話裏的“棋子”兩個字攪成了一鍋粥。帶著混亂的思緒,我跟可欣告別後離開了病房。

可欣到底在想什麽啊?

她自始至終真的隻是把何啟言當成一顆棋子嗎……即使我在心裏給自己做了一百遍這樣的鋪墊,可是“棋子”這兩個刺耳的字,還是像平靜的深夜忽然湧起的一陣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往我心裏灌……

就算她不喜歡何啟言,就算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就算我們之間有過很多的誤會與傷害……可是“被利用”這樣的感覺,像一把最鋒利、最恐怖的匕首,劃出一道怎麽努力也無法痊愈的傷。

心煩意亂地回到學校,我竟然意外地發現前幾天那張寫滿黑色大字的課桌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悄悄換了。

而且,意外的是,可欣的那些姐妹竟然沒有再找我的麻煩,也沒有再為難我。這讓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被她們狠狠排斥的我受寵若驚。

難道……可欣的事情,大家都不再責怪我了?

難道……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站到了我這邊?

難道……

糟糕!該不會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大事吧?

真不知道是該罵自己喜歡自尋煩惱好,還是骨子裏自卑的因子又開始作祟,事態突然變好,我竟然也會感覺到不安。

就在這時——

“莫莉……雖然我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一個平時跟我並不是太熟但人很聒噪的女生經過我旁邊時,竟然一臉同情地安慰我。

“嗯嗯嗯!可不是嗎?莫莉,我們都是女生,我們能理解你的……”

“莫莉,你要堅強哦!”

……

旁邊有人跟著附和。

是我Out了,還是我穿越了?為什麽大家對我的態度在一夜之間來了一個180°大轉變?

有人可以出來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嗎?

“莫莉!你怎麽了?你發什麽呆呢?”突然出現的一隻手在我前麵搖了搖,“看你的樣子,昨晚一定沒有看最新報道吧。”

果然!我就知道,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疲憊的我回到家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根本連電視機都沒碰過。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不解地問。

“跟你說哦!文金澤昨晚在他的官方Blog裏發表了一篇短篇小說耶,講的就是一個單純的女生被花心男欺騙的故事,那個女生後來被欺負得很慘很慘……結局真的好可憐,我們都被徹底感動了。而且那個女主角的名字叫‘薔薇’,和你一樣也是花的名字呢!或許……或許我們真的誤會你了。”是我的錯覺嗎?我竟然看到女生的眼睛裏閃動著內疚的光芒。

“對啊對啊!那篇文章真的寫得好好哦!嗚嗚嗚……我看過之後一直在流眼淚!那個男生實在太壞了!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隨便玩弄別人的感情!”

“沒錯!我最討厭這樣的人了。而且我這才明白,人是不能被一些徒有其表的東西給迷惑的!照我看……那個什麽學長搞不好就是這樣的人。”

“嗯嗯……我和你一樣,也是這麽想的呢!所以啊,莫莉,我們決定以後不再那麽衝動了。”

……

聽著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講訴,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文金澤,他在用這樣的方式幫我。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多,內容從同情我逐漸演變成憤怒譴責文章裏的花心男。而更重要的是,幾乎所有人都把何啟言當成花心男來對號入座。

雖然我沒有再被大家欺負,但何啟言卻被套進了這個故事裏。

我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語。原本以為不再被大家排擠是件很值得驚喜的事,可是,這背後的真實原因,卻讓我更加生氣!

我不喜歡這樣的方式!

不喜歡……

我啪地抓起書包,衝出了教室。

我現在就要去找文金澤!

真搞不懂這個家夥腦袋裏到底裝著什麽!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手段會讓人覺得很卑鄙嗎?

會讓我覺得……很可怕。

我飛速趕到了文金澤住的地方,然後在衝衝哥驚訝的目光裏噔噔噔地跑進了文金澤的房間。

打開門,這個家夥正坐在電腦前。

可惡,這個臭小子昨天不是還和死人一樣躺在病**嗎?怎麽現在這麽生龍活虎的?

“文金澤!”我氣喘籲籲地朝他喊道。

那個臭小子轉過身,看到忽然風風火火出現在門口的我,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嘴邊就露出了那抹熟悉的邪邪壞笑。

“小茉莉,你怎麽來了?哦,難道你也看到我的傑作了?怎樣?是不是對我的文筆很崇拜?”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過分?”

“過分?有嗎?”這個家夥竟然還給我裝,“我隻是寫了一篇小說而已。不過,好像點擊率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很多嘛!”

“你不要再裝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那篇東西明明就是在隱射我和何啟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他突然很認真地看著我,片刻之後冒出一句,“我才不管別人,我隻要保護你就好。”

什麽啊?這個理由也太……

這個家夥的腦袋怎麽會突然像個沒發育的小孩這麽簡單!

“可是你知不知道這樣的手段讓人感覺很卑鄙!你這樣會對何啟言造成很壞的影響的!”

“我不覺得。況且我也沒說錯什麽。”他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像個在耍賴的小孩。

“這樣的隱射難道還沒做錯嗎?”

“你是笨蛋嗎?難道你不知道不要對號入座?”這個家夥竟然先發製人地罵起我來。

真是……氣死我了!

“你才是笨蛋!你趕緊給我把那篇什麽亂七八糟的文章刪掉!”

“不要!”

“叫你刪就刪,聽到了沒有?”

“偏不!喂……小茉莉,你不要亂動我的電腦!喂……”

最後,在我的強硬逼迫下,文金澤終於登陸Blog,把那篇文章給刪掉了。

可是……

已經晚了。

文金澤的官方Blog點擊率不是一般的高,文章發表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被各大網站轉載。

不知道我們學校這些事情的人隻是單純地因為文章裏的人物感動著,憤怒著,但在學校裏,何啟言卻因為這個,被扣上了“無恥花心男”的帽子。

最讓我想不通的是,何啟言竟然真的開始和更多的女生頻繁接觸。學校裏開始有了新的流言——那個會微笑的海狸先生果然是個花心男。一夜之間,何啟言在同學們中的人氣急劇下降。

而我,也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同學們的同情。所有人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擠我,更多的時候,是站在我這邊維護我。

痊愈後的可欣回到學校後也沒有再為難我。

盡管這樣,我還是始終堅信何啟言不是那樣的人。

他現在這樣做,是想自毀形象來保護我的名譽嗎?

我開始對他產生了濃濃的愧疚……

可是文金澤那個家夥,看到這樣的局麵不但不覺得抱歉,反正還得意揚揚地在我麵前表示自己果然沒錯。

“文金澤!你這個大笨蛋!”

“好了啦!小茉莉,你放心,我可不會像他一樣哦。我對小茉莉絕對不會變心,永遠隻喜歡小茉莉一個人……”

……

我真想找人一拳拍飛這個臭小子!

接下來的時間就一直在忙校運會的事情。而那這篇文章引起的風波,也終於在校運會忙碌的空氣裏有了平息的趨勢。

由於學校高中部的人並不是特別多,尤其是高二和高三,所以這兩個年級有不少的項目是合並在一起參加的。校運會開幕的那天,我就因為負責高二年級的廣播內容,和何啟言有不少的接觸。不過除了工作上的交流,我們並沒有再多說什麽其他的話。

還有可欣。我們三個在人群中各懷心事地忙碌著,卻又在心裏揣著一個全方位的搜索器,一旦觸碰到對方就立刻閃躲起來。

這種感覺像被關進了一個輪回的夢魘,逃不開,又躲不掉。

運動會開幕式舉行完的當天下午,各項比賽就要陸續展開了。而這時,我旁邊的同學和不遠處低年級的學妹都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驚呼,緊接著是各種不絕於耳的興奮聲。

“快看快看!是文金澤耶!”

“哇!真的是他耶!咦?我記得他並沒有報名啊!”

“什麽啦!像文金澤這麽拉風的男生,隻要出現在運動會現場,就已經是一道美麗的風景了好不好?”

……

我扭頭看過去,搞什麽鬼啊?這個家夥到底是來參加運動會還是來參加明星選秀的啊?明明有學校的運動服不穿,卻穿著一套看起來就知道價格不菲的名牌運動裝跑來了,而且還是長袖。這樣一來,一會兒要是跑起來怎麽方便?

“嗨,小茉莉!”他依舊用這樣欠扁的方式跟我打招呼。

“喂。明明有學校發的運動服,幹嗎不穿?”

“拜托,小茉莉!好歹也照顧一下我的身份好不好?”他朝我擠擠眼睛,幽黑狹長的眼睛看起來亮亮的。

“身份?什麽身份?我看你根本就是華而不實!”

“錯。這叫‘重在參與’。”

“參與?哈哈,你這樣也隻能去參與拉拉隊了吧!”這個家夥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這樣的話,看我怎麽嘲笑他!

“小茉莉,難道你看不起拉拉隊?就算是參與拉拉隊,我當然也是史上最有魅力的拉拉隊隊長咯!”

倒——

我的額頭上瞬間布滿無數黑線,真想收回剛才跟他的全部對話。

懶得和他繼續鬥嘴下去了!我甩給他一個衛生球,然後忙手上的事情去了。

下午最先進行的是長跑比賽,就在比賽開始前的半小時,一個噩耗傳來——

“什麽?你說我們班的主力選手剛才扭傷了腳,不能登場了?”

“啊!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是啊,馬上就要比賽了,關鍵時刻怎麽會扭傷腳的啊?”

“完了!這下可真的慘了!”

……

當我拿著廣播稿準備在運動場的臨時廣播站坐下的時候,耳邊突然炸開了一陣驚呼。糟糕!長跑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而偏偏扭傷腳的選手,是我們班最看好的、最有希望得到長跑比賽冠軍的。而且除了文金澤,幾乎班上所有的男生都參加其他項目的比賽了,按規定是不能臨時替換掉的。這麽一來……必須隻能受傷的選手上場了。

可他坐在地上,臉上都是扭傷帶來的痛苦表情,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看樣子,情況很嚴重……

怎麽辦?難道真的要因此棄權嗎?

“實在不行,也隻能放棄這次長跑了。”旁邊同學一邊關切地檢查他的傷勢,一邊小聲地說道。

而和我們一起坐在準備區的正是何啟言所在班級的拉拉隊,他們班和我們班正好抽到了同一組。當他們聽說我們準備棄權的時候,竟然開始興奮地議論起來。

“聽到沒有?他們班要棄權呢!”

“哈哈,那更好呀,那我們的競爭對手就少了一個了。”

“可不是嗎?聽說那個人實力還不小呢!”

……

不僅僅是這樣,更有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開心地大笑起來。

可惡!我們班不參加,有必要這樣落井下石嗎?雖然心裏不舒服,可是我們卻也隻能坐在原地發泄著不滿。

而人群裏的何啟言,在離我們有些遠的地方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像是想表達什麽卻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我身邊突然響起——

“我來代替他參加比賽。”

我回過頭一看,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文金澤!

汗!都這個時候了,這個臭小子還跳出來說風涼話,想被拍飛就直說!

顯然,大家都被文金澤這一句話嚇了一大跳。光從他的外表來說,就完全和長跑沾不上邊,瘦瘦的身子骨,簡直可以被風折斷。

“雖然……雖然我們都很想文金澤上場,可是……”一個女生臉上一副糾結的表情,估計大家都覺得讓文金澤來參加長跑比賽,說不定會輸得更慘。

“文金澤,你就不要開玩笑了啦!”

“小茉莉,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哦。”

“拜托!”我抬起頭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身體這麽弱,估計還沒跑到終點,就會被抬到醫務室去!”

“不行!這次我一定要證明給小茉莉看,我其實是很有實力的。”

“文金澤。”就在這時,可欣也回過頭來對他說道,“你不能參加。”

是我眼花嗎?我看到文金澤的臉上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沒關係,我可以的。就這麽決定了。”不等大家繼續反對,文金澤就朝起跑線走去。

校運動會的長跑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參賽的運動員都積極地做著熱身運動,文金澤那套與眾不同的熱身運動我越看越像是公園裏的老爺爺老奶奶在晨練。

一直不想讓文金澤上場的可欣感覺不那麽輕鬆,臉色十分呆板,像一麵繃緊的鼓皮。

“砰——”裁判的槍聲一響,比賽正式開始了。

衝出起跑線的那一瞬間,幾位運動健將還是並駕齊驅,幾乎是筆直的一字形。

我聽見身邊的人在議論說何啟言的體育不錯,上一次校運動會時拿過這個項目的冠軍。文金澤文章雖然寫得好,卻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肯定會輸的。

有幾個文金澤的粉絲們聽見不樂意了,他們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在我的記憶裏,小時候的文金澤是個好動愛鬧的小子!腦子裏還浮現出他闖了禍後順利逃離現場的畫麵……可現在他總是一副弱不禁風、臉色蒼白的樣子,真不敢想象。

天啊!轉眼之間運動員就拉開了差距,是一條曲線。何啟言領先不少,跑在第一名的位置,不愧是上屆的冠軍呢!

隻是——我沒看錯吧,我使勁揉了揉眼睛,才敢相信自己沒看錯。文金澤一直緊跟在何啟言的後麵,處於第二名的位置。

這真算是一個驚喜,我們班的人一下子有了精神。

“文金澤加油!加油!”大家喊得更加激烈了。

我跑到看台的中央,對著文金澤的方向大喊:“文金澤,你一定要拿第一啊!文金澤加油!”

聽到我的加油聲,文金澤還抽空向我的方向揮了揮手,幹勁十足地朝第一名追去,眼看就要追上何啟言了。

何啟言也加快了速度,再一次成功地保住了第一名的位置,沒有任何要退讓的跡象。

但是——我發現這一喊不僅招來了文金澤的揮手,也迎來了不少女生的白眼。

比賽的終點越來越近了,氣氛也更加緊張,看台上助威的同學也都是一副難以平靜的樣子。

我的視線不小心劃過可欣,她的眼神那樣專注,一直注視著文金澤,流露出更多的擔憂。

“可欣,你不用擔心文金澤的,他小時候就是個調皮鬼了。”

“少拿小時候說事了,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可欣還在生我的氣。

真是莫名其妙,越來越不了解可欣了。

“加油!文金澤!文金澤!加油!”

“何啟言!何啟言必勝!”

光聽喊聲就知道臨近終點的賽場上隻剩下何啟言和文金澤在爭奪第一了。

可是我卻發現何啟言的速度越來越慢了,感覺很不專心的樣子,還老是低頭往下看。

內場一定可以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吧,我利用我廣播員的身份跑進了內場。

啊——何啟言的鞋帶居然鬆了,讓他沒辦法進行最後的衝刺。

對於何啟言來說更糟糕的是,這時候文金澤趕了上來,並且踩到了他的鞋帶,令他在靠近終點的時候摔了一跤……

文金澤獲得了比賽的第一名。

班上的女生把他簇擁在中間歡呼著:“文金澤最棒!文金澤第一!”那場麵真叫一個沸騰啊!

“文金澤,你還好吧,身體有沒有怎麽樣?”可欣也趕過來,一直在追問文金澤有沒有什麽不適,一副很擔心的樣子。

“都說了我是個全能型的人,我的才華總是能征服大家!”一貫的文金澤式的回答,還是那麽臭屁!

可欣表情也輕鬆不少,她好像絲毫不關心受傷的何啟言。

實在不忍心看到何啟言狼狽不已的樣子,我跑過去扶著他。

“何啟言,你怎麽樣?”我看見他的膝蓋都流血了。

“沒事!”依然是海狸先生的微笑,白白的牙齒。

一時激動的我不分青紅皂白地對著文金澤大喊:“你這家夥怎麽可以為了獲得比賽的勝利去踩別人的鞋帶?你這種行為太可惡了。”

文金澤足足愣了好幾秒:“小茉莉……”

懶得理他,我扶起何啟言,陪他去醫務室,卻聽到文金澤在背後叫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我看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格外蒼白。但我一點兒也不想理他,他真是太卑鄙了。

“別管她。她這個人就是莫名其妙。”可欣對著我這邊大吼。

我感覺得到可欣此時有多麽生氣。

醫務室的護士幫何啟言處理了傷口,讓他在醫務室先休息一下。

“莫莉,你能在這裏陪我坐會兒嗎?”何啟言依然用海狸先生式的微笑看著我。

“嗯嗯,你的腿還疼嗎?”

何啟言搖搖頭。

感覺自己問了一個好傻的問題,氣氛一下子怪異起來,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文金澤怎麽可以這麽可惡呢?居然為了拿第一做出這麽卑劣的事情。”氣氛太尷尬,我隻好又和何啟言不停地嘮叨起這件事。

何啟言看著我,隻笑不說話。

“麻煩你們兩位幫忙看一下醫務室,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護士小姐極其溫柔地看著我們說道,那神情還帶著一絲詭異。

“嗯嗯……放心吧!”這樣的眼神似乎更難以拒絕。

偌大的醫務室隻剩下我和何啟言兩個人,我感覺空氣就快要凝固住了……

何啟言終於說話了:“莫莉,看著你的樣子,我突然很羨慕文金澤。”

羨慕?羨慕一個用卑劣手段贏得比賽的人?一個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的人?我在心裏反問著,卻沒有說出來。

“唉,至少他是一個有足夠勇氣的人,我似乎沒有足夠的勇氣。”我看得出何啟言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憂傷。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何啟言居然會誇文金澤那家夥,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莫莉,你不要覺得好笑。”何啟言表情意外地嚴肅起來。

何啟言的認真讓我納悶,何啟言也算是優秀學生的首席代表,也獲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睞,怎麽會……

“文金澤可以為了自己喜歡的人不顧一切,而我總是考慮得過多,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老讓自己處在一種複雜的處境中。”

“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他自己,我一想到那家夥做的事情就生氣。”

“也許……”何啟言沒有說完,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我已經在欣賞外麵的風景了,想著護士小姐怎麽還沒辦完事情……

“對不起!”

“啊!你說什麽?”我的腦子剛剛完全處於放空的狀態中。

還是很小的聲音:“對不起。”

“什麽事情對不起啊?”

何啟言看著我,讓我覺得有點不自在,人也有點兒處於癡呆的狀態。

“關於我和你還有葉可欣之間的事情,其實我……”

我阻止了他的話,想到那天他在醫院和可欣說的一番話,以及犧牲自己的名譽來保住我和可欣的名聲,早就已經不氣了。

我搖搖頭:“這件事情我已經不氣了,我知道有些事情並不能全怪你,並且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都不記得了。”

好不容易何啟言才又露出了海狸先生式的微笑,白白的牙齒閃閃發亮……

“哦,你已經好久沒去上過口語課了吧,真是可惜。”

我點點頭。

“還記得我們扮情侶進行口語情景練習的那次嗎?”

我有點不好意思:“嗯嗯,記得,怎麽?”

“那個口語班要結束了,老師根據大家在課堂上的表現,評了一些獎。而我們因為那次表現得不錯,獲得了最佳情侶獎。”

“嗬嗬!太意外了。”想起上次的畫麵,我的臉上居然有點發熱。

“莫莉,那個……”

“那個什麽啊?”

何啟言難得地說話結結巴巴,臉色也有些變紅。

“莫莉,那個口語班的老師希望能看到我們一起去領獎,我也希望你能夠去,你願意去嗎?”

我不知道自己心裏還在顧慮什麽,並沒有馬上答應:“那我考慮一下吧。”

我在座位上伸了一個懶腰,剛想抱怨護士小姐到底去哪兒玩了,她就微笑著走了進來:“真是謝謝二位了。”

“不用,不用。”

我這才離開了醫務室。

校運動會後,大家又積極地投入到學習中了。

可一連幾天我都沒有看到文金澤,感覺身邊少了他纏著我,居然還有點不習慣呢。

難道——

那家夥還在生氣,還在為校運動會的事情生氣嗎?我都原諒他了,他還有什麽好生氣的啊!真是的……

還是有點不放心,擔心他那小身板被打擊得崩潰了!

我要不要發個短信祝賀他拿到第一名,順便打聽一下他到底有沒有事呢?正猶豫著,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俗氣的辦法——拋硬幣。拋到花的那麵就不發,拋到字的那麵我就還是大度地祝賀一下他。

看來老天爺對文金澤實在是太照顧了,我拋了三次,三次都拋中了字的那麵。

我隻好拿出手機編輯短信:“小時候的運動基因還在嘛,祝賀你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績啊。”然後成功發送到了文金澤的手機上。

居然過了一個小時都沒有反應。

我正想打個電話質問時手機響了,是文金澤那小子發來的短信。

“天才嘛,還是有很多優勢的。”

“文金澤,你怎麽什麽時候都這麽自戀啊?”

“那也沒辦法,你也被我那天的颯爽英姿給迷倒了吧?”

“我可沒有那麽沒眼光。”

是文金澤一貫的調侃風格,我想那家夥應該沒事,估計又是被衝衝哥關在家裏寫稿子了吧。

放學回到家裏,我想起了何啟言跟我說的口語班領獎的事情。

想想,既然自己都原諒何啟言了,他也已經不是可欣的男朋友了,那就應該沒什麽好顧慮的了,事情都過去了。

去領獎呢,這個怎麽說也是個榮耀啊!想到這個,心裏還蠻開心的。

嘻嘻。

第二天一到學校,我就跑到何啟言的教室,把他叫了出來,又引起了他們班上不少同學的議論。

還好我已經能勇敢麵對和接受這些了。

“何啟言,我們一起去領口語班的最佳情侶獎吧,想想還蠻有意思的呢。”

他點點頭,可一臉焦急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何啟言不肯說,隻要我別擔心。

“何啟言,你到底把我當朋友嗎?”我一臉生氣地看著他。

“當啊,隻是……”

“那就說啊!”

“莫莉,我媽媽出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