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享我的獨家記憶
1.
“230、231、232……237！天啊！整整237個人！”
放學後，教室裏，我和默然埋頭整理著入社申請表。當“237”從我的嘴裏喊出來的時候，我們都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震驚兩個字。
要知道，之前學校裏最大的園藝社都隻有幾十個人，我們……我們居然一天的工夫就達到了兩百多人？
這……這不會是在做夢吧？
“默然，你快掐我一下！”我伸出胳膊，一臉呆滯地看著瞪圓了眼睛的默然。默然伸出兩根胖胖的手指，捏著我的胳膊肉順時針一轉。
“嗷！”
我痛得慘叫出聲，眼淚都快出來了。默然大小姐，你怎麽這麽實誠啊，讓你掐你還真的使勁掐，這可是我——目前艾利學院第一大社團社長的胳膊啊！
不過——
嘿嘿，盡管好痛，但是至少證明了一點，這一切都是真的呀！我們不僅平穩度過了廢社的危機，而且像一匹發力的黑馬，成為了艾利學院第一大社。
這簡直就是讓我做夢都能笑醒的喜事啊！哈哈！
那麽，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
“開社大戲！”
我和默然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然後同時讀懂了對方眼中的信息。
沒錯！就是開社大戲！
“咦？說起開社大戲，前前你的劇本寫好了嗎？”默然突然問道。
啊？劇本？這個我還沒開始寫呢！我有點頭痛地抓了抓頭發。但是，為了讓默然放心，也為了給自己打氣，我故意兩手叉腰，一臉自信地告訴默然：“還沒呢！不過你不要怕啦！之前那麽多困難我們都搞定了，劇本肯定也能搞定的。”
“可是前前，你之前……好像沒有寫過劇本吧？”默然圓溜溜的大眼睛裏盛滿了擔憂，“而且現在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我可是縱橫古言界的向前前啊！隻要是跟古言扯上關係的，我就能百分之百地燃燒我的小宇宙！”
沒錯，關於古言，我向前前簡直就是小叮當的口袋，要什麽就有什麽！
整個周末，除了吃飯、上廁所，我都守在電腦前，像掃描機一樣，把網上的劇本都掃描進我的腦海裏。新的一周開始時，我已經整個人都投入了劇本的創作中，連上課的時間都沒法分出一點注意力給台上的老師。
“真的是……太感人了！”
我一邊寫著，一邊感歎著這個近乎完美的故事。
劇本講的是一個名叫晴寶的無父無母的少女，在換燈泡時踩空了凳子，一跤摔到了曆史上不存在的大周朝，化身為一個富商之女。來自現代的她，在古代生活各種不適，這時候，她認識了男主角清河王，男二號小侯爺。在經曆了戰爭、宅鬥、宮鬥等種種類似於遊戲通關的過程後，終於和男主角一起掃平了天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和女主角都失去了父母的關係，從我第一次讀這本小說，我就對它有著一種特別的情感，女主角的人生就像是我自己的人生一樣。
所以，創作這個劇本的時候，我簡直就像是李白附體，各種靈感都“噌噌噌”地往外冒，半點卡殼的情況都沒出現。
而故事裏的男主角，也隨著我的筆尖漸漸鮮活起來。隻要一寫到男主角清河王，我眼前就會浮現出天一鳳那張每次見到都讓人心跳不已的臉。光潔白皙的臉龐如同深山玉石般俊美，烏黑深邃的眼睛，加上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處不彰顯著他的高貴與優雅。
活脫脫就是我筆下的清河王啊！
終於，劇本在周四下午完成了，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哈！我的處女劇本終於完成啦！呃……”
歡呼到一半，我就失聲了。因為我看到一雙直勾勾的眼睛，正牢牢地盯著此時扯著手伸懶腰的我。而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早已被我忘到了九霄雲外的江瑞央！
居然被他看到我這麽不淑女的一麵，我幹笑著收回了手，端端正正地放到了膝蓋上，同時還忍不住朝兩邊看了看，生怕這邊的動靜會引來江瑞央的愛慕者們的注意。
看著他那複雜的眼神，我想起了之前那半途而廢的十圈長跑任務。還有他當時說的那句話：
“咦？你還真跑啊！不過，即使你跑完了，我也不一定答應哦！”
想起來就有點難過，如果他不想答應我，就直接說嘛，知不知道那十圈跑下來，我差點馬上就升天了？可是我跟他並沒有什麽矛盾啊，難道我曾無意間得罪過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馬上陷入了沉思，努力回憶著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裏，我是不是對他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就在我快把腦子裏的邊邊角角都翻過一遍的時候，江瑞央突然開口，問了一個讓我十分吃驚的問題。
“向前前，你之前不是說要邀請我做你開社大戲的男主角嗎？”
他看起來特別嚴肅，平時總是掛在唇邊的壞笑也收起來了，總是帶著戲謔的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他似乎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呃……是啊！”我有點不知所措地回答，“可是……”
可是你不是不願意嗎？再說天一鳳已經答應了啊！
我後麵的話全都卡在了嗓子眼裏，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因為我發現，從我說出“可是”兩個字後，江瑞央的眼睛裏突然迸射出一道危險的光，嚇得我立即閉上了嘴巴。
“我想好了！”江瑞央滿意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對我識相的行為非常讚賞，“我剛來這個學校，無聊得很，你那個什麽開社大戲，我接了！”
說完，他就眼角朝下地看著我，一臉“還不快來叩謝聖恩”的神情。
不是吧？你不會又是耍我的吧？
我的頭頂飛過一群烏鴉，腦門上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三條黑色的線。
“我……我一直都很想邀請你來我們戲劇社啊，但是那天……你一直都沒有答複我，我以為你對戲劇社不感興趣呢，所以去找了別人……”
“是天一鳳嗎？”江瑞央打斷了我的話。
我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重重地點了點頭，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個字：“是。”
“哼！”頭頂響起一聲不滿的冷哼聲，“我就知道，你一開始想找的就是天一鳳吧，我隻是個備胎。”
“不是的！”我急切地說，“雖然現在男主角定了，但是還有一個重要角色空缺，一個小侯爺，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你願意來……試試嗎？”
說到最後，我覺得我都有點底氣不足了。之前我那樣討好他都沒用，現在僅僅一句話，他會答應嗎？
“小侯爺？”認真傾聽的江瑞央微微歪著頭，“是很重要的角色嗎？會有很多戲份嗎？”
“當然，當然！”我連忙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一樣，看起來很有希望呢！
其實，江瑞央的氣質真的很符合劇本裏小侯爺的形象，如果他能答應參演就再好不過了。
江瑞央微微一挑眉毛，星辰般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似乎發現了特別有趣的事情，連聲音聽起來都特別的躍躍欲試：“好啊！既然你這麽誠懇地邀請我，我當然要演那個小侯爺！”
“真的嗎？哈哈！”我興奮地抓住了江瑞央的手臂，“謝謝，謝謝你哦！”
“不用客氣！”一道幽深的光芒從他眼中掠過，他甩開了我的手，聲音聽起來有點縹緲，“就讓你看看，我跟天一鳳誰更好。當然也是……為了我自己……”
後麵說的是什麽，我完全沒有聽清。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我興奮的心情。
最高貴的男主角！最酷的男二號！我的開社大戲還沒有開始排練，就已經讓人無比期待了！
當天晚上，我抱著電話坐在窗前，開心地告訴了天一鳳這個消息。
“天一鳳，你知道嗎？我們班的那個轉學生，叫江瑞央的，他今天答應我參加我們的開社大戲了，你猜猜我給他安排的是什麽角色？”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我還以為信號出了問題，正要檢查一下電話，突然聽到了天一鳳的聲音——
“你深更半夜打電話來，要說的就是這種小事嗎？”
冰冷得好像帶著無數冰渣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以為自己是冷氣製造機啊？再說這哪裏是小事？這對我的開社大戲來說，很重要的好不好？
我剛要反駁，電話另一端的天一鳳再次像機關槍一樣對我進行了抨擊。
“我勸你對重要角色進行仔細的挑選，別拿你那可以和西遊記裏的二師兄媲美的大腦去隨便決定人選了，掛了！”
“嘟嘟嘟——”
電話裏傳來掛斷的忙音，我呆呆地把電話放到桌子上。
西遊記裏的二師兄？豬八戒？
我停滯的大腦突然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撥回去，想要臭罵他一頓，結果電話裏傳來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
可惡！我重重地按掉電話，發誓明天一定要把這一局扳回來。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輸的還是我。
寬敞的活動教室裏，我拿出自己複印的兩本劇本，遞給被我召喚來的天一鳳和江瑞央。
“這是開社大戲的劇本，你們先熟悉一下，可能下周我們就要開始排練了。”
他們倆就像約好了一樣，麵無表情地接了過去，江瑞央還看了我一眼。
這些我都不在意了，我已經忍不住托著下巴，欣賞起麵前的兩個美男了。
真是越看越帥啊！即使是我這種已經脫離了花癡那種低級趣味的女生，都不能不承認眼前的兩個人真是養眼。
即使穿的都是學院裏統一的製服，但是天一鳳和江瑞央給我們展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帥法。
先說天一鳳吧，也許是出身皇族的關係，不管何時何地，他都始終保持著一種高雅的姿態。就好像現在，他脊背挺直地坐在那裏，整個人都仿佛被籠罩在光環之中，讓人很容易忽略掉他那俊美的長相，而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天生就和我們平民不同的高貴氣息吸引。
而江瑞央擁有著絕對不遜於天一鳳的俊美麵孔，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帶著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卻並不讓人反感。他眼睛裏經常帶著笑意，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
此時，兩個截然不同的男生正坐在那裏，認真地看著劇本。
哦嗬嗬，這麽合適的演員，這麽有愛的場景，我這個導演兼女主角真幸福啊，誰知道，這麽唯美的氣氛，居然有人跳出來潑冷水。
“什麽？清河王！你這寫的都是什麽鬼東西！”
天一鳳突然一臉不耐煩地把劇本扔到了我身上，說出的話更是讓我無法接受。
真是的，這個人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在別人麵前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模樣，但是為什麽在我麵前，總是這麽粗魯呢？害得我每次也跟著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清河王怎麽了？這個故事怎麽了？”我不服氣地盯著他那張迷惑人的帥氣臉蛋，不滿地反問道。
“你問我怎麽了？你看看你寫的這些東西！”想不到，他居然比我還要生氣，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這裏麵的男主角是個王爺，你以為王爺都和你一樣幼稚嗎？居然被一個普通的商女迷得找不著北，還做出這麽多愚蠢的事情，這絕對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這就是愛情，愛情的力量懂不懂？”
他竟然敢質疑我最向往的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說出來的話也開始變得陰惻惻的。
“天一鳳，你給我老實點，按照劇本演，否則的話……哼哼！”
我用“你懂的”的眼神看著他，趁江瑞央去倒水的工夫，用嘴型說出了一個“萬”字。
果然，天一鳳剛剛的囂張氣焰很快就被打壓了下去。雖然他還是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但是憑著我強大的神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啦！
可是，接下來的過程也很不順利，討厭的天一鳳總是和我作對，不斷地質疑我寫的一些情節。
“這是書中就有的嗎？還是你加的？”
我們剛剛討論到劇本中的一個經典情節：男主角為女主角包了一座荒山種桃花，在桃花盛開的時節特地邀請女主角來觀賞。女主角感動地撲入了男主角的懷裏，然後兩個人在漫天桃花的陪襯下深情相擁。
“是我加的？怎麽了？”我完全看不出來到底哪裏有問題，挑釁地看著他。
“怎麽了？”天一鳳像隻炸了毛的貓一樣，隻差一蹦三尺高了，“我說，你到底有沒有點常識啊？要看桃花不能去桃林嗎？非要承包一座荒山自己種？自己種也就算了，可是，你見過誰家的桃樹種下去幾個月就開滿漫山遍野的桃花的？你以為觀眾都和你一樣，腦子進水了嗎？”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麵紅耳赤地正要反駁，誰知，一直保持沉默的江瑞央也加入了進來。
“嗯，類似的問題前麵也有，就是那個晚上看煙火的，你之前不是寫著因為下雨，大家都打著傘嗎？打著傘還怎麽看煙火？”
我……我……
“我改還不行嗎？”我都快哭出來了，都是因為寫的時候太興奮了，沒考慮那麽多嘛！這兩個人也太不給我留麵子了吧？
這還不算完。
接著就說到了女主角被身邊的丫鬟背叛之後，一個人去遠方尋找男主角的情節。
“你傻啊是不是？”我們剛討論到女主角到遠方跟著男主角上了戰場，天一鳳就發飆了，“一個連雞都沒殺過的現代女人，跑到古代冷兵器戰場上，居然能一邊談戀愛，一邊打贏了仗，最後還在一堆死人堆裏被萬眾矚目的男主角抱著旋轉了半天？這劇情還能更扯一點嗎？古代女人進軍營是會被殺頭的好嗎？”
“你怎麽……”我的話說了一半就卡住了。本來我是想質問他怎麽知道的，但是突然想起了他的古代身份，乖乖閉上了嘴巴。
看著他氣得快要七竅生煙的樣子，我的心裏也升起了一點點小愧疚。
然而這時，作為重要男二號的江瑞央也來湊熱鬧：“還有之前女主角和小侯爺相處的情節，小侯爺帶著女主角去青樓什麽的，好像也不太合理哦！”
暈！怎麽突然都挑起刺來了？
“還有這裏，男主角居然拜女主角做了軍師？請問女主角在現代是一個孤兒，到了古代出身商戶，她怎麽可能去指揮一場戰爭！”
江瑞央的話摧毀了天一鳳最後的一絲理智，他直接撕掉了溫柔的假麵目，開啟了毒舌模式，把我的劇本批評得一無是處——
“女主角在現代是孤兒，沒有學習過經濟課程，憑什麽占領古代市場？就憑跟你一樣的腦子嗎？”
“還有這裏，女主角在現代也隻是個普通人，怎麽就知道釀酒的公式和方法了？先天天才嗎？這麽複雜的過程居然都能印在腦子裏？”
“指揮戰爭的時候也是，居然還說站在了戰場上？拜托，這麽嬌小的女生出現在戰場上，光憑身形也知道是個女的了，更何況還露著臉？都這樣了還硬要說是女扮男裝？你當觀眾的智商都跟你一樣嗎？”
……
連續不斷的批判讓我的腦袋裏“嗡嗡”直響，最糟糕的是江瑞央也緊跟著天一鳳的步伐，也不是很讚同我的劇本內容。
“這個劇本裏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特別是對小侯爺的描寫，我覺得不夠深入細致……”
“啊……”我欲哭無淚地看著輪流數落我的兩個人，心裏發出一聲哀鳴。
好吧，好吧，是我寫劇本的時候太自我了，沒有聯係時代背景，行了吧。
幸好，幾分鍾後江瑞央接到的一個電話終於打斷了這個“向前前批判大會”，在目送江瑞央離開之後，我回過頭來，對著還在不停挑毛病的天一鳳就是一聲大喝：“閉嘴啦！”
“你這個人為什麽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呢？我為什麽要閉嘴？我要指出來你所有的錯誤，我……”
天一鳳激動的樣子就像是要挽救一個失足少女，完全不顧我已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自尊心。
所以，我很卑鄙地使出了撒手鐧：“再說下去，我就要說那兩個字了哦！”
“你！”他抱怨的聲音自覺停止了，然後一臉憋屈地看了看我充滿威脅的眼神，最終還是屈服了，“好……好吧！按你的來好了！”
早這麽乖不就好了嗎？
我得意地一笑，拿起我的劇本準備回教室上課。
威脅歸威脅，邏輯性錯誤我還是會改的啦，我向前前才不是聽不進意見的人呢！
走出會議室之前，我回頭看了一下，垂頭喪氣的天一鳳正擺弄著手機，“劈裏啪啦”地在打字。
哼！一定是在找學習小組訴苦，我才不要管他呢！
2.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勤勞的小當家……”
難得的周末，我起了個大早，一邊哼著自創的混搭歌曲，一邊賣力地在房間裏打掃著衛生。
話說老房子就是這點不好啦！我家雖然隻有區區60㎡的麵積，但是對於沒有任何現代化工具的我來說，光是擦地板都擦得我腰酸背痛。
即使這麽累，我還是要在每個周末把家裏的每個角落都打掃一遍。因為每次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都幻想著爸爸媽媽回來時會狠狠誇獎我呀。
“媽媽，你看，現在你的寶貝前前能把整個屋子都打掃得一塵不染哦，是不是該大大地表揚一下？”我對著書桌上的全家福合影輕輕地問。
照片裏的媽媽笑得好美，我忍不住看出了神。
“丁零零，丁零零——”
突然，**的手機鈴聲大作，嚇得我手裏的抹布“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誰啊？星期天打電話！”我繞開地上的水漬，跑過去拿起手機。
咦？居然是學校分管社團的秦老師！
我連忙接起來：“您好！秦老師！”
“向前前嗎？”電話那頭傳過來一道嚴肅的聲音。
我條件反射一樣，馬上站得筆直：“是的，秦老師，我是向前前。”
“是這樣的。”秦老師繼續說道，“今天學校要給每個社團安排活動教室，你過來確認一下你們古代戲劇社的場地。”
安排活動教室？意思是，以後我們古代戲劇社就要有自己的專屬空間了嗎？
真是太好了！我控製不住地大聲回應：“好的，秦老師，馬上到！”
掛斷電話後，我匆忙地把地上的抹布撿起來，順手打開了窗戶通風，然後胡亂換了一身衣服就向學校衝去。
等到學院裏二十多個社團的活動教室都定下來後，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坐在寬敞明亮的活動教室裏，看著門牌上大大的“古代戲劇社”幾個字，我笑得臉都快要抽筋了。心裏有個聲音在提醒我，這麽開心的事情，當然要找人分享啊！
那……找誰呢？
我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有個周末，默然一定好幸福地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吧，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還有誰？還會有誰這個時候會有時間呢？
啊！對啦！
我從凳子上跳起來，差點忘了，我不是還有個魔法奴隸嗎？
對對對，就是天一鳳，他不是說我是他的魔法主人嗎？那和魔法主人相對應的，不就是魔法奴隸嗎？
不管了，反正他們就住在學院裏，流光城堡離這棟樓又不遠，叫他來還能排練一下男女主角的對手戲呢！
說做就做，我掏出手機就撥出了前兩天剛存進去的號碼。
“嘟嘟嘟——”的聲音響了好久，才有人接起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喂？”
“天一鳳，我在學校第二教學樓三樓306教室，你快過來排練！”
說完，我不等他回答，就直接掛掉了電話。
我才不要讓他找理由拒絕我呢，想也知道，我們剛剛才因為劇本的問題吵過架，他拒絕的概率……真的很大呀。
等待的時間裏，我趴在桌子上，對著空****的教室開始自編、自導、自演了起來，以前看過的電視劇和小說裏的各種橋段，爭先恐後地跑到了我的腦子裏麵，我完全拋棄了形象，想象著自己就是書裏和電視劇裏的人物，演繹著他們的喜怒哀樂。
怕什麽，反正就我一個人。
當然，我最喜歡演的，還是開啟了我古言之旅的《還珠格格》。
“哈哈哈！”我模仿著皇阿瑪非常有特色的笑聲，故意用粗粗的聲音說道：“小燕子，你的喝水論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然後我又迅速換上了小燕子清脆的嗓音，歪著腦袋模仿著小燕子疑惑的表情，說：“皇阿瑪，什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是在說我的文章很好嗎？”
“當然！”這次我模仿的是氣宇軒昂的五阿哥，我故意踩在桌子上，站得高高的，拍著胸脯向心愛的女孩子保證道：“不是很好，是非常好！哈哈！”
……
“你在幹什麽？跳大神嗎？“
突然，一道煞風景的聲音打斷了我正在興頭上的表演。
是誰？我不滿地轉過身去，然後眼前突然一亮。
因為是周末，所以天一鳳並沒有穿平時的學生製服，而是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看起來一塵不染，好像降落凡間的天使一樣。他那獨特的貴族氣質，瞬間讓我聯想到剛才想起的宮鬥劇裏遊離在權力鬥爭之外的瀟灑王爺。
雖然不是第一次在他麵前表演了，但是在這種自娛自樂的時候，突然被抓包的經曆，還真的……不是一般的不爽呢！
我刻意忽略掉臉上逐漸上升的熱度，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桌子上跳下來，右腿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的棱角，疼得我齜牙咧嘴的。
“哧……”空氣裏傳來一聲低啞的笑聲，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笑聲裏絕對摻雜了很多嘲笑。
我一邊彎著腰，揉著隱隱作痛的小腿，一邊惱怒地抬起頭去瞪他，卻正對上他興致盎然的視線。
“好像每一次見到你，你都會扮演不同的角色，你真的那麽喜歡演戲嗎？”
“對啊！我就是喜歡演戲，怎樣？”我沒好氣地回答。
“那……”他拖長了聲音，烏黑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你表演個後宮妃子給我看看，我來判斷一下，你演得像不像。”
說完，他挑釁地看著我，好像篤定我不會演一樣。如果現在他手上拿著一把扇子的話，一定會得意地打開，然後搖著扇子等著看我出醜吧。
我向前前可是古言界小能手，什麽角色能難倒我？今天就讓他見識一下我的厲害！
腦子裏飛快地搜了搜，我鎖定了《還珠格格》裏的令妃娘娘這個角色。
“皇上！”我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順勢彎腰，做了一個古代女子襝衽行禮的動作，聲音也轉換成最嬌柔的狀態，“臣妾參見皇上！皇上龍體可好？”
含情脈脈地望過去，剛好能看到天一鳳**的眼角。
“換！女土匪！”,天一鳳的薄唇中吐出新的角色。
沒問題！
我立即抬起左腿，粗魯地踩在旁邊的凳子上，換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重重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後仰起頭張狂地笑了兩聲，說：“哈哈！美人兒！我告訴你，既然你被我花寨主擄到了山上，今天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看到我猙獰的笑容，天一鳳的俊臉似乎可疑地抽搐了兩下。
“還真是……”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粗魯到了極點！”
“喂！”我不服氣了，“土匪不粗魯還叫土匪嗎？你這個孤陋寡聞的人！在古代一輩子都沒走出過皇宮吧，沒看到過外麵的生活吧？”
“沒看到過怎麽樣？”他居然還非常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我從小接受的就是最正統、最優雅的禮儀教育，哪像你……”
他上上下下掃視了我幾眼，然後一臉不忍再看的表情，直接把頭扭到了一邊——
“簡直讓人不想評價！”
我……我有那麽差嗎？
我低下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早上出來的急，隻穿了一件非常寬大的T恤和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磨毛了邊的運動鞋。
再看看天一鳳，身上的衣服我雖然叫不出牌子，但明顯非常高檔，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沒錯，我就是一個平民家的孩子，我現在所有的花銷，都是靠自己在寒暑假辛苦打工賺來的，沒有人教我禮儀，我也沒有錢去上這種課程，因為……我還要生活。就連我最愛的古言，也隻能靠從書店裏租書來看，連買一本書的勇氣都沒有。
想到這裏，我的鼻腔裏一陣酸澀，然後被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逼了回去。
“喂！你是在反思自己嗎？”
也許是我安靜的時間太長了，天一鳳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的聲音趕走了我自怨自艾的情緒，我從有點迷離的思緒中解脫了出來。有什麽好傷心啊，沒有漂亮的衣服穿，沒有完美的禮儀可以展示，但是我一樣快快樂樂地長大了啊！
因為我有最愛的古言，陪我一起長大的古言！
抬起頭的瞬間，我似乎看到有種稱之為“關心”的情緒從天一鳳的眼睛裏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誰在反思了？”我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隻是在思考接下來的排練好不好？都怪你，來了半天嘰嘰歪歪，到現在還在耽誤時間！”
“什麽？”天一鳳顯然被我倒打一耙的行為驚呆了，“明明是你……”
“我怎麽了？快點開始排練啦！”
我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憋屈的表情，心裏暗爽。
其實，這個家夥相處久了，也還蠻好好好相處的啦！
3.
說是排練，其實完全就是在鬥嘴。演到特別有感覺的時候，我會任憑自己發揮竄改台詞，這讓跟我對戲的天一鳳氣得眼角直抽搐。
“向前前，劇本上不是這麽寫的！”
“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麽演更好啦！”
“你一次一個樣，要我怎麽跟你配合？”
“你就……隨本心配合啊！反正最後還是要回到劇本的！”
“你……”
“別你你你的了，我們重新開始吧。”
……
就在就在這種並不讓人反感的鬥嘴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認識天一鳳這麽長時間來，這是我第一次和他這麽開心地相處，開心到連時間都忘記了。
等我注意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拿出手機一看，奇怪，明明才四點多，怎麽突然這麽暗啊。
我疑惑地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一下外麵。
濃重的烏雲布滿了整個天空，狂風肆虐地從林間穿過，悶熱的空氣撲麵而來，還夾雜著一股水腥氣。
這是要下雨的征兆啊！我心裏一緊，“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轉身就向門外跑。
但是已經晚了。
“轟隆隆——”
就在我轉身的瞬間，巨大的似乎要把天空劈成兩半的閃電，刹那間照亮了整個天空，窗戶被風吹得“哐哐”作響，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怎麽突然下雨了？”
嘈雜的環境裏響起天一鳳疑惑的聲音，可是我已經顧不上他說什麽了，滿腦子都是“糟了！糟了！家裏的窗戶還開著”的聲音。
我想起了早上細心擦幹淨的桌子，想起了被當成珍寶一樣放在桌子上的全家福，想起了房間裏十年來細心保持的樣子。
這麽大的風，我簡直不敢想象家裏現在成什麽樣子了。
就在幾分鍾之前，我居然還心安理得地在那裏和天一鳳說笑，這一刻，我簡直恨死了自己。如果能早點注意時間，早點回家……
下一秒，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已經衝出了教室。
“喂！你幹什麽去？”
天一鳳被我嚇了一跳，緊跟著我就跑了出來，可是我根本連回頭看的時間都沒有，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樓下。
“嘩嘩嘩——”
大雨好像是直接從天上潑下來一樣，整個天地都被包裹在了漫天的雨幕中。狂風從高大的樹木間呼嘯而過，差點把屋簷下的我吹得摔了個跟頭。
突然，我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撐住，天一鳳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在我耳邊狂吼：“這麽大的雨，你是瘋了嗎？快跟我回教室去！”
“我要回家！”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往雨裏衝。
可是天一鳳牢牢地拉著我。我氣得眼睛都要紅了，心裏好像有一把火在燒：“你放開我！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誰願意管你！”天一鳳鐵鉗般的大手用力地拽著我，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裏閃著火苗，“但是身為一個貴族，我絕不允許自己就這樣看著一個女生在這種天氣裏發瘋，即使是你！”
我根本聽不進去他的任何話，嘴裏不停地呢喃著：“我要回家！要回家！家裏的窗戶沒有關！”
“窗戶沒關？”天一鳳瞪大了眼睛，“那也不至於要這樣跑回去吧？你打電話給家人，看看有沒有人在家？”
“我沒有家人，隻有我自己！你明白了嗎？你快放開！”我使勁往外拽我的胳膊，試圖掙脫他的鉗製。
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一陣滾燙。
除了風聲和雨聲，這個地方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天一鳳的眼睛裏閃過不知道是悲憫還是抱歉的神色。
而我已經顧不得他在想些什麽，掙紮的動作更加劇烈了。
“我帶你回去！”突兀的聲音簡直比頭頂的雷聲還要震撼人心，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脫離了地麵，整個人好像麻袋一樣，被天一鳳甩在了背上。
眨眼間，我們在大雨中已經掠過了幾十米遠。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嗎？我被這神奇的一幕驚得忘記了叫喊，呆呆地任由他扛著我，用媲美跑車的速度朝著家的方向飛去。
大雨劈頭蓋臉地朝著我們身上砸過來，我的全身都已經濕透了。
一向注重自己形象的天一鳳也好不到哪裏去，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他那總是打理得一絲不亂的頭發已經變成了一堆水草，濕噠噠地貼在臉上。雨水順著他白玉般的臉頰流進了脖子裏，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一點都看不到平時的高貴和帥氣。
“天一鳳。”我喃喃地開口，吃了一嘴的雨水，聲音也被大風吹得支離破碎。
“不要說話！”天一鳳頭也不回地甩給我一句命令，腳下的步伐好像更快了。
狂風、暴雨，自然界在向我們展示著它可怕的力量，可是緊緊趴在天一鳳背上的我，聽著他沉重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剛才那焦急得快要發瘋的情緒慢慢緩和了下來。
我想，這也許是我認識天一鳳以來他最狼狽的時候，但是，我覺得這時候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可愛。
終於，在天一鳳風馳電掣般的速度下，平時我坐車都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今天居然隻用了一半時間就到了家門口。
幸虧雨這麽大，一路上大家都隻顧著埋頭趕路，天色又暗，應該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謝……謝謝！”
我的雙腳剛著地，就一邊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一邊對著天一鳳道謝。
“唰”地一聲，老舊的鐵門被我大力推開，隨手按下燈的開關，眼前的情景讓我差點暈過去。
我早上才打掃幹淨的屋子，此時狼藉一片。
地麵上，不知道被吹進來多少灰塵和落葉，餐桌上我昨天才洗幹淨的小黃鴨桌布也被風刮到了地上，變得髒兮兮的。
最讓我揪心的，則是窗台邊的那張書桌，狂風吹倒了牆邊書桌上所有的書，亂七八糟地攤了一桌子，有些甚至已經被雨水打濕。原本擺在書桌上的那個我每天都會擦拭一遍的寶貝相框被擠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泛黃的照片從相框中露出了一個角。
“哇”的一聲，我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爆發了，就像窗外始終沒有減弱的狂風暴雨一樣。
“都怪我！都怪我！”顧不上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渾身濕淋淋的我，一邊哭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撿起照片，連手指被碎玻璃割破了我都感覺不到疼，“爸爸，媽媽，都是前前的錯，我不知道今天會下雨，要是我不開窗戶，家裏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嗚嗚嗚！”
滾燙的眼淚順著我的臉頰，一滴一滴地砸在了照片裏五歲的我的臉上。
我伸出手，想要擦去那些暈開的痕跡，卻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攔住了。
“你流血了！”驚訝中似乎還帶著一點心疼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你家有創可貼嗎？得快點止血，雨水好髒的，萬一感染了就糟了！”
我淚眼汪汪地抬起頭，正好望進天一鳳緊張且專注眼睛裏，我呆呆地指了指床邊的抽屜。
等到手上的傷口處理完畢，我的眼淚還沒有停下來，但總算是找回了點理智。
我小心翼翼地把一直握在手裏的照片放到一個幹燥的地方，然後默默地蹲下身，一邊抽泣，一邊開始收拾起亂七八糟的屋子。
“你知道嗎？”我扶起牆邊的一把椅子，懷念地說：“這個桌子的位置，還有椅子擺放的方向，已經11年沒有動過了。每次我打掃衛生時都很小心，好害怕會把回憶裏的場景破壞掉，是不是很可笑？”
我抬起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看向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天一鳳。
“什麽場景？”
在我的注視下，天一鳳沒有笑，也沒有不耐煩，貼著濕漉漉的頭發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我繼續彎下腰去扶另一把椅子，聲音變得更加哽咽：“我五歲以前，爸爸媽媽還沒有離婚的時候，每次吃完晚飯，他們都會在這張桌子上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字。”
“乖前前，你看，這就是你的名字。向前前，是不是很好聽？我們學會寫它好不好？”
年輕的媽媽溫柔地握住我的手，指著白紙上端端正正的幾個字，然後教我一筆一畫地寫出來。每當我寫出一個字，旁邊的爸爸就會大聲地說：“前前好棒！再寫一個好不好？”
這個場景在我的記憶中出現過無數次。可是今天，看著已經完全舊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桌椅和地上的小黃鴨桌布，我突然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就像……就像當時看著摔門而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的爸爸媽媽一樣。
“還有這個！”我深吸一口氣，撿起掉落在牆角的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這是爸爸給我買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我一直舍不得玩，擺在這張桌子上，每天出門前都要看一看，可是，現在……”
一直沉默的天一鳳突然蹲下身，從桌角的縫隙裏撿起一個東西遞給我，說：“等到洗幹淨了，再粘上去就好了。”
居然是布娃娃的眼睛！
我咧著嘴想笑，結果卻不受控製地流出了眼淚。
朦朧的淚光中，我驚訝地發現，天一鳳居然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動手清理起了地上摔碎的花瓶。
這……我的眼淚都被嚇回去了，讓一個古代皇族幫我收拾屋子，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要讓人震驚好嗎？
至今我還記得，上次他發現自己從我家地上醒來時那發狂的樣子，那天的地板還是我打掃過的，比今天幹淨了不知道幾萬倍。
“天一鳳，你……”我想要問清楚，卻被他甕聲甕氣的聲音打斷了。
“快點收拾好了去洗澡，順便熬點薑湯！”
我沒敢再反駁，反手擦了擦眼睛，跟著他慢慢地把屋子收拾幹淨，又輪流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兩個人各捧著一碗熱薑湯，裹著厚厚的毛毯坐在**，我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看著安安靜靜喝著薑湯的天一鳳，我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此時，他穿著爸爸留在家裏的舊衣服，長長的睫毛在薑湯濃密的霧氣裏掛上了晶瑩的小水珠。一直讓人不敢接近的天一鳳，臉上出現了一抹享受的神情，整個人似乎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子變成了平易近人的鄰家少年。
看著這樣的他，我覺得以前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心中的話好像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
“天一鳳，”我輕輕地呼喚他，“你知道被爸爸媽媽拋棄是什麽感覺嗎？如果說我五歲之前是一個幸福的小公主的話，那我五歲之後，就成了爸爸媽媽誰也不想要的拖油瓶。如果不是住在鄉下的姑姑收留了我幾年，現在我都不敢想象自己會在哪裏。”
說到這，我頓了一下，然後問道：“你呢？天一鳳，你在古代是皇族，你的童年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一直保持傾聽狀態的天一鳳微微眯起眼睛，把碗放在床頭櫃上，亮如星辰的眼睛裏掠過一抹哀傷，“皇族不一定就是幸福的。和你比起來，我也許生活上沒受過什麽委屈，可是作為繼承人，我從小就要學會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要時刻記得皇族的規矩，約束自己，不能做出任何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來。這樣的我，怎麽可能幸福呢？”
他的聲音消散在空氣裏，臉上悵然的神情讓人忍不住想要安慰。
原來，即使是金光閃閃的天一鳳，也不可能事事如意呀，褪去了麵具，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大男孩而已。
我想象了一下自己被迫學習各種規矩的場景，就像《還珠格格》裏小燕子被容嬤嬤要求怎麽走路、怎麽吃飯、怎麽站、怎麽坐一樣，陡然間，我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最慘的。
“一百多個菜？你是被雨淋傻了嗎？”
沉浸在感傷裏的天一鳳被我的問題嚇了一跳，竟然翻了一個很不雅的白眼。
哇！好想用手機拍下來，號稱艾利學院的“殿下”的天一鳳居然會翻白眼！
看在他今天表現良好的份兒上，我沒有計較他的毒舌，繼續興致勃勃地打聽古代皇族的生活：“那你們睡的床呢？是不是真的有一間屋子那麽大？晚上上廁所呢？和電視上一樣有人全程伺候嗎？”
“我說你的腦子能不能正常點？”天一鳳粉嫩的嘴唇輕啟，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中聽，“跟你說話簡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
這人，還能不能好好地交流了？我氣得半天說不出話。
“好了！鼓著腮幫子像青蛙一樣！”天一鳳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雖然說出來的話還是非常欠揍，但是黑色的眼睛裏卻閃爍著溫柔的光芒。
“其實，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現在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我們都長大了，能自己照顧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難道不是上天的恩賜嗎？”
在他溫和的嗓音裏，我的眼前閃過這些年來一個人度過的日日夜夜，回想著自己從一個小豆丁變成一個可以自食其力的少女的過程。
爸爸媽媽，雖然你們不在前前身邊，但是前前一樣好好長大了呢！畢竟你們生下了前前，給了我生命，也……給了我幾年快樂的時光。因為這些，我才可以帶著自己的夢想繼續活下去，繼續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看著對麵天一鳳微笑的麵容和鼓勵的眼神，所有的不滿都慢慢地褪色了。是啊，現在和以後我都能活得很好，就足夠了。
“那你呢？你以後還會回去古代嗎？”
我問出了這個藏在心裏許久的問題，忐忑地等待著天一鳳的回答。
“誰知道呢？”天一鳳雙手疊放在腦後，重重地倒在**，雙眼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如果這裏有值得我留下的人，也許就留下了。如果沒有，回去也沒什麽不好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變成了呢喃。他閉上了眼睛，發出了清淺而平緩的呼吸聲。兩排卷翹的睫毛就像蝶翅一樣，偶爾扇動一下。這個樣子的天一鳳，渾身都散發著柔和的氣息。
不知道是剛才薑湯的作用，還是天一鳳安靜睡著的樣子太溫暖，我的胸口突然生出一股暖流，漸漸通往四肢百骸，最後又匯聚在心髒的位置。
真好！我輕輕地側躺在天一鳳身邊，自從爸爸媽媽離開後，我第一次覺得這個冰冷的空間有了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