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征途開始
輕飄飄的，我好像進入了夢鄉……
意識一點點下降，恍惚中，我感覺自己的雙腳正深一步淺一步，吃力地向前行走。
好熱好累啊，喉嚨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燃起了一把奇異的火，極渴的感覺幾乎讓我虛脫，我費力地抬起頭，目光瞬間被周圍的一切驚怔！
天哪！
這是哪裏？
抬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沙漠，一陣風卷起鋪天的漫漫黃沙，層層疊疊的沙丘間隱約露出了一堆堆動物的白骨。
沙漠！
我心中極度震驚，轉頭一望，刹那居然就在我身邊，他的身後甚至還跟著幾個我根本沒見過的、長相卻異常俊美的男人。
刹那！我想喊他，喉嚨異常幹渴，仿佛被頭頂的烈日烤幹般冒著煙，我竟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望著刹那，目光滿是迷茫，失措，驚恐，虛弱，但雙腿卻被另一種意誌控製，仿佛尋找著什麽，依然執著地向前行走。
慢慢地，我們走入了一片像古戰場般的沙漠腹地裏的荒蕪之地。
我匍匐在灼燙的沙漠上，用耳朵貼著沙子。我在聆聽，風沙中漸漸響起了飛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狂風卷起黃沙，渾濁的暴風中一群穿著黑衣、騎著戰馬的騎士驟然出現在我們麵前。
陡然間，我的耳邊傳來古老的歌聲，那歌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另一個世紀，卻又仿佛近在耳。
廝殺突然到來。幾十個黑衣騎士催動坐騎，拔出長劍殺氣騰騰地向我們衝過來，鮮紅血腥的血液不斷在我身邊飛濺。我震驚地看著他們猛烈地穿過我仿佛透明的身體，我就像是烈日炙烤下虛無的水汽，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沒有人能觸碰到我，他們就這樣從我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黑騎士與刹那他們激烈地廝殺起來，刀劍相觸，光影相間，我看著黑衣騎士一個個染血倒下，後麵卻有越來越多的人衝了過來……
迷蒙中，那奇異的歌聲再度響起。仿佛有感應般，我緩緩抬起頭，在那高聳的沙丘之上，一道暗如永夜的鬼魅身影牢牢吸引住我的視線。
烈日巨大的白光下，一個被黑衣華服包裹的絕美男人倨傲地跨坐在馬背之上，他揚起下巴，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我看不清他的麵容，但風揚起他那好似鴉羽般濃黑亮澤的長鬈發，頓時一股強大的陰冷妖冶的氣息撲麵而來。
終於，他高舉起閃著寒光的利劍！
危險！我感應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巨大危險，正如這漫天狂舞的飛沙般，狂虐地向我們撲來……
忽然，一道刺眼的強光劃破天空……
“刹那！刹那！”我猛地睜開緊閉的雙眼，意識瞬間從剛才那個可怕的夢中掙脫。一滴冰涼的冷汗迅速從我額頭滑落。
是夢嗎？
我渾身僵硬地躺在**，身體好像依然停留在剛才那個可怕的夢中，被那股濃烈的危險氣息緊緊包圍。我全身癱軟動彈不得，隻能僵直地躺著。
忽地，我感到左手的指節上傳來微微的顫動，一種溫暖柔軟的感覺頓時更緊地包裹住我的手。那並不是我的手指在動，我心頭好像跳躍了一下。我慢慢地扭轉頭去，就在那一瞬間，心忽然停跳了一拍。
緩緩地，心底仿佛有一股初春第一層冰雪融化的清泉淌過。那一點點流淌入我血液裏的潤澤感，正是從刹那溫柔的手心傳來。
我的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刹那竟然在沉睡中還能準確地、不差分毫地緊緊握住我的手！那樣溫暖，那樣安全。
“刹那。”我不禁柔柔地輕喚著沉睡中的他，心中的顫栗與不安，仿佛在那一瞬間被來自刹那手心的溫柔和安定所融化，連同剛才夢中的可怕也開始慢慢從我的記憶中消退。
此時的刹那溫柔地閉著雙眼，安靜地沉睡在我的身邊。他均勻的呼吸輕柔而溫暖，仿佛春日裏那抹悠悠的和風拂落枝頭的櫻花般，輕柔地嗬在我的臉頰上。
那樣近的距離，我可以清晰地將他看個仔細。
睡夢中的刹那，俊美的臉龐依然完美得令人驚歎。軟軟的劉海自然地從他光潔如玉的額頭上垂落，濃黑的眉毛微皺著，眉宇間仍然殘留著那縷仿佛永遠抹不去的憂傷，此時的刹那，就像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他寬大的手握著我的手，緊緊地，掌心卻不是很用力，仿佛是害怕自己一用力我便會像是那黎明前的泡沫般消失在空氣中。
“刹那。”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上刹那睡熟的臉龐，這樣的刹那看起來那樣真實，那樣令人心疼。
我的手指一點點撫摸過刹那瑩白如雪的臉蛋，那柔滑的觸感仿佛從指尖流過的一段記憶的絲路，那些遙遠的記憶從未有過地清晰起來……
認識刹那也許是我之前的人生裏最為溫暖的一件事。
初二那一年，我認識了刹那。自從刹那轉學來到我們班，進入我和露娜的生命之中後，我被露娜遺棄，孤獨無助的時間便開始慢慢變得不再那麽可怕。
因為，我有了一個伴。
當露娜被數不完的男生殷勤圍繞時，我的身邊有了刹那的陪伴。雖然他總是話很少，但他總會默默地聽我那些自以為是的嘮叨，陪著我一起等待被男生圍繞的露娜女王。
光陰似箭，一日又一日過去，陪伴在我身邊的人從沒有別人，隻有刹那，溫柔卻沉默的刹那。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刹那已經融入了我生命的河流，悄然地變成了我最重要的人，直至此刻！
收藏在記憶中的回憶總是最甜蜜美好的，而現實往往又與回憶互相博弈，殘酷，陰暗，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原來回憶也是可以欺騙人的，刹那曾經的陪伴，曾經的溫和，曾經的一切……原來都是一場騙局！
如今，我的身份已經被揭開，藏匿在刹那粉飾美好的麵具下的陰暗也瞬間被掀開。
刹那不再是從前那個刹那，他以前對我的好也統統都是欺騙，一股莫名的傷感忽然爬上我心頭，好像到現在，我才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涼涼地，我的心落下一滴淚，那滴淚順著我的眼角直直地流下，漸漸地我的眼睛模糊了。
“為什麽哭？”一雙冰冷的眼瞳陡然在我眼前睜開，刹那冷漠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沒，我沒有哭。”我急急地別過頭去，他的手卻突然扳住我的頸項。
“好痛！”我驚呼著掙紮了一下。
刹那卻半點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冰冷的目光逼視我：“說，為什麽哭？”
生硬冰寒的聲音，瞬間冰封住我的心，我的目光微微一顫，眼中的神色卻變得強硬起來。
“沒有，我沒有哭！”兩顆滾燙的淚從我顫抖卻強裝堅強的臉上簌簌滾落。
刹那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秒，他的眉宇忽然緊蹙起來，緊盯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壓迫感。
“沒有人可以騙我！包括你！”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脖子，猛地將我從**拎起再重重摔回**，他整個人全都壓在我身上，雙手緊掐住我的脖子，指甲甚至陷入我的脖頸脆弱的肌肉中，我的後腦被他壓得陷進床墊中去，那股強大的壓迫感痛得我幾乎昏過去。
他的臉因為生氣繃得很緊，目光更加寒冷地瞪住五官痛苦扭曲的我，我被他掐得呼吸困難，手指拚命地想掰開他的手：“放、開……放開我。”
他怒視著我，手指間的力量竟然加劇了。
“救命……”我痛苦地望著他，呼吸越來越困難，手腳的力氣正在對峙中飛快流失，我已經虛軟到沒有反抗的力氣。
“痛！放……開……我，咳咳……咳咳咳……”我快不能呼吸了，我拚命地想要呼救，卻因此岔氣般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痛苦地猛咳起來，身體因為劇烈的震動而縮成一團。
漸漸地，刹那緊掐在我脖頸間的大手，居然一點，一點鬆開了。他好像愣住了。
仿佛是幻聽般，在我的一陣猛咳中，我竟聽見頭頂有道恍惚縹緲的聲音，自言自語般憂傷地說：“讓我做你的主人，就令你這樣討厭，甚至因此哭泣嗎？難道，我就是這麽令你討厭？”一掃剛才的憤怒，那聲音竟脆弱得令人心痛。
我又咳了一陣，才緩緩恢複過來。
我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剛才那些話真的是從刹那的口中說出來的嗎？那樣的憂傷，那樣的不確定，那句毫無自信的話難道就是刹那真實的內心嗎？
“不說話？被我猜中了？哼哼，果然還是討厭我。”他忽然扯起一邊的唇角，冷冷地笑起來。那股冰寒的氣息從他受傷的眼底直穿我的內心。
他在笑，我卻深深地感覺到他內心正撕扯般痛苦。他明明是那樣地痛，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笑？
刹那，為什麽你總是要把自己掩藏在虛假冰冷的麵具下？你的心明明就是在痛，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哭？
我的心奇異地被他牽動，被他深埋心底的痛深深地拉扯著。
我猛地搖頭，眼淚似乎在瞬間奔湧而出：“沒有！沒有！沒有！我不討厭你，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討厭過你！”
我喜歡你，依賴你，這些你知道嗎，刹那？
眼淚不停地衝刷著我悲傷的眼眸，我哀傷地看著他，瘋了般不斷搖頭。
我真的從未討厭過你，我的心從始至終隻被你一個人牽引。就算是現在正被你用力傷害著，我卻依然依戀著你、渴望著你，這樣的我又怎麽可能會討厭你？
他仿佛是被我突然激動的情緒驚嚇住，整個人就這樣保持那個壓在我身上的姿勢，目光複雜地盯住我。
就這樣……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仿佛在我們的對視中停住了。
我的雙手被他的手困住，身體被他牢牢壓住，我含著淚的眼睛淚光閃閃地注視著他，而他也這樣靜止般注視著我。那雙青灰色的眼瞳此刻呈現出一種更深的藍灰色，就像跌入深藍海底的灰色琥珀，冷漠安靜卻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其中流動。
突然間，刹那毫無預兆地俯下身，冰涼的雙唇覆上了我的嘴唇。我被突如其來的吻驚得一下子睜大雙眼。
天哪！他在做什麽？
刹那修長的青灰色眼瞳也睜著，在飛快捕捉到我眼底的那絲驚慌後，他的身體竟然更緊地貼近我，他屏息，然後用力地加深了那個吻。
我吃驚地僵在那裏，大腦轟地一片空白。他如深海般沉寂的青灰色眼瞳緊緊盯著我，觀察著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我緩緩地閉上眼，手情不自禁地摟上他的脖頸。我感覺到刹那的體溫正和我的體溫慢慢地融合在一起，那種悲涼的溫暖，同時包裹住我們兩顆受傷的心。
不知吻了多久，刹那兩手支起身體，俯在我身體上方喘息著，他青灰色冷淡的眼瞳此時仿佛染上夕陽的灰藍海水，隱隱地閃動起粼粼的光芒。
刹那他剛才吻我了？
我還沒從突如其來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半睜開眼睛吃驚地看著他，手不知不覺來到自己的唇邊。我情不自禁地撫摸自己的嘴唇，柔軟的觸感酥酥麻麻的，還帶著一股奇異的濕熱感。
“怦怦，怦怦！”我聽見自己的心髒在身體裏劇烈地跳動，我幾乎要開始擔心它會不會從嘴巴裏跳出來。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卻不再冰冷的聲音忽然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
“我……”刹那忽然開口，就在那一瞬，他的臉頰竟飛起一片奇異的淺紅，他迅速地別過頭去，聲音再次強硬起來：“你應該知道，主人可以對天命巫女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所以剛才，”他的眼角忽然閃過一道奇怪的微光，“剛才的事，隻是主人想做的事，沒有其他。”
我微微一愣，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主人想對巫女做的事情？我眼神更加迷茫地望向別過頭去的刹那，難道主人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巫女接吻嗎？
“我說的話你就要無條件地服從！”刹那突然扭過頭語氣強硬地阻斷我的思考。
“哦。”我驚嚇地點點頭。
“哼，”他臉上的紅暈未消，冷哼了聲，那雙鷹般銳利的眼睛忽然盯住我問，“預測完成了嗎？你看到了什麽？”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望著他。
此刻，太陽剛剛升起，窗外清麗的陽光如舞動的金絲帶般優美地飄進來，陽光淺淺地灑在刹那的背脊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他清冷俊美的麵龐在我眼前一下子明亮起來。
刹那好美啊！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緊緊盯著他那美得令人窒息的麵孔。
“喂。”他的臉色冷冷地陰下來。
我眉毛悚然一挑，頓時想起刹那好像還等著我的答案。我竟然隻顧著欣賞刹那絕美的容顏，差點把這件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我用手捶捶腦袋，讓自己趕快清醒過來，但又發現刹那依然保持著那個奇怪姿勢壓在我身上。
我遲疑了下，有點尷尬地抬頭問：“那個，你能不能……”我用手指了指床的另一邊，意思是你能不能從我身上起來，睡回到自己那一邊去？
“嗯哼。”刹那的神色忽然變得怪異起來，他幹咳了一聲，支起身坐到我身邊的地方，“好了，快點說，預測時你看到了什麽？”
我摸了摸頭發坐起身來，開始一點點講我剛才做的那個奇怪的夢。
“沙漠？”刹那聽我說完整個關於那片沙漠，關於那些奇怪的黑衣騎士還有那個屹立在風中的俊美男人的景象後，他的眉宇忽然緊蹙起來。
“對啊，我夢見我們在一片很大很大的沙漠裏走，那片沙漠白茫茫的看不見邊際，還有好多動物的屍骨，好可怕的。然後我們還進入了一片好像古戰場的地方，一大群黑衣騎士就突然出現了。”我用手比劃著夢中的情景。
刹那的眉宇蹙得更緊，“沙漠，古戰場……”他低著頭仿佛尋思著什麽，他忽然抬起頭，“難道是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我驚呼了一聲。
“如果你那個預測是正確的，那麽卷軸可能就藏在廣闊的撒哈拉沙漠之中。”
“不會吧，撒哈拉沙漠可不是一般的大呀！”我有些喪氣地垂下了腦袋。撒哈拉沙漠！天哪！如果卷軸真的就在撒哈拉沙漠中，那麽我們要怎樣才能在那片遼闊且望不到邊際的魔鬼沙漠中尋找出它呢？
光用想的我就已經覺得很頭疼了，而刹那卻依然冷靜地坐在那裏，他低著頭開始分析卷軸被藏在撒哈拉沙漠的可能性。
“2000年前，紅櫻就是在那裏出現然後消失的，直到後來不破冥出現。看來卷軸和紅櫻之間一定有什麽關聯，說不定到達紅櫻之地就可以找到消失的卷軸，”他轉過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我決定立刻去撒哈拉沙漠，就今天。”
“啊？今天？可是……”
“沒有可是，你必須和我一起去。快點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出發。”刹那決定的一切不容置疑，他果斷地走下床，開始收拾東西。
他一回頭，發現我還坐在**，眉頭不由得皺起來：“快點下來準備，我沒時間等你。”
“可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委屈地低下頭。可是，突然就這麽離開，我還沒有和爸爸還有繼母告別，雖然繼母很不喜歡我，但我這一去可能就……想到夢中染血的場景，我的鼻中不由湧起一股酸澀。
刹那自顧自忙著，我看了他幾眼，爬下床忐忑不安地走到他身邊。
我想請求他讓我回去跟家人告別，但不知道刹那他會不會答應……
我站在他身後，頗為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顫聲說：“刹那，我想，我想……”
“你想幹嗎？說！”他氣勢洶洶地轉過身。
我嚇得渾身激靈地抖了抖，肩膀一下子縮了起來，但心底那股想要回去再見家人最後一麵的強烈念頭，終於還是打敗了我害怕刹那的心魔，我猛然抬起頭大聲說：“我，我想回去跟家人告別！拜托你一定要答應我！”
刹那怔了一秒，忽然極為輕地點了點頭。
“好啊。”
啊？這樣就答應我啦？
我吃驚地看著他，好像這樣溫和的話根本不會從此刻渾身散發著強大黑暗氣息的刹那口中說出來一般。
“別愣在這裏，快點準備，我送你回去。”
“啊？”我再次被他的話驚到！
刹那，刹那他居然要送我回去！
心，忽然被強大的幸福感衝暈，我感覺眼前忽然亮起一片不可思議的白光，而白光的中心站立著的正是表情永遠冰冷的刹那！
“刹那。”我激動地注視著他，我不敢相信刹那說的是真的，隻好拚命地拉住他的手，這一刻，一股暖暖的溪水流過我的心房，好溫暖。我的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仿佛在說：刹那，我好像喜歡你那微小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