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第四章

原本以為他是個像春風一樣清冷的人,現在卻像謎一樣猜不透了第二天,毫無例外地,舒荷又遲到了。

她走到經常翻過去的圍牆邊,發現有人在那裏放了幾塊青石。青石搭成一級一級的階梯狀,旁邊還栽了幾棵樹遮掩。這樣的話,在遠處看,這裏就是一叢新種的樹,沒有別的東西。

她好奇地抬頭看,牆頭的青苔也被人細心地刮去了。

這是學校裏和她一樣經常遲到的同學做的嗎?

舒荷滿心疑惑地爬上牆頭,看見圍牆的裏麵也用青石堆成了階梯狀。隻不過,裏麵的青石兩旁,都有爬山虎的青藤纏繞著。

楓林裏靜悄悄的,見不到金欒宇那清雋的身影,也聽不見其他人吵鬧嬉戲的聲音。

陽光透過斑駁的楓葉,灑在舒荷瓷白的臉上,她心裏開始有些不踏實起來,這一切顯得太安靜了。

金欒宇不是每天都帶著風紀會的人,在這裏守著,抓住像她這樣遲到的同學的嗎?今天為什麽全都不見了?像他那樣嚴謹的人,應該不會缺勤才對啊。

難道是因為昨天潑了他一臉的水,弄濕了他的衣服,生病了嗎?這個時候他是在教室還是詩社?還是請了假在家,根本就沒來學校?

舒荷靜靜地站在青石階旁,手裏不停地繞著包包的帶子,心情很糾結。

其實,她一直後悔昨天用水潑金欒宇的事情。如果因為這樣而讓他生病,她的心裏就更不安了。

“哢嚓”,落在草地上的楓葉被踩碎的聲音,細碎地劃破了原本的寧靜。

一個修長的身影閃了出來,遮住了舒荷頭頂的光線。

舒荷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望進一雙比太陽更溫暖、比月亮更明亮的眼眸中。那裏麵,蘊藏著無盡的溫柔和春風般的笑意。看著它,就像看著百花齊放、姹紫嫣紅的春天。

而他,原希圖,就像開得最柔美的那朵沐浴在明媚春光中的櫻花。

美得動人心魄,美得超凡脫俗。

“希圖?”舒荷彎起嘴角笑了笑,開玩笑地說,“你是守在這裏等著抓我的嗎?”

“嗬。”原希圖略略偏過頭,笑得春光燦爛,“我是來帶你去詩社的。”

舒荷微蹙起雙眉,有些不明白:“早上要去詩社做什麽?我還沒去教室裏報到呢,這樣可以嗎?”

“已經替你向班上說明了,今天詩社有活動,你一整天都會待在詩社裏。”原希圖微微笑著,在前麵帶路。

“哦。”舒荷沒有多想,三兩步追上原希圖。一邊走,一邊和他說說笑笑,往詩社的方向去了。

微風輕輕吹起舒荷的秀發和裙擺,楓林間斑駁的光線將他們的身影襯得那麽完美。

金欒宇從一棵楓樹後麵轉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裏,默默地目送他們離開。

原來希圖早上五點鍾醒來,就急匆匆地跑回學校,是為了準備這個青石階梯給舒荷。他讓自己一大早去向訓導主任申請社團活動,也是因為知道訓導主任會在點名後的第二天,親自巡早課,他這麽做都是想保護舒荷。

這小子,大概是瘋了吧?

昨晚喝醉之後說過的話,他都是認真的嗎?

金欒宇低著頭,數著自己沉緩的腳步,走到詩社外麵,停住了。

“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是這樣唱吧?我現在一想起麗奈,就好想唱這首歌,麗奈真是個可愛的孩子!”這是原希圖的聲音,聽起來既愉快又幸福。

聽到他們說到麗奈,金欒宇略抬起頭,看向那道掩映在樹蔭下的門,全神貫注地細聽著,生怕錯過舒荷的聲音。

“這是麗奈最喜歡的歌。”舒荷說,一手托著腮,望了一眼窗外開得正好的木芙蓉,輕輕歎了一口氣。

“舒荷,你……”原希圖想說些什麽逗舒荷開心,頓了一下,變成關切的語氣,說,“你看起來有心事的樣子?是和麗奈有關的事情嗎?”

想起麗奈昨晚說幼兒園有家庭聚會的那些話,舒荷不免陷入了糾結之中。

老師說,麗奈現在有幼兒自閉症的傾向,不愛和其他小朋友玩。麗奈才剛上幼兒園,也是第一次經曆家庭聚會這樣的活動。

如果到時候沒有爸爸參加的話,她肯定會很傷心的。其他的小朋友知道麗奈沒有爸爸,因此嘲笑麗奈的話,麗奈的病情會不會變得更糟糕?

舒荷正這樣想著,聽見原希圖問話,她順口就說出了實情:“嗯,麗奈周六有個家庭聚會呢。沒有爸爸的家庭聚會,麗奈一定會很失望的。”

是因為麗奈爸爸的事傷心了嗎?

原希圖怔了怔,很快臉上又恢複了愉快的笑容。他拍著自己的胸脯說:“我可以吧?家庭聚會當然要有爸爸,就讓我先代替行不行?”

“啊?”舒荷顯得很訝異。

可原希圖的眼神中充滿了真誠,臉上的熱情也是情真意切的。想起昨天他和麗奈玩在一起的情形,舒荷有些心動了。

“我昨天才發現我有哄小孩子的天分,代理爸爸的事情就讓我去做吧,我一定會成為麗奈的幼兒園裏最合格的爸爸!”原希圖怕舒荷不肯,繼續遊說,“而且,我也真的很喜歡麗奈。”

“這樣啊……”

原希圖怕聽到舒荷拒絕的話,在她回答之前又說:“家庭聚會要和小孩一起唱歌的吧?那就唱麗奈最喜歡的歌吧!當太陽下山岡,我要趕回家……這樣唱沒錯吧?”

看見原希圖這麽認真的樣子,舒荷會心地笑了,點頭說:“對,就是這樣,後麵還要再重複一遍。”

“從頭重複嗎?是從‘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這句開始嗎?”

“對,一邊唱還要一邊這樣拍手哦。”

舒荷一邊唱一邊教原希圖拍手,兩個人完全把詩社當成了練唱的KTV,一遍又一遍地樂此不疲。

幾個坐在房間裏看雜誌的同學,受不了他們的“兒歌轟炸”,紛紛躲到樓頂的靜室裏去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韓美晴,看著他們冷冷地笑了一聲,拿著一卷詩集,準備到樹林裏去散步。

她剛走到門口,一眼就看見金欒宇正靜靜地站在一棵木芙蓉花樹下。

他微微側著頭,似乎正看著樹林深處的什麽東西出神。側麵流暢的線條像完美的剪影,長長的睫毛末梢處,一點兒隨風微動的斜碎劉海兒,輕撫著他如畫的眉稍。

縱然每天都看見金欒宇,韓美晴還是為這一幕感到失神。

美麗的微笑迅速爬上韓美晴的唇角,她的眼眸裏綻放著愛戀的光芒,聲音清脆地說:“欒宇,你在看什麽?”

金欒宇回過頭來,見是韓美晴,眼底滑過一抹失望。他臉上泛起熟悉而又客氣的微笑,說:“沒什麽,大家都來了嗎?”

“都來了,不過……”韓美晴走到金欒宇麵前,回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笑著說,“都被他們吵走了。欒宇,就由著他們這麽胡鬧嗎?”

金欒宇也抬眼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沉吟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地說:“哦,希圖難得找到一件能讓他開心的事。”

隻是因為能讓希圖開心嗎?

韓美晴不信,想從金欒宇的眼神中看出點什麽來,但他的眼底似乎一直都隻有那樣的冷漠。和他在一起,總是有一種無話可說的感覺。

不過,韓美晴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金欒宇。

她微微笑著,眼神更溫柔地看著他,說:“希圖對舒荷的感情好像更深了,看起來就像個傻瓜。可是,有時候我也很羨慕希圖對愛情執著追求的勇氣。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和挫折,都堅定地看著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向她靠近。”

金欒宇看了看韓美晴,淡淡地說了句:“我先進去了。”然後他低垂著頭,默默地進了房間。

金欒宇的腳步聲不算很重,舒荷卻敏感地感覺到了他的到來。

回頭,金欒宇就站在門口,站在那一片光影中,如夢幻中的人物一般唯美而遙遠。

他在學校啊?舒荷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金欒宇的臉色有些蒼白,唇抿得緊緊的。他淡淡地看了舒荷一眼,就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然後低頭走進裏麵的房間,臉上的神情似乎比昨天更冷了。

舒荷想,是因為那杯水的關係,所以金欒宇更討厭見到她了吧?

韓美晴追進來,見金欒宇對舒荷仍然是冷冷的,也沒有和原希圖打招呼。

她的唇角彎起一個滿意的弧度,跟著金欒宇也進了裏麵房間。

房門被韓美晴隨手關上了,舒荷的歌聲也卡在了喉頭:“……我要趕回家……”

“舒荷。”原希圖安撫地拍了拍舒荷的手背,微笑著說,“春天的風是從冬天刮過來的,雖然有點冷,但那是百花所需要的溫度。欒宇就是這樣的人,是會用心把朋友焐起來的人。不會讓人太熱,但會讓人感覺到溫暖。”

舒荷收回了眼神,滿不在乎地說:“我覺得希圖你更像能溫暖朋友的人呢。不說這個了,我們繼續練歌吧。”

“嗯。”

原希圖簡短地答應了一聲,繼續陪舒荷唱歌。但他沒有忽略舒荷眼底閃過的那一抹了解的神色,那說明,關於欒宇的話,她記在了心裏。

金欒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隨手拿了一本雜誌,好像看得很認真,耳朵卻在仔細聽外麵的歌聲。

韓美晴對他手裏拿倒了的雜誌一看,不禁自嘲地冷笑著,歎了一口氣。

她走過去,拿走金欒宇手裏的書,說:“欒宇,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為什麽總是心不在蔫的?對我也越來越冷淡了?”

“什麽?”金欒宇回過神來,一頭霧水地看著韓美晴。

韓美晴既尷尬又有些無奈,更帶著幾分羞澀地說:“難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心,你都不明白嗎?欒宇,我喜歡你啊,從在原教授的婚宴上,第一眼看見你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我以為,這是我們共同的秘密。”

“美晴,你說什麽?”金欒宇有些錯愕,在他的印象中,他認識的韓美晴不應該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今天是愚人節嗎?”

“嗬嗬!”韓美晴又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她以為他們彼此心儀的這個共同的秘密,隻是她一個人單相思的秘密而已。欒宇的心,從來就沒有給過她。

是因為欒宇平時太過冷漠的原因嗎,才使得這麽多年來,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真心?

“美晴,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我不喜歡你開這樣的玩笑,也不喜歡主動說喜歡我這種話的女生。”

金欒宇的眼神有些閃躲,但他希望韓美晴不要說這種話的心意卻是誠懇的。

韓美晴知道,欒宇是真的把她當成好朋友,所以說話才這樣直白。她是個聰明的女生,也是了解金欒宇的人。

頑皮地挑了挑細長的眉,韓美晴故意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原來欒宇不喜歡主動的女生,那我就不再說話,一直待在你身邊好了。”

然後,韓美晴真的努著嘴,沉默地站在了他的身邊。

金欒宇有些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向驕傲的韓美晴,居然也有這樣小女生的一麵。他甚至在猜想:美晴是真的生氣了嗎?

見金欒宇好像有些遲疑的樣子,韓美晴悄悄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後縮回手,瞪著漂亮的大眼睛,問:“這樣還不答應嗎?”

金欒宇起身,回頭見韓美晴一臉較真的樣子,少了幾分幹練多了幾分俏皮,不禁笑了。

韓美晴也笑了,閃亮的眼眸裏充滿了壓抑的愛戀。

她知道,對金欒宇不能逼得太緊。就像他說的一樣,他不喜歡太過主動的女生。或許以前是她做錯了,欒宇應該也不喜歡太過能幹的女生。

既然欒宇不能改變,那就讓她改變好了。

“笑的話,我就當你答應嘍?”韓美晴半開玩笑地說,假裝很大方地挽住了金欒宇的手,提議說,“難得今天人來得齊全,不如中午叫大家一起聚餐好了這樣的話,社團裏的人可以相互熟悉一下,順便說一下下周一的活動要注意的事情。”

“嗯,你去通知大家吧。”金欒宇點頭答應,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見金欒宇沒有一起出去的意思,韓美晴雖然十分不舍得放開他,但也不能不假裝很爽快地放手,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大方地微笑著說:“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這就去通知大家。”

聚餐的地點,選在校內餐飲街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內。寫著遒勁的大大的“茶”字的屏風,將雅間包廂一間間隔開來。淺米色的榻榻米地板上,放著一條長長的精美矮桌,詩社的成員圍桌席地而坐。

服務員將各式料理陸續地端上來,席間已經衍生出一股朗誦詩歌的熱潮。

“凜冽的風啊,吹濕了我的靈魂。魔鬼的雙手瘋狂起舞,將夢撕扯得支離破碎……”一個男生正無比糾結地吟誦著自己早上寫的詩,然後高興地問身邊的社友,“怎麽樣,很有大師風範吧?吹濕靈魂,聽起來是不是讓人有嗅到了靈氣的感覺?”

身邊有不少人附和他,說:“是,這真是了不起的詩句!”

於是吟詩的男生很自豪地笑了,又和別人一起去鼓勵另外的社友朗誦新作。

原希圖體貼地幫舒荷布好餐具,問:“覺得不習慣嗎?大家在一起聚餐都是這樣的,相互交流、學習、鼓勵。”

“哦,沒有啦。”舒荷笑著說了聲“謝謝”,坦白說,“隻是因為以前家裏的關係,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活動,覺得很有意思。”

坐在舒荷對麵的金欒宇聽了舒荷的話,正拿醬料的手頓了一下,正好撞到也拿醬料的韓美晴,頓時,一碟醬料灑了一大半出來。

“啊,沾到你的手上了。”韓美晴很快接過金欒宇手裏的碟子,並抽出紙巾替他擦去手上的醬汁。她的表情,她的動作,都像是習以為常、很熟練的樣子。

原希圖見了,有些意外地“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笑著看向他們。

韓美晴好像不知道原希圖在看他們似的,朝端菜上來的侍者手裏看了一眼,說:“是欒宇最愛吃的菜呢。”然後在那盤菜被放下的第一時間,立即幫金欒宇夾了很多過來。

“美晴,夠多了……”金欒宇有些不習慣,想告訴韓美晴不要這樣,但她已經將剛端上來的生魚片也夾了一片,還沾好醬料送到他嘴邊,“欒宇,嚐嚐看,這裏做的生魚片比北海道的怎麽樣?”

金欒宇避無可避,隻好張嘴吃了。

“呀,看起來好溫馨啊。”原希圖帶著祝福的笑意問,“欒宇,美晴,你們在戀愛嗎?相互喂東西的話,是不是代表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呢?”

韓美晴甜蜜而又有些羞澀地看著金欒宇笑了笑,不說話,很容易讓別人以為她是在默認。

舒荷嘴角邊的笑容僵住了,麵對這樣的氣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和大家一起繼續微笑。

聽到原希圖的話,金欒宇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看向舒荷。卻看到舒荷正閃躲開的眼神,她偏過頭,隻顧著夾菜吃,好像一點也不關心他和韓美晴的事。

“哇哦!”其他社員見金欒宇也不說話,似乎也默認了,就跟著一起起哄、歡呼起來。

原希圖欣慰地看著金欒宇和韓美晴,心裏很開心。

有什麽事比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相戀更值得開心的呢?看見他們很幸福的樣子,原希圖心裏也充滿了鬥誌。

他和舒荷,也一定會得到大家的祝福的!

這樣想著,原希圖也開始熱情地替舒荷夾菜。

晚上,舒荷怎麽也睡不著。

中午聚餐時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裏,金欒宇的身影依舊冷漠。

為什麽總要想起他呢?

比起原希圖來,金欒宇脾氣很壞,偶爾說話也很過分。可是她總是不自覺地被他的眼睛吸引,好像那裏麵藏了很多東西,能打動人心的東西。

——欒宇就是這樣的人,是會用心把朋友焐起來的人。不會讓人太熱,但會讓人感覺到溫暖。

耳邊,莫名地響起原希圖的話。舒荷眨著眼睛,望著窗外閃爍的星星,輕輕低喃:“是這樣嗎?像春風一樣的人?”

“舒荷媽媽,”聽見她低語,懷裏的麗奈鑽出小腦袋問,“你是在說希圖哥哥嗎?”

“哦,不是,我是在說另外一個人。”就算是麗奈問,舒荷心裏也有些慌亂,好像有什麽重要的心事被別人拆穿了一樣。

麗奈眨巴著大眼睛看了舒荷一會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摟緊了舒荷的脖子,擔心地問:“希圖哥哥周六真的會去幼兒園參加家庭聚會,做麗奈的爸爸嗎?”

“嗯,希圖哥哥已經答應了,他肯定會去的。”

想起原希圖今天一整天都在詩社陪她練歌,舒荷會心地微笑起來,輕輕拍著麗奈的背,哄麗奈睡覺。

聽見舒荷肯定的答案,想到明天的家庭聚會自己也會有爸爸,麗奈也滿足地笑了,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而此時此刻,原希圖正在家裏認真地準備節目。

他跟著動畫裏的大熊學了一支童趣十足的舞蹈,還準備了三頂帶著一圈雪白絨毛的小紅帽。兩頂大的,一頂小的,標準的三人家庭組合道具。他準備三個人唱《小紅帽》這首歌的時候,一起戴。

“有點像聖誕帽呢。”原希圖興奮地拿著帽子左看右看,心裏又不禁有些擔心,“不是聖誕節的話,麗奈會不會不喜歡像聖誕帽的帽子?要不要換成紅色的小醜帽呢?”

窗前,掛著一串水晶風鈴。

秋天的夜風清涼,微微拂動風鈴,那細碎的風鈴聲,越發清脆了。

輕風在微笑,夜色在微笑,抱著一頂小紅帽入睡的原希圖也在微笑。

而星星在偷窺,像頑皮小孩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競相爭論明天是怎樣快樂的一天。

周末這天到了。

原希圖很早就起了床,精心挑了一套看起來既休閑又有趣味和喜感的衣服穿上。他一口喝完餐桌上菲傭準備的牛奶,順手拿起一片三明治邊走邊吃。

清晨的陽光像被施了魔法,仿佛能驅走人心底的陰暗,將那些不愉快的毒素一掃而光。

原希圖提著幼兒園表演節目要用的道具,向麗奈的幼兒園出發了。他覺得,這個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美好,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愉悅。

因為,他的生命裏有了舒荷和麗奈。

受心情的影響,此時他就算看到路邊凋零的落葉,也覺得它們是生機勃勃的。他甚至忘了開車,而是一路哼著《小紅帽》這首歌,走到麗奈的幼兒園附近。

現在,他都能看見幼兒園掛滿彩色氣球的大門了,還有一些抱著小孩進去的父母。他將手裏的精美紙袋攥緊了些,心裏充滿了興奮和喜悅。

想到麗奈會在大家和舒荷的麵前,叫他爸爸;想到要和舒荷、麗奈,一起在台上用家庭的方式出現;想到經過這件事之後,他可以更好地照顧舒荷和麗奈……那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正當原希圖滿心喜悅地向幼兒園走去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莫紮特的《幽默曲》,媽媽最喜歡的曲子,卻是那個女人打來的。

原希圖明亮的眼眸黯淡了幾分,突然有點後悔把媽媽最喜歡的曲子設為鈴聲。他真的沒想到那個女人會打電話給他。

本想不接,可原希圖又好奇,一起生活這麽久,這個女人還是第一次打電話給他,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這時候,她不是應該和爸爸在法國度假嗎?

鈴聲響了很久,一遍又一遍,一遍更急過一遍……“喂,我是希圖。”原希圖終於還是忍不住接通了電話。

“希圖啊,你爸爸他……”電話那頭傳來女人泣不成聲的聲音,聲音裏還帶著濃濃的害怕,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原希圖的心立刻揪緊了,大聲問:“我爸爸怎麽了?”

“你爸爸他突然在機場暈倒了,醫生說情況不是很樂觀,現在在醫院急救室急救。怎麽辦啊,希圖,我該怎麽辦,你快點過來吧……”

砰——紙袋跌落在地上,袋口敞開,陽光照射著裏麵三頂小紅帽,格外鮮豔刺目。

原希圖就像突然被雷擊中了一般,腦子裏一片空白。

天空依然晴朗,秋風依然清爽,空氣中的桂花香味,也依舊濃鬱怡人。可是這些,原希圖都沒心思再去理會了。

“你知道你有一個多麽偉大的爸爸嗎?”這是舒荷的質問。

“希圖啊,你是男子漢,要替媽媽守護家。媽媽住在天國,會一直看著希圖和爸爸的。”這是媽媽彌留時說的話。

爸爸每次出外工作或旅遊,總會帶禮物給他,雖然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爸爸因為工作,經常不在家。媽媽過世之後,他又那麽快娶了那個女人,這讓原希圖接受不了。平時麵對爸爸,他總是冷冷淡淡的。

可是,現在一旦聽到爸爸有事,血脈相連的力量一下子顯示出來了。原希圖的整顆心都揪緊了,不可以,爸爸不可以有事。

他還沒寫出一首能讓爸爸微笑的好詩;還沒有告訴爸爸,他其實是因為在乎,所以才這樣叛逆。做了讓爸爸傷心的事情,那都不是故意的!

猛然回轉身,原希圖焦急地邁開腳步,不小心踢到了掉落在地的紙袋,三頂小紅帽滾出袋子,散落在幹淨的道路上,帽簷雪白的絲絨感歎似的隨風拂動。

舒荷!麗奈的家庭聚會!

回頭望望一派喜慶的幼兒園門口,原希圖的內心無比掙紮。

兩邊都是他不能放棄的人,他都想保護。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他隻能去醫院陪生病的爸爸。

但是,麗奈那充滿期待的小臉又浮現在眼前——“哥哥,你是來給麗奈當爸爸的嗎?”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麗奈的家庭聚會沒有爸爸……“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點送給外婆嚐一嚐……”

手機響了,正坐在白色歐式陽台上看書的金欒宇,對手機屏幕上的號碼看了一眼,隨手拿起來按了接聽鍵。還沒說話,就聽見原希圖十萬火急的聲音:“欒宇,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吧?如果是的話,你馬上去天使幼兒園找舒荷,哦?”

“哎,希圖……”

“九點鍾之前一定要趕到,知道了嗎?我爸爸在機場暈倒了,我正趕去醫院。就這樣了,我先掛了……東城天使幼兒園,一定要去哦!糟糕,我手機沒電了!”

電話裏隨即傳來“嘟嘟”的忙音。

金欒宇有點莫名其妙,那天他站在詩社門外,聽到希圖和舒荷的談話,他們似乎有什麽約定。但因為當時距離有些遠,所以金欒宇並沒聽得很清楚,隻聽見他們沒完沒了地唱著兒歌。

難道是因為和舒荷有約定,臨時去不了,想讓他去跟舒荷說嗎?這小子,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告訴舒荷?如果是爸爸暈倒這樣的事,舒荷應該會諒解的。

金欒宇帶著滿心疑惑,莫名其妙地趕到了天使幼兒園。隻見這裏掛滿了彩色的氣球,還有彩色活動條幅,上麵寫著“歡迎參加天使幼兒園家庭聚會”。

原來是麗奈的家庭聚會。

不遠處,舒荷穿著可愛的卡通娃娃T恤,和麗奈身上的粉色卡通娃娃裙正好配成對。她們站在幼兒園門口,正四下張望著,等得有些焦急的樣子。

“舒荷媽媽,希圖哥哥來了嗎?”麗奈無比擔憂地抬頭望著舒荷,臉上有一抹被拋棄的受傷表情。

舒荷安慰地對麗奈笑笑,掏出手機打原希圖的電話,可電話總傳來同一個甜美的聲音:“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麗奈的老師走出來關心地問:“麗奈爸爸還沒有來嗎?活動馬上要開始了。”

“可能路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塞車什麽的,我們再等一下。不好意思,老師,請別的家庭先表演節目吧。麗奈爸爸一來,我們馬上進去。”

舒荷一邊歉疚地向老師道歉,一邊不停地給原希圖打電話。

金欒宇本來想走,卻挪不開腳步。

秋風中,舒荷和麗奈的身影那麽單薄,舒荷一臉焦急,麗奈也越來越傷心。她們看起來非常需要幫助和保護,這讓金欒宇的心很不舒服。

他以為隻要來替希圖解釋一句話就可以離開,所以來的路上還答應了美晴一起吃午餐。

“哦,又是那個哥哥!”

在舒荷和金欒宇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麗奈眼尖地看到了金欒宇,並抬起粉嫩的小手準確無誤地指向了他站立的地方。

抬頭,互視。

舒荷和金欒宇都很意外。

金欒宇很快恢複了平時冷漠的樣子,掩飾掉那份尷尬,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緩緩向舒荷和麗奈走過去。

“會長?”舒荷看了他一眼,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有些不愉快地問,“是希圖讓你來的嗎?”

“嗯,希圖打電話告訴我……”

“哼!我就知道!”還不等金欒宇把話說完,舒荷就氣憤地說,“我知道,做代理爸爸這種事是很為難,可是怎麽能臨時反悔,這樣傷麗奈的心呢?”

“你誤會希圖了,是因為他爸爸在機場暈倒了,他必須去醫院看望爸爸,所以才沒辦法趕來。”金欒宇淡淡地看著舒荷。

“暈倒?去醫院?”舒荷臉上的憤怒變成了驚訝,然後又由驚訝變成愧疚和抱歉。她牽著麗奈,回頭看了看幼兒園掛滿彩色氣球的大門,顯得那麽尷尬和無助。

麗奈眼裏希望的光芒瞬間熄滅,小嘴失望地撇起來,頭垂得低低的。

金欒宇心裏隱約一痛,像被什麽刺中了一樣。他動了一下嘴唇,卻什麽也沒說,徑直向幼兒園大門裏麵走進去。

“會長?”舒荷很意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金欒宇停下腳步,回頭漫不經心地說:“是為了完成希圖交代的事情。所以,如果不想錯過節目的話,就快點進來吧。”

“啊?”舒荷有些震驚,愣在原地。

麗奈卻仰起小臉,綻開了驚喜的笑容,小鳥一般撲向金欒宇。她用一雙小手握著金欒宇溫暖寬大的右手,極力地仰著頭,歡喜地說:“那麗奈以後就叫哥哥做爸爸,不許反悔噢!”

舒荷這才回過神來,聽了麗奈的話,嚇了一跳。正想說什麽,金欒宇卻已經牽著麗奈,走向幼兒園的禮堂。

他的背影清雋冷峻,舒荷想象不出他現在的表情。原本以為他是個像春風一樣清冷的人,現在卻像謎一樣猜不透了。

幼兒園的禮堂裏,掛著很多閃亮喜慶的彩條絲帶。四周的牆上畫著藍天白雲、草地小花的圖畫,還有卡通人物和小朋友們在嬉戲的場景。

爸爸媽媽們帶著自己的小孩,相互逗弄、交談著,場麵很溫馨。

看見舒荷、金欒宇帶著麗奈進來,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這引人注目的家庭組合。

“這對父母真年輕呀!”

“爸爸和媽媽都長得很好看呢!”

“是呀,小孩也很漂亮!”

人們紛紛送來的溢美之詞,雖然讓舒荷和金欒宇都有些尷尬,但麗奈卻很開心。她一手牽著舒荷,一手牽著金欒宇,小臉上洋溢著無比幸福和驕傲的光芒。

老師見人都到齊了,上台宣布說:“好,現在小朋友和各自的爸爸媽媽都來了。下麵,我們開始家庭表演節目的單元吧。得到最多掌聲的家庭,會得到‘幸福一家’的獎狀哦,希望各位小朋友和爸爸媽媽們加油!現在,我們請小朋友的學號是一號的家庭來為大家表演!”

啪啪啪——小朋友和家長們都高興地鼓掌。

一對中年夫婦,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走上台,為大家跳起了《三隻小熊》的舞蹈。有些發福的爸爸跳舞時笨拙的樣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舒荷和麗奈也開心地笑著,金欒宇看起來也不再那麽冷漠了。

突然,舒荷想起一個問題,低聲問金欒宇:“會長,等下上台,你要表演什麽節目?”

“你說這種兒童節目嗎?”金欒宇錯愕,剛剛才知道參加家庭聚會,根本沒有時間準備節目,“小孩子的東西我都不會。”

“啊?童年都是怎麽過的呀,童年?”舒荷一臉同情地說,“等下輪到我們的時候,你就好好待在這裏,我和麗奈上去就好了。”

“可是,既然是家庭的聚會,小孩子的爸爸怎麽可以隻坐在台下?”

金欒宇的話剛說完,就聽見老師在叫麗奈的名字。他立刻起身,先帶著麗奈上了台,舒荷沒有辦法,隻好跟上去。

台下響起一陣鼓勵的掌聲,大家都說他們這麽年輕就做了父母很不容易。

舒荷有點擔心地看著金欒宇,擔心他隻會在台上傻站著。

金欒宇卻拿起了台上備用的吉他,對舒荷和麗奈舉了舉,示意她們唱歌,他來伴奏。

“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點送給外婆嚐一嚐……”舒荷一邊唱,一邊不停地回頭去看金欒宇,見他伴奏得很好,才放心地和麗奈互動拍手。

麗奈像隻歡快的精靈,在舒荷和金欒宇身邊跳著稚氣的舞蹈,歌唱得又響亮又動聽。

唱到後麵的重複部分,金欒宇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

三個人的歌聲和吉他伴奏的聲音合在一起,感動了在場所有的人。他們唱完後,禮堂裏的掌聲像雷鳴般響起。

聚會結束後,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安排下進教室,拿自己這周在幼兒園的表現成績單給爸爸媽媽看。

舒荷和金欒宇坐在活動區旁邊的長椅上等麗奈。

快到正午了,陽光明豔豔地灑在桂花樹的傘形樹冠上,桂花的清香也帶著一絲暖意。微風拂來,米黃色的桂花像細小的雪末兒一般飄落。

突然,金欒宇感覺到手機的震動,他趕緊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又慌忙按了關機鍵。在關機的那一刹那,他看見屏幕上寫著來電顯示的名字——美晴。

他不是不能接美晴的電話,而是,他不能讓舒荷聽見他的手機鈴聲!昨晚一時興起就下載了《小紅帽》,來的時候忘了換。

見金欒宇有點不自然的樣子,舒荷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金欒宇收起手機,佯裝淡漠地別過頭。

舒荷沒有多想,感激地說:“真的很謝謝你,今天麗奈看起來很開心。而且,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彈吉他,還彈得那麽好。剛上台的時候,我還很擔心呢。”

“我會的還有很多。”金欒宇淡淡地打量著幼兒園裏麵,就是不看舒荷。

舒荷對這樣的他似乎也習以為常了,毫不介意地繼續問:“對了,你怎麽會唱這首歌呢?”

金欒宇這才回頭看了舒荷一眼,那眼神像在說“你是傻瓜嗎”。

“你和希圖整天在詩社吼這首歌,不會唱才怪!”他頓了一下才回答。

“什麽?吼?”

他居然把她和原希圖的辛苦練歌,說成是“吼”?

“舒荷媽媽!”麗奈從教室裏出來,歡快地笑著,向這邊奔跑過來。

陽光下的麗奈,粉嫩可愛,柔軟的頭發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著嫩嫩的一點柔黃,隨著她歡快的步伐快活地飛揚著。大大的眼睛裏麵,有著純粹的快樂和單純的依賴。

看著這樣的麗奈,金欒宇的心似乎也被融化了,他起身過去把奔跑過來的麗奈抱了起來,問:“餓了嗎?想吃什麽?”

“炸醬麵。”麗奈親昵地摟著金欒宇的脖子,毫不客氣地回答。

舒荷本想就剛才的話題好好教訓一下金欒宇。但見他和麗奈這麽親密的樣子,舒荷哭笑不得地“切”了一聲,小聲說了一句“這家夥”,然後跟在了他們後麵。

在舒荷和麗奈的指引下,金欒宇抱著麗奈來到了這家叫“天下美味”的炸醬麵店。

不足二十平米的狹小店麵,一塊再簡陋不過的舊木招牌,居然也敢寫上“天下美味”四個字,金欒宇實在有點不敢恭維。

不過,麗奈和舒荷看見這招牌,都露出一副很嘴饞的樣子,金欒宇什麽也沒說。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看起來和舒荷很熟的樣子。她一邊向舒荷問話,一邊拿眼睛打量金欒宇,嘴裏嘖嘖有聲地讚歎著:“哎喲,長得真是不賴,是朋友吧?”

“是……詩社的社長。”

舒荷本來想說是朋友,可是又想到自己在這之前和金欒宇之間的關係好像並不好。如果自作主張說是朋友的話,他會覺得她是個隨便的人吧?

“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這一點大嬸是不會看錯的。”老板了然地笑著,很熱情地用一條舊圍裙替金欒宇擦了擦凳子,說,“你是第一次來,以後也會經常來的。我這裏的炸醬麵,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金欒宇禮貌地笑著,對她微微欠了欠身,小心地把麗奈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哎喲,真是個細心、有禮貌的孩子。三碗炸醬麵,很快就來。”老板一邊笑著稱讚金欒宇,一邊嘮叨著去煮麵了。

聽著老板對金欒宇的讚美,舒荷悄悄看了他幾眼。心裏想,是呢,今天的金欒宇很不一樣。雖然他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比平時多,但他對麗奈、對身邊的人,真的很體貼。他甚至還用自己的手帕,替麗奈擦幹淨麵前的桌麵。

這樣優秀又體貼的人,為什麽自己總和他相處不來,總想和他拌嘴呢?

不一會兒,老板就端上了三碗香噴噴的炸醬麵。滑嫩勁道的麵條,上麵澆蓋著美味濃香的特製肉醬汁。

舒荷和麗奈立刻眉開眼笑地開動了。

金欒宇卻有些顧慮地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麵條,完全不能把這種沒有賣相的東西和平時所吃的食物相提並論。

舒荷知道他平時肯定沒吃過這種東西,心裏想勸他嚐試一下美味的炸醬麵,嘴裏卻嘲諷地說:“膽小的家夥,細菌經過高溫的水燙過以後,都會死翹翹的啦!”

“什麽?”看著舒荷一臉鄙夷的表情,金欒宇賭氣拿起筷子,夾起麵條就吃,卻沒想到這炸醬麵真的很好吃。

他顧忌地看了舒荷一眼,見她和麗奈都吃得正香,於是也大口大口吃起來。

從炸醬麵店出來後,金欒宇抱著麗奈,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說:“上次說的炸醬麵就是剛才那裏吧?”

舒荷先是一愣,似乎沒想到他還記得,隨即充滿自豪地說:“對,就是這裏,怎麽樣,很好吃吧?”

“看起來黑糊糊,沒有什麽賣相。麵條也不夠香,一定是因為沒有用上等麵粉的關係。以後不要帶希圖來這種地方,他的消化能力不太好。”其實,金欒宇的內心,隻是不希望舒荷帶原希圖來這裏。他希望一起吃炸醬麵的經曆,隻屬於他們。但不知為什麽,一張嘴,竟然說了一大堆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什麽?”舒荷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反問,“既然這麽不合心意,那你為什麽全都吃光光了?”

腦中靈光一閃,金欒宇大義凜然地說:“那是要教會小孩子不能隨便浪費糧食。”

“什麽?”舒荷哭笑不得,這家夥,他竟然用麗奈做擋箭牌?

“哥哥,麗奈想玩那個。”麗奈指著不遠處的遊樂園,一臉期待地看著金欒宇,奶聲奶氣地說,“好不好?別的小朋友都和爸爸媽媽一起去玩,麗奈也想要和爸爸媽媽一起。”

“麗奈!”舒荷嚴厲地看了麗奈一眼。

雖然家裏很窮,可她不想麗奈從小就養成隨便向人提要求的習慣。

更何況,金欒宇已經陪了她們一上午。現在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她又怎麽好意思再強迫人家繼續扮演麗奈爸爸的角色?

麗奈立刻失望地垂下眼簾,委屈地叫了一聲:“舒荷媽媽。”

出乎意料地,金欒宇抱著麗奈向遊樂園走去,一邊走一邊問:“是摩天輪嗎?還是海盜船?麗奈喜不喜歡又漂亮又柔軟的娃娃呢?”聽他對麗奈說話的語氣,竟然一點不耐煩的意思都沒有!

色彩繽紛的遊樂園,整齊幹淨的街道。

身影清雋的金欒宇在金色的陽光中,抱著粉團兒似的麗奈堅定地向前走著。畫麵是那麽協調和自然,美麗得像夢境一樣,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舒荷站在原地,就這樣看著金欒宇的背影,出神地怔住了。

“舒荷媽媽!”麗奈揮動粉藕般的小手,在前麵叫她。

金欒宇停下腳步,回頭見舒荷沒跟上來,以為她生氣了,說:“難道連這麽簡單的願望,都要讓小孩失望嗎?”

“哦?”舒荷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小孩子的夢想一定要幫她去完成,這樣才是合格的爸爸媽媽。”金欒宇說完,轉身抱著麗奈繼續向遊樂園走去。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底有一絲觸動,就像第一次看見舒荷時的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