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左手的傷疤用右手掩蓋
你知道嗎？就算內心再繁花錦簇……可是，失去了你，我生存的世界裏就隻剩下荒蕪一片。
這歡樂雀躍的小小微光，又如何能抗衡夢醒之後的失落感傷。
隕落的花瓣不會是幸福。
01
燈光流轉。
幻彩的燈光下，宮崎聿看上去極靜，如深夜中的雕刻一般，隻有看向此刻緊擁著舞蹈的司音瞳的眼神晃動著懾人的生命力。
司音瞳燦爛地朝她笑著，然而，他的心底卻溢出揮之不去的失落感。
身邊一暗，有人舞到了他們身邊。
“換一下舞伴吧？！”來人忽然說道，聲音清澈如水流，仿佛有無數的花瓣托起了他的聲音，所以，他的聲音動聽得如同百花在開放，“我的舞伴似乎對你很感興趣呢！”
司音瞳震驚，她轉過頭去——
星夜翎正淺笑如同魅惑的精靈。
燈光忽然燦爛得有些刺眼。光芒在他特製的禮服上閃動著，恍若天使之翼一般，美得令人窒息。沒等宮崎聿同意，他就已鬆開他舞伴的手，然後，溫柔地一推——
“是這樣的。”
宮崎聿怔了怔。
被星夜翎交換過來的女孩，手在顫抖，聲音也顫抖：“我……我喜歡你！才想要求翎少交換舞伴……你不會怪我吧？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女生的臉漲紅，似乎渾身的血液都衝到頭上去了：“你的每次比賽我都有看，尤其是這次的千唐會比賽，你的表現真是帥呆了！”
說完，她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來，身子還是在拚命地發抖。
“哦。”宮崎聿的眉宇之間微微動了一下，出於禮貌，他不便推開女生，隻能謙和地回答，“謝謝你的讚美，其實我隻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打好每一場比賽。”
“哇……”
沒等宮崎聿抽身，星夜翎就牽過司音瞳的手。
一種宛若清晨海露般清新的味道，從他的手間飄出來，如同晨曦柔美的光芒，溫暖而永恒。
“他叫宮崎聿吧？”在握住司音瞳的手的瞬間，他在她的唇邊低聲地說著，聲音柔情似水，卻冰冷似雪。
“SKIF的成員，也是SKIF中最年輕的黑段選手，才參加完千唐會的比賽回國，沒想到，你竟然也會認識這樣的人物。”
“不關你的事！”
司音瞳咬住嘴唇。沒有察覺她已被他帶到了舞池的邊緣。
“難道，你不喜歡我？”星夜翎忽然漫不經心地笑著問道。
司音瞳愣了一下，沒想到星夜翎會突然這麽問。
“我可是好像有點喜歡你了。”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嘴角的笑容斂了去，“你呢？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司音瞳睜大眼睛。
星夜翎的眼神裏有柔光在閃動，輕盈地帶她旋轉出最美的華爾茲。
“我——”喉頭哽住，她眼神迷惘地望著他。
就在她要開口說對不起的時候，他臉上的脆弱表情消失得一幹二淨，反而是更為明亮的笑容：“你讓我忽然覺得，喜歡你，我的心情可能會好一些。”
他朝她眨了下眼睛。
角落裏燈光淡淡的，光線暈黃，他俊朗的臉完全籠罩在陰暗處。他的眼睛狹長，下巴尖削，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有星光自眼底溢出，沿著俊美的下頜晶瑩墜落：“司音瞳，如果你想對我說，你也喜歡我的話，就直接一點，這種幹魚片的表情，我可是會收回對你的那份小小的喜歡。”
你——這個混蛋！司音瞳皺眉，心裏一陣憋氣。
“我要走了。”剛好舞曲換掉了，她鬆開他的手，準備離開。
忽然，台上傳來的甜甜的聲音：“打擾了，各位！因為有位星先生想要將下麵這首歌送給他喜歡的女生，而且這首歌也是那位女生最喜歡的，所以我們要將舞曲換掉，希望大家能夠諒解！”
世界仿佛全部靜止。
輕靈的鋼琴曲在空闊的大廳中響起。琴韻如水，天籟一般，恍若是生生世世無法分離的愛戀，幽幽地注入每個人的心田——
將願望折紙飛機寄成信
因為我們等不到那流星
認真投決定命運的硬幣
卻不知道到底能去哪裏
……
司音瞳突然微微顫抖了一下。
熟悉的旋律，優雅的琴聲，一切仿佛回到了那個燈光炫目的舞台。白色禮服的少年，淡紫色長裙的少女，一切美如幻覺，仿佛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她在瞬間失神，她的呼吸，在這一刻，變得很輕很輕。仿佛是怕驚碎那脆弱得如同泡沫一般的真相。
她輕輕地問：“你怎麽會知道這是我最喜歡的曲子？”
“哦？你喜歡？”星夜翎望著她，眼底出現一股淡淡的霧氣，像是迷茫，又像是困惑，“可是我並沒有為了你而去要求Party的主人播放這首歌。”
說著，星夜翎不由地溢出嘲諷的笑：“難道是因為你喜歡上我了，才會幻想，我會為了你做這種無聊的事？”
“剛剛隻是說有位姓星的先生點歌……”輕輕的一聲低語，仿佛貼著她的耳根響起，曖昧妖冶得心驚，“這裏這麽多人，我想，姓星的應該不隻我一個吧？”
不止他一個？
燈光在瞬間點亮，強烈的光芒刺進她漆黑的瞳孔。司音瞳的心突然一陣劇痛，撕裂一般，有一種真切的灼傷感。而琴韻依然流淌，緩緩地，仿佛一滴碩大的淚珠，倏地在心底的裂縫處濺開了晶瑩的水花。
她的頭昏沉沉一片，在低下頭的瞬間仿佛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從她的心上劃過，痛得她幾乎落下淚來。
就在她低頭，他抬頭的一瞬間，一絲詭異的笑在他的唇間蔓延，燈光落在那抹笑容上，如花朵般綻開，分裂成幾十束耀眼光芒。
再抬起頭，司音瞳已恢複平靜，她看著星夜翎，聲音清淡地說：“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吧？舞我也跳過了，對主人沒有不尊重，希望你能兌現你的諾言，把電台的時間檔恢複。”
說完，不等星夜翎回答，司音瞳就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而在同一刻，宮崎聿也緊跟著離開了。
星夜翎靜靜地，看著相繼離開的兩道背影，他微微一笑，然而笑容中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哀傷。
02
仿佛在冰冷的海水中，司音瞳眼前漆黑一片，當走出莊園門時，她閉上了眼睛。
她無法逃脫，無法閃躲，這冰冷疼痛的黑漆漆的世界。
四周都是星夜翎的聲音。她緊閉眼睛，嘴唇蒼白如紙，黝黑的睫毛輕輕顫抖，突然，一件溫暖的外套將她從頭部包裹起來——
她被緊緊地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夜風輕輕地吹著，她就這樣被靜靜地擁著，連呼吸，都變得極其的輕微。
溫暖的懷抱，有種遙遠而又熟悉的氣息。
司音瞳恍惚間有些失神，就像在冰冷的海水裏，忽然飄進了一個寧靜的港灣，沒有風，沒有浪，隻有和煦的陽光和溫暖的心跳聲音。
她顫抖著睜開眼睛。
什麽也看不見，她被那人如同視若珍寶地保護著，緊緊將她包裹在外套裏，緊緊保護在他的懷裏。
她聲音很輕地抽噎：“我真的好想晨曦……好想……可是，為什麽晨曦不出現？為什麽……上天還要派一個跟晨曦長得那麽像的人來折磨我？”
“音瞳……”
宮崎聿的手不自覺地伸過去，眼淚順著司音瞳的下巴滴落在他的手指上，就像晶瑩碎裂的珍珠！
凝視懷中的司音瞳，宮崎聿唇角冰冷，眼底流露出沉黯的心痛。
“不要哭了，好嗎？”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淚水，他的聲音異常溫柔，“晨曦不想看見音瞳傷心，所以不要哭了好嗎？因為，你一哭，他這裏——”
宮崎聿忽然捉過司音瞳的手，按在心髒的位置，眼眸中有著憂傷的光芒，他看著她說：“會痛。”
“噗通，噗通——”
宮崎聿的心髒在司音瞳的指尖沉穩有力地跳動著，而司音瞳的心也劇烈跳動得快要窒息……
他和她如同最美麗的童話般，深深擁在一起。夜風緩緩吹來，吹起了她束起的發，優美的長發在風中輕輕地飄起。
而在後麵的台階上，一直站著一個頎長高挑的人影。他怔怔地看著那個英挺的身影將司音瞳保護在懷裏，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穿著單薄的衣裳，用溫暖的外套包住她，將她緊緊地保護在他的雙臂中，用自己的身體為她分擔著她此時的憂傷。
怔了半晌，星夜翎輕輕鬆開手，手中的杯子化成繽紛的水晶碎片，片片都被鮮血染得晶瑩而猙獰。
路燈下一片迷蒙的光亮。
星夜翎的影子冰冷僵硬地映在地麵上。
03
昨晚參加宴會讓司音瞳疲憊不已，原以為今天是周末，自己能夠多睡一會兒，誰知一大早就接到了電台的電話通知，說是新老板定了新規矩，從今天開始，每個周末電台都會開一個月度會。
“該死的，又想要玩什麽！”司音瞳低咒了一句，但還是不得不起床，往電台趕去。
讓司音瞳沒想的是，這個所謂的月度會一開就開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十點，司音瞳才迎著夜風從電台大樓走出來。
此時夜市剛剛開始，街道裏燈火闌珊，整條街都彌漫著啤酒的甘醇氣息。她聞著那種味道，星夜翎的臉忽然在她的腦海裏浮現，她用力地甩了甩頭，卻怎麽也甩不走他的影像。
剛剛的月度會上，郝琳無奈地告訴司音瞳，她的節目被迫停檔。因為這個節目的最大讚助商是馬董，而馬董非常不滿意她昨晚在Party上讓他沒麵子，所以撤了讚助。
不過……
隻要她肯陪馬董吃頓飯，然後道個歉，這件事還是有轉圜的餘地。
“吃飯嗎？”星夜翎捏著節目被停檔的告知單，沒有生氣，而是揚眉笑了。
那是怎樣的笑容呢？就像晨曦的陽光照耀在河底沙石上，然後被閃著亮光的石尖折射出更為晶瑩剔透的光澤。
星夜翎的笑容讓司音瞳不解，她還來不及去表達自己的意見，星夜翎竟然就當著所有參加會議的人的麵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要幹嗎？”司音瞳努力地想要掙脫被星夜翎緊緊拉住的手。
星夜翎露出邪魅的一笑：“馬董不是說要一起吃飯嗎？我們去約他吃飯呀！”
“什麽？”司音瞳沒想到星夜翎竟然要拉她去向馬董道歉，臉被怒火燒紅，氣憤地說，“誰說要約他吃飯了？我不去！”
說完，司音瞳更加用力地想要甩開星夜翎的手。
星夜翎依然沒有放手，在所有人的訝異目光的注視下，他竟然對司音瞳說：“如果相信我，就握緊我的手跟我走。”
相信他嗎？
司音瞳緩緩地轉過身，靜靜地看著星夜翎絕美的臉，她的麵孔，一如往常般寧靜如水，她輕輕地回答：“不，我不相信你。”
……
趕上末班的巴士，司音瞳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美麗的夜景，心情卻依然陰鬱。
晨曦，那個人不是你，我怎麽會相信他呢？
司音瞳伸手，在窗玻璃上寫寫畫畫，精致秀美的麵容，漸漸沉澱出悲傷的輪廓。
04
花園裏又一陣讓人欲醉的香氣隨著夜風飄起，在整個花園上空彌漫，花園裏數不清的珍奇異卉爭先恐後地開放，在月光下舒展著妖嬈美麗的花枝，小型的噴水池向外噴湧著清涼的水花。
水珠滴落……冰涼的水珠落在修長秀美的手上，他低下頭，看著手掌上晶瑩剔透的水珠，精致的側臉上映著月亮皎潔的光華。
滿天星辰，花園裏美麗的花瓣隨風飄飛，站立在其中的他就像是造物主恩賜給人間的天使，把美麗發揮到極致。
隻是，畫卷中的他，總是孤獨的一個人。
管家緩緩地走過來，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恭敬地施禮：“少爺，翎少爺他來了，現在正在書房等候您。”
薄薄的唇角勾勒起淡淡的微笑，他快樂地朝書房走去——
終於來了嗎？
寬敞的書房，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散發出華麗的光線。
“我離開這麽久，你有遇到過什麽好玩的事情嗎？”
“好玩的事情？沒有。不過……翎……我好像喜歡上一個女孩子！”
“好像？喜歡？”輕啜一口咖啡，星夜翎優美的手指在光滑的杯子上輕輕地劃過，眼中有著一抹促狹的笑意，“喜歡就是喜歡，怎麽會好像？”
“她……跟別人不一樣啦！”
“那她是什麽樣的女孩子啊，我很想聽一聽。”
“嗯……她是一個和她在一起就會感覺很舒服的女孩子，她的性格跟你一樣比較孤僻，很少有人跟她做朋友，她總是凶巴巴的，可是我就是喜歡跟她在一起，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我想，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的潛意識就已經在提醒我了，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孩……”
命中注定的女孩嗎？
靜靜閉上眼睛，星夜翎把手按上自己的胸口，仿佛心中有一種隱隱的痛正猶如利刃一般，在他的心上緩緩地劃過。
司音瞳，告訴我……你為什麽總是要擺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來？就算那麽傷心那麽難過，你也要那麽平靜……
是想保護你自己嗎？
雲朵推開墨藍的天空，閃出兩三顆像寶石一樣美麗的星星。
星夜翎坐在陽台的白色搖椅中，思緒飄飛的很久以前，此時的他看上去仿佛希臘神話中望著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
“他怎麽了？”萊婷芳在落地窗旁邊，困惑地問一旁的管家。
管家看著陽台上的星夜翎，搖搖頭。
星少爺搬過來已經有一年多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反常。
這時，陽台上，星夜翎輕笑起來。
他的笑容裏帶著些孩子氣，也帶著些微的惡意，就好像想到什麽有趣的惡作劇。站起身來，他走進屋裏，對管家說：“聯係一下summer公司，我想約馬董。”
“什麽？”
萊婷芳瞪大眼睛：“你約那個老家夥幹什麽！”
“幫他促進一下他跟他夫人之間的感情。”星夜翎意味深長地笑道。
萊婷芳驚愣地站在一旁，以往幹練的女王，高貴的臉蛋上，少了幾分了然，多了幾絲迷惑與不解。
“姐姐，不用擔心，我隻是找點樂趣罷了，不會影響你的生意的。”
冰藍色的眼眸，一眼看出了萊婷芳的擔憂，星夜翎嘴角勾起了一抹溫柔的弧度，眼睛彎彎地笑著，看上去很是無害地說。
萊婷芳無奈，隨意地擺擺手：“你自己有數就行了。”
星夜翎嘴角的笑容夾雜著幾絲狡黠，他又一次靠回了那張白色的搖椅中，手臂慵懶地垂在一旁，有意無意地擦著光亮的大理石地板。
05
司音瞳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星夜翎跟電台同事一起編織的謊言騙到這個地方來。
同事們通知她今天有部門聚會，她本想不來的，因為她實在不想跟星夜翎碰麵。可是，大家一再熱情地喊她過去，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前往。
在學校，很少有人理她，電台裏的同事們的熱情對她來說，其實是一種恩賜。
然而，當司音瞳慌慌張張地坐巴士趕到事先和同事們說好的餐廳時，司音瞳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這是家格調很優雅的法國餐廳，用餐環境很注重優雅跟品味，餐廳內陳放的古董瓷器、壁畫和吊燈都散發著經典的氣息。
司音瞳從車上一下來，便透過餐廳寬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坐在餐廳最中央那個舉手投足間都盡顯高貴的少年。
因為他包下了整間餐廳，所以，讓本就顯眼的他顯得更為耀眼。
來都來了，總得問個清楚的。
司音瞳緊緊了手中握著的粉色小皮包，咬了咬櫻紅色的唇瓣，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伸手緩緩地推開了餐廳的門。
“歡迎光臨，請問小姐是否姓司？”
一看到她進來，站在門口的一位穿著精致工作服的甜美女孩朝她走了過來，臉上掛著兩個深淺不一的酒窩，像燦爛的金色向日葵般朝她微笑地問道。
司音瞳驚疑了片刻，隨後壓抑著內心的不解，盡可能平靜地點了點頭。
“您好，司小姐，翎少爺跟馬夫人已經在裏麵等你了。”
馬夫人？
司音瞳驚愕地睜大著美麗的眼眸，下意識地朝店員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星夜翎的位子上已經擺了兩副刀叉。
馬夫人是誰呢？
司音瞳內心困惑，那邊，發現她到來的星夜翎優雅地抿了口手中的紅酒，嘴角揚起了抹邪邪的笑容，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半空中打了記響指，示意司音瞳過去。
司音瞳抓緊了肩上的背包帶，神情緊繃地慢慢朝他靠近。
星夜翎慢條斯理地翻看著菜單，狹長的鳳眼微微地瞥了站在桌邊僵硬的司音瞳一眼，嗓音充滿磁性地說：“要吃些什麽？這裏的牛扒不錯。”
店員又為桌上添了一副刀叉，配著純白色的紙巾，與酒杯中醇正濃厚的紅酒交相輝映，格調奢華。
“為什麽要騙我來這兒？”司音瞳並沒有直接坐下來，而是攥緊拳頭，開門見山地朝表情從容優雅的星夜翎問道。
將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放下，用紙巾擦完手，星夜翎的身體慵懶地靠向了歐式座椅柔軟的後墊上。
“不是說過，讓你陪馬董吃頓飯嗎？直接請你，你肯定不會來，我隻好想別的辦法讓你來了。既然人都來了，就坐吧！就當是為了你的工作，為了你那群同事著想。要知道一個電台節目平白無故被停播，影響的可不隻是你一個人而已。”
星夜翎的話句句鏗鏘，讓司音瞳反駁不出來。
是啊！不就是吃個飯嗎？既來之，則安之。她的確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影響到同事的工作。
在星夜翎戲謔的目光下，司音瞳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然而還沒等她坐穩，一雙冰涼的手突然拽住了她白皙瘦弱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從原來的座位上拉了起來，拉到了他身旁的位子。
“那個位子不是你坐的，是留給馬董的。”
司音瞳訝異地睜大眼看他，星夜翎朝他對麵擺著盤子刀叉的位子比了個眼神：“那是馬夫人的位子，旁邊自然坐的是她先生。難道，你要我們兩個男的坐？”
司音瞳無言以對，隻能沉默地低著頭。
身後響起一陣“嗒嗒”的高跟鞋聲，司音瞳失神之間，一個穿著打扮雍容華貴的貴婦從洗手間的方向迎麵朝他們走了過來。
“翎少爺，這位小姐是？”
貴婦人舉止優雅地坐到了餐桌旁，伸著戴紅色寶石戒指的手指向星夜翎問道。
“這是在我公司旗下電台工作的一個同事，也是我的同學，叫司音瞳。司音瞳，這是馬夫人。”
星夜翎指了指微笑著的馬夫人，對司音瞳說。
“馬夫人您好，我是司音瞳。”
禮貌地站起身來，司音瞳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朝馬夫人問好道，心裏卻滿心疑慮，眼睛偷偷地瞥了瞥坐在身旁從容的星夜翎。
不是說跟馬董吃飯嗎？為什麽請的是他的夫人？
司音瞳搞不懂星夜翎想要幹什麽，正當她困惑不已的時候，餐廳的門口，出現了馬董姍姍來遲的身影。
長相肥頭大耳的馬董，穿著黑色的條紋西裝，滿麵油光地徑直朝他們那桌走去。
馬夫人坐在背對著馬董的方向，所以馬董進來的時候，怒氣衝衝地隻看到坐在一起的星夜翎跟司音瞳，根本就沒看到自己的夫人。
“你們有什麽事就快點說，我很忙！”
馬董顯然還在為上次的事耿耿於懷，剛走到桌旁，連位子都不坐，直接拍著桌子朝星夜翎他們吼道。
星夜翎的臉上掛著平淡的笑容，仿佛他早就料到馬董會這麽生氣。
四周的空氣中驟然漂浮了些暴力的因子，司音瞳雙手緊張地緊攥在一起，默默地低下來頭，星夜翎也沒有回答他的意思，被忽略的馬董頓時更怒了。
又想發作，粗壯的手臂卻被人一把攔住。
“老馬，你吃錯什麽藥了？怎麽這麽沒有禮貌！翎少爺好心請我們吃飯，你怎麽說這麽難聽的話。”
女人嗔怒的責怪聲響起，馬董的身體猛地一僵，驚愕地回過頭去，看到自己的夫人時，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
馬董震驚地詢問馬夫人，馬夫人的臉上極快地收起了怒容，堆起了和藹的笑容，望向了沉默淺笑的星夜翎。
“是翎少爺請我來的呀！他說你們那天在Party上有個色狼想對他職員不軌，結果沒有得逞還惡人先告狀，說在你麵前亂說話，讓你誤會了，還撤銷了對他旗下電台節目的讚助。他說你正在氣頭上聽不進話，就想請我來勸勸你。老馬，我們跟翎少爺家已經合作那麽多年了，你可別為了一個職員犯的小事，就傷了兩個企業的和氣啊！所以，關於讚助電台節目的事，你還是別意氣用事了。”
馬夫人並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就是嘴裏所說的那個色狼，所以，態度謙和地勸解馬董道。
馬董的臉色很是難看，狠狠地朝星夜翎的方向瞪了一眼，卻又不敢發作，怕星夜翎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老婆，說他就是要占司音瞳便宜的色狼，無奈隻能啞巴吃黃連，不情願地說：“這件小事，怎麽還勞煩到我的夫人了？翎少爺，不就是節目讚助嗎？你們公司其實也不在意吧？”
星夜翎沒有回答，隻是笑看著馬董。
馬董暗咒一句，可是看到旁邊等著他表態的夫人，隻能說：“好吧！翎少爺，你不用這麽興師動眾，電台節目，我繼續讚助就是了！”
司音瞳沉默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沒有做聲，她微微側頭，看向身旁嘴角一直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的星夜翎，心裏有股奇怪的感覺蔓延開來。
仿佛，他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可惡。
“謝謝馬董再次支持我們電台，有了馬董的讚助，我相信音瞳的這個節目會越來越受歡迎的。”
星夜翎握著馬董肥壯的肉手，像狐狸般狡猾地微笑道。
一頓飯，吃得莫名的難受，還沒吃多久，馬董就拉著他的夫人說告辭了。
送走了馬董夫婦，星夜翎再度坐回自己的座位，不急不緩地吃著他手邊切了還未吃完的牛扒。
“謝謝！”
憋了那麽久，司音瞳最終還是忍不住地朝星夜翎感謝道。
星夜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握著刀叉，好整以暇地望著身旁一本正經的少女，很是忍俊不禁：“從你嘴裏聽到句謝謝，還真是不容易。”
司音瞳微窘，一時無言作答，望著桌上點了還未吃掉的食物，她說：“今天這頓飯我來請吧！你是因為幫我，才約馬董他們的。理所應當，我該請你。”
“你請？”星夜翎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忍不住地微笑起來，“你身上的錢估計連這家餐廳的一杯白水都買不起，你怎麽請啊？”
“那……那就從我的工資裏扣除。反正，這頓我請。”她固執地說道，深黑色的眼眸緊緊地看著麵前英俊的少年，眼底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星夜翎有一瞬間，感覺自己要被這耀眼的光芒給吸引過去了，但很快，他又強迫自己，恢複了神智：“那好，你想請也可以，不過你半年的工資可就沒了，你舍得嗎？”
“半年嗎？”司音瞳想起媽媽給的越來越少的生活費，有那麽一絲猶疑，但是，立馬下定了決心，平靜地說，“沒事，那就扣半年好了。”
她平淡的話，卻讓星夜翎的心湖震**了下，不再平靜。
她，不是很愛錢嗎？
為什麽會答應這麽做？
難道，她不愛錢？
清秀好看的眉頭不覺微蹙了起來，星夜翎怔怔地望了司音瞳許久，沉默著沒再開口。
也許，她不愛錢吧！但是，她怎麽會不愛？不愛的話，又怎麽會發生那樣的事。
06
“如果你愛她，一定要勇敢地跟她告白，因為她不知道你的愛，所以不會等你，於她來說，你不過是她認識的人之一，而之於你，她是你的唯一。不要等到真正錯過了才去後悔，那樣真的，太可惜了……”
司音瞳看著玻璃窗外黑絲絨般的天空，黑如琉璃的眼睛浮起迷茫不解，為什麽說這話的時候，腦海裏閃現的依然是星夜翎的臉……
而守在收音機旁從頭到尾聽著節目的星夜翎，卻似乎聽到心弦崩斷的聲音。
有什麽在悄然醞釀著改變，卻無人知曉。
節目主持完畢之後，夜已經深了，微涼的夜風吹拂進來，司音瞳不自覺地緊了緊衣服。
收拾完東西，鎖上門，一轉身卻差點撞上守在門口的星夜翎，司音瞳有些驚訝，微微側過頭去看他，美麗精致的臉被走廊裏昏暗的燈光映照著，顯得十分柔美，星夜翎幾乎看呆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星夜翎心裏頓時浮現出一絲懊惱，還未開口便聽見司音瞳問：“你怎麽在這裏？”
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仿佛一股脈脈暖流流過心底，又好似一根羽毛輕輕撩撥著躁動的情緒，星夜翎一下子安靜下來。
司音瞳等了一會兒也沒見星夜翎答話，不禁皺了皺纖細好看的眉毛，她越來越看不懂星夜翎了。
兩人默不作聲地進入電梯，狹小安靜的空間微微浮動著無法言說的氣氛。
出了電台大廈，夜風肆無忌憚地吹拂在他們身上，司音瞳的聲音在夜風裏有些飄散：“我要回家了，你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那我先走了。”
司音瞳說完後轉身，衣角被風吹起，像是要抽離出去一般，令星夜翎的心一緊，不自覺地出手，等到反應過來時，早已經緊緊地抓住了司音瞳。
司音瞳微微睜大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星夜翎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條鑽石項鏈，切割完美的鑽石反射著路燈的燈光，耀眼的色澤會讓所有女人瘋狂，星夜翎看著司音瞳呆滯的模樣，突然有些得意：“這條項鏈送給你。”
說完，將項鏈遞到司音瞳麵前，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宛如偶像劇裏的王子一般。
司音瞳雖然驚異於鑽石的美麗，可是依然想都沒想就搖頭拒絕：“我已經欠了你半年的工資，不能再要你的項鏈。而且我們並沒有什麽關係，你為什麽要送我呢？”
“因為我很欣賞你。”星夜翎磁性的聲音彌漫在夜空裏，“我要讓你做我的女朋友。”
像是霸道的宣誓，聽在司音瞳耳朵裏便是重重地一擊。
但她還是拒絕了：“星夜翎，你不要把錢浪費在我身上了，你根本不喜歡我，而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要知道，這條鑽石項鏈比送給之前那個女人的分手費還要貴重。”星夜翎有些生氣。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接受。”微弱卻堅定的聲音，司音瞳直視著星夜翎深藍色的眼眸，毫不退讓。
星夜翎隻覺得心髒一陣緊縮，被拒絕的懊惱以及無法表達的情緒讓他有些失控，他冷冷地收回手，走到前方不遠處的垃圾桶，將昂貴的鑽石項鏈毫不憐惜地丟了進去。
“啪”的一聲輕響，兩人的身體都顫了顫。
做完丟棄項鏈的動作，星夜翎又從口袋裏抽出一條真絲手帕，雪白的顏色在夜空裏格外顯眼，他輕輕擦拭著修長白皙的手指，語氣冷而淡漠：“既然你不要，那它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不如扔了。”
說著，星夜翎將擦拭過手的真絲手帕也毫不憐惜地扔進了垃圾桶。接著，他冷冷地瞥了司音瞳一眼，抬腳準備離開，和司音瞳擦身而過時，他低低地吐出一句：“其實，你可以去垃圾桶將項鏈撿起來，這條項鏈如果你撿起來賣掉，就可以抵掉那一頓飯錢。”
司音瞳咬住嘴唇，殷紅的唇瓣被咬出微白的牙印，她想說話，可是卻被什麽阻隔著，令她說不出來，眼看著星夜翎就要拐過街角，消失在視線，她還是出聲叫住了他：“星夜翎。”
低低的聲音，卻讓高大帥氣的他停住了腳步。
司音瞳慢慢走到垃圾桶前，將丟進去的項鏈找出來，鑽石雖然沾染了點點汙漬，卻依舊閃耀。司音瞳走到星夜翎的背後，看著他高大冷漠的身影，開口：“如果你覺得用半年的時間還錢太久了，那我會多打幾份工，一定會盡快還清。”
司音瞳露在晚風裏的手指緊緊攥住，仿佛這樣就可以抵禦心髒傳來的巨大的疼痛：“這條項鏈，你不該就這樣扔掉。你可以拿去捐獻，或者是送給真正需要的人，都會讓這份錢花得更有價值。”
說完，司音瞳輕輕蹲下，將項鏈放在星夜翎的腳邊，然後轉身，慢慢走開了。
夜風吹起司音瞳的長發，揮舞間仿佛有天使的翅膀。
許久的寂靜，寂靜到星夜翎開始懷疑這個世界隻剩下了他自己。
他微微低下頭，閃耀的鑽石卻像是因為某人的離開而黯淡起來。
星夜翎最終蹲下身，天生用來彈奏鋼琴的手指撿起微微沾染了汙漬的鑽石項鏈，藍色的眸子裏映照著鑽石反射的光芒，裏麵盛滿了些許的迷茫，訝異以及逐漸明白過來的情感。
“我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
微微的呢喃在出口的一瞬間便被風吹散，沒有人能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