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連而來的襲擊
清晨。
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泥土氣息。
粉色的櫻花，團團簇簇，隨風搖曳。
晶瑩的露珠，輕伏綠葉，熠熠閃爍。
琉璃、千葉、茉瑤三人並肩而行，走在灑滿櫻花的林蔭道上，直奔教學樓而去。周圍來來往往的同學，或者向她們揮手打招呼，或者投來異樣的眼神，或者低頭竊竊私語。
怎麽回事？
她們三個走在一起就這麽引人注目嗎？
千葉第一個停下腳步，困惑不解地望了望四周，又抓住琉璃和茉瑤的手，仔細打量著她們。唉，沒什麽奇怪呀，衣服沒穿錯，頭發也不淩亂，那問題出在哪裏？大家反常的舉動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千葉，你怎麽啦？”
琉璃微笑地追問，眸底閃爍著星星般的光芒。一路走來，琉璃和茉瑤都在談論祀夜和辰影，誰讓那兩個血族少年是她們喜歡的人呢？基於此，她們兩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同學的言行舉動，完全沉浸在她們的談話中。
“琉璃，大家好像一直在看我們。”
“看我們？”琉璃微微一怔，紅眸裏溢滿了恬靜的笑意，“千葉，是你多心了吧？我們三個既不是學校裏最美的人，又不是……哦，對了，你是幻海學園成績最好的學生，一定是臨近考試，大家想求你幫忙了吧？”
千葉搖了搖頭，無奈地盯著琉璃，“怎麽說你好呢？真是……唉，學校的期中測試剛剛考完好不好？琉璃呀琉璃，自從你跟‘花花學長’在一起，變得有些……”
“什麽？”琉璃眨著眼睛，滿臉期待。
千葉幽幽地歎氣，“瞧瞧你，就是這樣，似乎開朗了許多，卻不如以前細心了。”
“那是因為……”茉瑤攬住琉璃的肩頭，唇畔漾起深深的笑意，“因為幸福啊……千葉學姐，你有格羽學長這個依靠，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用操心了？是不是笑容也多了？這就是原因！祀夜學長那麽疼愛琉璃學姐，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琉璃學姐根本無須想太多，隻要開開心心就好了。”
不過……
琉璃也發現了周圍同學的異樣，確實，大家的視線好像總停留在她們身上呢。
現在，整個幻海學園，隻有她們三人還保留著血族、精靈族以及之前那些戰鬥的記憶，其他同學的記憶全部被消除了，難道……難道是大家發現了這個秘密？
不，不可能的。
“千葉，我也……”
“茉瑤！”
急切的聲音傳來，硬生生打斷了琉璃的話。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看到的，是辰影微微泛紅的俊臉，和深深鎖緊的黑眸。
“辰影學長，你怎麽啦？”茉瑤睜大雙眼，不明所以地望著辰影，他是在生氣，還是在害羞？
琉璃和千葉怔愣在一旁，也是困惑不解的模樣，直到祀夜的腳步慢慢走近，琉璃的心緒才漸漸平複下來。
辰影不由分說抓過茉瑤，將她攬到身邊，稍一揮手，無數粉紅的櫻花從茉瑤的發間飄落下來，在清風中旋轉飛舞。
“呀，好漂亮！”茉瑤緊盯著櫻花，笑得如癡如醉，根本沒有發覺，辰影的臉色因此而變得越發難看。
“茉瑤，知不知道你剛才很丟人？”辰影凶凶地瞪著她，薄唇緊繃，“你們三個，被人惡作劇了，卻不自知。記住，櫻花也會傷人！”
茉瑤怔怔地望著辰影，看他淡漠的臉龐，看他忿忿的目光，看他鎖緊的眉宇，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酸澀和委屈，瘦小的身軀輕輕顫抖起來。
“辰影學長，為什麽你總是責怪我？我，我在你眼裏就……”
“茉瑤，你誤會了。”祀夜走上前來，紅眸含笑，墨發輕飛，“啊，隻怪辰影不會表達他的感情，他是太緊張你，才會這麽著急的。”
“祀夜大人，您……”辰影欲言又止，難為情地歎了歎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曾經那樣害怕人類的糾纏，曾經淡漠地拒絕了茉瑤的告白，如今，他的一顆心竟會不受控製地為茉瑤擔憂，生怕她遇到什麽危險，總會忐忑不安。他不得不承認，人類那種溫柔細膩的情感，開始讓他有些沉迷了。
“好了，辰影。”祀夜輕輕抬起手，習慣般地將琉璃拉入懷抱，如玉的紅眸深深地注視她，柔情似水，“其實，櫻花傳遞的信息沒錯哦，琉璃就是我的專屬，誰也別想搶走。千葉呢，隻能屬於格羽了，他們兩個最相配。而茉瑤……辰影你自己說吧，如果有其他同學喜歡茉瑤，你會怎麽樣？”
辰影的臉色頓時蒼白幾分，紅雲早已褪去，“我，我會……會祝福她……”
說著自欺欺人的話，辰影隻覺得，自己那顆冰冷的心越來越痛，在看到茉瑤眼底滾動的淚珠時，他竟忍不住想抬手為她擦掉眼淚……
“辰影學長！”茉瑤緊緊握住雙手，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流下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死也不會接受辰影學長的祝福。”
“茉瑤，你……”辰影的心軟軟的，澀澀的，很疼很疼。
祀夜微蹙眉峰，近乎無助地搖了搖頭，這個辰影，真是被他打敗了……
“茉瑤，抱歉，是我多話了。”祀夜揚唇輕笑，柔順的發絲拂過眼角，落下一道道黯淡的剪影，“辰影會著急，是因為有人在和你們三個玩遊戲哦。”
玩遊戲？是誰？玩什麽遊戲？
“夜！”琉璃仰頭望著祀夜，紅眸燦爛如星，“夜，我不太明白。”
祀夜但笑不語，溫柔地擁住她的肩膀，讓她稍稍側身，然後，靜靜地注視她海水般幽藍的長發，悄然加深了眸色。
“哇——”
“原來如此！”
千葉和茉瑤的驚歎聲隨即響起，不可置信地掩麵而笑。
“怎麽啦？你們兩個……”琉璃蹙了蹙眉心，紅眸中流轉著水漾波光，如湖麵的漣漪般輕輕散開，“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琉璃學姐，你的發間有櫻花。”茉瑤笑了笑，淚痕還沒有幹涸，但現在，她終於知道辰影緊張的原因了。
“然後……”千葉接下茉瑤的話，繼續說，“那些櫻花組成了四個字——祀夜專屬。”
什麽？
琉璃驚怔，白淨美麗的臉頰頓時緋紅一片，比天邊的朝霞還要豔麗動人。上帝！這是誰的惡作劇，竟然……
在她失神之際，千葉的短發也呈現出了粉色的櫻花，“格羽專屬”四個字像明晃晃的招牌一樣，闖入了每個人的視線。當然，千葉自己看不到。
琉璃默然而笑，紅眸輕眨，這麽說……茉瑤發間那些櫻花，傳遞的信息是“辰影專屬”嘍？難怪，難怪辰影學長會緊張，會尷尬；難怪周圍的同學總會看著他們……
“怎麽樣？現在明白了？”祀夜牽住琉璃的手，彼此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
琉璃輕輕點頭，燦亮的紅眸如泉水般清澈無瑕，“夜，這是誰的惡作劇？”
祀夜優雅地勾起薄唇，笑靨如花，凝眸望向辰影，淡淡地命令道：“辰影，這個問題你來回答。”
“是，祀夜大人！”辰影的麵色微變，沉聲低呼，“藤蘿，快出來，別再胡鬧了。”
話音未落，短發玄瞳的少女已然越過櫻花叢，出現在大家麵前。
“祀夜大人！”她畢恭畢敬地向祀夜行禮。
“藤蘿，起來吧。”祀夜的聲音溫潤如風，平靜而柔和，似笑非笑地說道，“一大早就給我們帶來了這麽有趣的節目，很不錯哦。”
藤蘿後退兩步，稍顯窘迫，“祀夜大人過獎了，我隻是依命行事。”
“哦？”祀夜挑眉，笑意加深。
“苑瑾大人希望大家每天都能開心，更希望與大家成為朋友，和睦相處。”藤蘿一板一眼地匯報，其謹慎程度比辰影有過之而無不及。
祀夜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唇邊的弧度美若彩虹，雅若明月，紅眸輕輕凝縮，迸射出煙花般璀璨眩亮的光芒。
“苑瑾，遊戲結束了，你的良苦用心，沒有人會忘記的。”
“夜，你是不是與信洸相處太久，也變得無趣了？”伴隨著幾聲嗔怪，幾聲撒嬌，苑瑾如魅影般落於人前，青色的長發似薄紗一般，慢慢在風中飛舞。
見到苑瑾的瞬間，琉璃的身體僵了一下，莫名地，她就是對苑瑾存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膽怯和畏懼，抑或，那其實是她心底的自卑。
祀夜當然感覺到了琉璃的異狀，他放開她的手，轉而擁住了她瘦削的肩膀，給予她更多的安慰和保護。
“嗨，大家早上好！”苑瑾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
千葉點頭，向她笑了笑，“嗯，早上好！”
“學姐早上好！”茉瑤與苑瑾並不熟悉，不過，她知道苑瑾與琉璃同班，稱呼苑瑾學姐總歸不會有錯。
望著茉瑤單純的笑臉，辰影無聲地歎了歎氣，也向苑瑾行禮道：“苑瑾大人！”
苑瑾沒有出聲，深灰色的眸子狹長而美麗，她走到琉璃麵前，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琉璃，我已經將你當成朋友了，你呢，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琉璃稍顯猶豫，睫毛緩緩眨動，她仰頭看了看祀夜，見他眸底含笑，平靜如水，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嗯。”
“好了，皆大歡喜。不過……”祀夜撫摸著琉璃的長發，柔聲提醒道：“必須要加快腳步嘍，否則，會遲到的。”
靜靜地抬眸，祀夜與苑瑾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彼此默然相對，眸子裏卻流轉著同樣冰冷的笑意，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樣的笑足以毀掉整個幻海學園。
期中測試的結果出來後，依照曆年規定，幻海學園所有學生放假一天。
天空有些陰翳，陽光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裏。
風輕輕吹拂，卷起片片凋零的櫻花，落下一簇簇粉紅。
琉璃獨自站在宿舍裏，透過窗口向外麵凝望，黯淡的天色下，不時有飛鳥劃過，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鳴叫。
今天，校園裏異常冷清。
很多同學都回家與父母團聚了，千葉和茉瑤也不例外，每每這個時候，身為孤兒的琉璃總會感到悲涼和淒楚。為什麽父母不要她呢？這個問題，從她懂事那天開始，一直糾結著她的心，太久太久了，她無法找到答案，也無法再自欺欺人。她是個孤兒，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啊……
不知不覺紅了眼眶，琉璃抬起手，輕輕抹掉了眼底的淚珠。
不哭，不哭……
現在，她已經不再是孤單一人了，夜比任何人都要喜歡她，疼愛她，寧願舍棄血族的一切，也要與她在一起，她還有什麽理由繼續悲傷呢？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琉璃趕忙向門口走去，打開門那一刻，她猛地怔住了：苑瑾？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苑瑾！
“你，你找我？”
苑瑾笑著點了點頭，直截了當地說道：“琉璃，我們一起去逛街吧。”
“逛街？”
“是啊，反正學校放假，出去玩玩也好啊！”苑瑾不由分說拉起琉璃的手，深灰色的眸子緊盯著她，“夜去處理血族的事務，不能陪你，幹脆由我代勞，怎麽樣？”
琉璃溫柔地笑了笑，紅眸清澈如玉，波光流轉，燦若星辰，“苑瑾，謝謝你。不過，你可是新生哦，還是我來為你帶路吧，學校附近的街道我很熟悉的。”
“好，那我們馬上出發！”
望著琉璃恬靜的笑容，精致美麗的臉龐，苑瑾的眸色悄然加深，灰眸中漾起的笑意漸漸冷凝，變成了細如薄霧的寒霜。
雲層越壓越低，風越吹越冷。
琉璃和苑瑾手牽手走在路上，儼然相知相惜的好友，但是，又有誰會想到，人類與血族居然能夠如此和諧地走在一起呢？而且，苑瑾還是血族中的純血公主。
“苑瑾，夜在血族族人麵前是什麽樣子的？”琉璃微笑地望著苑瑾，紅眸中溢滿了沉甸甸的期許。
苑瑾揚起下巴，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笑道：“夜呀，他是我們血族的王，溫雅中帶著霸氣，談笑中帶著殺機。不怕告訴你，如果夜真的想讓誰消失，也許，他還在對你親切微笑的時候，你的性命已經結束了。”
琉璃的臉色蒼白幾分，身體稍顯僵硬，海水般的藍發拂過額角，遮擋了她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驚恐。
“琉璃，你怎麽了？”苑瑾故意取笑她，“害怕了？放心吧，夜最疼愛的人就是你，怎麽可能會傷害你呢？”
琉璃默然淺笑，白淨美麗的臉頰顯出一縷難色。
沒錯，她的心底依然存在著對血族的恐懼。
正如她對祀夜說的那樣，她不是不怕血族，僅僅隻是，不害怕祀夜一個人而已。她喜歡祀夜，全心全意喜歡他，不管他是多麽厲害的血族之王，他都是她深愛的人。所以，她信任祀夜，願意將自己的生命和幸福交給他。
“苑瑾，你和夜認識多久了？”
“太久了。”苑瑾不以為然地努了努嘴，“血族與人類不同，我們不會老，若非意外，也很難死去。夜是血族中最出色的純血種，曾經，有很多位純血公主想要嫁給他，都被他拒絕了……琉璃，你一個人得到了夜全部的愛，不知道多少人在嫉妒你呢。”
琉璃緩緩揚唇，拉起一道彩虹般美麗的彎弧，笑容甜美而幸福。是啊，她何其榮幸，成為了血族王者深愛的人，而那個人竟願意為她放棄一切……
“苑瑾，我希望……”
“哈哈！你沒有希望了！”
“哈哈！區區一個弱小的人類，能希望什麽！”
伴隨著一陣陣冷嘲熱諷的狂笑聲，幾道若隱若現的黑影落在琉璃和苑瑾麵前。
“哦？沒想到，還多了一個血族。”
苑瑾淡若無痕地勾唇笑了笑，飛舞的青發如湖麵的碧水一般，“這麽說，你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血族嘍。”
“那，你們是……是精靈族？”琉璃不可置信地蹙起眉心，美玉般澄澈的紅眸裏閃過淡淡的困惑。在她的印象中，精靈族都是正義而善良的人，可是，很明顯的，她麵前這些精靈族似乎比低等血族還要邪惡，難道……難道他們是暗黑精靈？
“哈哈！我們是精靈族中最……”
“最低劣的暗黑精靈。”苑瑾雙臂交叉，深灰色的眸子裏盡是不屑。
“哼，彼此彼此，血族與我們不過是一丘之……啊——”
淒厲的叫喊聲驟然響起，沒有人看到苑瑾是怎樣出手的，但之前講話的暗黑精靈，胸口已經被無數冰淩刺穿，化成了隨風而逝的灰燼。
“我們一起上！”
“別管那個血族，抓住琉璃！”
“琉璃才是我們的目標。”
什麽？
他們在說什麽？
琉璃趔趄地後退幾步，身體微微顫抖，紅眸中盈溢著一絲膽怯，更多的卻是不顧一切的堅定。
隻是……
為什麽？
為什麽暗黑精靈要襲擊她呢？
她記得格羽學長說過，如果沒有精靈族王族的命令，如果不是體內的“暗黑因子”被喚醒，就算最惡劣的暗黑精靈，也不會隨便侵襲人類。但現在，為什麽，為什麽……
在琉璃沉思之際，暗黑精靈已經發動了攻擊。
不過，有苑瑾這個血族的純血公主在，恐怕再多的暗黑精靈也很難靠近琉璃，更不要說將她抓走了。
“啪啪啪——”
煙塵四起，落葉橫飛，悲慘的尖叫聲響徹在黯淡的天幕下。短暫的交鋒之後，暗黑精靈都變成了風中飄散的粉末。
“琉璃？”
苑瑾拍了拍手，轉頭尋找琉璃的身影，卻見她怔立在角落處，緊鎖眉心，若有所思。
“琉璃？”
“苑瑾，謝謝你！”琉璃輕輕握住苑瑾的手，眸底盈動著感激之情，海藍色的長發將她的紅眸映襯得愈發晶瑩純淨，“……可是，很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苑瑾勾唇淺笑，忽閃著卷翹的長睫毛，凝眸注視著琉璃，“我呀，很久沒有與精靈族交手了，難得碰到這個送上門的好機會呢。琉璃，我開始明白，為什麽夜會被你吸引了……”
呃？
琉璃倏地睜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望著苑瑾。
“我，我其實……”琉璃窘迫而尷尬地笑了笑，紅眸蒙上一層憂鬱的色彩，“最初的時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夜竟會喜歡上我……在幻海學園，我是最沒用的人，其他同學還擁有一些特殊能力，而我，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有……”
“可是，你懂得感恩，你善良，你柔弱，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保護你。”苑瑾低聲說著，抬頭望向前方，隱隱的，灰亮的眸底掠過一抹冰冷的恨意，那是一種近乎癡狂的妒忌。曾經，祀夜應該是她的，是她的……
不過，沒關係，她得不到的人，哪怕毀掉，她也不會讓其他人得到。
寬敞整潔的房間。
潔白的窗簾在晚風中輕輕拂動。
銀發少年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麵容冷峻完美，星眉緊蹙，紫水晶般幽深的瞳眸冷冷地望向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
他的身後，優雅淡然的黑發少年手持咖啡，慵懶隨意地靠在沙發邊緣，如玉的紅眸湮沒在咖啡的嫋嫋水汽中，若即若離，如夢如幻。
“洸，這件事……”祀夜輕啜一口咖啡，失望地擰起眉宇，抱怨道：“洸，你這裏的咖啡實在難以下咽，必須改進才行。”
信洸疏漠地瞪了他一眼，絕美冷豔的麵孔上浮起淡淡的無奈，“夜，言歸正傳吧。琉璃突然遭到暗黑精靈的襲擊，我很抱歉，也很氣憤。”
信洸堅信，他對琉璃的感情，不輸給任何人，就算對手是祀夜，他也不會動搖絲毫。隻不過，在琉璃心中，他早已變成了親人般的存在。
“洸，我不相信苑瑾的話，所以……”祀夜頓了頓，唇畔含笑，眸色悄然加深，“這件事，你出麵調查比較好，還可以趁此機會肅清那些不聽話的暗黑精靈，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信洸的麵容略顯難看，深邃美麗的紫眸掃過祀夜的臉，迅速湧起一抹寒意，“隻要與精靈族有關，我必然會查清楚，但是……夜，你管製血族的方法，並不適合我們精靈族，你的建議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啊，那就當我多話了。”祀夜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放下咖啡，抬手撫上額頭，墨玉般的發絲從指縫間鑽了出來，“……這一次，琉璃突然被襲擊，太怪異了。盡管，以前暗黑精靈也攻擊過幻海學園的學生，但指名道姓地針對某一個人，卻是第一次呢。”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信洸默然點了點頭，緊繃的薄唇揚起淺淺的弧度，紫眸中凝滿細霜，“也許，後麵還會發生這類事件……夜，好好照顧琉璃，不要再讓她受傷，否則我會把琉璃搶回來的！”
“哦？太遲了，你搶不走嘍。”祀夜托起下巴，優雅而玩味地笑了笑，美玉般的紅眸晶瑩燦亮，“啊，我有些後悔了，應該什麽都不理，帶著琉璃離開就對了，免得煩心。”
信洸冷眼望著他，似在為他感慨，又似在為自己歎息，“怎麽都逃不掉的，這是王者的責任，身不由己。”
“對啊，身不由己呢。”
祀夜略顯懶散地聳了聳肩，唇畔的笑意漸漸褪去，唯有紅眸中那道妖嬈美麗的光芒，冷寒得令人心悸。
看來，新的遊戲又開始了。
他不在乎遊戲的操縱者是誰，但是，任何傷害琉璃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狹長的走廊，昏暗的燈光。
熟悉的宿舍，溫柔的氣息。
祀夜緩緩停住腳步，俊美無暇的臉龐浮起一縷愧疚之色，準備敲門的手懸在半空中，始終沒有落下。
“祀夜大人！”辰影躬身行禮，低聲匯報，“琉璃一個人在房間，茉瑤和千葉都去上晚自習了，祀夜大人您請進吧。”
祀夜自嘲般地笑了笑，輕歎道：“辰影，你可能無法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作為血族的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但你知道嗎，每當琉璃遇到危險，我就會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或者，並不是琉璃柔弱易碎，而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在我漫長的生命中已經不能失去她了……”
辰影擰緊眉宇，欲言又止。
以前，辰影怨恨過琉璃，恨她不懂祀夜大人的苦心，恨她沒有勇氣與血族在一起，直到茉瑤出現在他的身邊，直到他自己也麵臨著同樣的抉擇，他才深深地體會到，血族與人類相愛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
“辰影，去看看茉瑤吧，不必守在這裏了。”
“是，祀夜大人！”
望著辰影遠去的身影，祀夜悄然勾唇，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無論如何，他都希望辰影和妃雪，這兩個他最信任的同伴，能夠得到幸福。
房門輕輕打開，坐在床邊的少女抬起頭來，深深凝望著他。
“夜！”
“來，抱一下。”他溫潤如風地笑著，向少女張開雙臂，紅眸中溢滿了柔情和寵愛。
“夜……”琉璃飛快地站起身，像個可愛的小燕子一樣，直撲入祀夜的懷抱，“嗯，夜的懷抱最溫暖了。”
祀夜的心陡然一痛，抬手緊緊擁住琉璃，低頭輕吻著她海水般的發，棕紅色的眸子裏躍動著無言的愧疚。
“抱歉，琉璃，讓你受驚了。”
琉璃靠在他的胸口，用力搖了搖頭，“夜，我沒事，真的沒事。夜是血族的王，肩負著血族的重任，怎麽可能時刻陪在我的身邊呢？以後，我會好好保護自己，不再讓夜擔心。
“琉璃，琉璃……”祀夜溫柔地捧起她的臉，輕抵著她的額角，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眉眼和臉頰，柔聲道：“琉璃，我該拿你怎麽辦？很想現在就拋開一切，帶著你離開，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理，隻想與你平靜地生活……”
“不行哦。”琉璃握住他的手，仰頭望著他，紅眸如星辰般閃亮，“不隻是我，血族族人更加需要夜，所以，我會安心地等你，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可惜，我的生命與你相比太短暫了，當我變老變醜的時候，也許，夜就不要我了。”
“琉璃，你……你可真傻呢。”
祀夜默默地笑了，俊逸的麵孔上**漾著比蓮花還要純淨美麗的笑容，如玉的紅眸竟氤氳起數百年來不曾顯出的淡淡淚霧，好像在這個瞬間，他那顆冰冷許久的心，也開始融化，變得溫暖了。
“琉璃，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夜，夜……”琉璃的淚水奪眶而出，然後，在她含淚的微笑中，她看到那個與他近在咫尺的美少年，低下頭來，第一次，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狹長雪白的獠牙，帶著冰冷的寒意，如羽毛般劃過琉璃的唇。
感覺到那涼薄的觸感，琉璃本能地閃躲一下，祀夜默然淺笑，稍稍放開了她。的確，如果再加深這個吻，他的獠牙很可能會傷到琉璃了。
“夜，對不起，我……”琉璃的臉頰緋紅，被祀夜吻過的唇如鮮花般瑩潤。
“傻瓜。”祀夜溫柔地笑望著她，惡作劇似的又偷吻了她一下，“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繼續下去，我的長牙會割破琉璃的唇，那樣我會更加心痛。”
琉璃仰頭望著他，紅眸中依然淚光閃爍，卻堅如磐石的執著，“沒關係，就算夜的長牙刺穿我的心，就算我死掉，變成泡沫，變成塵埃，還是會繼續喜歡夜！”
祀夜深深地注視琉璃，漂亮幽深的眸子清澈如水，俯首虔誠而深情地吻上她的額角，然後，緊緊地、緊緊地擁住了她……
千葉出事了！
琉璃被暗黑精靈襲擊後一個星期，千葉從家裏返回學校的路途中，突然遭受到低等血族的圍攻，全身上下傷痕累累，慘不忍睹。若非格羽剛好去接千葉，很可能，千葉下一秒就變成了低等血族的食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琉璃遇襲事件還沒有查出結果，千葉居然成為了血族攻擊的目標，這實在太蹊蹺、太詭秘了。當然，在祀夜看來，這兩件事也顯得太過完美、滴水不漏了。
“咣——”
房門被人用力踢開。
祀夜微蹙眉宇，靜立窗邊，並沒有回頭，直到來人的腳步停在他的身後，咫尺之距，他才淡淡地開口道：“格羽，我一直在等你。”
格羽衝到祀夜麵前，綠寶石般的眼眸緊緊收縮，祀夜手中的咖啡杯頓時碎裂，熱騰騰的咖啡灑落在地麵，散發出濃鬱的苦澀之味。
“啊，格羽，你是不是被‘洸大人’慣壞了？”祀夜轉身拿過紙巾，優雅地擦了擦手，紅眸漸漸變得冷寒。他能夠理解格羽此刻焦躁的心情，不過，如此放肆的舉動，還是讓他有些難以包容了。
格羽冷冷地勾起唇角，綠眸中躍動著憤恨的光芒，“祀夜，你少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如果，如果被我查到，千葉遇襲的幕後黑手是你，我會……”
“格羽！”祀夜的聲音帶著幾分淩厲，“衝動的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親者痛，仇者快’，你這個樣子，隻會讓真正的幕後黑手更加得意，明白嗎？”
格羽忿忿地直視祀夜，想要反駁他，卻啞口無言。
祀夜凝眸淺笑，恢複了慣有的溫潤和優雅，淡然出聲，“格羽，告訴我當時的情況，我想知道，那些低等血族是被人利用，還是自主襲擊人類。”
他曾向所有血族發布過命令，禁止血族隨意攻擊人類，並要求貴族們管製好各個等級的血族族人，包括自製能力最差的低等血族傀儡。
“我不相信血族的任何人。”格羽轉過頭，望向窗外，綠眸黯淡無光。
祀夜默默揚唇，笑容優雅而恬靜，像夜空中的明月般清傲，“是呢，我也從沒想過讓精靈族相信我們，但是，你覺得我有必要派人去傷害千葉嗎？這樣愚蠢的舉動，除了讓琉璃痛恨我，讓精靈族誤會我，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格羽微怔，眸底的怒火漸漸退去，臉上的神色也緩和許多。果然，無謂的衝動隻會令他失去判斷能力，差點兒誤入歧途。
“那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些低等血族的表現了吧？”
格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暫時，也隻好將這件事交給祀夜處理了。
三天後。
暗黑精靈又襲擊了幻海學園的學生，這一次，是茉瑤。
盡管茉瑤擁有“瞬間移動”的特殊能力，但她終究隻是人類，根本抵擋不住暗黑精靈的攻擊。當辰影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傷比千葉更加嚴重，已經奄奄一息了。
“茉瑤，不要死，不要死啊！”
“茉瑤，堅持住，堅持住……”
“茉瑤，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辰影從來沒有如此驚慌過，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他緊緊抱著茉瑤，感覺她好像輕盈的羽毛一般，隨時都會飄散而去……
原來，原來茉瑤在他心中已經重要得無法替代了。
“信洸！信洸大人，求你救救茉瑤，求求你……”這個時候，隻有精靈族王者的超強治愈能力才可以救茉瑤了。
“辰影，你……”信洸的麵色稍稍改變，冷靜地安慰道：“辰影，把茉瑤交給我，放心吧，我保證她會安然無恙地回到你身邊。”
辰影立刻單膝跪地，躬身向信洸行禮，“信洸大人，拜托你了。你的恩情，辰影一輩子都會牢記！”
隻要茉瑤沒事，隻要茉瑤平安，隻要茉瑤能夠活下去，他什麽都可以放棄，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了。
辰影焦急地等在門外，剛好遇到來向信洸匯報這次事件的格羽。
這一刻，四目相對，辰影竟有一種“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感覺。前些天，千葉被低等血族襲擊的時候，格羽那恨不得殺了他的眼神，辰影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不過，此時他心中的怒火比格羽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到茉瑤生死未卜，想到格羽正是他最痛恨的暗黑精靈，辰影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格羽的衣領，忿忿地瞪視他。
“這一次，你滿意了？”
格羽的麵容稍稍扭曲，他自然明白辰影的話中含義，“隨便你怎麽想，沒做過的事我絕對不會承認。”
“是啊，惡劣的暗黑精靈不是一向謊言連篇嗎？”
辰影的蔑視和嘲諷，成功地激怒了格羽，他大力抓住辰影的手腕，不甘示弱地喊道：“血族何嚐比我們高貴幾分？襲擊千葉的，不就是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血族嗎？”
“哼，那又如何？”辰影麵無表情地盯著格羽，一字一句地說道：“也許，是你們精靈族造孽太多！”
“辰影！”格羽危險地眯起眼睛，綠眸的顏色不斷加深，“別以為我不敢對你出手，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將你們血族放在眼裏！”
辰影冷冷地勾起唇角，淡漠如冰地吐出四個字，“彼此彼此。”
“辰影！”
“格羽！”
兩個美少年忿忿地對視，眸底躍動著同樣深刻的怒意。
戰鬥一觸即發。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房門打開，信洸怎麽都沒有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格羽和辰影怒目相對的一幕。
“信洸大人，茉瑤她……”辰影急切地追問信洸，與茉瑤的生命相比，任何恩怨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她沒有生命危險，隻不過還未醒，你進去看看她吧。”
辰影趕忙行禮，萬分感激，“多謝信洸大人！”
信洸閃身，讓辰影走入房間，隨後側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格羽，紫眸中閃爍著水晶般瑩澈的光芒。
“格羽，需要給暗黑精靈一些必要的懲罰了。”
格羽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怎麽做。不過，他們襲擊琉璃時，似乎並沒有被人喚醒‘暗黑因子’，這樣看來……”
“去做你的事吧，其他的我會處理。”信洸靜靜地打斷格羽的話，銀發輕飛，絕美的容顏頓時冷凝幾分。
倘若暗黑精靈襲擊人類的行為，確實與苑瑾的心靈控製無關，那麽，在精靈族內部，能夠向暗黑精靈發出命令的人，隻有王族。但是，老一輩的精靈王族都很擁戴信洸，不可能給他添麻煩，而與他同輩的王族，也僅有一個人……不，不會是那個人，一定不會！
該死！
情況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校園裏。
高大的梧桐樹下。
青發少女悠然而坐，攤開的手心裏滿是粉色的櫻花花瓣，一陣風吹過，櫻花四起，在她的周圍旋轉飄舞。
“苑瑾大人！”玄瞳少女走上前來，恭敬地向她行禮。
苑瑾依然盯著飛舞的櫻花，揚唇問道：“藤蘿，怎麽樣了？”
“一切如您所願，血族和精靈族之間的信任開始瓦解，不過，祀夜大人和精靈族的信洸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苑瑾笑了笑，深灰色的眸子美得驚心動魄，“到底有沒有影響，以後才能知道。嗯，那個人果然比佑崎有頭腦、有手段，如果對方不是精靈族，或者我會更加欣賞呢。”
藤蘿蹙了蹙眉心，擔憂地說道：“如果祀夜大人懷疑您，那……”
“那又如何？”苑瑾不以為然地眨了眨眼睛，笑意加深，“反正這次的事，與我毫無關係，我才不擔心呢。”
苑瑾的笑容更顯燦爛，她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血族與精靈族的徹底決裂。現在看來，遊戲好像越來越有趣了，那就是說，她的心願會一個接一個地實現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