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唉！每個人都有小悲傷
時間有多重要？時機有多重要？
陷入其中的我們根本無法得知。
所以，才會有了錯過。
因為有了錯過，我們才會懂得如何把握啊……
1
天邊的雲彩透著薔薇的紅色，清爽的風掠過任令揚栗色的發絲。逆光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哀傷氣息……
“砰——”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打破了這一刻的安靜。
黎亦軒猛地打開了儲物櫃的門，臉上有著和任令揚相似的憤怒和傷心，一抹殘紅拂過了他的眼眸，將他籠罩在一層迷蒙的光暈之中。
這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模樣，散發著濃濃的火藥氣息。夏淩宣這個女生，對他們而言，都非常重要吧……
想到這裏，我的脖子忍不住再次向前移了移。
空氣裏飄浮著淡藍色的憂傷泡沫，一陣翻箱倒櫃之後，黎亦軒從儲物櫃裏取出了一遝白色的紙片。
可若是瞪大了眼睛，細細看去，那些白色的紙片上還有各種顏色。不，應該說是，各種風景。
這些不是紙片，竟是一張張寶麗來的照片！
握著那厚厚的一遝寶麗來照片，那個平日裏溫柔的黎亦軒，兩道濃眉擰在了一起，臉上悲憤交加的神色，看起來竟然有幾分瘮人。
秘密都在這些寶麗來的照片中？
正當我和悅琪互相對視一眼、疑惑不已的時候，黎亦軒舉起了手中的相片，窗外灑進來的紅色的光線給重重疊疊的相片染上了一層耀眼的光圈。
隨後他的手在高處散開，伴隨著輕微的風，相片在空中洋洋灑灑地開始墜落，紅色的光暈像紅色翅膀，隨著緩緩而過的清風，依附著那些白色相紙，在空氣裏劃出了一道道絕美的弧度。
時間好像靜止了，周圍安靜極了，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此刻的悅琪想必也是緊張不已，因為她正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著我的手臂。
一張張寶麗來相片，破碎又孤單地散落在四處，像是那些隱藏著的回憶，破碎一地……
我努力地踮起腳尖想要看清照片上的內容，卻發現照片上的景象竟都是一輪輪緋紅緋紅的紅日。那些晃眼的紅，躍動在白色的相紙上，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玫瑰，散發著妖嬈又令人窒息的美。
任令揚的眼神隨著寶麗來照片的滑落，露出過片刻的震驚，緊隨而來的是一種深深的疑惑，本來明亮的眸子裏氤氳起了層層的水霧。
“這是什麽？她拍的照片嗎？”任令揚的聲音帶著絲絲的沙啞，整個人散發著從未見過的頹靡，剛剛還充滿了攻擊性的神色，在看到了這些照片後染上了抹不去的憂傷。
“對，都是她拍的，可你知道，她為什麽要拍這麽多落日的照片嗎？”黎亦軒的眼睛微微上挑，嘴角緊緊地抿著，散發著冬日才有的冰冷寒氣。他看起來，心痛又悲傷……
難道這些照片裏，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些照片難道有著特殊的意義？”任令揚的目光再一次轉移到了黎亦軒的身上，他疑惑地問道，似乎……似乎是因為有了和我相同的預感。
黎亦軒的嘴角突然揚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裏透著冷漠和無奈，薄薄的嘴唇，輕輕的開合，聲音裏帶著悲傷，帶著埋怨，還帶著無奈：“淩宣一直喜歡你，喜歡了很久很久，可她不敢告訴你，因為你的周圍總是圍著各種各樣的女生，又總是一副來者不拒的模樣。淩宣是那麽驕傲的一個女生，她不允許自己像那些花癡一樣包圍你，所以她總是默默地、安靜地在一旁注視著你，用自己的方式喜歡著你。”黎亦軒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似乎在這個故事裏他不單單是旁觀者。
聽著黎亦軒的話，我的心幾乎被提到了嗓子眼。似乎這個叫做夏淩宣的女孩的故事，從黎亦軒的口中說出來的，和任令揚上午講述給我聽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
我能感覺到在這小小的空間裏，淡淡的酸酸的味道正一點點的縈繞著鼻尖，我不敢去看任令揚的表情，因為我害怕看到他臉上閃過的悲傷。
世間總是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就像現在，原來……那兩個各自暗戀著對方的家夥，其實也被對方暗戀著。
而他們……竟然就這樣錯過了？
我的指尖冒著絲絲涼意，忍不住輕輕顫抖著，故事的發展總是比我們預想的還要難以想象，比電影裏的情節更加悲歡離合。
同樣的故事，如果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應該比夏淩宣多一些勇敢吧……
不是因為喜歡上一個人就可以拋棄掉驕傲，而是因為，可以為了那份厚重的愛而變得勇敢……
“那時候，淩宣總是來籃球隊看我打籃球，說是看我，其實不過是個幌子，她就是為了看你這個家夥，有一次你隨口說道，每天打完籃球看到的夕陽都是一個樣子的，淩宣那個傻瓜就把你這句話玩命地記在了心裏。她想讓你看到不一樣的夕陽，晴天的夕陽，雨天的夕陽，夏天的夕陽，冬日的夕陽。因為這樣，她堅持用相機給你拍下了每一天夕陽的照片。這些，這些，全是她一天天拍下的，風雨無阻。”
黎亦軒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幾乎哽咽，他死死盯著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眼睛裏已經氤氳出了散不掉的霧氣。
任令揚說過，夏淩宣很喜歡拍照，她總是站在那個小山坡，一個人拍著照片，也隻有拍照的時候，臉上才會卸下平日裏冷漠的神色。
究竟是怎樣的誤會，才會讓他們就這樣擦肩而過？
我的心微微地顫抖，將眼神慢慢移到在任令揚的臉上。他呆立在原地，帥氣的臉像是染了一層白蠟，刷白刷白的顏色讓人觸目驚心。因為這樣的白，映襯得他的雙唇更加緋紅，好像幾近凋零的薔薇花瓣。
任令揚的嘴角微微顫抖著，像要努力地想掩飾內心巨大的痛苦，可是瞳孔裏彌漫的水霧出賣了他。
他頹唐、失落、傷心、痛苦，讓人不忍再多凝視片刻。
怎麽辦？看著他這麽傷心的樣子，我的心也跟著一起疼了起來……
眼中升起一層大霧，慢慢模糊了我的視線。
“就連那次意外，那次登山時的……失足，都是給你任令揚拍夕陽的時候發生的！”黎亦軒的聲音壓抑著怒吼，但字字都像是從心裏迸發出來，帶著肆意的火星和沉重的淚水，帶著埋葬了很久很久的哀傷。
“劈啪——”
我心裏緊繃的那根弦仿佛被人猛地一下彈斷，隻留下了疼痛的痕跡，好痛好痛，觸及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膚。
淚水，不自覺地劃過了臉頰，留下了蜿蜒的弧度。
“砰——”
一聲頹然的巨響拉回了我的思緒，任令揚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的破布娃娃，跌坐在地上，目光渙散而絕望。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原本明亮澄淨的眼神就像墜落的煙火，一絲絲寂滅，隻剩下漫無目的的黑暗。
而黎亦軒，也並沒有好過幾分，他仿佛陷入了更大的悲傷之中，瘦削的背側靠著窗簷，眼睛渙散地望向了天空。
窗外的夕陽血紅血紅的，紅得那麽刺眼，那麽觸目驚心，仿佛燃燒的焰火。
短短的時間，卻像過了幾個世紀一般。
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內，圍繞著揮之不去的傷痛和淚水……
夏淩宣竟然是這麽深情又倔強的女生，她擁有那麽細密的情感，有著這個世界上最豐富的色彩，跟她比起來，我簡直就是黑白的……
被她這樣的女生喜歡著，應該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遲鈍的任令揚，竟然就這樣錯過了……
那家夥的心，或許再也無法擁有最初的快樂了吧……夏淩宣像是深深的疤痕緊緊地刻在他的心裏，疤痕帶來的悲傷又像是陰影揮之不去……
“砰——砰——”
耳邊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當我回過神，才發現臉龐已經濕乎乎的，淚水沾染了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悅琪輕輕地捏了捏我的手指，我才發現那小小的角落裏，隻剩下任令揚一個人，孤單單地癱坐在地上。
剛剛聽到的腳步聲是黎亦軒離開的聲音吧……
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任令揚站了起來。他像是失了魂魄，眼神渙散，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看著任令揚走來，我和悅琪連忙向後退，卻一不小心發出了聲響。
我本來以為，這樣會被任令揚發現，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此刻的任令揚，夕陽緋紅的餘暉籠罩著他的臉頰，他的眼睛濕漉漉的，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周遭的環境。
我突然，很想很想走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卻沒有那樣的勇氣。
2
他走了，安靜的走廊裏留下了孤單的影子。
終於，隻剩下了我和悅琪，確定任令揚走遠之後，悅琪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喘著粗氣說道：“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故事。”
沒想到……
也許就是因為太多的沒想到，才會造成今天的結果吧？
如果不是因為夏淩宣沒想到任令揚也喜歡著她，那麽或許她當初就不會因為那次意外匆匆離世。
那個叫做夏淩宣的女生，現在在天國看著發生的一切，會不會也和我一樣，遺憾著感慨著這些沒想到的心意呢？
淚水慢慢充斥著眼眶，我從來不知道，夕陽原來可以如此耀眼。
窗外橘紅的天幕間，隻剩下了半個絢爛的夕陽，這樣的絢爛卻帶著絕望般努力地散發著最後的光芒，一瞬間降落到了塵埃裏。
夏淩宣此刻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正看著這樣的夕陽呢？
她會不會想起任令揚那個家夥？
想到這裏，我的心一緊，眼神也隨著暗淡下來。緊接著，垂落的眼神在牆角定格。
那些照片!
那些寶麗來照片此刻依然安靜地躺在走廊的角落，安靜得幾乎讓人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可是那耀眼的顏色，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輕輕挪動腳步，一步步朝著那些紛紛灑落的照片走去，每一步都輕輕地，是怕驚擾它們的寧靜。
“熙雯？熙雯？你在做什麽？”悅琪壓低嗓音，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了那些絢爛的顏色前，慢慢地俯下了身子，指尖忍不住摩挲著每一張寶麗來照片，一點點涼意從指間襲來。
陰天的夕陽，晴天的夕陽，被火燒雲簇擁的夕陽，隻剩下半邊臉龐的夕陽……
每一張照片的角落，都用黑色的碳素筆記錄著一行小小的字：2010年3月2日，陰；2010年3月3日，晴；2010年3月4日，雨……
持續了那麽久，久到我數都很難數得清楚，久到日子也隨著這些小小的字體一天天變老了。
我的手指慢慢分開，撿起了一張照片，又輕輕地撿起了另一張照片，悅琪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我的身邊，這次她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默默地蹲在了我的身邊，陪我一起撿著散落在地上的寶麗來照片。
不能因為那兩個家夥彼此之間的仇恨，就丟棄了這些曾經秘密美好著的小小心情……
這些都是夏淩宣對任令揚的思念，不可以被丟在這裏……
直到夜空掛滿了璀璨炫目的星辰，我和悅琪才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一遝厚厚的相紙被我緊緊攥在手中，厚重的溫度傳來絲絲暖意，一定是有著非常深厚的愛戀，才會有這麽這麽多的思念吧……
我的眼眶隨著一張張寶麗來的相片，慢慢變得濕潤，我的眼前似乎看見那個有著暖暖笑意的女生，在每個午後，嘴角揚起的幸福弧度。
“噠——噠——”
今天的街道異常的安靜，每一步接觸水泥地麵，都會發出清晰的聲音，連平日裏聒噪的悅琪，今天也異常安靜。
我的思緒亂作了一團，越想努力地思考清楚剛剛發生的一切，越是感覺大腦隻剩下無力的光標虛弱地閃爍著。
“熙雯，為什麽黎亦軒告訴任令揚，不要把你當成夏淩宣的替代品？”悅琪突然停住了腳步，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
替代品？
我的腦海裏全都是那個悲傷的故事，被悅琪這樣一說，我才突然想起那句曖昧不明的話。
我搖搖頭，無奈地看著悅琪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他們的爭吵聽得我一頭霧水。”
“那麽……你認不認識那個叫做夏淩宣的女生呢？”
我搖搖頭，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從黎亦軒的話語裏和任令揚的回憶中，我幾乎勾勒出了這個女孩子的模樣。
栗色的頭發順直地垂在肩上，散發著柔軟的光澤，長長的睫毛擋不住眼睛中的明澈，一股淡淡的冷漠縈繞著眼眸，嘴唇柔軟有著櫻花一般的光澤，若是輕輕揚起，必能勾勒出陽光一般美好的溫暖。
一定是一個美麗又特別的女孩吧？一個比我優秀百倍千倍的女孩，才會被任令揚那樣的家夥喜歡，被黎亦軒那樣的家夥重視。
可如此平凡的我……又怎麽會是她的替代品呢？
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片空白，但緊隨而來的是任令揚落寞又悲傷的神色。
那樣的任令揚，讓我的心一次又一次絞痛著，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越來越緊，越來越痛。
往昔的回憶突然閃現，初見時他一臉不羈的笑容，出現在教室門口時嘴角揚起的絢爛，雨中幾乎昏迷的落魄，早晨精心準備著早飯時的溫柔……
所有記憶裏的點點滴滴，都存在著他的氣息，熟悉的薔薇香氣，竟然在這個時候又一次躍過鼻尖，蒙矓了雙眼。
3
好想見見任令揚……真想能夠陪陪他，哪怕什麽都不說，哪怕什麽都不做，待在他的身邊就好……
這個瘋狂的想法突然冒了出來，戰勝了理智和情感，控製著我的雙腳飛快地向前奔跑著。
“熙雯！熙雯！你去哪裏？”看著我突然奔跑起來，悅琪在身後瘋狂地叫著。
“悅琪，我有事，你先回家吧！明天見！”我回過頭衝悅琪揮了揮手，便又朝著那個熟悉的方向跑去。
我怕太多的想不到，造成更多的來不及。
熟識的景物被遠遠地丟在了我的後麵，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那一個目的地。
朝著這條路、這個方向、這個目標飛奔，就會見到那個讓我心神不定的身影，而此刻，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終於，一盞昏黃的燈火在不遠處熠熠閃耀著，淡淡的光線氤氳開了周圍的霧氣，歐式風格的別墅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麵前，隻要再向前走上一小步，輕輕叩響房門，那個時時刻刻縈繞在心頭的麵容，就會清晰地、真實地出現在我的麵前。
一步一步朝著任令揚的家靠近，心也一點點地忐忑起來，他要是趕我走怎麽辦？他要是不需要我的陪伴怎麽辦？
透著窗戶望進去，整座別墅一片漆黑，沒有一點點溫暖的顏色，像是一個冰冷堅硬的怪物，慢慢吞噬著人心底殘留的溫存。
一陣細碎的哭泣聲突然傳進了我的耳朵，像是壓抑著極大的痛苦和悲傷，我慢慢地靠近白色的大門，門上雕刻的古典花紋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悠遠的故事。
空氣裏飄浮著鵝黃色的泡沫，我的身體順著大門慢慢下落，慢慢地跌坐在地上，屋內傳出來的聲音，穿透了空氣，穿透了大門，穿透了……我的心。
我多想推開這扇冰冷的大門，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邊，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幫他拭去臉龐的淚水。
可我不敢，我不敢打擾他，這是屬於他和夏淩宣的時光，是屬於他們回憶的時光。
又是一陣壓抑而沉重的哭泣，從少年特有的磁性嗓音裏迸發出來，讓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顫動著。
我的臉上突然劃過了一片溫熱，濕漉漉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安靜地墜落，打濕了衣領，透明的淚滴，也沒辦法訴說我此刻的心情。
不知不覺地，我的眼神凝在了手裏的寶麗來照片上。我忍不住一張張翻看起來，薄厚有致的相紙帶著特有的油墨香氣，模糊了我的嗅覺。
我的手摩挲著每一個夕陽，那些火紅的顏色裏，究竟記載了怎樣的心思呢？
心裏溢滿了無以複加的心酸，酸酸的，像是兒時吃過的糖果，酸到了牙齒，酸進了骨子裏。
像是包圍著每一寸肌膚的空氣，在這小小的一片天地間緊緊地把我包裹住，讓我連呼吸都顯得愈發困難。
屋子裏的任令揚啊，如果你不開心就痛快地哭吧……
不開心不能憋著，放心，不管你多累，多傷心，我都會在屋子的這一頭，靜靜地守護著你，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你的悲傷……
4
空氣裏飄浮著淡淡的香氣，四周溢滿了白色的泡泡，像是夢幻的世界一般……
我的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
身後的景物一點點倒退，不知道是我跑得太快，還是眼睛有些模糊，周圍的景物竟然都是虛幻的。我飛快地跑著，每一步都慌張又迷茫，不知道這樣辛苦地跑了多久，天色突然變得血紅血紅，不遠處斷崖的上空，停留著一抹孤單的紅日。
我放慢了腳步，朝著斷崖走去，一個模糊的身影率先躍進了我的視線，隨著我越來越近的腳步，我幾乎要驚叫出聲。
那個坐在斷崖上的人，背影和我那麽相似，相同的發型，相同的衣著，相同的身材……
天哪！
為什麽……
我迷茫著，卻聽見了像是從遠處飄來的聲音，透過一層層空氣，鑽進了我的耳朵。
“顏熙雯，你好，我是夏淩宣。”
什麽……
夏淩宣？
我感覺到一絲恐懼，聲音也忍不住微微發顫：“你……你好。”
“很高興認識你，嗬嗬。”斷崖上的身影又發出了一陣縹緲的聲音，讓我忍不住背脊發冷。
“啊？啊！也很高興，認識你……”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迷茫地繼續回答，和一個已經去了天國的人對話？天哪！
“很高興見到你，雖然沒有機會和你相識了。”她繼續說道。
還好那聲音提醒了我，斷崖處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從未謀麵過的夏淩宣。
“為什麽？”
“因為我很快就要離開了，永遠地離開，走之前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夏淩宣繼續說道，語氣裏是不容反駁的堅定。
“是什麽請求？”
要我離開任令揚嗎？
我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無法想象這個有些冷冰冰的女孩子，會對我再說些什麽。
“能不能……幫我好好照顧任令揚？這樣我才能安心地離開。”夏淩宣的聲音一改剛剛的冰冷，有了一絲溫度。
她……她竟然讓我幫她照顧任令揚？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可以！當然可以！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我的話剛剛說完，斷崖就被一片淡金色的光霧籠罩著，紛紛灑落的金色光點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不敢上前，卻看見夏淩宣的身影一點點模糊，最後竟然像一縷青煙一般消失了，直到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我還沒有看清她的模樣。
“謝謝。”簡單的兩個字，是她消失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夏淩宣——”我失聲叫道。
蒙矓間睜開眼睛，眼前卻是另一個世界。
陽光照進室內的窗戶，射下千絲萬縷純淨而憂傷的光線，視線中那片光仿佛如一匹華美的絲綢，驚豔著我的眼眸。
是夢？
我的心裏猛地一驚，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夢境。
但，在天國的夏淩宣，她的心願會不會也和夢裏訴說的一樣呢？
一絲疑惑晃過我的心，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又躺在任令揚家客房的**！周圍熟悉的景物讓我微微愣住，我明明記得自己是在任令揚的家門口……
是他把我抱進來的嗎？是那個家夥嗎？他又跑去哪裏了？
我踮起腳尖跳下了床。
周圍依舊如初見時的模樣，沒有一點點改變，溫暖的光線籠罩著白色的家具，透著點點光芒。我的視線不由得轉移到了窗外，遠方的天邊飛起一群潔白的鴿子，就像被剪碎的雲朵遊走在城市的上空。
我輕輕地推開門，搜尋任令揚的蹤跡。屋內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陽光包裹著，空氣裏的灰塵顆粒追逐著陽光最後安靜地落下。
我輕輕推開了主臥的門，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了我的眼簾。
任令揚那個家夥，正狼狽地靠著床沿，睡著了。
慢慢地，我蹲在了他的身邊。他的臉上還有淚水流過的痕跡，一對漂亮的劍眉微微地皺在一起，連睡著的時候都不肯放鬆，長長的睫毛卷曲，像是蝴蝶的翅膀，薄薄的嘴唇散發著淡淡的櫻花氣息。
這樣安靜的任令揚，猛然看起來就像一個漂亮的天使，俊美得讓人心動，我們之間的距離隻剩下十厘米，但這種不真實的美感讓我隱隱不安。
任令揚。
當這三個字在我的心裏湧現的時候，它們就紮營在了那顆小小的心房內，執拗著不肯離開。
就這樣，我靜靜地凝視著那張臉龐，仿佛過了一世紀的時間。
突然，他朦朦朧朧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一抹溫柔的笑竟然從他的嘴角揚起，我們離得那麽近，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嘴巴……，在他的眼睛裏，我清楚地看見了自己驚慌失措的模樣。
如果被他發現我竟然趁著他睡覺的時候偷看他，那我一定會被他嘲笑而死！
我慌忙地想逃，卻不想……
他的手突然有些無力地抬起，輕輕地、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那一對漂亮的唇隨即開啟，隻聽他說：“淩宣。”
一瞬間，我緊緊地屏住呼吸，心髒的跳動更加劇烈，可一種莫名的感覺侵襲了我所有的感官神經，在越來越濃鬱的曖昧中，竟然泛起了掩飾不掉的酸酸的氣味。
我和那個叫做夏淩宣的女生，難道長得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