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最後一課
四廠按部就班的訓練，雖然有些問題無法解決，林雨曈也沒有太過糾結。
溫良丞說得沒錯，四廠不一定非要和臨原喬牌去爭。到時候努把力，拿個市級亞軍，然後到區級去鍛煉鍛煉，看看都有些什麽對手，到第二年也不至於措手不及。萬一運氣好，拿個區級亞軍，那和冠軍也差不了多少。
“很不錯了，以四廠現在的班底，能拿個大區亞軍，絕對算一匹黑得發光的黑馬。”
回到家後，林雨曈越想越開心，趁著這個熱乎勁，她甚至撥通了林高峰的電話。她想好了，為了教練證去求林高峰並不丟人。
“嘟嘟嘟……”電話裏一串忙音，透著不安。林雨曈訕訕笑著，自我安慰道：“他肯定又在應酬，明天再說吧。”
隔天，林雨曈又去催了一遍溫良丞，得到的答複還得再等。
“林大小姐，如果你們有臨原喬牌那個條件，球員也是全職的話，訓練計劃我現在就能給你。可你們的情況特殊，四廠的球員又太久沒有係統的體能訓練，你就不能寬限幾天？”溫良丞苦笑道。
林雨曈知錯就改，當即認真道了歉，然後關心的問道：“溫老師，校隊那邊沒問題吧？我看你好像睡眠不足的樣子……”
溫良丞故作輕鬆的揉了揉眼睛，然而還是沒揉散黑眼圈。
“校隊能有什麽事？我住的是教師宿舍，這幾天隔壁老師的家屬帶著還沒斷奶的孩子住了進來，晚上有點吵，過幾天就好。”
“是嗎？那個老師是誰？你剛來不好說，我替你說去。”林雨曈不太信。
“噯，我這麽大人還要找你幫忙？你趕緊回去上課吧。”溫良丞把林雨曈趕了出去。
林雨曈走後，溫良丞坐在椅子上又揉了揉額頭，旁邊有老師小聲說道：“溫老師，要不你真找林雨曈幫忙吧。簡亦凡他們都鬧到教務處去了，雖然學校不可能聽他們的，但這種事，傳出去傷的還是咱們老師的麵子……”
溫良丞淡淡一笑，道：“沒事，他們懷疑的是我的能力。隻要校隊比賽開始，他們就沒話可說。”
這一點，溫良丞還是很自信的。
所以到了下午，他臉上帶著笑容，準時出現在球場。迎接他的，卻是一片空曠。
球場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在球場上散步鍛煉的學生都沒有。
溫良丞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的身子晃了晃，靠在旁邊的台球桌，才穩住身形。
他知道，馬俊來過之後，不僅是簡亦凡，校隊的球員也在心裏不服他，在訓練中經常和他唱反調。
作為一個老師，溫良丞並沒將這些放在心上。他還是費盡心血的想給校隊帶來一些全新的變化。
然而，空****的球場，讓他的心也變得空****的。在以前的俱樂部，隊友就經常這麽捉弄他。溫良丞覺得逃離了那個地方，他想要一個新的開始，卻不想一切都沒有變化。
“溫老師，你還好吧？”這時，王大壯出現在溫良丞身邊，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溫良丞重新露出笑容，他的確沒事，這種情形，他已有豐富的經驗。
王大壯掃過場上，視線再回到溫良丞身上時，已有了一絲同情。他小心翼翼的說道：“也許是簡亦凡他們弄錯了吧，我們田徑隊說過下午不集體訓練，他聽成了足球隊。”
“王大壯，你不用安慰我。”溫良丞一點也不覺得悲傷，“這是對我逃避的懲罰。我以為，離開那個知道我過往的地方，一切都可以全新開始。但我錯了，也許，我還得感謝簡亦凡他們呢。”
溫良丞說完，將手裏的資料壓在台球桌上，對著空曠的足球場大聲喊到：“這是我最後一堂訓練課，其他的東西看來已經不需要講了。這是臨原市各大高中的球隊資料，有去年贏過你們的球隊，有今年增加了強援的球隊，每支球隊後麵，都有我思考的應對之策，雖然不夠全麵，但你們可以摸著石頭過河。各位同學……”
溫良丞的聲音突然有些幹澀：“祝你們一帆風順。”
說完，溫良丞落寞轉身，向學校外走去。
“溫老師！”王大壯眼眶濕潤，幾分鍾後，大叫著追了上去。
在球場盡頭的小樹林裏，校隊成員呆呆的看著溫良丞的背影，漸漸的，其中有抽噎聲低低響起。
“哭什麽，送走這個瘟神，咱們應該高興才是！”田泉大聲嗬斥。
但抽噎聲沒停，反而有變大的趨勢。
田泉火冒三丈，又連著罵了幾次，還是沒收到效果，最後他隻得求助簡亦凡：“你是隊長，這麽做是經過你點頭的。你不管管他們嗎？”
簡亦凡沒有回答。他躊躇的走到台球桌邊，拿起那堆資料，翻開第一頁，整個人就徹底石化了。
臨原市第一中學，那就是讓他們在四強賽上铩羽而歸的球隊。
“哼，小恩小惠罷了。”田泉想將資料搶過來銷毀，不料簡亦凡緊緊的攥著，讓他的計劃落空了。“簡亦凡，你不會後悔了吧？”田泉擰著眉毛問。
簡亦凡沒有搭理田泉，喃喃的說道：“難道，我做錯了？”
王大壯在校門處追上了溫良丞，後者有些驚訝：“王大壯，你速度真不慢啊。”
王大壯嘿嘿一笑，道：“我現在衝擊的目標，是百米十一秒。”
溫良丞讚許一笑，拍著王大壯的肩膀鼓勵道：“不錯，繼續堅持，說不定以後能在田徑上為國爭光呢。”
王大壯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問道：“溫老師，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我……”溫良丞苦笑：“辭職，換一個地方，換一所學校。在新的學校，我就安心當個體育老師，至於校隊這種事……”
“溫老師！”王大壯突然嚴肅起來，“去四廠吧，他們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你也需要我？”溫良丞有些不明白。
“是的，我需要你！”王大壯的情緒激動了起來，“在田徑隊，我是跑得最快的，教練也說過，就我的成績，隻要穩定進步，以後肯定能進國家隊。可是……我不想跑步。溫老師，我……我想踢球。”
說著，王大壯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我的確隻有速度快的優勢，但我可以改變，我可以苦練。溫老師，你每次訓練我都旁觀過，在足球訓練這一塊，你有很多我想都沒想到的辦法。所以，在你的手下，我一定能成為合格的足球運動員的。溫老師，我想踢球，你別走，留下來吧。”
溫良丞望著這位當眾流淚的少年，眼眶也慢慢發熱。這種赤子之心，是溫良丞最想從校隊那群人身上看到的，卻不料來自於一個田徑隊的學生。
然而，這還不足以改變溫良丞的決定。
“四廠已經有林雨曈了，我……”溫良丞越說越小聲，他也不知道拒絕四廠，到底是因為林雨曈的原因，還是他心裏害怕的原因。
“也許……”王大壯擦幹眼淚，看著校門外，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四廠很快就會失去林雨曈了。”
溫良丞抬眼望去，在校門外看到兩個熟悉的人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邊。一個是林雨曈，一個是林高峰，此時，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怒氣。
開始的時候，林雨曈還想對林高峰撒嬌，嘟著嘴抱怨道：“爸爸，你是大壞蛋，昨晚竟然不接你寶貝女兒的電話！”
“瞳瞳，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麽，但我不會由著你胡鬧下去的。成天和四廠那群男人混在一起成何體統！”林高峰沉聲說道。
林雨曈怔了怔，下意識的反問道：“我怎麽胡鬧了？踢球就是胡鬧嗎？那你的工作又是什麽？”
“別拿我的工作當擋箭牌，這兩個性質能一樣嗎？”林高峰嚴厲的說道：“我連夜開車回來，就是來勸你的。唐宋可以不顧他的未來，但你不行。以後少和他接觸，乖乖讀書，不然就跟我離開臨原市！”
林雨曈發現此刻的林高峰很陌生，有些害怕的退了幾步：“我不！林高峰，我有我的想法，我的未來我可以負責。”
“你可以負責嗎？”林高峰冷笑，“那我告訴你，你的教練證沒人能給你辦。我倒要看看，四廠沒了教練，怎麽去報名！”
林雨曈大吃一驚，怔怔的說道：“林高峰，你好狠……”
“瞳瞳，這都是為了你好。踢球是有女足，但男子足球隊裏哪有女性教練？你和他們成天待在一起，別人會怎麽看你？就算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要考慮我這個當父親的吧？我成天在外麵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讓你有更好的生活嗎？現在因為你的任性，我在別人眼中已經成了笑柄。所以，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幫你的！”
“為了我好，就要抹殺我的夢想，也要抹殺四廠那麽多人的夢想嗎？”林雨曈失神說道。
“他們的夢想，和我無關。”林高峰的臉上也有一絲痛苦，“也或許，四廠解散才是最好的選擇。你舍不得唐宋，我就帶他走。其他人，本來就放棄過一次，再次放棄，又有什麽關係呢？”
林雨曈萬念俱灰。如果四廠隻是隨便踢踢，有沒有教練沒有任何區別，但他們的目標遠不止於此，就算沒有對冠軍的渴望，他們也不想隻隨便踢踢。而除她之外，四廠還能從哪裏去找能和他們一樣同甘共苦的教練？
“四廠不會解散的，因為還有我。”這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個聲音她很熟悉，來自於一個有教練證的教練，一個比她經驗更豐富的教練——溫良丞！
“還有我。”另一個聲音也隨後響起。跟著溫良丞而來的王大壯愣了愣，因為那個人比他更先說出了這句話。
這個陌生的聲音，讓大家同時好奇的看了過去。一個公牛般強壯的男人，笑著對他們打了個招呼：“大家好，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方小強，一個失敗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