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繪卷墨動之術

“喂,那邊發生什麽事了?”楚小舟聽到響動連忙問道。

“那個大胡子統領抱著你心上人跳江殉情了!”白骨衣說。

“喂!他不是……他不會出事吧?”楚小舟一臉擔心的問。

“你這話問得奇怪,在水下憋了那麽久,他當然出事了!”白骨衣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他的語氣裏毫無情緒起伏。

楚小舟有些生氣:“那你為什麽不去救他,你還有沒有良心?他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

白骨衣搖搖頭:“誰告訴你他是我朋友了,你想想看,我怎麽可能結交比我還要好看的朋友!”

楚小舟一下子氣的淚水差點出來:“見死不救算什麽英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想當英雄了?”

“你不救,我去救!”

楚小舟努力壓製自己的對水的恐懼,掐算好星位,便一步步的踩著冰柱過來。

白骨衣似乎正在計算著什麽,這時回頭看了一眼楚小舟,不由得一怔:“喲,喲,眼睛都紅了,這是要為他哭喪啊?”白骨衣語重心長的搖搖頭:“……還真是個膚淺丫頭啊,看到美男命都不要了。”

楚小舟說:“總比那些忘恩負義見死不救的飛賊強!”

白骨衣活動了下身體,鎧甲的接縫裏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

白骨衣看著江麵無奈的說道:“步足惜啊步足惜,你我明明都是死不足惜的人,這下你可比我強多了,至少死的時候還有人惦記!”

楚小舟停了一下腳步,問道:“他的名字叫步足惜?”

白骨衣回答道:“是啊,死不足惜的步足惜。”

楚小舟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沒有任何人是死不足惜的,每個人都值得好好活著!”

楚小舟很誠懇的說給白骨衣聽。

白骨衣又是一愣,低低的重念了一遍這句話,說道:“有趣,實在是有趣!”

“你覺得這句話很有趣?”

“不,說這句話的人更有趣。……”白骨衣停止了熱身活動,伸長雙臂,雙手合十並於身前。

“看你一片癡情的份上,我幫你把心上人的屍骨撈上來吧!”

這時崔統領終於醒轉,被人攙扶著走上前來,眾兵士再次團團圍住白骨衣。

崔統領咳了兩聲,笑道:“水底髒汙,我勸閣下還是不要帶著寶物入水的好!”

白骨衣說道:“誰說我要入水?”

崔統領嘲笑道:“我出水之際,那賊人的屍首此刻正與江底的水草糾纏,你不入水去撈,難道讓他浮上來不成?”

白骨衣有些“恍然大悟”,開心的說道:“有道理,那就讓他浮上來吧。”

他本來合十的手掌緩緩拉開距離,一段蘇木畫軸在他相對的兩個掌心之間緩緩出現。他捏緊軸頭,一抖卷軸,畫紙刷的攤開,足足一人多高。

四周圍著的士兵不經意間將兵器放下,都好奇的湊了上來。

“大家現在看到的,就是幻術戲法中的繪卷墨動之術。”

白骨衣彎腰,將畫布攤在水麵上,白底的宣紙很快被浸濕,在畫麵中央暈染開一個墨團,水紋輕輕**起漣漪,那個墨團逐漸有了人形,那個人形越來越大,輪廓越來越清晰,像沉在深深江底,然後逐漸浮上水麵一樣。

直到最後,一個完整的人形水墨畫出現在畫幅之上,那是一個清晰的背影,像極了一個工筆大師精描細繪的傳世之作,畫中人的衣飾褶皺層疊如新,須發纖毫畢現,就連腳下糾纏的水草都根株分明。

白骨衣用手輕撥水麵,水紋輕顫,這個背影似乎也跟著動了起來,他突然扯緊畫軸,在水麵上一甩,翻開在一邊,畫紙上又是幹幹淨淨。而適才放畫紙的水麵上,居然漂浮了一具屍體,正是黑衣人無疑。

楚小舟驚呼了一聲,卻怎麽都不肯相信黑衣人真的已經死去。

四周圍著的兵士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甚至發現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瘮人。

崔統領見眾人亂了分寸,趕緊出聲震懾:“閣下既然了完心願,現在是不是可以交還寶物,前來領死了!”

白骨衣說:“崔統領既然聽過我的名號,那自然知道,這天下的寶物嘛,一旦入了我白骨衣的手,自然再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崔統領臉色一沉,嗬斥道:“那就受死吧!”

白骨衣說道:“生死這種小事,就不勞崔大人動手了。”

白骨衣轉頭看楚小舟,說道:“我說我跟他從來都不是朋友,其實並沒有欺騙於你,……因為從小到大,他都是我的兄弟。如今兄弟已逝,我也無心獨活了。姑娘,隻希望每年的今日,你能像惦念他一般,偶爾惦念下我!”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懂?”楚小舟有些懵。

“每年的清明中元,手頭趁錢的話,也要記得多給我燒點丫鬟,要那種身材好的,模樣俊俏的,這麽說吧,隻要不是長你這樣的都行!”白骨衣的話越說越不正經,突然他探身湊到楚小舟耳邊,低聲說道:“這根線你拿好,待會一旦爆炸,你什麽都不要管,拉著線就往巨佛跑,現在你趕緊把星辰的位置在腦子裏再想一遍。”

“你到底在說什麽?”

白骨衣才沒空回答,隻是把什麽東西往她手裏一塞,高聲喊道:“各位軍爺,我已經把寶物交她手裏了,你們要殺她還是要剮她,悉聽尊便。我這就自己了斷,陪我兄弟去地府了!”

白骨衣舉起畫紙邊緣,用力一撕,畫紙變成了兩倍大小。他舉過自己頭頂,蓋住臉麵,然後直直的倒向黑衣人的屍體,砰的一聲他跌入水中,濺起來巨大的水花,畫紙也隨之覆蓋下來,扣住了白骨衣和黑衣人後,恢複平整,落在了水麵上。

在畫紙擋住白骨衣和黑衣人屍體的一瞬間,他倆突然進到了畫裏,兩幅等身的水墨背影躍然紙上。

這次的畫紙很快就在水裏浸濕,眼看就要沉下去了,有士兵眼疾手快,連忙用長槍撈了出來。

畫紙正滴著水滴,崔統領拿到手裏發覺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好奇的搓了搓,看上去濕漉漉的畫紙,絲毫沒有濕潤的手感,兩個水墨背影倒是清晰無比,一眼就能看出是白骨衣和黑衣人。

“大人,這個人會妖術啊!”士兵的聲音有些發抖。

“大人,我們還是把畫扔了吧,這畫透著古怪啊!”另一個士兵麵色如土。

“叮”的一聲,船頭一個士兵的佩刀掉落,他神色驚訝的喊道:“大人,我看江麵也開始古怪起來了,怎麽突然又開始起霧了?”

“都是一群膽小鬼!人都不在了還怕個屁!”崔統領惡狠狠的下了命令:“傳我命令,各船收錨,以山水佛為界,迅速將船劃進上端水道,再拖下去一旦碰上暗流,我們進入了青衣怒江,那絕對玩完了……!”

兵士們立馬行動起來,拉錨的掌舵的劃槳的全都行動起來,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崔統領又吩咐道:“再來兩個人,將那女子捉上船來,不管東西在不在她手裏,這件事總需要有個人頂罪。”

從人群裏走出一個的年邁兵士,回道:“屬下願將她擒來!”

崔統領點點頭:“務必速戰速回!”

年邁兵士領了命,走上船頭,從腰間解下一條丈八長繩,一揮臂,朝著楚小舟擊打出去。

崔統領看也不看那邊,似是對著年邁兵士十分信任,他低頭盯著畫紙,越看越覺蹊蹺,不由的伸手觸摸畫紙上的墨跡,結果手指頭好像陷進畫裏一樣,他一動,手指便攪動了墨跡,畫上的兩個墨影逐漸模糊,然後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誰也看不懂的形狀。

崔統領心裏一懼,連忙將手一揚,將畫軸扔了出去。

畫軸眼瞅著要飛落水中時,卻在半空橫生出了變故,畫尾突然爆出一道火光,然後就浮在半空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