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白衣地宮

步足惜和劈裏啪啦剛進得門來,就聽到身後的門突然緊閉,響起一陣哢嚓聲,想來是鐵皮屋子重新又升了上去。

劈裏啪啦提著兔子布偶,盯著光亮處模糊的人影說道:“骨頭哥你要上天啊,居然能做出這麽牛氣的機關入口?我和木頭哥想了半天都沒猜到!……天呐……你是餘骨頭嗎?你怎麽胖成這個樣子啦?”

劈裏啪啦盯著胖成豬的餘辜,吃驚的下巴差點掉在胸前。

“我也不想這樣啊,你倆又不是不知道,當時在夜涼河畔為了救人,情急之下對葉寒蟬出手露了身形,所以做了一下偽裝保護自己身份。……我可不想讓鏡鑒司那麽快懷疑到王府世子頭上!”

步足惜上前捏了捏他下巴,拍了拍餘辜的肚子,苦笑道:“蜂蜜蛋膜熟麵糊、絹布貘皮幹稻草,你就拿這些材料糊弄啊?一點都不講究!”

“沒你這個易容大師在,我隻能湊合著胡亂偽裝下,不過好在這些小手段足夠騙騙家裏人了!”

傅叔突然出聲,糾正了少爺的說法:“那個,其實是老爺說難得少爺肯扮胖子逗大家高興,我們就假裝看不出你的偽裝,全力配合你的演出!”

“不會吧?難道你們全都看出來了?”

“那倒不是,全府上下幾百口人也不是全部都看出來了,至少鵝寶少爺和小舟姑娘還沒有察覺!”傅叔安慰餘辜。

餘辜想起這十幾日頂著炎炎夏日偽裝成一個大胖子,整天熱出一腦門子汗氣喘籲籲的,結果在家人眼中像戲台上抹著白鼻子的醜角一樣可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找不到一處撒,隻好趕緊轉移話題。

“這些都不重要,我還是先帶大家了解下咱們的白衣地宮吧,以後這就是我們行動的大本營了。”

這個地宮建造在王府後山下的岩洞裏,這個岩洞在方山山體成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這十幾天裏,王府裏的心腹工匠不分晝夜挖掘整修,終於按照餘辜和傅叔的規劃,挖通了落桐院臥房的暗道,在方山的山體下邊,搭建出了這麽一個隱秘的地下空間出來。

這個空間十分巨大,用了數十顆瀾滄海的夜明珠,才將整個岩洞大廳照亮的猶如白晝一般。

地下空間按照功能分成四個部分,偏東方向是一條暗河,暗河邊擺著一張長桌和一鼎丹爐,一旁堆滿了硫磺,雄黃,硝石等材料。

“劈裏啪啦,這一塊是給你研製火藥用的,萬一不小心炸了火,挨著暗河汲水撲滅也方便,再者,這暗河鋪設有密道,通向皇城的任何一條河流!”

幾人又走向南邊,偏南的方向是一排排縱深到岩洞黑暗裏的木架子,裝著數不清的帶著編號的抽屜,以天幹地支計數。

步足惜隨便打開一匣抽屜,發現裏邊整整齊齊疊好了幾套衣服,還有一張蟬蛻做的人皮麵具和一疊厚厚的案宗。

“這裏一共有三百六十個抽屜,裝著各行各業一共三百六十人的詳細資料、衣物、人皮麵具等,這些人都不是虛構的,都是活生生存在過這個世界的人,後來悄無聲息死掉的人。……你是知道的,當我們易容成一個本來就存在的人,就會大大降低我們被人識破的危險。”

餘辜晃著肥胖的身子給步足惜解釋道。

步足惜翻看了幾份案宗,突然反問道:“紅葉閣為什麽要幫助你?”

“啊?你說什麽?”

“這麽大的信息量,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操辦得了的,天下除了鏡鑒司的朱雀門和紅葉閣,再沒有第二家勢力能夠收集到這麽充足的情報資料。但是鏡鑒司不可能幫助我們,所以隻剩下紅葉閣了。”

餘辜撩起衣衫,腰間掛著一圈形製各異的腰牌,他從中抽出一個透明的腰牌扔給步足惜:“給你開開眼界,紅葉閣京都分閣閣主,厲害吧?以後咱們這個據點同時也將是紅葉閣在京都的唯一據點。”

步足惜接過腰牌,發現那是一塊水滴狀的琥珀,琥珀中凝固著一片火紅的楓葉,葉脈清晰細膩,琥珀翻動間光影流轉,楓葉像是在火中燃燒一樣。

這樣的紅葉琥珀,是紅葉閣獨一無二的信物,自然做不得假。

步足惜說道:“這就是你吹噓過的十三塊腰牌?看來你遊曆江湖的這十年,當真是收獲不少!”

傅叔卻把話接了過去,疼惜的說道:“收獲不少,自然是因為付出的代價更多!少爺這些年受苦了!”

餘辜毫不在意的笑著,胖乎乎的臉上似乎看不出一點別樣的情緒。

這樣塞滿抽屜的木架子後,有幾張博物架,密密麻麻的擺放著大堆做機關道具用的工具和材料,有些材料世所罕見,任何一樣拿出到黑市,都可以抵上幾處府邸的價格,步足惜明白,這些顯然已經傾盡了王府的所有收藏,不禁有些感動起來,臉上卻始終不動聲色,像往常一樣如覆冰霜。

格架上的一個方盒讓步足惜倍感興趣起來,他拿在手裏掂量了一番,認出來這是幻術裏用來表演“空盒獻寶”的機關盒子,這種盒子外邊看是薄薄一層,其實是雙層的套盒,第一次打開時候裏邊空無一物,合上之後再重新打開,裏邊就會裝滿了各種奇珍異寶。

步足惜推動盒底暗門,反複打開合上,研究著這個小巧而又精致的機關,然後看著頭頂方向思索了一下,說道:“你寢房設計的密室入口,是不是用的就是這盒子的原理?”

劈裏啪啦接過盒子翻看了幾下便索然無味的仍在桌上。“這麽一說連我都想明白了,原來裏邊的原理這麽簡單?”

“雖然這盒子的原理簡單,但你們不也是想破頭皮都沒猜出來嗎?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天下沒有簡單的原理,隻有簡單的頭腦。”

“木頭,骨頭哥說的是什麽意思?”

步足惜不懷好意的看了一眼餘辜,俯身在劈裏啪啦耳邊說:“你骨頭哥嘲笑你頭腦簡單,說你傻呢!”

刷的一聲,劈裏啪啦的右臂伸出一段鐵爪,抵住餘辜喉嚨,眼神裏露出嗜血的癲狂,癲狂中又帶著一些孩子的純真:“骨頭哥,我跟你講道理先,你剛說的這兩句話是不是在嘲笑我傻?”

那個收養她的老人知道很難約束她暴戾的心性,於是送了她一個布偶兔子,讓她凡事都要學會忍讓,都要跟人家講道理,要以理服人。實在忍不了就捏緊兔子的耳朵,將戾氣揮泄出去。一開始倒是很奏效,這個暴躁的小女孩溫順了許多,隻是兔子耳朵縫補了好幾回,簡直成了兩隻補丁耳朵。

長此以往,劈裏啪啦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又脾氣暴躁的少女,她喜歡跟人講道理,該有的禮數一項都不會少,但同時她也會點燃幾顆威力驚人的爆火彈,一邊盯著刺啦啦往外冒火星子的引線,一邊心平氣和的和大家講道理,講到最後,大部分人都誠懇的覺得,果然還是她的道理比較有道理。

碰上這麽一個愛講道理的人,餘辜一點的都沒覺得緊張,這樣上一秒嬉笑怒罵,下一秒生死攸關的的場景似乎在兩人之間發生了無數回。

步足惜沒出手阻攔,一臉認真的翻查著機關材料,傅叔也沒出手阻攔,站在步足惜身邊輕聲解釋著材料的用法,大家像是都沒看到有個不會武功的家夥正處在生死場間,千鈞一發。

千鈞果然壓不垮一發,一根少女的秀發。

餘辜像往常一樣伸出手,溫柔的揉了揉少女的頭發,說道:“傻丫頭,我怎麽會覺得你傻呢?”

劈裏啪啦就安心的收回鐵爪:“我就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想說的是,你們看到這個盒子的原理,隻是猜對了一半,機關術分為千機、破關和心術,千機顧名思義,指的是千般機巧的製作技藝;破關指的是破解各類機關的法門;心術是指洞徹人心,將機關術造在人心防不勝防的地方。

我承認,你的手很巧,天下幾乎沒有你造不出的機關,但我的手也不差,天下幾乎沒有我破不了的機關,所以從千機和破關這兩方麵來說,咱倆堪堪打平,不過這最後的心術一門,你卻有些不如我,

每個想找密室入口機關的人,一定會進入屋中,研究眼前的一切物件,要多仔細有多仔細,生怕錯過一點蛛絲馬跡,就像你剛才一樣。但你忘了我們幻術師有句至理名言:你離的越近,你能看到的就越少,那麽你離真相越來越遠,進門的人很難退一步出門,很難願意放棄眼前看到的一切,很難站在局外思考,這就是我設計入口機關的最終原理。”

聽完餘辜慷慨激昂的闡述,劈裏啪啦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可惜孤掌難鳴勢單力薄,空****的岩洞裏稀落的掌聲聽起來十分刺耳。

“你那麽有道理還是掩蓋不了事實,浮誇就是浮誇!”步足惜認真點評。

“嗯,有道理!”剛剛還在為餘辜奮力鼓掌的牆頭草少女,瞬間又倒向了步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