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封家書

黃昏的時候，一隻機關製作的木驛雀掠過落日，飛落在王府內的銅雀台上，有一個銅褐色皮膚的府衛將雀帶信都拿到了楚小舟麵前。

“楚姑娘，這信是給你的！”

楚小舟接過這隻製作精巧的機關木雀，抽出信來，無意間發現木雀底部陰刻著一個徽記，是一對仙鶴翅膀紋路，中間有明燦燦的太陽光線。

“這個徽記我好像在小竹村見過！”

“我想姑娘可能認錯了，這是一個機關世家的徽記，叫鶴翼天曜紋。這個世家在禁機令頒布之初就已經銷聲匿跡了，那個時候姑娘還沒出生！”

“哦，這樣啊！這位大哥你怎麽稱呼？”

“王爺親衛統領，鐵甲！”

“鐵大哥，我想問下，你說的那個世家是不是姓公輸？”

“不錯！”

楚小舟手指輕顫，似乎被這個答案震驚，但似乎又有些意料之中的釋然，她極為勉強的轉移話題。

“朝廷推行禁機令這麽多年，為什麽這樣的木雀機關還可以使用？”

“天下有資格使用木驛雀的寥寥無幾，除了軍方和鏡鑒司外，其他人都別妄想染指，隻是誰都知道王爺愛玩，在銅雀台上養上這麽幾隻，這京城裏倒也沒人敢說閑話！”

“這麽說來，當年的機關術也不是說全部都被銷毀了。”

“……還是有少部分機關術保留下來了，比如一些農耕的灌溉的器具，一些交通的運輸的載具，隻要不是太精巧的，不會開啟民智的，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些。不過話說回來，朝廷默許保留的一些機關行業裏，如果要按最多來算的話，應該還是近兩年名聲鵲起的幻術師們，當今陛下喜愛看幻術戲法，朝廷當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其實說到底，他們的那些神乎其技的戲法幻術，靠的不就是一些**機巧而已？”

楚小舟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聽到幻術兩個字，又忍不住想起那個白衣飄飄的自戀家夥來。也不知他又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機關技藝。

信上的字體楷行兼顧，楚小舟立馬就認出來，這是公輸爺爺最擅長的行楷，上了年紀的人寫字，筆力總歸是要平和一些。所以這些字顯得直曲方圓收放有度，勻稱呼應，很少見到逆鋒或者頓停。

“小舟見信：

接到王爺的信，知道你已抵達京城，千山萬水，路途一定是辛苦的吧。

此一別已數月有餘，你自小沒有離開過小竹村，沒想到第一次離開，就去了這麽久，爺爺和鄉親們都很掛念你，胖墩和六猴兒自你走後，天天蹲在村口，比賽著如果你突然回來，誰會第一個看到你，如此反複，都已成了孩子們約定俗成的習慣。直到寫下這封信的幾天裏，這些孩子們才接受了事實，你是真的離開了村子，這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像是被誰抽掉了筋骨！

小舟啊，你走前說的那些話，爺爺隻當是孩子的玩鬧話，外邊雨大風大，爺爺從來沒求你榮華富貴，隻求你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當你覺得撐不住的時候，就回小竹村來，這裏雖然小了些，但鄉親們不能讓你餓上一口，冷上一下。

今夏最後的一茬麥秸已經曬幹了，爺爺身體不好，就托包亭長給你的草廬頂鋪上了。這樣不管你什麽時候突然回來了，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你走的時候雪竹海裏老竹未枯，現在新竹都已經破了土，今年的筍子我嚐過了，尤為脆爽可口，歐陽大嬸用泡椒醃製了幾罐，已經托人給你帶到京城了。

京都人心險惡，切記不可輕信與人，尤其是行為繁複多口多舌之人，這類人易惹是非，招來橫禍。

若有生死危機，可將性命托付王爺，他必不辜負。因為他欠爺爺一條命，但現在爺爺送給你了。

還有啊小舟，你素來熱心，喜歡沒頭沒腦的應承別人，爺爺有兩句話要告訴你：第一：答應別人的事，砸鍋賣鐵也要做到。第二：遇到這種砸鍋賣鐵的事，千萬別答應人家。

葵花燈籠想來你也不大會用，頂多拿來吃個瓜子，這樣很好，平日裏不要輕易顯露，也不要離身，關鍵時候可救你命。以後你會發現這燈籠會有很多人願意拿命來換，但你可千萬別因此就金貴它，再金貴它也隻是個物件，爺爺沒其他本身保護你，但這樣的東西，我糟蹋個成百上千件，也要護你周全。”

看到這裏，楚小舟鼻子陣陣發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眼看就要流出來，結果被旁邊補白的一行字逗笑了。

那行字寫得極度醜陋，歪歪扭扭，像幾隻脫了殼的笨王八。

楚小舟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村裏歐陽鐵牛的字跡。

那個一臉橫肉滿腮大胡子，又偏偏喜歡打扮成文弱書生模樣的歐陽鐵牛，倉促寫就的這幾行字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小舟，聽爺爺說你去京城要解決一樁婚事，我很焦慮，本來是我先跟爺爺提親了，結果被他幾棍子打了出來，這一打吧，還真讓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大男兒既生於世，自當揚名立萬，我雖然沒有你力氣那麽大，也沒你記性那麽好，但誰不知道我的文采可是全村最好的，我想好了，我這就來京城找你，你別誤會，我這次去不是給你添麻煩的，我是要去考狀元的，我考不上狀元，誓不娶你為妻，為此你要多等我幾年了！……對了，你順道讓京城的文學界人士先不要太恐慌，因為俺歐陽鐵牛這次……是認真的！”

楚小舟想，這京城的文學界人士真是倒了血黴了，這算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