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美人武學庫

蘇格打量了少女幾眼,見她白衣素潔,麵若桃花,頰削項長,肌膚似雪,一對善睬明眸顧盼生姿,端地是個美人胚子,隻是身形瘦弱,有點風飄柳絮之感,卻更惹人憐愛,加上現在珠淚盈盈,更叫人心疼。

從她剛才差點撞到自己來看,蘇格判斷她不是武林高手,不然連個身形怎麽都刹不住,而且一路跌跌撞撞,根本是個普通女孩,不知為何能在這懸圃之上。

蘇格道:“我是丁開山前輩安排,來向何筆師父求師學藝的,正要拜訪,怎能離去?”

少女勸道:“即是如此,你也最好明早再來,何筆師伯正在大發脾氣,你此時便去定要惹來不快。”

蘇格拱手道:“還未請教姑娘……”

少女像個古代丫環一樣福了一福,“婢子妙可兒,丁門妙空師太的入門弟子,奉師命在此事奉何筆師伯。”

“何筆師父也是丁門人嗎?”

“不,何筆師伯不入宗派,獨來獨往。”

“那為何要你一個丁門弟子事奉?”

“我……”妙可兒難堪地道:“我入門十多年,什麽也學不會,有負師父教誨,隻能做些雜役。”

“你入門多少年了?”

“我是個孤兒,由師父收養,自幼便在這山上,上門時就入門了,今年十六歲,已入門十五年了。”

“你是超腦人嗎?”

妙可兒眨眨眼,“什麽是超腦人?”

“你不知道?”

她茫然地搖搖頭,突然竹樓上傳來一聲大喝,“你問這丫頭片子她知道個屁。超腦人的消息也就這幾天才在懸圃傳開的,連入室弟子都才剛剛得知。”

蘇格抬頭看到一個老道人站在竹樓上,生得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相貌甚是凶狠,一身道袍仿佛十多年沒洗沒換,破破爛爛,頭發胡子也亂得雞窩似的。

“前輩就是何筆師父吧?”蘇格行禮道。

“不是我還有誰。”何筆叫了一聲,“喂!死丫頭,還不打水去,慢一點我打斷你的腿。”又一指蘇格,“你!上來!”言語間甚是無禮。

蘇格皺皺眉,還是上了竹樓二層。上樓就看到一張掀翻的桌子,地上是打翻的飯菜湯水,旁邊書架也有幾本書打落在地。妙可兒提前水匆匆上來,收拾殘局,清洗地板,她顯然是做慣家務活的,很快清理幹淨,但何筆仍是不滿,見她整理書架時慢了一點,撿起一本書劈頭蓋腦向她砸去,“死丫頭,笨手笨腳還不快點?”

“是是是。”妙可兒眼中垂淚,但動作麻利地收拾好一切,這才抹著眼淚下了樓。何筆還在罵罵咧咧,“這些個老不死的,什麽沒用的憊賴貨都往我這塞。”

他轉向蘇格,“聽丁老不死的說,你想學懸圃的功夫?”

“晚輩正有此意。”

他斜睨了蘇格一會,把胸一挺,“來,打我一拳。”

“晚輩不敢得罪。”

“男人家婆婆媽媽,叫你打就打。”

蘇格抬起拳頭,“得罪了。”一拳打在他胸口,這拳隻是試探,僅出三分力。

但何筆紋絲不動,一拳如打在鋼板上。何筆怒道:“沒吃飯嗎?用力!”

蘇格一咬牙,力道提到十分再次打在他胸前,但他隻是晃了一晃。何筆罵道:“敢情你們第二生命的家夥都些慫貨。”

蘇格哼了一聲,手臂肌肉隆起,以直升龍出擊,砰的一聲,何筆雖然沒動,但聽哢嚓一聲,他腳下竹板地麵開裂,整個竹樓都晃了晃。

“這還差不多。”何筆反而咧嘴笑了,接著又揉著胸口,“哎喲,真你媽疼。喂,你這叫什麽拳?”

“升龍拳。”

“什麽破名字?”何筆抬起手也一拳擊來,“看我這個。”蘇格有心試探他的力道,挺胸相迎,他不敢大意,不但積蓄了最大抗力,還運起了反射波。

不料一拳中體後,並沒發出聲響,這拳似有三層勁道,第一層軟綿綿突破他的反射波,第二層禦下他的抗力,像氣體一樣一縷縷鑽進身體,再第三層突然在體內爆發,同時發出砰的一聲。

蘇格慘叫一聲,身體如離弦之箭倒迸而出,把竹牆撞破一個大洞,餘勢不衰,飛出十幾丈遠,重重撞在竹林一道泉水邊的大石上,把大石都撞了個粉碎。剛好妙可兒正在泉水邊提水,被嚇得哎呀一聲。

“啊……”蘇格隻覺胸口劇痛無比,一低頭看到胸前居然炸開一個大洞,斷裂的肋骨清晰可見。妙可兒嚇得捂住了嘴,“你受傷了!”她心腸甚好,手忙腳亂上來幫他捂傷口,還撕下自己衣帶為他包紮止血。

“沒事。”蘇格長吸一口氣,傷口不消幾秒就愈合了,驚得妙可兒目瞪口呆。

何筆站在竹樓破口處大笑道:“小子,知道這叫什麽拳嗎?”

蘇格搖頭。何筆道:“就叫刺拳。打在人身,使人體從內部開始受損,是老子的看家本領。想學嗎?”

蘇格點點頭。

“想學,就給老子磕八個響頭,叫聲師父,以後乖乖聽我的,我叫你幹什麽就幹什麽,叫你生就得生,叫你死就得死,敢嗎?”

蘇格還真不敢,雖然他想學技藝,但並不了解何筆,想到他對妙可兒一個嬌滴滴的少女都這麽凶惡,天知道是不是窮凶極惡之輩,萬一他要自己為非作歹,難道也聽他的?

“就知道你不敢。”何筆袖子一甩,“滾吧,不拜師就想學藝,有這般好事?”

妙可兒見蘇格猶豫,急道:“你不拜師嗎?”

“我又不了解他,萬一他要我做豬做狗,為非作歹我也聽他的嗎?”

“不會的了。何筆師伯人是凶,但沒做過壞事。”

“你保證他以後不會?”

“這……”妙可兒底氣不足,道:“可是何筆師伯功夫了得,據說比四大長老還要高,僅次於掌門,你不拜他為師,可惜了吧?”

蘇格略一思索,道:“有時不一定要拜師才能學到藝的。”

他挺身而起,又向竹樓走去,妙可兒甚是好奇,偷偷跟在後麵。

蘇格上了竹樓,見何筆靠在竹椅上在翻書,見他進來,怒道:“你還來幹嘛?”

“想同何筆師父打個賭。”蘇格道:“聽說您功夫是懸圃第二,如果我打贏你,你肯把你的功夫教我嗎?”

何筆冷笑一聲,“小子,我聽說過你,你的自愈能力天下無雙,力道之強在超腦人中數一數二。論打你是打不贏我的,可是你傷了又能好,力氣又源源不斷,最終耗得我筋疲力盡,你自然就贏了。這種賭,我不打。”

蘇格麵色一沉,“可惜,由不得你。”他暴起出擊,“看招!”

這一回他全力以赴,以三段直升龍直擊何筆,何筆身體一晃跳到竹樓外,踏在一枝竹枝上,身體輕盈在竹枝上一晃一晃。但蘇格的瞬移轉瞬即至,看來論速度何筆不如他。

何筆雙手成環,一下引得他拳力錯開,但隻覺勁風襲麵,光拳風就在麵上劃下血痕。蘇格一拳打偏正在地麵,咚地砸出一個大洞。

“臭小子你敢動手?”何筆大怒,一個猱身撲到他身後重重一擊,蘇格哇的一聲吐出鮮血,正如何筆所言,他的刺拳可以繞開他所有防禦直接破壞體內,頓覺五髒移位,痛不可當。

蘇格忍痛還擊,雙拳齊出,但何筆隻是單手輕輕撥動就禦了他的力道,又打中他一拳。可蘇格如今自愈能力越來越強,中招後隻要以瞬移逃開喘幾口氣就恢複了,又撲上去再打。

一場大戰在竹林中展開,兩人拳腳相加,打得竹葉飄飛。不管蘇格怎麽打,總被何筆以巧力移開力道。想當初他與柳素衣試招時,對柳素衣的混元勁已是驚為絕技,但何筆比柳素衣還強了不知多少倍,有時隻是手指點撥就卸掉他的力道,同時刺拳反擊。

這樣一來,蘇格每一次進攻其實都是自討苦吃,被引得腳步虛浮,力道偏得都找不著北了,根本沒一拳打中對方,反而時不時被打得血流不止。可是他仗著自己的自愈能力和力道、速度與對方死磕,不管打倒多少次都站起來與之放對。

一邊觀戰的妙可兒看得心驚肉跳,蘇格不知中了多少刺拳,到後麵幹脆放棄防禦,反正也抗不住,頓時血流滿地,像個拳靶子一樣打得東搖西晃,鮮血四濺,有一次還濺到遠處妙可兒的臉上,如此慘烈嚇得妙可兒幾乎要流下淚來,心中叫道:“別打了。別打了。”

這一打就是大半個時辰,蘇格不知中了多少招,但何筆也不好過,雖然能禦掉他的力量,但每次勁風襲過,多少有點傷害,到後來他也是身上多處擦傷,衣衫破爛,十分狼狽。他又氣又急,如果換個人不知死多少次了,可蘇格仗著他的能力與自己死磕,叫他無可奈何。

漸漸的何筆果然氣力不支,再一次出拳時,啪的一聲,手腕居然被蘇格扣住了,當何筆想再一次禦掉力道時,發現蘇格以同樣的方式頂住他的巧勁,兩人第一次出現實力相抗的局麵。

“臭小子,你偷學?”何筆大怒,在剛才打鬥中,原來蘇格一直觀察他的運力方式,他怎麽說從柳素衣那得了點基礎,挨了無數打以後終於看出點端倪,加上何筆氣力漸減,居然被他反擊成功。

“轟!”蘇格一拳擊出,眼看要正中何筆麵門,但拳到中途停住了,拳風激得何筆須發飄飛。

蘇格收拳一拱手,“多謝前輩。”

何筆麵凶陰晴不定,終於恨恨一甩手,回了竹樓。

蘇格晃了幾晃,終於坐倒在地,愣在一邊的妙可兒醒悟過來,奔上來問:“你怎麽樣?”

“還好。”蘇格喘息了幾聲,傷勢再次恢複,隻是依舊滿身是血,甚是嚇人。他也感覺到何筆的確了得。要知道他的自愈能力也不是無窮無盡,也要依靠超腦能量,何筆刺拳破壞力驚人,這麽連續受傷又連續恢複,超腦能量耗了大半,如果剛才有兩個何筆這樣的高手,隻怕他會在能量耗盡後失去自愈能力,最終傷重而死。

“懸圃高人,名不虛傳。”蘇格讚歎,他蹌踉著站起來,在泉水邊洗去臉上鮮血,見他無事,妙可兒舒了口氣,“我剛才真怕你被打死了。”

“這打沒白挨。”蘇格笑道:“雖然隻學了一招,但夠我研究好一陣子了。”

“你以後就要用這樣的法子向他學藝嗎?”妙可兒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再說吧。”蘇格比劃了幾下剛學到的招式,不過到底是在實戰中學來的,覺得有點不規範。妙可兒又道:“這是混元勁嗎?”

“你知道?”

“嗯。懸圃人人都懂的。”妙可兒歪著頭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學到了何筆師伯的‘籠手’,但你是以混元勁的功法為基礎。這樣不能說錯,但練起來會事倍功半的。”

“那依你之見呢?”

“籠手,顧名思義,將氣力蓄成籠形,當力道過來,再三分勁力,一環扣一環,這樣就算對方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在三層引帶下還不打偏,如果對方力量不足,甚至可以把力量反射回去……”

妙可兒撥著蘇格的手,一招一式指點他正確的用法,還教他運功時的口訣,“籠中手,懷中見,上打下打隨他便,隨他便,袖空手,意隨形轉,混勁如圓……”

經妙可兒一番指點,補足了他在實戰中認知的不足,過了約一個小時,蘇格完整地掌握了籠手的用法,他以左手發力,以右手為籠手反擊,居然能將勁力引得打到自己臉上。

“你的混元勁也不是完全沒用。”妙可兒又教他如何修正柳素衣的鬥法,“既然你以此為基礎,最好先學下《天梯心法》,把力道先穩下來,將來再學巧勁,便能事半功倍。”

蘇格聽得頻頻點頭,如同個老實學生,又詫異地問:“你不是說你什麽都沒學到嗎?我聽你說起來分明是個高手啊。”

妙可兒垂下頭,“我隻會說,不會打。”

“我十歲那年開始學內勁,一運氣就覺得頭疼,後來力量就越來越弱,變得比普通人還不如。”妙可兒難過地道:“師父給我想了好多辦法,就是治不好我的頭疼病,本來她老人家對我有寄予厚望,可我就是練不了功,每次各門演武比試,我總是給丁門拖後腿,弄得師姐妹們都討厭我,我拚命地學,拚命地學,理論我學了一肚子,但就是練不了。我就是個累贅,懸圃最大的廢物。”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那樣子真是我見猶憐,蘇格有種想抱住她安撫一番的衝動,但最終隻是拍拍她的肩,“放心,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你會有一天成功的。”

“不可能的,我永遠是個廢物。”她低泣一陣,起身默默走了。蘇格看著她嬌弱的背影,如一縷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