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帝後夜奔

青州城外二十裏。

咯嗒!咯嗒!官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如雨的馬蹄聲。

一騎急馳而過。

那是一匹雄健高大的白馬,通體沒有一絲雜色,脖子上的馬鬃又長又軟,隨風飄飛,威風凜凜。

馬背上是一名宮裝打扮的女性騎士,長腿細腰,英姿勃發。雖然以青紗覆麵,看不清容貌,但是光憑著惹火身材和騎馬時的豐神氣質,就知道絕非等閑女子。

咯嚓!轟!

驀然間,官道左側的一棵參天大樹轟然倒塌,不偏不倚,恰好擋在了白馬的去路。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馬背上的那名女騎士嬌喝一聲,兩腿一挾馬腹,手中韁繩一提一收,那匹大白馬如有靈性般奮力一躍,四蹄騰空,一下子拔地而起,從樹幹上方一躍而過。

這幅畫麵驚險無比,卻又極富美感。

本以為已經安然躲過一劫,沒想到這時,從官道的右側,突然傳來了短促而淒厲的咻咻聲。

一排弩箭從官道右側的陰暗中破空而來,刁鑽狠厲,可憐的白馬避之不及,發出了痛苦的長嘶聲。

好在馬背上的那名女騎士機警,在聽到咻咻破空聲時,便已經下意識的側翻馬背,使出了蹬裏藏身。

大白馬身上多了幾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悲鳴倒地。

那覆著青紗的女騎士縱身而起,緊咬銀牙,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白馬,便立刻將全副注意力都盯住了正前方。

因為她的正前方,赫然出現了一隊身披黑甲的騎兵。

這些黑甲騎兵如同幽靈般出現,身披鐵甲,腰胯陌刀,一共三十六騎,訓練有素,分排而立,無論是人還是馬,竟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女騎士盯著這些彪悍的騎兵,不禁眉頭大皺,下意識的摸了摸背後的背囊。

這背囊中的事物實是在太重要了,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命運,絕不容有失。

麵前的這一隊鐵甲兵,應該就是錦衣衛陣營中赫赫有名的黑騎鐵衛,擅長戰陣衝鋒,一旦被他們纏上,就算是先天高手也難以全身而退。

若是自己的“繞梁琴”在手,以音殺之術破陣倒也不難,隻是為了背上這件東西,自己連隨身兵器都沒有來得及帶出來,局麵卻是棘手多了。

更何況,既然對方已經提前堵在這裏,說明自己的行跡已露,以閹黨的行事風格,自己真正要麵對的敵人,絕不隻是這一隊黑騎鐵衛而已。

這時,這隊黑騎鐵衛的首領揚起馬鞭,對準了宮裝女騎士。

哢,哢,哢,哢!

黑騎鐵衛們紛紛將手中的勁弩對準了那名女騎士,隻要隊長一聲令下,立刻便數弩齊發,將其射殺。

“你這小小宮女好大的膽子,還不快將偷來的寶物雙手奉上,跪地投降?否則殺無赦!”

這名黑騎鐵衛隊長的聲音聽上去雖有些年輕,卻仍是殺氣騰騰,勇猛銳意。

宮裝女騎士扭了扭腰,並不驚慌,居然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雖然以青紗覆麵,看不清相貌,但就是這微微一扭腰,露出腰部那一抹雪白肌膚的刹那,卻於不經意間展示出了翩翩風情,再配上那銀鈴般的慵懶笑聲,讓男人情不自禁的唇幹舌躁,隻覺得這世上怎會有這等尤物。

這名宮裝女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充滿著勾魂奪魄般的神秘魅力,偏偏又是在這弩鋒所指之下,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雖然還未露出真容,卻已經令人毫不懷疑她是位美人,而且到了禍國殃民的級數。

縱然是久經考驗的黑騎鐵衛,在麵對她的時候,在場一大半士兵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人人瞧得目不轉睛。

那宮裝女子笑畢,伸手從腰間摸出了一塊鐵牌,扔到了黑騎鐵衛隊長的腳下。

隊長以刀尖挑起這塊鐵牌,目光一掃,頓時眉頭緊皺。

這塊鐵牌古樸厚重,正麵刻了一條五爪金龍,反麵鑄了一個劍拔弩張的“令”字。

這是朝廷頒發至軍中最高階的傳令牌,別說他一個小小的隊正了,就算是黑騎鐵衛總統領南宮大人在此,見了這塊令牌也得當場跪下。

“讓路!”宮裝女子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朗聲道。

“慢!”這位年輕的黑騎鐵衛隊長雙眼一瞪,大喝道。

四周的騎兵們俱是一凜,紛紛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弩箭和刀槍。

“見此令者,如朕親臨!你們才幾品官?你們這些大頭兵好大的膽子!”宮裝女子冷笑,將剛才隊長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們。

年輕的黑騎鐵衛隊長猛一勒韁繩,雙手指骨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沉聲道:“咱們黑騎鐵衛第二營,奉錦衣同知魏希孟大人之令,在此攔截偷盜宮中寶物的宮女。你手裏的這塊令牌雖然是真的,可我焉知這塊牌子是不是偷來的?”

“所以,我不能放你過去!閣下還是先跟我們回營聽候發落吧!”這名黑騎鐵衛隊長雖然年輕,辦事卻極有分寸,而且懂得變通,並不墨守成規。

“鐵衛第二營?你是姓孫還是姓魏?”宮裝女子沉吟了一下,突然發問道。

那名隊長聽到這個問題,頓時一驚,隨即反應過來了,厲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區區一名宮女,怎麽可能對錦衣衛營中的事務了解到如此精細的程度?

“你先告訴我嘛!你是姓孫還是姓魏。”宮裝女子輕輕一笑,嬌啼婉轉,聽得人心中微微一**。

“我姓孫,名仗義。請問閣下到底是誰?”那名隊正索性伸手掀開了麵甲,露出了一張年輕稚氣的臉。

“還好是你!看來我運氣不錯嘛!孫仗義,你看我是誰!”

說話,那位宮裝女子輕輕一揮手,青紗落地,露出了一張絕美的容顏。

細長眼眉、秀俏冷豔的五官,精巧的瓜子臉蛋與白晰肌膚,組成一張傾世容顏。烏黑如玉的秀發傾瀉至腰際,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纖細修長的手腳,有如楊柳風中輕拂。

尤其是那明湖一般的眼眸,深若秋水,與之接觸之下,神魂**漾,馳於物外,令人半天回不了神。

宮裝美女這一亮相,驚豔全場。

然而,誰也沒料到的是,那位黑騎鐵衛隊正孫仗義,竟然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將頭顱埋得低低的,竟然再也不敢多看那絕色麗人一眼。

隨行的鐵衛們全都驚呆了,他們印象中的孫隊正,一向大公無私,絕非色授魂與的角色。

他,他怎麽會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來?

即刻,當他們聽到從孫隊正口中喊出來的言語之後,更是人人渾身劇震,差點就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

“卑職孫仗義參見皇後殿下千歲!請皇後殿下恕卑職冒犯之罪!”

這兩句話一出口,所有的黑騎鐵衛全都在馬背上坐不住了,紛紛翻身下馬,跪到一片。

不錯,此刻站在他們眼前的這位風華絕代的女騎士,正是當朝皇後殿下張嫣。

當今天子崇禎登上帝位之後,雖然罷黷了魏忠賢,可是魏黨一脈的勢力仍在,盤根錯節,首尾呼應。

相較之下,張氏雖然貴為皇親,在朝堂上卻並無太強的勢力,隻有皇後張嫣的大伯張公器擔任河北布政使司一職,而孫仗義的父親,便與這位張布政使司有舊,所以才被舉薦至錦衣衛,由於派係不同頗受排擠,化了一番力氣,處處身先士卒,好不容易才爬上這小小的隊正之位。

說起來,兩人也算小時候的玩伴,所以孫仗義又怎麽會不認得自己的大後台皇後張嫣?隻是他萬萬也沒想到,自己接下的任務根本就不是攔截盜寶的宮女,而是皇後殿下本人。

張嫣此刻也是有些左右為難,如果不是為了趕時間衝破閹黨的防線,她也不會貿然露出真容。

就在這時,樹林東側有驚鳥飛起,又有一群不速之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