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五步一殺

夜沉如水,四周漆黑如墨,這深沉的夜幕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靈機一動,沈劍心伸手摸向了牆角,那裏有塊鬆動的土疙瘩。

“嘎,嘎!”沈劍心壯著膽子,學著鴨子叫了起來。

他這一叫,屋內的兩人同時驚覺。

張嫣的眼神微微一凜,知道事情有了轉機,或者說是變數。

黃炎的江湖經驗不如張嫣老辣,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衝到窗邊,一探虛實。

等到他伸手推開紙窗的同時,窗台上方突然落下來一個奇怪的物體,呼嘯著迎麵砸向了他的麵門。

黃炎不愧是遼東大俠的真傳弟子,反應亦是極快,一縮脖子,腰板一收,身子後仰,堪堪避過了那件東西。

鼻中聞到一股難聞的怪味,令他愣了愣神。

突然間,從地板上傳來了哢嚓一聲脆響。

緊接著,黃炎感覺到後腳跟一陣劇痛,回頭一看,氣得他七竅生煙。

原來,這房間的地板突然翻起,多出了一隻鋼製的獸夾,而他的後腳跟正好被夾在了鋼夾當中。

再轉頭一看,從窗台上方突然落下來的竟然是一隻裝滿了沙土的布袋,沉甸甸的,在窗台上搖搖晃晃,仿佛在羞辱著自己。

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機關,充分考慮到了對手的心理,先以散發異味的沙土布袋擾敵,再以獸夾設下陷阱,一環扣一環,頗具心思。

而且,最令黃炎崩潰的並不是這個連環陷阱,而是怎麽會有人把陷阱布在自己家裏?這也太反人類了吧!

沈劍心躲在屋外,一聽鋼夾合緊的聲音,就知道對方中招了。

這套陷阱正是他親手設計的,之所以布置在馨兒的房間裏,就是為了對付四鄉八鎮的那些登徒子,雖然一直都沒有采花賊真的上門來,但是並不妨礙少年願意在機關上花些心思。

砰!沈劍心毫不客氣的一腳踢開了房門,怒道:“臭賊,想要盜書,問過小爺沒有?”

他這一聲喝得威風八麵,大義凜然,吼得屋內的兩人全都是一愣。

黃炎皺了皺眉頭,歪著腦袋打量著這個突然現身的傻瓜。

張嫣暗道一聲不好,這小孩不知死活闖了進來,這是逼得那凶徒鋌而走險啊!

這時,沈劍心恰好看到了黃炎伸手握住那隻鋼製獸夾,雙臂陡一用力,輕而易舉的分開了獸夾,而且人家那隻被夾住的右腳,也沒有傷痕,最多隻是多了道白痕而已。

“小子,你果然對武者的世界一無所知啊!”黃炎再度獰笑道。

他身為遼東大俠的親傳弟子,已至煉骨上品境界,隻需要臨門一腳就能踏入霸體境,又怎麽可能會被這隻小小的獸夾所傷呢?

對方腳跟沒有見血,那獸夾上塗抹的麻藥自然也就沒了效力。

沈劍心臉上頓時苦笑連連,搖頭道:“沒事,沒事!我就是閑著睡不著,跟你們開個玩笑而已。黃大哥,咱們白天不是差點就結拜了麽?你在我家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當成自己家就好了。要不我先回去睡,你們再聊聊?”

黃炎嘿嘿笑道:“好啊!咱們差點成了結拜兄弟,是得好好親近親近,來!沈兄弟,你過來!不愧是青囊神劍的兒子,真有膽色。過來吧!”

黃炎一邊招手,一邊微笑,隻不過這笑容實在滲人得很。

他已經全身蓄力完畢,且打定主意,隻要這小子想溜,立刻就會全力出手,搶先撲殺對方。

沈劍心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心意,但是也已經感覺到了大大的不妙。

不過,他並沒有轉身就逃,而是選擇了笑眯眯的走向了黃炎。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隻有依仗白天才學到手的古怪臂劍,近身行險一搏,才有機會。

如果不能殺了此獠,不僅皇後有危險,喝醉了的父親和燕大俠也有危險,還有表妹,這賊子白天看表妹時的眼神,比那唐虎可要凶惡得多了,自己必須扛下這件事,不然後患無窮。

兩名少年相視而笑,一步步的靠近,若是不相幹的人看到這一幕,還以為兩人的感情極好,把臂言歡,卻不曉得兩人之間的刀光劍影,殺機暗藏,隻要甫一接近便要生死立判。

黃炎嘴角帶著一絲淡定笑意,他已經想好了,隻要這沈劍心一踏入自己的攻擊範圍,立刻就施展鐵臂扼喉之技,將他活活勒死在懷中,然後再慢慢泡製皇後殿下。

他甚至還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與其瞻前顧後,不如在殺了這小子之後,先製住皇後,然後再悄悄摸進廂房裏,把那軟蛋般的青囊神劍也殺了。

若是師父妨礙自己的好事,索性也殺了!反正那老東西武功盡廢,活不了多久了。等我練成了神功,再頂著遼東大俠親傳弟子的名頭出山,縱橫天下,豈不快哉?

對了,就這麽辦!橫豎都是殺人,等我殺了這些礙事的,正好還可以抱得美人歸,這一大一小兩位絕色美女,已成了老子砧板上的鮮肉,隻要一想到這裏,黃炎頓時覺得胸中所有的鬱結都豁然開朗,隻要扼殺了眼前的這傻小子,一切都會實現。

短短五步,兩名各懷心思的少年終於碰頭了。

古人有七步成詩,也有十步殺一人的,而眼下這五步之內,殺機暗藏,必有濺血。

黃炎哈哈大笑著,先貌似親熱的一把摟住了沈劍心的肩頭,接著臂彎使勁,堅硬如鋼閘般緊鎖向了對方的頸部。

他比沈劍心高了足足半個頭,這一壓一鎖,沉穩老練,狠辣無比。

看著這兩名少年摟在一起,張嫣突然心髒驀然一緊,心中莫名的有些悲苦。

“為了這本《無漏真經》到底還要死上多少人啊!難道這本經書真是遭天妒的不祥之物?”

張嫣的心中涼嗖嗖的,對眼前的必殺局麵沒有任何的期望,一顆心也漸漸沉入了穀底。

“呼!好痛苦啊!”沈劍心隻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被套入了絞索,眼冒金星,呼吸頓時變得艱難無比。

黃炎臉上保持著魔鬼般的獰笑,他已經被欲望徹底汙染,墜落成了真正的惡魔。

砰!沈劍心的手掌砍在了黃炎的胸腹之間,軟綿綿的,毫無力道。

砰!又是一記手刀斬落,依然綿弱無力,就像是人臨死前的垂死掙紮,場麵令人絕望。

黃炎不住的收緊手臂,保證懷中的小子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很顯然,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雖然身為遼東大俠的親傳弟子,有些時候他也會偷溜出去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像這樣用很安靜的方法處置一條鮮活的生命,對於他而言,已經很熟練了。

砰!沈劍心的右臂再次揮動,輕輕的落在了黃炎的胸腹之間,發出了一聲毫無意義的輕響。

黃炎甚至有些可憐這個倒黴的家夥了,對方的垂死掙紮在他看來毫無意義,死就老老實實的死吧!何必不認命呢?

“我的境界比你高,武功比你強!當然是你該死!明白麽?”黃炎在心中不住的想道。

然而,他突然感覺到有些累了,眼皮變得好沉重啊!為什麽我突然這麽想睡覺呢?我真的累了麽?不是應該感到亢奮麽?

“不,我還有很多大事要做,我不能睡啊!”黃炎的意識仿佛正在離體而去,身子也越來越不受控製了,最直接的就是手臂上的力道越來越弱,最後竟然軟聳聳的搭在了對方的肩上。

終於逃得性命的沈劍心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滿臉的心有餘悸。

剛才真是太凶險了,原本打算一靠近就動手的,隻要臂劍發動,那家夥的身子就會像河岸邊的那些鵝卵石一樣被切開。

可是真的事到臨頭,沈劍心反而猶豫了,他做不到殺伐決斷,因為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鄉村少年,沒殺過任何生靈,更沒有殺過人。

直到最後一刻,沈劍心才發動了臂劍異能,將自己的前臂化為了鋒利的劍刃,毫無阻礙的剖開了黃炎的胸腹,那壞蛋臨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死的,便稀裏糊塗做了死鬼。

煉骨上品境界,在沈劍心的臂劍麵前,比紙糊的也強不了多少,至少他並沒有覺得比劈開那些鵝卵石要費勁。

咚!直到黃炎的屍體倒地,大量鮮血才汩汩流出,不一會兒流了滿屋。

沈劍心這時才有些後怕,怔怔的望著**的皇後張嫣。

張嫣此刻已經驚訝到無以複加了,瞪圓了眼睛,顯然仍處在發呆中。

一個毫無武功的少年,怎麽可能殺掉煉骨上品境界的武者呢?

可是地上的那具屍體已經明明白白的證明了這一點。

張嫣覺得自己的心智有些不夠用了,煉骨上品境界其實已經不算是弱者了,若是自己沒有修煉聖教中那些神秘詭異的功法,單論境界其實也和地上的那具屍體差不多。

換句話說,若是自己出其不意遇上這姓沈的少年,隻怕也逃不脫被斬殺的下場。

“這,怎麽可能?你是怎麽辦到的?”張嫣終於回過神來,厲聲問道。

沈劍心愣了愣,心思微微一動,勉力擠出一絲微笑道:“是穿紅袍的高大叔教我的。他讓我帶你躲起來醫傷,還教了我幾手防身的本領。”

一聽原來是高憐香布下的後手,張嫣頓時放心了一大半,高憐香是奪壽境大能,他的神通手段豈是自己能夠看得穿的。

“沈公子,今晚的事情,恐怕還有些麻煩。”張嫣沉吟了片刻,坦然說道。

沈劍心點點頭,心中驀然一沉。

無論如何,自己仍是殺了人,而且殺的還是遼東大俠的高足,明天一早等父親和那位燕大俠醒來,恐怕自己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張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隨口問道:“沈公子深夜到訪,又是所為何事呢?”

剛才是因為兵凶戰危,現在危機解除,許多細節張嫣稍一琢磨便回想起來了。

沈劍心半夜來訪,這件事本身就很特殊,不過他顯然和死去的那少年不是一路,所以張嫣才索性直接開口詢問。

沈劍心深吸了一口氣,坦然回答道:“我是來找娘娘商量,能不能由我替父親送那本經書到無雙城去。”

此言一出,張嫣心中的一塊大石頓時落了地。

她出身聖蓮教,又在深宮之中閱人無數,能夠和魏忠賢一黨鬥智鬥勇,又怎麽會沒有慧眼識人的眼光。

她知道這姓沈的少年雖然看起來輕佻隨性,其實卻是真正的義勇之輩,就連大內奇人白憐香都願意與之結交,此人應該可以信任。

“沈公子,本宮覺得,你才是送經的最合適人選。你比令尊大人更合適。”

張嫣出語驚人,聽得沈劍心渾身微微一顫。